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刀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旷野的风比不得城市里的温和，常常迎面吹来还夹 着砂子，早上一二节，方岚有课，抱着书刚出宿舍便是一阵冷风，方岚不自觉起手 挡了一下，嘀咕着：“什么气候阿？” 　　“这里就是这样的气候，你以后习惯了就好了。”陆景松抱着一沓书，斯文款 款的说。 　　方岚点头笑道：“上午有课阿？” 　　“是啊，三班的课。你呢？” 　　“二班的，那先走了，回头见吧。”说着方岚夹了几本书便进教室了。陆景松 笑笑：“这小妮子。” 　　方岚进班喊过起立，继续讲“陋室铭”，这篇课文昨天起了个头，还没有讲完。 　　“‘我们昨天讲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两句，先请人翻译一下。谁 来？” 　　“老师。童彤肚子疼得不行了。”一个女生站起说。 　　方岚走下来问：“怎么了？” 　　童彤惨白着脸，眉头紧锁，一手撑着桌角，一手按着右腹部挤出一个疼字，已 是一头的冷汗了。 　　方岚放下课本，在童彤的腹部试按了几下问：“哪里疼？是不是这里？”左腹 部并无反应，而右腹部则稍触而不得，方岚让两个男生拉过两张课桌拼在一起，让 两个女生扶童彤躺下，慢慢试使其右腿向上曲起，童彤连声叫疼。 　　方岚心知定是急性阑尾炎，忙问：“疼了多久了？” 　　“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一开始还咬牙熬得住，可如今实在熬不过了。” 　　方岚又气又急说：“快送医院，急性阑尾炎穿孔了就麻烦了。怎么能熬呢？” 方岚一边背起童彤说：“忍着点，一边问，这附近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一个学生说：“附近只有一家医院，其实也只能算是诊所，在村西，我带你去。” 　　方岚说：“不用了，我知道在哪了，你们留在这，我去就行了。” 　　几个孩子一商量说：“还是告诉校长一声吧。” 　　于是就由几个出主意的，自去告诉了罗子川。 　　方岚无法想象，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竟能够忍受如此的巨痛达十多个小时之久。 急忙忙背着童彤去医院，路上还不敢太颠簸，到医院时差不多早上十点，方岚问护 士说：“医生呢？急诊！” 　　“先把她放下，卢医生想必一会就回来了。” 　　“一会就回来是什么意思？” 　　“噢他。。。”护士正欲解释，看见卢恒，说：“回来了” 　　方岚回头见卢恒正向里面走来，手里拿着件白大褂不紧不慢的往身上套。 　　方岚急走上前说：“你有点职业操守好不好，这都几点了，你才来上班，你究 竟有没有把人命放在心上阿？” 　　“怎么了”卢恒拨开方岚，看见了痛苦呻吟的童彤，他吩咐护士说：“让她躺 下” 　　方岚说：“急性阑尾炎，已经十个小时了，要赶快手术才好，不然就麻烦了。” 　　卢恒照例检查完毕，对护士说：“马上准备手术。”他的脸上严肃得几乎没有 任何的表情。 　　“可今天值班护士只有我一个人，小韩病了，请假没来，小张又休息。”郑护 士长慌忙解说着。 　　“那我留在这里，你快去给他搭个下手？”方岚自告奋勇的说。 　　“不行，万一有急诊，你应付不来的。”卢恒说。 　　“你别瞧不起人好不好？岐黄之术，我也懂的。我。。。，总之，你学过的那 些课程，我也学过。” 　　“不行”卢恒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小郑，你留着，万一有急诊， 王主任可能有差遣。” mpanel(1); 　　卢恒又抬眼看了看方岚说：“你跟我进来”他用几近于使唤的口气对方岚在说。 方岚似乎没有听清楚“啊？”卢恒又补充道：“你进来给我当下手。” 　　“我？” 　　“没错，你不是什么都会吗？不至于连剪刀镊子都不认识吧。”卢恒的口吻几 近是挑衅的。 　　护士递给方岚一件手术衣，方岚接过来用力抖开，来不急多想，急匆匆地换了 衣服跟着卢恒进手术室，整个手术中卢恒都在不停的使唤方岚“镊子！刀！剪子！ 纱布。。。”方岚整个人都受了卢恒的支配，不管他怎么吩咐，她都照做不误。。 　　童彤疼了一夜，上手术台打过麻药就睡了，一直睡到下午五点，这中间她被人 推出手术室，她不知道；被卢恒从车床上抱到病床上也不知道；校长罗子川也亲自 来过，当然童彤就更不知道了。 　　卢恒抱童彤到病床上躺好，说：“你在这里看着她吧。等麻药退了，自然就醒 了。” 　　“哎”方岚欲叫住卢恒说些什么，可“哎”了一声却又不知说些什么，罗子川 倒是来了。 　　方岚惊奇罗子川的到来：“罗校长？你怎么来了？童彤的父母通知了吗？” 　　罗子川把方岚叫到病房外问：“怎么样了？”。 　　“得住院观察，不过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虽然已经有点滚脓，好在没穿孔。” 　　“这也是你发现得及时，直接送了医院。” 　　“我发现已经十个小时过去了，不过，没再多耽搁而已，对了，通知孩子的父 母了吗？” 　　“通知了。” 　　“那他们人呢？怎么没见来呢？” 　　“唉”罗子川叹了口气，往外面走，方岚也一路跟了出来。 　　“他说这事出在学校，要我们全全负责。” 　　“那也没什么，学校要是经费不足，就我来好了。好在以前在学校时做做家教， 也还有点积蓄，这点医药费我还出得起。那他们怎么还不来看看女儿呢？一会童彤 醒了，势必会问的。” 　　“唉”罗子川又是一声长叹，说：“你还没看出来吗？他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女 儿。在农村谁不想生个儿子好传宗接代，计划生育再严，也还是有人背地打游击， 只是这童家老爹没多少家当，罚不起这款，说句难听的，如果童彤真有什么，他还 乐得再生个儿子去呢。” 　　“罗校长，你这话也太言过其实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虎毒不食子啊。” 　　罗校长又是摇着头，一声长叹“这再怎么说，她也是她母亲十月怀胎掉下来的 心头肉阿。” 　　“她母亲倒是想心疼女儿，老童脾气不好，她娘也不敢太违她丈夫的意思，所 以，这里只能辛苦你多照顾点了，我一会还得赶回学校去，今天晚上你先陪着，明 天我让其他老师来换你。” 　　“这里有我，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哎。。。”罗子川拍了拍方岚的肩膀说：“别太想不通了，慢慢的你会习惯 这里的。”罗子川摇摇头，叹了一口长气，背着手背着手走了。 　　方岚回身，见卢恒正抱拳靠在门口，方岚看了一眼卢恒，无言擦身进去了。 　　方岚在童彤的病床前坐下，心里沉沉的。 　　卢恒也过来查过两次房，中间有一次还带了一块窝头给方岚：“吃点吧！”他 说话似乎总也忘不了命令的口气，这让方岚听着很不舒服。 　　方岚叹了口气，背着身对卢恒说：“谢谢，我不饿。”眼光始终锁定在童彤的 身上。 　　卢恒笑笑说：“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幸福的总是一样幸福，不幸的各有各的不 幸。” 　　“这词旧了！” 　　“但很经典”卢恒把那半个窝头硬塞在了方岚的手里，说：“还是吃了吧，再 晕一次又得麻烦我半天。”说完转身走了，伴着病房门关上的声音。 　　“什么人呐这是？”方岚站起身来对着应声而落的门恨恨地说。 　　这一声惊醒了病床上的童彤，她揉了揉眼睛，叫了一声方老师，方岚顿时转怒 为喜。她摸了摸童彤的头问她感觉怎么样。童彤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继而又问方 岚，自己的父母如何没来。方岚不愿意告诉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她父母怕承担医药 费，死活不肯到医院来，母亲又迫于丈夫的威慑不敢来。 　　方岚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哄她说：“爸爸妈妈就快来了，天黑山路不好 走，明天一早你醒来时就会看到他们了。” 　　童彤没再说什么，只是丧气地转过身去把被子蒙住了头。 　　方岚心里猛疼了一下，郑护士进来换了一瓶点滴。方岚站起身来，客气的说： “郑护士，辛苦你了。谢谢啊。” 　　郑护士笑着说：“你还是谢卢大夫吧。他昨晚上翻了一夜山路去出诊，到早上 才回，紧接着又是一场手术，还被你骂了一顿。” 　　方岚面带愧色地笑了笑。 　　郑护士笑说：“你们是以前就认识的吧？” 　　“我们？” 　　“我走了，你看着点水，没了叫我。”郑护士托着个盘子出来，不禁笑了，想 ：“她那本事，哪还用得着我叫啊？真是。”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