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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从灵堂出来,陶兴本走到鲁曼普面前。 “市长,你有时间吗?我找你谈谈。” “好啊!”鲁曼普现出了一丝兴奋。“老陶,上我的车!” 市长拉着陶兴本上了奔驰车,这是新款的500型,和陶兴本的破车天地之差。今 天市长的秘书小万没有陪他来。 “到我家去吧!老陶,你有五、六年不到我家了。” 鲁曼普今天十分友好,同他在办公室里完全不同。上个月陶兴本为孔达人去的, 市长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十分钟把他打发了。市长今天笑逐颜开。 汽车开到市长家。这地方叫承实巷,在八一公园和被称为“安乐窝”的市政府 招待所旁边。这是一个小院,一幢小楼,和他岳父家的房子大同小异,不过那房子 是在桂林街。这些日本人盖的房子太老了,在今天的S市,算不上好房子。一个小 保姆出来开门。市长家他来过两三次,上次是89年那一年,有五年了。 院子没有什么变化,进门的葡萄架上结满了玫瑰香葡萄。也许过去就有这葡萄 架,他没有注意到。客厅没有什么变化,老式沙发,化纤地毯,还有那张舒同的字 ――“制怒”。多了两株绿萝爬在墙上。一只长毛狗瞪着眼睛趴在沙发上。人们传 说当今的市长如何富有,从这房子里看不出来。 “请坐,请坐!”鲁曼普张开双臂。 小保姆上来倒茶。 “老陶,咱们来点酒吧?来点洋酒!” 鲁曼普自己去拿酒,拿来一瓶开过的路易十三。这酒去年潘老生日喝过。陶兴 本先拿起茶几上的香烟。 “怎么,你还在为老马头难过吗?”鲁曼普把酒倒进两个高脚杯。“这酒也不 想喝?我女儿过生日那天开的,没舍得喝光!” “好,喝!” 陶兴本想起自己的生日。他的酒杯和市长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你女儿的案子,正在加紧办。”鲁曼普说道。 “市长也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我这个市长就会喝酒吗?我给张道伦下了命令,当作全市的重 点案子办,这个月之内破案!” 张道伦是公安局长。 “有线索了?”陶兴本问道。 “有一点,不是丢下一台车吗?案子的事你知道,下不下力气不一样。他们成 立了一个专门小组。” “谢谢市长。” 鲁曼普今天出乎意料。他的热情,他的这一番话,简直有点讨好的意味。他是 有啥高兴事儿吗?还是觉得上回太冷淡?他前几天出访以色列逛的挺高兴吧。趁着 市长的高兴劲儿抓住那帮流氓就好了。 “你家真是祸事不断――我最近才听说,你太太出了车祸。钱芳芳现在怎么样 了?” “她到南方去休养了。” 市长问起了钱芳芳,市长和钱芳芳是老熟人了。鲁曼普又倒了些酒。 “市长,刘作光要来整顿班子了。” “是吗?” “别人知道了,我还不知道。” “你们建设部的事,我也不知道。” “东建党的关系在市委。” 陶兴本抬起头睁住鲁曼普。鲁曼普撇撇嘴,意思是说,“这算啥”,“无所谓”, 反正是这一类意思。他嘴上不是这样说的。 “是为孔达人的事吗?” “借这个引子,实际是朝我来的。” 鲁曼普笑起来。他的笑有笼罩一切的意思,他的笑是一种质问:你不觉得这是 可笑的吗? “你是不是神经过敏呀?”他收住笑,用瘦长的手拍了一下陶兴本的膝。“老 陶啊,你是好人,有能力有经验的企业人才。上次刘作光来,我也说了这个看法。 大企业陷入困境的很多,不止东建一家。S市这个老工业基地,又老又大的企业太 多了!当然,东建没有搞好,有大环境的因素,也有你们自己的原因。你和金帅邦 两个到底干起来了!” “不可能不干!” “是吗?” 陶兴本站了起来。 “市长,你知道金帅邦怎么回事吗?你知道柬埔寨吗?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说清 楚的!” “好,好,我听着。” 陶兴本先说了朱大胡子的10吨铝锭的事,金帅邦通过吕寄生捞了七、八万元。 “就七、八万吗?我还以为他捞了100万呐!” 鲁曼普的话把陶兴本噎住了。100万,市长有市长的气魄,市长的气魄真是大啊! “接着说呀!” 鲁曼普不说这句话,陶兴本简直不想往下说了。于是他把金帅国的事,金小鲁 的事,把金帅邦如何结党营私如何抓权,他和金帅邦的矛盾如何产生如何发展详细 说了一回。鲁曼普是认真听的,时不时提出问题。 陶兴本总算说完了。鲁曼普沉吟了一刻。 “还有呢,柬埔寨怎么回事?” 陶兴本又把涂飞和惠石的事说了一回。 “够热闹了!老陶,你能不能写个材料给我?” “当然能。三天之内我交给你!” 陶兴本在市长家里坐了两个小时。市长把他送出院门,叫汽车送他回家。不知 道鲁曼普是何打算,是真的主持公道,还是应付应付,最后不了了之。无所谓,顶 多不当这个总经理。不能让金帅邦这种人横行下去了!他想叫小侯写这个材料。 陶兴本走进家门,家里空无一人。怎么回事儿?云云不在,雨雨跑哪儿去了? 雨雨一直在家养着,半个月没出过家门。出事以后她大病一场,发高烧,说胡话。 在医院住了一天非要回家不可把医院闹的天翻、地复。她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和那三 个小子拼命把他们都杀死。茶几上一张字条是云云写的:“爸:我和雨雨上街去了 午饭在蒸锅里点上火就行”他不想吃饭。他找出一瓶不知哪年的茅台酒,倒了一大 杯,一口喝下去,躺到床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4点。他走出卧室,看见雨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雨雨戴一顶 灰色的贝蕾帽,穿一件深色暗花棉布长裙,领口袖口缀着花边。他没见雨雨穿过这 条裙子,大老气了。她的脸色苍白带着病态。前天拍了片子,肋骨长上了,只是还 要痛些日子。头上的刀伤缝了25针,头发剃掉了。那刀疤恰好在发际的边缘,以后 长好了看不出来。这真是万幸! “爸。” 好像是雨雨出事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她一直不说话,像个哑巴,一个字也不 说。她半卧在长沙发上,陶兴本坐在他的单人沙发上。 “你们上哪儿去了?” “上街。” “云云呢?” 雨雨呶呶嘴。 “爸,我在这儿!”云云过来,也穿了缀着花边的棉布长裙,是浅色的。“爸 怎么没吃饭?” “我不饿――现在饿了。” “我们回来满屋子酒味。爸,你喝了不少酒!――吃这个吧!” 云云转身拿出一个大圆盒子,原来是生日蛋糕。云云想着他的生日,她带雨雨 上街是买蛋糕去了。这是新世界酒店的蛋糕,S市最贵的。 “好啊,我多吃点!” 云云切开蛋糕,分在三个碟子里,放上三把叉。 “我不吃。”雨雨说。 “爸的生日,不吃哪行!”云云说。“还有酒呢!” 陶兴本刚才剩下的茅台在茶几上。云云不要这酒拿来一瓶长城于白。她给陶兴 本和自己的酒杯里倒了满杯,给雨雨倒一点点。 “干杯!祝爸生日快乐!”云云说。 “祝爸生日快乐!”雨雨说。 这个家是由云云承担着。你十多年前说过,将来有个男人要倒霉,另一个男人 要享福。这是开玩笑的话,养了两个女儿嘛。可是韦家昌怎么配呢?自从上次和云 云发火,父女俩不再提起那个话题。“专制暴君”,骂的好。骂的太好了!但是你 仍不能接受韦家昌。不能。你的态度会对云云有影响。云云冷静之后会处理好这事。 她和韦家昌到什么程度?到了可伯的程度吗?今天见到韦家昌。韦家昌来讨好。韦 家昌从来恭敬从来讨好,现在有了新的含意――他要当享福的男人。韦家昌无往不 胜。他在所有地方打败你。你一败涂地。云云如果答应韦家昌,她也不会让你难堪。 她会把事情拖下去。她不小了,25岁了。会把自己耽误了。雨雨和卫东怎么样了? 你早该问雨雨。你和两个女儿交流的太少,对孩子只有关心没有交流是不行的。等 你想问雨雨的时候,出事了。怎么会出这种事?倒霉的事都要摊到你头上吗?卫东 那孩子很可爱。就叫卫东当那个倒霉的男人吧。 “爸,我要带雨雨出去走走。”云云说。 “去哪儿?” “到上海,再到广州,再到厦门妈那儿。” “这么远!” “对,一个多月吧。行吗?” “你们商量好了,还问我!啥时候走?” “下星期。我和刘姐说好了,每天来给你做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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