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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节:塔什干的一个男孩子(1)   塔什干的一个男孩子塔什干的一个男孩子   塔什干毕竟是一个好地方。按时令来说,当我们到了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秋 天,淡红淡黄斑驳陆离的色彩早已涂满了祖国北方的山林;然而这里还到处盛开 着玫瑰花,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玫瑰花――有的枝干高得像小树,花朵大得像芍药、 牡丹。   我就在这样的玫瑰花丛旁边认识了一个男孩子。   我们从城外的别墅来到市内,最初并没有注意到这一个小男孩。在一个很大 的广场里,一边是纳瓦依大剧院,一边是为了招待参加亚非作家会议各国代表而 新建的富有民族风味的塔什干旅馆,热情的塔什干人民在这里聚集成堆,男女老 少都有。在这样一堆堆的人群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怎么能引起我们的注意 呢?   但是,正当我们站在汽车旁边东张西望的时候,忽然听到细声细气的儿童的 声音,说的是一句英语:" 您会说英国话吗?"我低头一看,才看到一个十二三岁 的小男孩。他穿了一件又灰又黄带着条纹的上衣,头发金黄色,脸上稀稀落落有 几点雀斑,两只蓝色的大眼睛一闪忽一闪忽的。   这个小孩子实在很可爱,看样子很天真,但又似乎懂得很多的东西。虽然是 个男孩,却又有点像女孩,羞羞答答,欲进又退,欲说又止。   我就跟他闲谈起来。他只能说极简单的几句英国话,但是也能把自己的意思 表达出来。他告诉我,他的英文是在当地的小学里学的,才学了不久。他有一个 通信的中国小朋友,是在广州。他的中国小朋友曾寄给他一个什么纪念章,现在 就挂在他的内衣上。说着他就把上衣掀了一下。我看到他内衣上的确别着一个圆 圆的东西。但是,还没有等我看仔细,他已经把上衣放下来了。仿佛那一个圆圆 的东西是一个无价之宝,多看上两眼,就能看掉一块似的。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这一个看来极其平常的中国徽章在他的心灵里占着多么重要的地位;也可以看到, 中国和他的那一个中国小朋友,在他的心灵里占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我同这一个塔什干的男孩子第一次见面,从头到尾,总共不到五分钟。   跟着来的是极其紧张的日子。   在白天,上午和下午都在纳瓦依大剧院里开会。代表们用各种不同的语言发 言,愤怒控诉殖民主义的罪恶。我的感情也随着他们的感情而激动,而昂扬。   一天下午,我们正走出塔什干旅馆,准备到对面的纳瓦依大剧院里去开会。 同往常一样,热情好客的塔什干人民,又拥挤在这一个大广场里,手里拿着笔记 本,或者只是几张白纸,请各国代表签名。他们排成两列纵队,从塔什干旅馆起, 几乎一直接到纳瓦依大剧院,说说笑笑,像过年过节一样。整个广场成了一个欢 乐的海洋。   我陷入夹道的人堆里,加快脚步,想赶快冲出重围。   但是,冷不防,有什么人从人丛里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把我抱住了。我吃了 一惊,定神一看,眼前站着的就是那一个我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的小男孩。   也许上次几分钟的见面就足以使得他把我看作熟人。总之,他那种胆怯羞涩 的神情现在完全没有了。他拉住我的两只手,满脸都是笑容,仿佛遇到了一个多 年未见十分想念的朋友和亲人。   我对这一次的不期而遇也十分高兴。我在心里责备自己:" 这样一个小孩子 我怎么竟会忘掉了呢?"但是,还有人等着我一块走,我没有法子跟他多说话,在 又惊又喜的情况下,一时也想不起说什么话好。他告诉我:" 后天,塔什干的红 领巾要到大会上去献花,我也参加。" 我就对他说:" 那好极了。我们在那里见 面吧!"   我倒是真想在那一天看到他的。第二次的见面,时间比第一次还要短,大概 只有两三分钟。但是我却真正爱上了这一个热爱中国热爱中国人民的小孩子。我 心里想:第一次见面是不期而遇,我没有能够带给他什么东西当作纪念品。第二 次见面又是不期而遇,我又没有能够带给他什么东西当作纪念品。我心里十分不 安,仿佛缺少了什么东西,有点惭愧的感觉。   跟着来的仍然是极其紧张的日子。   大会开到了高潮,事情就更多了。但是,我同那个小孩子这一次见面以后, 我的心情同第一次见面后完全不同了。不管我是多么忙,也不管我在什么地方, 我的思想里总常常有这个小孩子的影子。它几乎霸占住我整个的心。我把所有的 希望都寄托在他要到大会上去献花的那一天上。   那一天终于来到了。气氛本来就非常热烈的大会会场,现在更热烈了。成千 成百的男女红领巾分三路涌进会场的时候,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一队红领 巾走上主席台给主席团献花。这一队红领巾里面,男孩女孩都有。最小的也不过 五六岁,还没有主席台上的桌子高;但也站在那里,很庄严地朗诵诗歌;头上缠 着的红绿绸子的蝴蝶结在轻轻地摆动着。主席台上坐着来自三四十个国家的代表 团的团长,他们的语言不同,皮肤颜色不同,宗教信仰不同,社会制度不同;但 是现在都一齐站起来,同小孩子握手拥抱,有的把小孩子高高地举起来,或者紧 紧地抱在怀里。对全世界来说,这是一个极有意义的象征,它象征着全世界爱好 和平的人们的大团结。我注意到有许多代表感动得眼里含着泪花。   我也非常感动。但是我心里还记挂着一件事情:我要发现那一个塔什干的男 孩。我特意带来了一张丝织的毛主席像,想送给他,好让他大大地高兴一次。我 到处找他,挨个看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些男孩的衣服都一样;女孩子穿着 短裙子,男女小孩还可以分辨出来;但是,如果想在男小孩中间分辨出哪个是哪 个,那就十分困难了。我看来看去,眼睛都看花了。我眼前仿佛成了一片红领巾 和红绿蝴蝶结的海洋,我只觉得五彩缤纷,绚丽夺目。可是要想在这一片海洋里 捞什么东西,却毫无希望了。一直等到这一大群孩子排着队退出会场,那一张有 着金黄色的头发、上面长着两只圆而大的眼睛和稀稀落落的雀斑的脸,却无论如 何也没有找到。   我真是从内心深处感到失望。但是我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怪我自己疏忽 大意,既没有打听那一个男孩的名字,也没有打听他的住处、他的学校和班级。 当我们第二次见面,他告诉我要来献花的时候,我丝毫也没有想到,我们竟会见 不到面。现在想打听,也无从打听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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