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诗识故人 　　方岚的病没几天就好了，其实也没完全好，只是烧退了，人也稍微松点了，她 记挂着童彤就在这几天就要出院了，所以一下课就来了医院童彤屋里，她母亲正陪 着，童彤看见方岚，高兴得说：“方老师，你来啦？” 　　“唉，来了，童彤，觉得怎么样？还疼吗？”方岚清了清嗓子说。 　　童彤妈赶忙站起来招呼方岚坐下，方岚忙说：“不用了，您坐。”说着自己往 床沿上坐下，她摸摸童彤的头说：“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挺好的，卢大哥对我可好了。” 　　“你是说卢恒？” 　　“是啊，他说他和你是好朋友。你们是吗？” 　　“哦。。。是。。是好朋友。” 　　“方老师，你和卢大夫都是好人，是我们家老童对不起你们，你们。。。”童 彤妈说着又要跪下来。 　　方岚忙把她扶起来，说：“童妈妈，你别这样，这事不怪你。这样，你回家休 息吧，童彤这，我来守着，你看，你一定是累坏了，眼睛里都是血丝。” 　　“不，不，怎么能让你在这守着呢？” 　　“娘，我想让方老师在这陪我，我都拉了好多天的功课了，方老师在这正好能 教教我，您就回去休息吧。”童彤说。 　　“方老师明天还要上课的，你可不能打扰方老师休息啊。”童彤妈说。 　　“没关系的，童妈妈，你就放心回去休息吧，把童彤交给我一晚上，明天就还 给你，你不会是信不过我吧。”方岚说。 　　“可是。。。”童彤妈还是一脸的过意不去。 　　“没有什么可是的了。就这样定了。”方岚说着，就帮着收拾了点东西给童彤 妈，催促她早点回去休息。 　　童彤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方岚目送她出了病房的门，自己在老位子上坐了下 来。 　　“童彤，你知道李小龙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方岚问。 　　“他其实挺聪明的，就是调皮。老爱和人过不去。”童彤说着突然好像发现了 什么，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方岚的前刘海。 　　方岚也感觉到了，忙把头偏了过去。 　　童彤问：“方老师，你的头怎么了？” 　　“噢，没什么，不小心撞到门了。” 　　童彤笑了，“老师。你这么大了，还会被门撞到阿？” 　　“这么大了，怎么了？好像我也不比你们大很多阿？你这样说可是会把我说老 的哦。” 　　童彤笑了，这话方岚在第一天进班时就对大家说过，只是迫于罗子川的威慑， 没有人敢这样的放肆，而今天，在医院，不是学校，不是罗子川的管辖范围。童彤 很亲切的叫了一声“姐姐” 　　这声姐姐叫得很甜，叫得让方岚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方雨，叫得她有点温馨，可 同时也有点凄凉。 　　“好了，你快睡吧，身体不好就得多休息。我在这看着呢。睡吧。”方岚对童 彤说。 　　童彤点点头，“那我就睡了。”说着闭上眼睛，听话的睡了。 　　方岚在旁边看着。她的思绪回到了以前，以前，方雨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每 天要自己守着才肯睡觉。老方对她有多好，她对这个妹妹就有多好，母亲对自己也 不坏，用她的话说是，从也没有少过姐妹俩吃的穿的，用的。她每天勤于家务。收 拾起居，一边做一边不停的絮叨着，现在想来，还真有点怀念这样的日子了。 　　“方岚” 　　方岚被这宁静中划过的一调声音惊了一下，方岚回头见王少勤还想说什么，赶 紧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声说：“王主任，童彤刚睡着，我们有话外面说 吧。” 　　“哎，好，好”。王少勤跟着方岚出了门。 mpanel(1); 　　方岚问：“有什么事，你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王少勤说着笑了笑，拿出一张纸递给方岚，方岚问：“这 是什么？” 　　王少勤扬了扬眉，笑着说：“是一首诗。想请你看看” 　　方岚疑惑的接过那张信笺展开，里面是很复古的竖线纸，上面是用粗黑钢笔写 就的一首小诗，“咏梅？” 　　“你看怎么样？”王少勤不置是否地问了一句。 　　方岚不置好坏的读了一遍：“志高甘向陇西栽，雪落香腮傲气埋。唯恐好花迟 不待，未及曦晓赋梅来。” 　　方岚不明白王少勤的意思，又问了一句：“这诗有什么问题吗？” 　　“你就先说写得怎么样吧。” 　　方岚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方说：“也就是借物抒志啊！”方岚长叹 了一声“不满你说，这是我几年前的旧作。一直不敢拿出来献丑，今天遇到方老师， 知道你是诗里的行家，想请你指教一二” 　　方岚突然抬起头用一种敏锐的目光打量着王少勤。想，这首诗明明是自己写的，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卖弄来了，便冷笑着说：“指教倒不敢，不过我有一句不太 明白。” 　　王少勤一听，心里先有了几分高兴，心想：“到底是半路出家的，四句诗还有 一句不明白的。这也好，正好可以显示一下自己的才学。”于是连忙问：“哪一句？” 　　“第一句。我听说王主任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是吗？” 　　“是啊，是啊”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又何来‘志高甘向陇西栽’之 说呢？甘向是甘心移栽他处之意，这他处是陇西，也就是这里，生在这，长在这， 何需移栽，纵然移栽也该移向别处，怎么会挪了半天还在原地打转呢？” 　　“这。。。这句话的意思其实不是这样的。” 　　“噢？那该是怎样的呢？” 　　“意思是说。。。” 　　“意思是说什么呢？” 　　“意思就是这梅花它一向就是只长在陇西的。” 　　“谁告诉你梅花只能长在陇西的啊？苏州杭州自古就都是产梅花的胜地。《病 梅馆记》里就有过记载，你应该读过。因为这是高中课文里的必读课。” 　　王少勤没承想方岚的口齿会这么的伶俐。他更没想到方岚竟一眼就看出了这诗 不是自己写的，他一时答不上话来。 　　可方岚却似乎一点要罢手的意思都没有，“我看这首诗应该不是出自王主任的 亲笔吧。能告诉我这个代为捉刀的人是谁吗？” 　　“哪有什么代为捉刀的人啊，方老师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太丰富了。”王少勤 很自信，这首诗是从一本看似非常破旧的期刊上抄的，作者既非知名作家，期刊也 非著名期刊，任你方岚博古通今，也不可能知道每一个诗家的每一首作品。 　　方岚本还想给王少勤留一点面子，可是现在，她连里子都不想给他留了，她要 把这个人的脸皮一张张的撕下来，她要看看这人五人六的伪装后面是一张怎么厚颜 无耻的脸。 　　“要我告诉你这首诗是谁写的吗？”方岚问。 　　“哦？那你倒说说看呢，谁写的？”王少勤问。 　　“写这首诗的人笔名叫慕云”方岚说。 　　“慕云？慕云是谁阿？”王少勤傻傻的问。 　　“慕云是谁你不认识吗？”方岚又问了一遍。 　　“方老师，我不认识什么慕云，可能我的诗发表在网上，被她抄袭了吧”王少 勤陪笑着说。 　　“慕云确实是这首诗的主人。”卢恒插嘴道。方岚和王少勤不约而同的朝门口 看。卢恒笑了笑继续说：“王主任也喜欢慕云的作品？” 　　“你胡说什么？这诗分明是我的亲笔，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慕云是何许人。” 　　“这首咏梅诗是慕云两年前由“南方诗社”发表在“诗趣”期刊上的作品。” 卢恒说着走到方岚的面前，笑笑说：“我说得对不对啊？我的慕云姑娘。” 　　方岚睁大了眼睛惊异地看着卢恒，没有想到，他会对慕云这般的了解，一时之 间，除了惊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卢恒。 　　王少勤目光随着卢恒到了方岚的身上，他本想从两年前的旧杂志上翻出来的诗， 不会有太多的人知道。却没有想到，作者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读者又恰好赶来做了 一个人证，王少勤脸上有些儿挂不住了，正色说：“卢恒，你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外 偷听别人说话。似乎不是君子所为吧？” 　　“我是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进来的，可能是你太专注于向方老师讨教问题，所以 才没注意到我吧。” 　　王少勤不语，方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卢恒堵了回去，他说：“王主任一直都 很醉心于诗词的，他早就知道这诗是你的大作了，方才是有意和你闹着玩的，你这 还看不出来吗？” 　　“是啊，是啊，方老师不要见怪，我这人平常就是喜欢和人闹着玩。这样吧，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请你到城里看电影怎么样？” 　　方岚的火噌噌的往上蹿，见过皮厚的，却没见过这么皮厚的，她恨恨地说： “对不起，我没那闲工夫。” 　　“下次吧，她最近忙着孩子们的期末考呢。”卢恒补充解释道，趁势牵起了方 岚的手。 　　方岚白了卢恒一眼，方岚气王少勤的厚颜无耻，可更气卢恒的圆滑世故，她猛 一甩手，挣脱了卢恒，大步向外面走去。 　　卢恒对王少勤笑笑说：“她这是在和我闹别扭呢。”说完也追了出去。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要给这种人留面子？”方岚愤愤然地说。 　　“那你又为什么会对揭人老底这么感兴趣呢？” 　　“难道任由他颠倒是非，指鹿为马？” 　　“这些人本来就是世界的一部分” 　　“我痛恨这样的小人，非常恨，从骨子里恨。” 　　“可是小人这么多，靠你一个人恨，就能恨得过来吗？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才 华就比别人清高，事实上，清高未必胜得过无耻，因为你不能做的事他就能做。” 卢恒话语严肃。 　　方岚用力地用手锤了一下树，而后又无力地把头靠在了手上，她有很多很多的 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要再想了。”卢恒扶着她的双肩，把她的身子转回来，他突然发现方岚的 斜刘海下有块白色的东西突着，若隐若现，他拂去她的头发，问：“你的头怎么了？” 　　方岚推开了卢恒的手说：“没事。不小心撞的。” 　　“撞的？什么东西生得这么凑巧，不高不矮，不偏不倚就等着你这头去撞呢？” 　　方岚知道自己的谎言在卢恒的眼中已经无法遁形，他是个医生，正如自己也曾 经能成为医生。她理了理刘海，再把那纱布给遮好。 　　卢恒也不再追问了，抽出自己脖子里的一条围巾给方岚围上说：“晚上天气凉， 我送你回去吧。” 　　方岚忽然觉得有一股温暖和着一种感动，她看着卢恒，他有一双极其闪亮的眼 睛。炯炯有神，她没有拒绝，没有拒绝卢恒的围巾，没有拒绝他把她揽在怀里。 　　走了两步，方岚忽然停下说：“不行，说好今天晚上替童妈妈陪童彤的，我不 能回去。” 　　“童彤我看着，你回去睡觉。头上有伤还不安生。” 　　“可是。。。” 　　“别可是了。我是医生。” 　　“那我再去看看她，说不定，她要换点滴，也说不定，她醒了，正因找不到我 而害怕。” 　　“那。。我陪你去吧。” 　　方岚点点头，卢恒陪着她到病房看了看，童彤睡得很香，和方岚从病房出来时 一个姿势，她甚至连身都没有翻过。 　　卢恒见王少勤的办公室门关着，小声对方岚说：“该放心了吧？我关照小郑照 看一下童彤，然后送你回去。” 　　方岚点了点头，等着卢恒从护士值班室出来。 　　卢恒出来时带了一件羊尼的大衣，给方岚披上说：“这大衣是我的，你穿可能 大了点，可是我这里没有女装。你就别管好坏先挡挡风吧。” 　　“卢恒。。。” 　　“怎么了？快走吧，以后，这医院，你也少来。” 　　方岚停住了，问：“为什么？” 　　“你没看出来王少勤对你不怀好意吗？” 　　“我没看出来，我倒看出来你对我有点不怀好意。” 　　“随你怎么说吧。总之王少勤这次受了辱，决不会就此甘休的。你以后见到他 可得小心点。” 　　“受辱怪谁阿，他那是自取其辱。哎，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就是慕云的？” 　　卢恒笑而不答，方岚却像个孩子似的拉着卢恒问：“你说呀，你说呀，你是怎 么知道的。” 　　“我不告诉你，这些天我太累了，我想趁着元旦放假时去兰州玩玩，不过，如 果你愿意陪我去，说不定，我会考虑的哦。” 　　方岚笑着说：“看样子，我还非去不可了喽？” 　　“那倒也不是，除非，你愿意错过一个精彩的故事和一次免费的旅行。” 　　“那好吧，为了你这个精彩的故事，我就陪你走一遭吧，正好，我来西部这么 久都没好好玩过呢，不过我有个条件。” 　　“好，你说，只要你应了这一桩，其他都好说。” 　　“期中考试刚过，孩子们成绩很不理想，我现在是一刻也离不开的，等放假了 吧，等他们考完期末考。我不想耽误他们的功课。好不好？” 　　“对阿，你是老师，有寒暑假，我可没有啊。” 　　“你不是有年假吗？春节放七天，够了吧？” 　　“到时候，你早回家了，这一笔我和谁去算阿？你这可不是给我开空头支票吗？” 　　“我。。。春节不回去。” 　　“不回去？真的？那行，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月了。”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卢恒笑笑把，把手揽在方岚的肩上说：“走吧。” 　　“哎。。”方岚指着卢恒的手说：“放开阿？你是我什么人啊？就敢对本小姐 如此无礼？” 　　“我？是你男朋友阿？这可是你们罗校长都知道的呀。”卢恒诡笑着说。 　　“谁认呀？” 　　“罗校长认阿，怎么？你想耍赖不成？” 　　“罗校长认，你就找罗校长要人去，说不定他还真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呢，专 等着你去做个上门女婿呢。” 　　“好啊，你敢取笑我？”卢恒起手去挠方岚的痒痒，方岚怕痒一边逃一边架起 手去挡，两人笑成了一团。 　　正闹得兴头上，忽然有人喝了一声：“吵什么呢，吵什么呢？这半夜三更。” 　　方岚一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宿舍门口了。 　　孙灿披着衣服，半掩着门，探出个头一眼看见方岚和卢恒笑成一团，埋怨道： “方岚，我等你到现在了，你怎么才回来呀，大晚上的，你。。。你也不注意点影 响？” 　　卢恒闻此，笑着说：“是我不好，不该和方岚闹的，打扰你休息了吧。” 　　“哦，不不。我本来就要考研的，这会还在看书。”孙灿脸色和缓了很多。 　　“那你加油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卢恒又在泛滥他的热情了。 　　孙灿倒是很受用，连声应诺答谢。 　　卢恒转身对方岚说：“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方岚点点头。卢恒向孙灿挥了挥手，转身离去，方岚目送卢恒远去，转身进了 屋，孙灿在方岚经过的那一刹那看见她头上的伤，也追了进来说：“你的伤是打哪 来的呀？” 　　“撞的。” 　　“撞的？我才不信的，什么东西就撞得那么准，撞在额头上阿？你额头下是什 么？是眼睛。” 　　“说了撞的就撞得贝，我骗你干什么呀。”方岚说着洗洗弄弄上床睡觉去了。 　　孙灿看着方岚忙来忙去的，也插不上嘴，干脆也不问了，想：“不说拉到，摆 什么小姐架子啊。”看了会书，反正也看不进，干脆自己也睡去得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