第8节：邂逅爱情的季节文/李萌(1) 　　邂逅爱情的季节 　　○李萌 　　城市里璀璨的灯火一盏一盏地明亮起来，相爱的人生命的灯火却在一点一点 地熄灭。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双孩子气的无邪的眼睛始终散发着悲情的气息，讲述 着一段苍凉的、动荡的往事。 　　《玻璃之城》，1998年张婉婷的作品。没有刻意地去寻找过，只是遇到了， 就买了回来。塞进VCD 机里，开始等待又一个故事的开始和落幕。一直记得曾经 看过的张婉婷的作品，《秋天的童话》的激越，《北京乐与路》的决绝，但是仍 然相信，这个像水一样的女人会讲述一段细腻温婉的过往。 　　钢琴声沉静而清冷地响起，泰晤士河畔的人群在跳跃。这临近新年的时刻让 所有人都沸腾起来。烟花绽放在每个人脸上，灿烂地降落。只是那一刹那，两张 因惊恐而失声的脸，愕然回头的孩子们不知所措的眼睛，一场死亡就那样平静地 降临。 　　港生竭尽全力地望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韵文，闭上眼睛倒在她身边。生命结束 的时候，他们用了紧紧相拥的姿势。 　　世界骤然宁静。河水的倒影中，烟火粲然绽放。钢琴声苍凉地继续。 　　70年代的香港大学，那是青春年少的充满理想主义激情的人们聚集的地方。 盛夏的夜晚，新生抢铜锣的何东女生宿舍楼，狂欢的人群中，港生一瞬间捕捉到 韵文如花的笑靥。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直率而热烈。她突然安静下来，两颊绯红。 孩子气的神情像遥远的童话。 　　两个孩子来认领各自父母的尸体。教堂里，神父安详而哀伤的声音，尘归尘， 土归土，带着复活永生的肯定希望。两具冰冷的尸体并排着被推入熊熊燃烧的火 焰。一场跨越二十余年的生死相恋终化为乌有。 　　两人回到香港处理剩余的事情。他们相互厌恶，仍然有着深刻的成见。Susie 撇下David 一个人乘出租车离去，David 在出租车里愤愤地抱怨，" 我讨厌那女 孩子，我讨厌这城市，那女孩子就像这城市一样，只是一堆亮闪闪的废物，毫无 深度内涵。" 出租车穿过的街道，两旁都是折射着金属光芒的高楼，亮闪闪的玻 璃映着另一座高楼的金属和玻璃。这是这个时代的香港，糜烂的物质气息和被包 裹的人群。 　　海边的那幢港生和韵文名下的别墅里，David 细致地看过墙上的每一张黑白 照片，惊讶地一点一点揭开这个掩藏在岁月里的为他所不知的故事。唱针搭在Brother Four的黑胶唱片上，Try to remember 的歌声悠然响起。 　　Try to remember 。 　　那是电影里频频响起的低吟浅唱。二十多年后再次意外的相逢，酒吧里港生 的老朋友邀请他上台重唱那首Try to remember 。歌声里韵文的容颜渐渐模糊， 荡漾着。那是一段荡漾的岁月，荡漾的爱情。 　　年轻的岁月里，有着最饱满的理想和激情。捍卫钓鱼岛的游行中，那些执拗 的脸在警力的威胁下始终没有露出惊恐的神情。韵文到监狱去看望港生，她给他 带了高尔基文集，红豆汤，还有一卷请求了好久才允许带进去的带子。他打开听， Try to remember 的歌声溢满了空气。这个为正义和理想而无所畏惧的血气少年 却忍不住地哽咽。 　　那是个为了革命理想而奋不顾身的年代，狂妄而单纯的豪情，简单而执著的 信念，是一种不言败的青春宣言。在监狱里，在重逢后的酒吧里，港生一次一次 地对韵文竖起拇指，对她说，We are the best!虽然革命理想早已逝去，港生终 于可以笑着坦然地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那些清晰而坚定的革命情结，却仍然 无法释怀。Susie 说他的祖父参加过二战，David 说他的曾祖父曾经为清军抗击 外侵。可是，我们这一代，又做过什么呢？那是他们轻轻的叹息。镜头俯拍的那 个大大的问号，掀起了心里所有的空洞和疑惑。 　　离开监狱之前韵文把阿司匹林递给港生，每天服一颗，当他远离我。 　　每天服一颗，当他远离我。 　　High Table高桌晚宴上，女孩子们嬉笑着交头接耳，warden穿着严整的黑袍 一脸严肃。港生突然出现在韵文的餐桌下面，韵文愕然，周围一片骚动。演讲中， 那枝玫瑰调皮地频繁爬上桌面。他说，星期六的舞会我等着你，这是定情信物。 每天放一片阿司匹林在水里面，花就能一直鲜活。每天服一颗，当他远离我。 mpanel(1); 　　岁月里的阿司匹林，维系着清水里鲜嫩的玫瑰，维系着一个人的身体，两个 人的感情。二十多年之后的韵文独自坐在窗口，身旁花瓶里的玫瑰早已不是当年 的那枝，但是仍然记得每天一片阿司匹林，让它继续鲜活。阿司匹林化在水中， 一瞬间溶解，迅速地沉淀下来。十年弹指，所有的爱恋都像急速滑落的流星。 　　韵文拿起电话，犹疑地按下那个号码，却在接通之后沉默。楼下的轿车里， 港生呆呆地凝视那个亮着灯的窗口坐着的寂寞女人。暴风骤雨中，一切因模糊而 显得不近真实。 　　急促的救护车警笛声同时从电话里和耳边传来，韵文突然惊愕，对望的风景 让人眩目。她冲进激烈的倾盆大雨中，感情终于一泻千里不可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