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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潘卫东下午一点钟开着假美洲虎到了河畔花园。这里有何兆风的新居,他没有 来过。昨天晚上何兆风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门牌号码。何兆风说有急事找他,不知 啥事。河畔花园是S市新建的高级住宅区,在五里河体育场对面。这个五里河体育 场,盖到一半停下了,没钱了,实在大煞风景。体育场东侧有新建的国际俱乐部和 即将建成的水上游乐场夏宫,取名夏宫是四季皆夏的意思。这一带将来是不错的, 浑河的堤岸正在整修,带状公园也将延伸过来。这里交通也方便,向北是青年大街 直通市内繁华区,向南是机场高速道直通桃仙机场和环城高速道。何兆风的一套不 是最好的要98万呢。何兆风买套房子无所谓,卫东买一辆假美洲虎就晾了底儿了。 卫东停下车找到何兆风的楼。小区管理不错,庭院洁净,雨路曲折,花木山石 错落有致,不知道要交多少管理费。刚下过雨,天色迷蒙,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凉意。 天冷了,到了十月中旬,草黄叶落,S市已是深秋的景色。 卫东走进小院揿响门铃。没有人。他又揿了一回,这才有人来开门,哦,是个 女人,轻盈婀娜丝发细眼。意外地见到漂亮女人,总会叫卫东一阵惊喜。 “我找何先生。”卫东说道。 “您是潘先生吗?请进来吧。” 女人穿一件薄薄的旗袍,声音甜润润表情懒洋洋。卫东随她走进客厅,客厅很 大,带有二层楼梯和一小段跑马廊。脚下是厚厚的地毯,卫东生怕沾了泥的皮鞋弄 脏地毯。 “坐吧,”女人倒杯茶放在卫东面前,看也不看他。“兆风临时出去,他叫你 等一会儿。” 女人说完转身上楼去了,她的银色旗袍开叉好高,走在楼梯上露出好看的腿。 她走到跑马廊边,忽然转过头来。她看见卫东仰望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卫东自觉 失礼了。 “茶几下面有画报,您看画报吧。” “谢谢。” 女人的身子在跑马廊消失了,留下卫东一人。这女人是何兆风的外室了,卫东 还没有听说呢。何兆风这些事不瞒卫东,只是没有机会说起。卫东坐在沙发上,对 面是一台落地34英寸电视机,这么大带有二层上空的客厅该配这么大的电视机。卫 东拿茶几下的画报看,全是香港和国外的女人杂志,讲的是服装首饰化妆美容家居 烹调生育命相。卫东胡乱翻了一阵。约莫二十多分钟,兆风没有回来。卫东拿出手 提电话机,他想往兆风的手机上打个电话试试。他正要拨号,那女人又说话了。 “兆风刚来电话,马上回来。” 卫东抬头看那女人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擎着香烟。说完这句话迈着悠然的步 子走下楼梯,款款当当,袅袅婷婷,好像这女人过惯了富足悠闲的生活,好像她从 小过的就是富足悠闲的生活。看她的样子也就20岁,不会再多。她走下楼梯就在刻 花烟灰缸里揿灭了香烟,丢下大半截香烟屁股。 “您是兆风的朋友?”那女人在潘卫东对面坐下。 “是。您是北京人?” “对呀,您听出来了?” 北京女孩说“您”的声调实在动听。 “怎么称呼?” “我叫赵玉梨。” “来S市多久了?” “一个月吧。” “以前来过S市吗?” “没有。您抽烟吗?” “不。” 赵玉梨又点了一支烟。有的女人抽烟很漂亮,有的女人抽烟很讨厌。赵玉梨抽 烟的姿态好看但是抽多了令人生厌。她的眼睛不大是细长的丹凤眼很有味道。她是 细巧标致的女人,她的声音动作没有一点儿重量感,好像身体也轻到没有一点儿重 量。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翡翠戒指,是已婚女人的标志。她是结了婚的女人? 她嫁给了何兆风?何兆风的太太在香港呀,香港太太以前的太太在加拿大呀! “你们S市人真有意思,说话像演小品,天生的幽默,傻头傻脑,又朴实又直 率,真好玩儿!”赵玉梨轻声慢语,她想说说对S市的印象在S市生活的感受。 “谢谢你对S市人的夸奖。”卫东略带讥讽地说道。 “两个骑车的人撞在一起,一个说,你干啥?另一个说,我不干啥。那个说, 不干啥这是干啥?另一个说,干啥不干啥你是干啥?两个人吵起来引来一堆子人, 警察过来,一副威严的样子,瞪着眼睛说,该干啥干啥去!该干啥干啥去!” 潘卫东哈哈大笑。 “是赵小姐编出来的,是编的!” “你不信上街看看,真是这个样儿!” 女人的聪明和女人的漂亮同样是令人欢欣的。赵玉梨接着说她对S市的印象, 一个人呆在这大房子里太寂寞了。但是她并不夸奖S市,北京来的女孩子怎么会夸 奖S市呢?她说S市的街道太不规则到哪儿找不到地方,新建的立交桥大古怪桥顶 上还有红绿灯,小饭馆叫“饭店”大旅馆也叫“饭店”简直分不清,商店里柜台摆 得满满的走路的地方也没有,女孩子穿得太“怯”脂粉搽得太厚嘴唇抹得太艳。赵 玉梨说着外面大门响了,只见何兆风风风火火一路喊叫着走进来。 “卫东卫东,快走快走!” 卫东站起来。 “玉梨,你和卫东认识了?”何兆风想起坐在沙发上的赵玉梨。“这是我太太 赵玉梨!” “是小姐。”赵玉梨笑着说道。 “快是了!快是太太了!卫东,有急事请你帮忙,办完事我们一起吃饭,玉梨, 我回来接你!” 说着何兆风拉卫东向外走,下了楼叫卫东上他的宝马而把美洲虎丢在河畔花园。 何兆风的宝马当然比潘卫东的假美洲虎漂亮多了,“文”气多了。何兆风最喜欢三 样东西――手表、汽车、女人。他有一台宝马一台奔驰一台林肯,他手上戴一块18 k金的劳力士,他有一块23k金的维尔舍姆价值一万美金,一块镶钻石的万克利夫阿 培尔斯不知价值几许卫东尚未见到。至于女人,何兆风的说法是,不爱女人怎么能 算男人呢?刚才的北京小姐肯定是他喜欢的女人了,不然会藏之金屋吗?养这女人 要花多少钱啊。今天的时代是金钱的时代,对于金钱的欲望成为压倒一切的欲望, 成为社会的共识,成为社会的原动力。二、三十年代是中国近代资本主义最发达的 年代,还有许多忧国忧民的能人志士,还有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卫东想不到自己 也会变成终日为金钱奔波的人。几天前报上描述在洋行里打工的年轻的高级职员, 帮外国人赚中国人的钱,心态难以平衡,因为想起中国人的良心。他们真不简单, 他们可以偶尔想起中国人的良心。 “卫东,今天凯莱饭店要审我的预算,”何兆风在车上说。“你能言善辩,跟 我去对付他们!” “我不了解情况呀!” “咳,你一听就明白!”。 何兆风的万胜公司,卫东知道一些,今天何兆风是想拉他上阵,帮香港资本家 挣S市人的钱。 “凯莱饭店有个姓张的处长,很厉害,你给我去对付对付!” “咋对付?” “就像你说的,不战而屈之。” “孙子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对对对。” “那个赵小姐,怎么回事呀?”卫东笑着说。 “你看怎么样?” “当然漂亮了。” “北京香格里拉的酒吧小姐。” “我还以为是大家闺秀呢。怎么搞来的?” “回头跟你说――我打算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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