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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潘卫东一心等待陶末雨的电话,以为艳福降临,可是过了一个星期仍是没有电 话。他试着往艺术学院表演系宿舍打,那里的老太太说不给找人。潘卫东捱到星期 天,把电话打到陶末雨家。 “喂,你找谁?”是陶末雨,真巧。 “找你。” “卫东吗?” “在下正是。” “对不起,上次Party取消了。” “为啥不告诉一声?叫我好等。” “下次的,下次行不?” 声音好嫩好甜好刺激!“行不”,太有味了,比初云的声音还好听。 “下次啥时候?” “我哪儿知道啊!” “我想你。” “真的?咋想?” “夜不能寐。” “哈,你就是油嘴滑舌!你想我姐吗?” “提你姐干啥?” “我姐在呢。你跟她说话吗?” 糟透了。 “喂,卫东!我正要找你。”是初云。 “找吧。” “不是找你,是找你爸。你爸在家吗?” “找老头啥事?” “不能告诉你。” “那你问我!” “你跟雨雨说吧。雨雨,给!” 真晦气,说啥! “还有事吗?”雨雨说。 “哪天请你们吃饭。” “今天吧。请啥?找好吃的地方呗。姐,去吗?……我姐不去。我姐不去我也 不去。啥?这学期不上戏,好好念书了……对。到学校找我?行,行……拜拜!” 找陶末雨不成只好到期货市场找平衡。但是卫东的期货生意并不顺。春节前卫 东本金是12万,是期货建帐的最低价码。加上赚进的3万6,帐面总计15万6千。大庆 的钱进来,帐面35万6,不错了。谁知两笔椰干赔了八万,后来赚回来两万通算还是 赔。炒期货的人都喊赔,和春节前相比局面大变,估计八成以上客户赔了。春节前 有个200万的大户赚进200万,这人见好就收要结帐提款。经纪人劝他继续做,挣了 这么多怕啥?那人坚持提走200万本金,留下赚的200万。可是春节后200万一下子赔 掉130万,那人见势不好提走了余款。他算是赚了钱,剩下没有听说赚钱的。东信不 是严格的期货市场,只是个经纪公司。连经纪公司也算不上,是香港经纪公司的子 公司。市场在马尼拉,居间公司在香港,香港人到S市来办子公司,国内的政策不 允许外商办独资的期货公司,因此找东建作伙伴。东建是建筑业大企业,哪里懂期 货呢?控制权在香港人的手里,香港人呼风唤雨,东建人只能听摆布。期货生意这 个火不是好玩的,赶紧做几手找回本钱,然后就拔脚出来,还是作装修生意去。 这一天潘卫东又来到期货公司。他进门先看电子价牌上的报价,他准备买进咖 啡抛出椰干。大厅里的人闹闹嚷嚷,说是东信的上层人物换了,香港的欧阳换成了 米利,米利原来是副经理现在是副董事长兼副经理。东建的经理杜宝强被撤了职, 还被反贪局传去好几回。现在东建派孔达人亲自抓。米利前几天从香港过来,几家 大户的生意他要亲自操作。米利还干了一件事,把一名叫作邦的顾问炒了鱿鱼。邦 那个人卫东见过,是印度血统的马来西亚人,业务精而又正派,吃吃喝喝找小姐的 事从不干,是几个顾问中最好的一个,不知米利何以炒他鱿鱼。米利四十多岁,又 矮又黑又丑,上任那天从汽车上下来,脑门上不知在哪碰破贴一块胶布,样子就如 黑社会老大。米利身后是他的“太太”高个子棕色皮肤像个阿拉伯美人。卫东没看 见这一幕,是听别人描述的。卫东找到他的经纪人小朱下完单子,出来正好看见孔 达人进门。 “哟,卫东,你怎么来了?” 孔达人见人总要先打招呼,不论男女老少地位高下。 “我是你的客户。”卫东笑着说道。 “我还不知道呢――生意咋样?” 卫东正要回答,孔达人又和别人打招呼。他招呼了十几个人,转回身对卫东说 道: “来,到我那儿坐会儿!” 卫东跟孔达人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请坐请坐!”孔达人边脱大衣边让。 这办公室却是豪华,一套皮沙发要两三万吧。孔达人坐在真皮高背液压老板椅 上,这是杜宝强的椅子。 “陶总叫我来当董事长。”孔达人兴致勃勃的表情透着精明。“卫东,我是管 计划的,这个第三产业,不是我份内的事。” “能者多劳嘛!”卫东笑道。“原来谁是董事长?” “陶总挂的名儿呀!来,坐下坐下,我听听你对东信的看法!” 于是卫东坐下。 “说真的说假的?” “当然说真的!” “说真话就不好听了。孔总,我看这个期货不好干!第一,你们东建的人不行。 都是外行。杜宝强算啥?是个中专毕业学给排水的嘛。东建又是董事长又是经理控 制权却在副董事长副经理手里,在米利手里。外行领导内行,搞阶级斗争可以,搞 市场经济不行。” “你不也是外行吗?”孔达人笑容可掬。 “所以我赔了。第二,控制权在别人手里,容易作鬼。你不信?你这儿是静态 报价,咖啡、大豆、原糖、椰干、干茧,每天各报价四次总计20次,这里大有文章 可作。静态报价本来就是落后的,可以钻空子的。米利那个助手报的价和公布价不 一样嘛!现在大多数赔,时间长了要闹乱子。有人就说你那个电传价表是从哪儿来 的?是从厕所里拿出来的吗?” “弄不弄鬼,我们确实控制不了。卫东,话说回来,2000万是米利拿的,我出 的是房子和名儿,我不过收一点管理费,我能赔到哪去?过去杜宝强胡作非为,我 们把他撤了。” 孔达人是明白人。 “是啊,你的管理费开支太大了,洋顾问住的是河畔花园,每月房租就是几万, 车马费吃喝费都是期货公司开销,奢侈得很!几十个经纪人,大多数半路出家是二 把刀,每天也是肥吃肥喝。客户都赔钱,而经纪人顾问脑满肠肥,我看早晚是个事 儿!孔经理,我对期货没经验,也许是杞人忧天吧!” “有道理,你说的有道理!卫东,你的帐上有多少?” “不多,30万吧。” “这回米利打算亲自操作,帮几个大户挣点,树一村公司的形象。你再多投点, 投到50万,我叫米利给你做,准赚!赚多赚少看你的运气了。小伙子,我跟你说吧, 自己赚了才是真格的!” 孔达人倒是好心。能借米利赚点钱是真格的,可是到哪儿弄钱? 潘卫东这天早早回家。小芹出去买牛奶,老太太一个人在家。这个街区订牛奶 难,每天要小芹去买零售的。这几天老太太感冒,是暖气不好冻的。过完春节家里 的暖气越来越糟,可是S市的天气仍是零下十七、八度。住东建的房子算倒霉了, 上冬进不来煤,取暖期拖后了半个月。进的煤质量也差,烧也烧不热。锅炉老化, 除尘设备老化,烟囱里喷的是尚未燃烧的煤粉,弄得整个房区灰黑一片。这一片20 多幢楼,卫东家比别的楼好一些只有十一、二度,点上油压电暖气上到十四、五度, 老头老太太在屋里要穿棉衣棉裤。点电暖气电又出了问题,先是烧坏保险丝,后来 插座烧坏了,后来墙里走的线负荷过大也烧断了。电暖气总出毛病老太太不敢点, 到了三月初来了寒流终于冻病了。 “妈,好点吗?” “好点。我吃‘白加黑’好使。”老太太躺在床上鼻子囔囔的。 “药还有吗?” “有。卫东,我想起一个事。” “妈,啥事?” “建设债券该摇奖了!” 卫东笑了。 “妈,你那钱就当存款吧,还想中奖?” “咋不想中奖!买债券谁不想中奖?有一个算一个!债券你给我拿出来,在那 个小柜里。你留心给我看着点儿报纸,这几天要公布了。” 卫东拿出债券,老太太拿在手上仔细看。卫东想起巴尔扎克小说里写的迷上彩 票的老太太,想不到妈也如此。这是精神寄托。 “妈,你就是中上奖,那点钱好干啥?” “那点钱!你别以为当个小老板挣钱容易,不容易!你知道多少?特等奖30万, 少吗?再说这是福份,我要中上了,再活20年没问题!” “妈能。不中也能。” “债券就放你那儿,这事儿你给我办吧。” 卫东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到自己屋里找一本书看。他找出时下最流行的贾平凹的 《废都》。《废都》畅销是因为从不看小说的人也想买来看。这书是摊上买的,错 字连篇,当是盗印本。盗版印刷是一个发财之道,从电脑软件到CD唱盘到畅销小说。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性描写无甚新奇之处,说是写都市其中生活习性人物心理 与乡下人无异,小说中的主角是个作家玩了不少女人没一个够档次的。他的朝北的 小屋冻手冻脚寒冷难捱,他于是跟小芹说一声便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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