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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节:   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   " 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 ,多少年来我曾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我曾一度得 到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一个是最好不要再上大学," 知识越多越反动" ,我实 在心有余悸。一个是仍然要上,而且偏偏还要学现在学的这一套。后一个想法最 终占了上风,一直到现在。   我为什么还要上大学而又偏偏要学现在这一套呢? 没有什么堂皇的理由。我 只不过觉得,我走过的这一条道路,对己,对人,都还有点好处而已。我搞的这 一套东西,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像天书,似乎无补于国计民生。然而,世界上所 有的科技先进国家,都有梵文、巴利文以及佛教经典的研究,而且取得了辉煌的 成绩。这一套冷僻的东西与先进的科学技术之间,真似乎有某种联系,其中消息 耐人寻味。   我们不是提出了弘扬祖国优秀文化,发扬爱国主义吗? 这一套天书确实能同 这两句口号挂上钩。我举一个具体的例子。日本梵文研究的泰斗中村元博士在给 我的散文集日译本《中国知识人の精神史》写的序中说到,中国的南亚研究原来 是相当落后的。可是近几年来,突然出现了一批中年专家,写出了一些水平较高 的作品,让日本学者有" 攻其不备" 之感。这是几句非常有意思的话。实际上, 中国梵学学者同日本同行们的关系是十分友好的。我们一没有" 攻" ,二没有争, 只是坐在冷板凳上辛苦耕耘。有了一点成绩,日本学者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觉 得过去对中国南亚研究的评价过时了。我觉得,这里面既包含着" 弘扬" ,也包 含着" 发扬" 。怎么能说,我们这一套无补于国计民生呢?   话说远了,还是回来谈我们的本题。   我的大学生活是比较长的:在中国念了四年,在德国哥廷根大学又念了五年, 才获得学位。我在上面所说的" 这一套" 就是在国外学到的。我在国内时,对" 这一套" 就有兴趣,但苦无机会。到了哥廷根大学,终于找到了机会,我简直如 鱼得水,到现在已经坚持学习了将近六十年。如果马克思不急于召唤我,我还要 坚持学下去的。   如果想让我谈一谈在上大学期间我收获最大的是什么,那是并不困难的。在 德国学习期间有两件事情是我毕生难忘的,这两件事都与我的博士论文有关联。   我想有必要在这里先谈一谈德国的与博士论文有关的制度。当我在德国学习 的时候,德国并没有规定学习的年限。只要你有钱,你可以无限期地学习下去。 德国有一个词儿是别的国家没有的,这就是" 永恒的大学生" 。德国大学没有空 洞的" 毕业" 这个概念。只有博士论文写成,口试通过,拿到博士学位,这才算 是毕了业。   写博士论文也有一个形式上简单而实则极严格的过程,一切决定于教授。在 德国大学里,学术问题是教授说了算。德国大学没有入学考试,只要高中毕业, 就可以进入任何大学。德国学生往往是先入几个大学,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自己 认为某个大学、某个教授,对自己最适合,于是才安定下来,在一个大学,从某 一位教授学习。先听教授的课,后参加他的研讨班。最后教授认为你" 孺子可教 " ,才会给你一个博士论文题目。再经过几年的努力,搜集资料,写出论文提纲, 经教授过目。论文写成的年限没有规定,至少也要三四年,长则漫无限制。拿到 题目,十年八年写不出论文,也不是稀见的事。所有这一切都决定于教授,院长、 校长无权过问。写论文,他们强调一个" 新" 字,没有新见解,就不必写文章。 见解不论大小,唯新是图。论文题目不怕小,就怕不新。我个人觉得,这是非常 重要的一点。只有这样,学术才能" 日日新" ,才能有进步。否则满篇陈言,东 抄西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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