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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千钧一发 今天,风突然大了起来,天上也积了不少的乌云。 山雨欲来风满楼,要是天上有乌云,风似乎就是雨的前兆。 笑褒姒顶着风,砂粒子打在脸上,打得她娇嫩的肌肤生疼。 风刮得她裙脚飞扬,衣袂狂飘,她不能不以手按着衣裙。 突然间,包着一头秀发的那块纱巾被风吹掉了,笑褒姒抬手就去抓,可是迟了 一点儿,纱巾一翻滚就随着风远去了。 笑褒姒好生烦恼,可是她又没办法,只有眼睁睁地望着那块纱巾随风远扬。 转过身又往前走,风吹散了她―头秀发,发梢儿在风中飞舞,她像那要乘风归 去的仙女! 刚走没几步,身后突然响起个低沉而充满魅力的话声:“这纱巾可是姑娘的?” 笑褒姒一惊转身。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好俊、好俊的一个人,笑褒姒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就是东门长青的那个 徒弟,比眼前这个他也要逊色三分。 欣长的身材,一袭青衫,潇洒、飘逸,说他像临风的玉树都有点俗。 尤其他那双眼,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任何女儿家,只要接触到他那双目 光,都会难以自禁。 他望着笑褒姒,手里拿着一块纱巾,正是笑褒姒刚才被风刮走的那块。 笑褒姒也惊讶于他的俊,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眼,微一点头道:“是的,谢 谢。” “别客气,”青衫客把纱巾递了过来,道:“我是无意中捡到的,在这么大的 风里没块包头的纱巾可不行,姑娘快把头发包起来吧。” 笑褒姒再称谢接过。 她接过了那块纱巾,青衫客没多说一句话,飞身往前驰去,风吹起了他的衣袂, 看他那飞驰的姿态,潇洒极了。 笑褒姒有着一刹那间的错愕,她想:这个人真怪,怎么就走了? 可是她一转念又这么想:这位青衫客是位典型的君子,不跟个姑娘家多说少道 乱搭讪,不是君子是什么? mpanel(1); 换个任何人,任何男人,在这种地方碰上这么一位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的美姑 娘,纵不会有什么邪念,也会藉故搭讪,多聊几句,甚至陪她走段路的。 尤其,以青衫客适才欺到她身后,她犹茫然无觉的那种高绝身手,在这种荒无 人烟的地方,他要是动了邪念,她是不容易逃出他的手去的。 这不是类型的君子是什么! 这位青衫客,跟东门长青的那个徒弟,是两个完全不同典型的人,都是女儿家 倾心的对象。 风似乎比刚才小了些,可是雨点儿却飘落了下来。 笑褒姒急了,加速身法往前驰去。 雨点儿相当大,只要滴在衣裳上就会湿一片。 就在这时候,笑褒姒看见前面有座小山,山下有个洞,她一喜,飞身赶了过去, 一头扑进了洞里。 一道闪电,一声霹雳,雨倾盆落下。 雨往洞里溅,笑褒姒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响起个低沉而又充满魅力的话声:“雨好大啊!” 笑褒姒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她怔住了,跟前站着的正是刚才那位青衫客, 她脱口叫道:“是你!” 青衫客倏然一笑,长得丑的人笑起来像哭,长得俊的笑起来就是笑,而且比不 笑的时候还俊:“又碰见姑娘了,真巧啊。” 可不,真巧,雨下的是时候,人也赶巧了。 笑褒姒定了定神道:“你也是来避雨的?” 青衫客点了点头,微微皱了皱眉锋道:“这场雨真讨厌,早不下,晚不下,偏 偏在这时候下,硬把人给耽搁在这儿。” 笑褒姒道:“就是嘛,在这荒山野地的,幸亏有这么一个地方,要不然不淋成 落汤鸡才怪。” 青衫客忽然眉锋舒展,看了她一眼道:“其实我不该埋怨这场雨,反之我倒应 该感谢它,要不是它,我怎么能再次碰见姑娘。” 笑褒姒听得心头一跳,她没接话,转眼望向洞外。 只听青衫客又道:“看样子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姑娘可愿坐下歇歇?” 不错,笑褒姒也看出来了,这场雨过一会儿也许会小点儿,但绝停不了,老站 着也不是办法。 她迟疑了一下,坐了下去。 好在洞里很干燥,也很干净。 青衫客也坐了下来,就坐在她身边,望着洞外倾盆的雨势,道:“姑娘有没有 觉得,在悠闲的心情下,坐在这种地方看雨,是一种享受?” 青衫客转过头来目光一凝道:“姑娘有事儿?” 笑褒姒道:“赶路的人,都有事儿,你不也有事儿么?” 青衫客笑道:“姑娘说的是,没事儿谁出来跑个什么劲儿,姑娘要到哪儿去?” 笑褒姒道:“飞龙堡。” 青衫客哦地一声道:“原来姑娘是飞龙堡潘家的人。” 笑褒姒道:“你误会了,我只是要从飞龙堡过!” 青衫客道:“这么说,姑娘还要到别处去?” 笑褒姒道:“也许。” 青衫客道:“也许?” 笑褒姒道:“我到飞龙堡一带找个人,他要是不在那儿,我还得到别处找他去。” 青衫客道:“原来如此,姑娘找的这个人是……” 笑褒拟道:“我的未婚夫婿。” 青衫客微微一怔,道:“原来姑娘是已经订过亲的人,但不知哪位福缘深厚, 令人羡煞的须眉男儿是当今武林中的哪一位?” 笑褒姒道:“你怎么知道他非是武林中人不可?” 青衫客道:“我只是这么的猜想,姑娘是武林中人,所找的如意郎君自也应该 是武林中的人。” 笑褒姒一笑摇头道:“只能说他是半个武林人。” 青衫客讶然说道:“半个武林人?姑娘这话……” 笑褒姒道:“我提个人,也许你知道,名捕东门长青。” 青衫客道:“东门长青我怎么不知道,当代名捕,近百年来也只有他一个配称 这个捕字,其他的都是糟蹋公粮混饭吃,姑娘跟我提他……” 笑褒姒道:“我的未婚夫婿,就是东门名捕的唯一传人。” 青衫客“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他呀。” 笑褒姒道:“你知道他么?” 青衫客道:“我何止知道,我对东门名捕的这位爱徒,可以说有相当的了解!” 笑褒姒道:“是么?” 青衫客迟疑了一下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笑褒姒道:“什么话?” 青衫客道:“姑娘这门亲事,是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 笑褒姒道:“不是的,我自己认识他的。” 青衫客道:“姑娘跟他认识没多久吧?” 笑褒姒道:“不惜,说起来这该委诸缘份,我认识他才不过一天。” 青衫客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只不过一天,那就难怪了!” 笑褒姒转头凝目道:“怎么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青衫客口齿启动了一下道:“这话我本不该说,可是我又不能不说,婚姻大事, 非同儿戏,尤其关系一个姑娘家的一辈子,姑娘自问对他了解得够么?” 笑褒姒道:“他很风流,到处留情,说得那个一点,他害过不少的女儿家,是 不?” 青衫客怔了一怔道:“姑娘知道……” 笑褒姒道:“我对他了解得够么?” 青衫客怔怔地道:“我生平头一次碰见姑娘这么一个女儿家。” 笑褒姒浅浅一笑道:“这是缘份,是天意,我明知道他是这么个人,可是我不 克自拔,也愿意受。” 青衫客一整脸色道:“姑娘,恕我直说一句,莫怪交浅言深,这不是情……” 笑褒姒道:“便是孽又如何,也许我前辈子欠他的。” 青衫客呆了一呆道:“他令人羡煞,也令人妒煞。” 笑褒姒道:“承蒙看重,谢谢你。” 青衫客忽然目光一凝道:“姑娘当真这么轻看自己的一生?” “谁说的?”笑褒姒道:“我不以为这是轻看自己的一生。” 青衫客道:“姑娘现在是闭着眼说话,我这个旁观者却不忍眼看着姑娘毁了自 己一生。” 笑褒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青衫客道:“我对姑娘一见倾心,自信还不至于委屈姑娘,假如……” 笑褒姒截口说道:“谢谢你,我承认,单凭你的外貌,你确是每个女儿家梦寐 以求的对象,要是我先碰见你,也许我会像喜欢他似的喜欢上你,奈何我们无缘, 我先碰见了他。” 青衫客道:“姑娘,他会害了你,现在回心转意还来得及。” 笑褒姒摇头说道:“来不及了,我已经把心交给了他,今生今世不再作他想, 你要是愿意,请候我来生。” 青衫客道:“姑娘,他究竟有什么好?” 笑褒姒道:“在别人眼里,他也许远不如你,可是在我眼里,任何人比不上他。” 青衫客道:“真是这样么?姑娘。” 笑褒姒一点头道:“真的。” 青衫客猛吸一口气道:“我有个办法,让姑娘非嫁我不可。” 笑褒姒一个娇躯突然平射后退,落在洞深处,道:“他风流成性,但对我始终 保持君子风度,你自诩正经,却是一肚子的邪恶。” 青衫客站了起来道:“姑娘,我这是为你好。” 笑褒姒冷冷一笑道:“谢了!” 青衫客道:“姑娘,这个洞没有其他的出口。” 笑褒姒道:“我知道,我要从眼前这个洞口出去,再不就是你从跟前这个洞口 出去。” 青衫客摇头说道:“姑娘,你出不去,你也没办法把我赶出去。” 他迈步逼了过去。 笑褒姒飞起一掌攻了过去。 青衫客抬掌硬接,砰然―声,笑褒姒被震得血气浮动往后退了两步,青衫客却 跟个没事人儿似的,道:“怎么样,姑娘?” 笑褒姒脸色一变道:“我打不过你,可是你也别想碰我,你再敢逼过来,我就 自断心脉……” 她一指抵在自己心窝上! 青衫客停了步,道:“姑娘,你要是就此香消玉殒,可就永远见不着他了。” 笑褒姒冰冷说道:“我要是不死,又有什么脸见他。” 青衫客双眉一扬道:“我不信你是这么个贞节烈女。” 迈步逼了过去。 笑褒姒美目寒芒暴射道:“你看看我是不是。” 玉指一扬朝着心口点下。 眼看她就要点中自己的心窝,而就在这时候,她忽觉手肘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 下,先是一疼,继而一阵酸麻,一只手臂顿时无力垂下。 她大惊失色,便待再嚼舌,可是忽然间她怔住了。 没想到,眼前那青衫客已经不见了。 当她转身再看,身后也没有那青衫客的踪影。 她怔住了。 她大惑不解。 青衫客既然有办法制住她,为什么会轻易放过了她,这是什么道理? 转回来看看洞外,雨小了些,可是还在下。 青衫客想必已成了落汤鸡! 口口口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 片刻之前还是乌云密布,大雨如注,如今却碧空如洗,艳阳高悬,一点点儿风 都没有,显得好闷热。 笑褒姒好生懊恼,她懊恼的不是闷热的天气,而是脚上那双绣花鞋都沾上了泥 污。 她到了大车集。 大车集是个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地方,因为左近有座飞龙堡,所以它很热闹, 虽不大,但“五脏俱全”。 笑褒姒刚到大车集,迎面飞来一点白光,“叭”地一声落在她脚下,是个小纸 团。 她怔了―怔,抬眼看,四下都是人,却不知道这个小纸团是谁扔过来的。 她俯身拾起了这个小纸团,打开看,赫然是一幅地图,右上角三个字“大车集”。 敢情是大车集的地图。 这是干什么?谁扔的,难道还怕她迷路不成? 仔细再看,地图上画着一个一个的箭头,最后一个箭头指处,是个小圆圈儿, 圈儿前画有一对石狮子。 头一个箭头的所在处,是个路口,笑褒姒发现,这头一个箭头所在的路口,正 是她现在所站的地方。 她明白了,很显然的,扔这个纸团的人,是让她顺着这些箭头所指,到最后一 个箭头所指处去。 只是,她不明白扔纸团那人让她到那儿去干什么。 她揉了纸团迈步往集里行去。 她本不想去,可是她禁不住好奇,走着走着就走上了那些箭头所指的路。 两扇大红门,一对石狮子。 这恐怕是大车集首屈一指的大户,也该是大车集唯一的大户。 事实上笑褒姒一路所经,没见着第二家像这样的。 她打量眼前这座大宅,很气派,只是里头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 她打量了一阵之后,走上石阶举手敲了门,门一碰就开了,敢情里头没上栓, 是虚掩着的。 她推开了门,扬声问道:“里头有人么?” 她问了两三声,里头没有一点反应,也没有一点动静,似乎是座空宅。 她走了进去,随手又掩上了门。 好大的院子,每一幢建筑无不美轮美奂,只是看不见一个人,也听不见一点声 息。 她心里好生诧异,四下看着,踏着青石小径缓步走着。 突然,一声女子轻笑从后院方向传了过来,银铃也似的,很清晰。 这声轻笑能让每一个须眉男儿心跳,笑褒姒是个粉红女儿身,却也禁不住娇靥 一阵热。 她加快步履行了过去。 过一处拱门,进了后院,森森林木中,飞檐狼牙,花间幽径旁,画廊纵横,亭、 台、楼、榭一应俱全。 凝神再听,珠落玉盘般阵阵轻笑起自水榭旁一间精舍里,声声轻笑内还夹带着 须眉男儿的话声。 这话声,听得她芳心一阵猛跳,她飞身掠了过去。 精舍门没关,但她不能正对着门。 东边一扇窗户开着,她隐身花间,看得清清楚楚。 他,东门长青的徒弟,她的心上人,坐在一张圆桌旁,桌上有酒,也有菜。 他腿上,左边是一个绿衣丽人,右边是一个紫衣绝色,他的一双手,左拥绿、 右抱紫,但不妨碍吃喝,只因为那两个―个喂酒,一个喂菜。 他的脸,不住往两张粉脸上蹭,两个如绵娇躯,则不住在他身上揉。 刹时间,她明白是谁让她来的了。 必是那位青衫客。 他要让她亲眼看看这位的那副“下流”相。 初时,她很气,也很伤心,恨不得掉头而去。 而片刻之后,她不气了,也不伤心了。 他亲口告诉过她,他是这么个人,东门长青也曾给她忠告,她自己愿意,就该 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 忽然,他说了话:“我听见有人!” 绿衣丽人跟着也开了口:“我的好人,放宽你的心,糟老头子回家见他的黄脸 婆去了,十天半月也回不来,偌大一个家只我们姐妹俩,如今都在你怀里,哪还有 人?” 他道:“二姨太……” “唔,”绿衣丽人身子扭了一下,娇声说道:“又忘了,不许你这么叫我,叫 我……” 她把一张粉脸埋在他耳边,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只看见他在她粉颊上亲了一 下。 笑褒姒走了过去,绕到前头从大门走进了精舍。 那两个惊叫站起。 他也直了眼。 绿衣丽人的衣襟都开了,一片酥胸跟一块猩红的兜肚都露了出来,可是她没掩, 她只顾瞪着笑褒姒:“你,你是谁?” 笑褒姒含笑指他,道:“问他。” 她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桌边。 绿衣丽人转望他:“她是谁?” “笑褒姒!”他定过了神,笑了笑道:“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四大美人之一,她 姓叶,叫……叫什么来着?” 笑褒姒道:“叶秋吟。” “对了,”他道:“叶秋吟,叶姑娘。” 绿衣丽人道:“你认识她?” 他道:“见过一面。” 绿衣丽人道:“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她来干什么?” 他指指笑褒姒道:“我的二奶奶,这你就要问她了。” 绿衣丽人转望笑褒姒。 笑褒姒不等问便道:“我来看看,他是怎么个风流法。” 他飞快地在两张粉脸上各亲了一下,笑问道:“就是这样,够么?你要是愿意 在这儿多坐会儿,还能看到更精彩的。” 笑褒姒笑笑说道:“我拭目以待,别让我有虚此行。” “好,”他大笑说道:“没想到笑褒姒是这么个女中英杰,你看着吧。” 他低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把脸凑向紫衣丽人。 紫衣丽人脸―红忙躲了开去,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 他把一口酒咽了下去,道:“人家都不怕,你又怕什么,没听说么,别让有虚 此行?” 他又要去喝酒,紫衣丽人拧身躲开了。 他哈哈大笑。 绿衣丽人望着笑褒姒道:“你真能坐在这儿看?” 笑褒姒含笑说道:“我现在不是在这儿坐着么?” 绿衣丽人道:“你怎么是这么个人。” 笑褒姒也道:“你怎么是这么个人。” 绿衣丽人脸一红道:“我……” 笑褒姒道:“别让我失望,你们继续喝你们的酒吧。” 他笑道:“听见了么?二奶奶,人家是女中豪杰,你们俩也别让人家瞧扁了, 来吧,先给我来口酒。” 绿衣丽人没动,显然她也害臊。 幸亏她还知道害臊。 他道:“你不喂我是不,那好,我来喂你。” 他低头要去喝酒,绿衣丽人也红着脸拧身躲开了。 他冲笑褒姒耸耸肩,一摊手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恐怕你要有虚此行了。” 笑褒姒道:“真扫兴,是不?” 他一点头道:“的确。” 他抓起面前杯,一仰而干,没再说话。 笑褒姒也没再开口。 那两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对望一眼,一声没吭地行了出去。 笑褒姒跟他对坐着,精舍里却陷进了一片静寂之中。 良久,良久,他突然抬眼问道:“你碰见我师父了?” 笑褒姒道:“是的,那天你走后没多久,我就碰见了老人家。” 他道:“老人家说你是个好姑娘,可惜……” 笑褒姒道:“可惜什么?” 他道:“可惜我不是他老人家的好徒弟。” 笑褒姒道:“这是小疵。” 他道:“一块玉上要是有点小疵,足以影响这块玉的价值。” 笑褒姒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这点小疵去掉。” 他微一摇头道:“难,我也没这个打算。” 笑褒姒道:“有理由么?” 他道:“有,我不是个知足的人,生性如此,其奈如何?” 笑褒姒道:“怪得很。” 他道:“什么怪得很?” 笑褒姒道:“居然有人愿意受这个。” 他笑笑摇了摇头:“太傻了,傻得可笑,傻得可怜。” 笑褒姒道:“我倒不觉得。” 他忽然一凝目光道:“你还不改初衷么?” 笑褒姒道:“我这个人很怪,我不轻易产生情愫,可是我一旦产生情愫,也就 不会轻易更改。” 他道:“真要这样的话,你这一辈子完了。” 笑褒姒微一摇头道:“我不是这么想,我认为你不是你所表现的这种人,要是, 你有的是机会,而且我也心甘情愿,你绝不会不犯我。” 他道:“他老人家说,你是个好姑娘。” 笑褒姒笑笑说道:“足证你不乱留情。” 他双眉忽地一耸道:“你非要我犯你不可?” 笑褒姒道:“那倒不是,我希望你我之间有情爱而不越礼,要是你非这样才肯 要我,我也愿意把自己交给你。” 他忽然站了起来。 笑褒姒坐着没动,一动设动,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在他脸上。 他走到了笑褒姒跟前,一双星目也盯在笑褒姒那吹弹欲破的娇靥上。 笑褒姒没动。 他伸出了手,摸上笑褒姒一头秀发,然后顺着笑褒姒的一头秀发往下移,滑着 笑褒姒的娇靥,停在笑褒姒的领口。 他手停了,但手指开始动了,他解开笑褒姒领口的头一个扣子,然后两颗、三 颗。 当他的手解开了笑褒姒第三颗扣子时,笑褒姒仍然没动一动,就跟她半点儿也 不知道似的。 而,他的手指忽然停了,久久没动。 笑褒姒抬起了头,道:“怎么,又不忍了?” 他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笑褒姒道:“什么事?” 他通:“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 笑褒姒道:“我不瞒你,你看看这个。” 她把那张揉成一团的地图递了过去。 他接过去打开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道:“这是哪儿来的?” 笑褒姒道:“别人给我的,我刚才进大车集的时候,这颗纸团从别处飞来落在 我面前。” 他双眉微扬道:“有这种事,这是哪个多管闲事的。” 笑褒姒道:“我并不在乎,你用不着怪人家!” 他道:“你知道是谁么?” 笑褒姒道:“我猜着了,可不知道对不对?” 他道:“谁?” 笑褒姒毫不隐瞒地把碰见青衫客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他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他,我跟我师父到处找他找不到,却不料 让你碰上了。” 笑褒姒道:“你知道他?” 他道:“知道,当然知道,他知道我,我焉能不知道他,其实我又何止知道他!” 笑褒姒道:“他是谁?” 他道:“李三郎。” 笑褒姒神情一震,道:“他就是李三郎?” 他道:“不错,他就是李清狂李三郎,我师父跟我找了他多年了,每回眼看他 就要落网了,却不料都让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逃出了手,老天爷很帮他忙。” 笑褒姒道:“他要是李三郎的话,李三郎不过是个轻狂的登徒子而已,不值得 世人这么崇拜他。” 他道:“你以为李三郎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就是这么个人,怪的是武林中的一 些个女人都喜欢他这种调调儿,迷他迷得不得了。” 笑褒姒看了他一眼道:“你比他也毫不逊色啊。” 他道:“你吃醋了。” 笑褒姒道:“吃醋是这个样子的么?” 他目光一凝道:“你见过李三郎,是不是?” 笑褒姒道:“他要确是李三郎的话,我的确见过他了。” 他道:“你是个女人,而且是武林中的女人,是不是?” 笑褒姒忽然笑了,道:“叶秋吟不是个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女人,我要是对 他动了心,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他吐了一口气道:“我倒希望你对他动了心。” 笑褒姒“哦”地一声道:“为什么?” 他道:“这样你就不会再来缠我了,也免得你有朝一日毁在我手里。” 笑褒姒道:“我真连刚才那两位都不如么?” 他摇头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们不能跟你比,她们随便惯了,跟谁 都可以,根本不懂什么叫名节,也不在乎什么名节不名节,你不同,你是个好姑娘, 所以我怕我有一天会毁了你,我最清楚我自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永远不会 因一而足。” 笑褒姒道:“要是我愿意受怎么办?” 他目光一凝道:“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 笑褒姒道:“我也不知道,你了解你自己,我却不了解我自己,我要看看自己 的跟光有没有错。” 他道:“要是这样的话,你下的赌注未免太大了!” 笑褒姒道:“或许,不过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什么损失,再说,我认为 下的赌注越大,赢的也越大,是不是?” 他道:“你要是输了呢?” 笑褒姒道:“我一非赌徒,二非郎中,但是我有把握必赢。” 他看了看笑褒姻,摇了摇头道:“你是我生平仅遇的一个怪人!” 他抓起桌上一杯酒,一仰而干,然后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迈步往外行去。 笑褒姒道:“慢着。” 他停步凝目。 笑褒姒道:“你干什么去?” 他道:“不干什么,这个地方我待腻了,要走了,我刚不跟你说么,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我不会因一而足的。” 笑褒姒道:“我刚才听得很清楚,你走吧,希望你很快地能找到下一个留情的 地方。” 他道:“这个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找到的!” 他迈步要走,但忽又停步问道:“你不走么?” 笑褒姒倏然一笑道:“至少你现在已经开始关心我了,你走你的,我会在你离 开一个留情地方之前找到你。” 他道:“你为什么非要找我不可?” 笑褒姒道:“你不点头,我绝不罢休!” 他道:“我可以点头,但那是害了你。” 笑褒姒道:“你这么想,我不这么想。”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个女人家跟男人交往,男人绝不会吃什么亏,你要 是不及时勒马回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笑褒姒娇靥上带着笑意站了起来。 笑褒姒遥遥地跟在他身后,只见他到了大门口又退了回来,站在门里没动。 笑褒姒到了他身边道:“你怎么不走了?” 他道:“我得要你再帮我个忙。” 笑褒姒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抬手往脸上―摸,他马上又变了一个人,道:“出去你就知道了。” 伸手拉着笑褒姒的柔荑行了出去。 出了大宅院,笑褒姒马上就明白了。 街上有人,街上自然有人,本不足为奇。 可是这几个人却不是一般的行人。 有唐三姑母女三个。 有霸刀南宫秋冷。 有大黄蜂司马常。 有千手千眼黄不空那个乡巴佬。 有病西施跟她那两个胖亲亲。 有云梦世家的金少秋。 还有衡山世家的鲁少华。 笑褒姒眉锋一皱,低低说道:“这些人都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他道:“过去向问就知道了,反正有一场热闹好看。” 唐三姑母女跟那些武林中的一流好手,都站在一座小院子之前,那家小院子门 口停放着一辆极其华丽的双套马车,每个人的目光都盯在小院子那关着的两扇红门 上。他跟笑褒姒从这座大宅院出来,谁也没留意。 他拉着笑褒姒没找别人,单找上那个乡巴佬打扮的千手千眼黄不空。 黄不空这当儿正靠在不远处一棵柳树下闭目养神,只有他没盯着那两扇红门看, 只有他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这位东门长青的传人俊逸白衣客跟笑褒姒到了柳树下,白衣客轻咳了一声道: “老人家,对不起,打听一下。” 黄不空睁开了眼,两眼往上一翻,神情微微一震,“哟”地一声挺腰站起,望 着笑褒姒道:“这不是笑褒姒叶姑娘么?” 笑褒姒含笑说:“正是叶秋吟,黄老人家,幸会。” 黄不空一拱手忙道:“幸会,幸会……” 目光一掠白衣客道:“叶姑娘,这位是……” 笑褒姒道:“黄老,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黄不空老眼一睁忙道:“哎呀呀,叶姑娘什么时候订了亲,我怎么一点都不知 道?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到时候可别忘了知会我一声,我是准人到 礼到。” 黄不空这一嚷嚷,马上惊动了远近,大伙儿都把目光投射了过来,尤家姐妹又 是那瞥异样目光,还带着惊喜,病西施那两个胖亲亲可不同了,脸上变色,马上就 要扑过来,幸好病西施一手一个拉住了他俩。 笑褒姒跟个没事人儿似的,落落大方,含笑说道:“先谢谢黄老,黄老放心。 到时候绝忘不了黄老。” 黄不空笑得呵呵地:“那就好,那就好。” 冲白衣客一拱手道:“老汉请教……” 白衣客道:“不敢,黄老不认得我,我认得黄老,我久仰黄老这‘千手千眼’ 的大名,今天能瞻仰黄老的风采,至感荣幸……” 黄不空道:“惭愧、惭愧,羞哉羞哉,说什么‘千手千眼’,三只手,三只手!” 他呵呵笑了两声!话没再说下去,似乎是静等着白衣客说话。 白衣客没奈何,只得说道:“我复姓闻人,单名一个俊字。” 黄不空拇指一插道:“好、好、好名字,闻人老弟这大号跟闻人老弟这个人, 可算是相得益彰!” 闻人俊道:“黄老夸奖了。” 黄不空忽然满脸堆笑,目光一凝,神秘兮兮地道:“二位敢莫也是为这件事来 的么?” 闻人俊道:“我二人正要请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不空怔了一怔道:“怎么,二位不知道?” 笑褒姒含笑说道:“我二人从这儿路过,看见这么多当今武林中的高手聚集在 这儿,所以停下来问问。” 黄不空狐疑地扫了两个人一眼,老脸上马上又堆起了笑意,道:“看来二位是 真不知道了,要是换个人绝不会告诉二位,错非是二位咱自己人,我也绝不会说… …” 话锋微顿,一指停在小院子门口那辆马车,压低了嗓门儿道:“二位看见那辆 马车了么,二位可认得出那辆马车是谁的?” 笑褒姒道:“我看出了点儿,不知道对不对。” 黄不空道:“叶姑娘请说说看。” 笑褒姒道:“我看像是飘香小筑罗绮香的油壁香车。” 黄不空轻击一掌道:“叶姑娘好眼力,正是罗绮香的油壁香车,罗绮香跟她的 夫婿风流剑客玉潘安皇甫玉刚进去。” 笑褒姒呆了一呆道:“罗绮香什么时候嫁给皇甫玉了?” 黄不空道:“这就不知道了,反正罗绮香说皇甫玉是她的夫婿,这应该假不了。” 闻人俊道:“黄老,罗缔香、皇甫玉夫妇俩刚进去,这些人一个个站在外头虎 视眈耽,又是为了什么?” 黄不空一咧嘴道:“老弟台想想,当今武林之中有什么事儿能引起这些煞星的 兴趣?” 闻人俊一呆道:“难不成是那黄金城……” 黄不空又拍了一下巴掌道:“对极了,就是这回事儿。” 闻人俊讶然说道:“这我就不懂了,这回事儿跟他夫妇有什么关系?” 黄不空道:“关系大着呢,传说中的黄金城的地图跟钥匙,就在他两个身上。” 闻人俊又复一怔道:“这是谁说的,那两样东西不是落在东门长青师徒手里了 么?” 黄不空道:“是啊!我原也听说那两样东西落在老鹰犬师徒手里,可是皇甫玉 却亲口传言那两样东西在他夫妇身上,老弟台请想,这种事谁不是宁信其真,不信 其假。” 闻人俊皱了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整个武林都知道这两样东西落在了东 门长青师徒手里,怎么……不对吧,黄老,东西要是真在他夫妇手里,他夫妇岂会 亲口传言,我看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黄不空道:“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大伙都来了,谁又愿意落人后着, 我刚不说了么,这种事谁都宁信其真,不信其假,即使有几分怀疑,也非要弄个清 楚不可。” 闻人俊道:“这么说,黄老也是来……” 他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黄不空赧然一笑道:“老弟台,我刚不说了么,大伙儿都来了,谁愿意落人后 着,除了那些一点把握没有不敢来的之外,我看是差不多都到齐了。” 闻人俊道:“这我就又不懂了,大家的目的既是在那两样东西,那两样东西是 在皇甫玉跟罗绮香夫妇身上,大家为什么不冲进去,怎么站在门口傻等,难道那院 子里有什么埋伏不成?” 黄不空眯着眼瞟了闻人俊一下,道:“老弟台是武林中人么?” 闻人俊道:“勉强算得上。” 黄不空道:“老弟台大概是刚进江湖不久吧?” 闻人俊一点头道:“不错,黄老说着了,我刚进江湖还不到半年。” 黄不空道:“那就难怪了,老弟台,那小院子不是龙潭虎穴,也没什么厉害埋 伏,倒是那院墙外头有不少厉害埋伏。” 闻人俊特意向小院子前打量了几眼,道:“我怎么看不出院子外头有什么厉害 埋伏。” 黄不空失笑说道:“老弟台毕竟是初入江湖,你看,这一个个不都是厉害埋伏 了?” 闻人俊满脸雾水,道:“黄老这话……” 黄不空摇头说道:“老弟台怎么点都点不透,这一个个站在小院子外,谁都怕 谁先进院子去,要是有哪一个先动一动,其他的人饶得了他么?这些人谁也不会让 谁先进去,这不就是院子外的厉害埋伏么?” 闻人俊“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多谢黄老指教,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这一点,这倒好,这一来倒帮了皇甫玉、罗绮香夫妇的忙,只要他两个不出来,谁 也别想进去。” 黄不空道:“话是不错,只是他夫妇不会一辈子不出来,这些人也不会永远这 么僵着,总有一个沉不住气的,老弟台看吧,只要有一个沉不住气,这台戏就热闹 了。” 忽听笑褒姒道:“黄老说得不错,金少秋沉不住气了。” 黄不空连忙转眼望去,的确,金少秋跟他的人原站在小院子东,此刻已经脚下 移动往那两扇红门行去,走得很缓慢,金少秋在前,葛元紧跟在后,四个黑衣汉子 则在金少秋跟葛元的两侧。 黄不空冷冷一笑道:“金少秋仗他云梦世家的威名,想在这儿讨得便宜去恐怕 不容易,眼前没有一个是省油灯!” 这句话刚说完,耳听霸刀南宫秋冷一声冷喝:“站住!” 只见他飞身扑了过去,疾势若电,掌中刀闪出一片森冷寒芒,向着金少秋当头 罩下。 金少秋两侧头一名黑衣汉子,佩刀双扬迎了上去。 只听“当”地一声金铁交鸣声,南宫秋冷掌中刀闪出那片寒芒一散复聚,人也 同时落地。 金少秋两侧,那头一名黑衣汉子虽然奋力挡住了南宫秋冷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没有受伤,但两只握刀右臂下垂,似乎一时很难再抬起来。 金少秋停了步。 南宫秋冷一刀挡了云梦世家的人。 其他的人没一个动的,似乎非等着双方死一个不可。 只听南宫秋冷冰冷说道:“给我退回去。” 金少秋眉腾杀机,冷笑一声道:“凭你也配。” 他衣袖一挥,一片黄光飞向南宫秋冷。 南宫秋冷扬刀挥了出去。 金少秋跟他的人配合得很好,就在南宫秋冷扬刀挥出的那一刹那间,四名黑衣 汉子前面两名跟后两名忽然换位,换上来的后两名停也没停,挥刀向南宫秋冷攻去。 这一着狠辣兼而有之,南宫秋冷要顾那片黄光就顾不得两把刀,要顾两把刀就 顾不得那片黄光。 这一着还真有效,逼得南宫秋冷不得不马上抽身飘退。 南宫秋冷一退,金少秋带着一声长笑领着葛元扑向那两扇红门。 笑褒姒道:“大黄蜂要动了!” 果然,没见司马常作势,他已连人带剑射向金少秋,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一连 三剑逼得金少秋连连后退,根本没还手的机会。 此刻南宫秋冷一退又进,他扬刀攻向金少秋,霸刀跟大黄蜂联手,威力谁敢轻 视。 两名黑衣汉子掠到,要挡南宫秋冷,却被南宫秋冷一刀伤了两个,一起抱着胳 膊退后。 这一来金少秋更不敢轻撄锐锋了,立即带着他的人退回东边原处。 云梦世家的人虽然退了,可是司马常跟南宫秋冷却没有退回去,一个抱刀,一 个横剑,站在小院子门前两三丈处一动不动。 黄不空冷冷一笑道:“他两个想打鬼主意了!” 闻人俊道:“这不就是机会,他两个还等什么?” 黄不空道:“老弟台啊,里头那两位也不是好惹的,他俩要一下攻不进去,后 头又来个乘人之危的怎么办,至少他俩得震住外头这些人,确定外头这些人没人敢 动了,他俩才能往里攻。” 闻人俊摇头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恐怕这希望不大。” 黄不空道:“可说的就是啊,要不他两个还会傻站在那儿!” 忽听站在院西的鲁少华高声叫道:“少秋兄,眼前情势颇费周章,以小弟之见, 咱两家与其各自为政,不如暂时联手,不知少秋兄意下如何?” 黄不空眉锋一皱道:“好主意。” 金少秋刚才好不容易挨近了两扇红门,却又被司马常跟南宫秋冷联手逼退,心 中正自羞恨懊恼,把司马常跟南宫秋冷恨得牙痒痒的,闻言立即应道:“好啊,少 华兄既有这话,小弟焉有不从命的道理,少华兄请从西边发动,小弟也同时从东边 发动,且看看这两个半人半鬼的东西怎么拦咱们。” 鲁少华朗笑一声道:“好极了,小弟这边这就发动。” 话落,他扬手就要下令。 只听病西施怪叫说道:“动吧,哪个敢先动,我就让他尝尝我的销魂万点梅花 帐!” 这句话吓人,鲁少华手举起来了,但却举在那儿一时没有动。 这情景够窘的。黄不空咧嘴一笑道:“病西施功德无量。” 笑褒姒道:“只怕这局面僵持不了多久。” 忽听唐三姑说道:“似这般你拦我、我拦你要到什么时候,咱们在这儿拼命, 说不定正主儿早施个金蝉脱壳从后头溜走了。以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大家先联手把 东西夺到手,然后彼此间再划出道儿决雌雄,你们诸位意下如何?” 病西施呷呷笑道:“好主意,只要别人同意,本姑娘没有意见。” 唐三姑望着司马常跟南宫秋冷道:“西施姑娘没有意见,二位怎么说?” 司马常道:“南宫霸刀,你说话吧,咱们俩是同进同退,你说行咱就行,你说 不行咱就不行。” 南宫秋冷道:“唐三姑,东西夺过来之后由谁掌管?” 唐三姑道:“谁也不掌管,这样才公平,咱们先把那两个放倒,谁也不许存私 心先动东四,谁先动东西咱们就联手杀他,只要放倒了里头那两个,东西就算进了 咱们大家的手,然后咱们划出道儿来决雌雄,到最后谁能不死,东西自然就是谁的。” 南宫秋冷一点头:“这样很公平,我跟司马常没有异议。”南宫秋冷跟司马常 没有异议,唐三姑再问金少秋跟鲁少华,他两个也齐声称好。 唐三姑最后望向黄不空,冷冷说道:“黄老儿,你三个呢?” 黄不空目光一掠闻人俊跟笑褒姒道:“二位的意思如何?” 闻人俊道:“黄老,我二人不是来夺宝的,我们是来看热闹的。” 黄不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向唐三姑高声说道:“毒婆娘,这两位是从 这儿路过看热闹的,老汉我则是来开眼界的,你听清楚了么?” 唐三姑冰冷说道:“听清楚了,我说的话你也竖起耳朵来听清楚,你那套老奸 巨猾少在我面前耍,你既然不参加,少时你就少动歪脑筋,要不然我们这些人会联 手对你,少不得把你那身老骨头砍成肉酱。” 黄不空冲闻人俊、笑褒姒一咧嘴道:“好厉害,这婆娘出了名的泼!” 只听唐三姑道:“现在不必再多说什么了,为免夜长梦多,变生肘腋,咱们这 就发动吧。” 她话声方落,两扇红门忽然开了,“风流剑客玉潘安”皇甫玉洒脱异常地偕同 清丽绝俗的罗绮香双双走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美婢,是小蓉。 大伙儿都为之一怔。 黄不空禁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闻人俊忽然扬声叫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皇甫兄,皇甫兄,你好啊。” 他从黄不空身边擦过,快步走了过去。 笑褒姒微微一愕,旋即一丝笑意浮上娇靥。 皇甫玉一双锐利目光投注过来道:“恕我眼拙,尊驾是……” 闻人俊笑道:“皇甫兄怎么把小弟忘记了,真是新人进了房,媒人掷过墙啊!” 皇甫玉、罗绮香微微一怔,目中双闪异采! 皇甫玉“哦”了两声道:“原来是……” 闻人俊接口说道:“小弟闻人俊!” “对,我想起来了。”皇甫玉道:“原来是闻人俊。” 这时候闻人俊已然走近南宫秋冷跟司马常,他居然视若无睹,直向南宫秋冷身 上撞去! 南宫秋冷、司马常双双冷哼一声,刀剑齐挥,疾若闪电,只见两片光芒卷向闻 人俊前胸。 笑褒姒明知闻人俊身负绝学,但她也知道霸刀跟大黄蜂都是当今一等一的老手, 一等一的大凶人,她不禁也暗为闻人俊捏一把冷汗。 黄不空也一样,他一声要糟还没喊出口,只见闻人俊身躯一闪,白影电闪,再 看时,南宫秋冷那一刀,司马常那一剑已同时落空,闻人俊却已到了二人背后。 黄不空直了眼。 在场的人都看傻了。 闻人俊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向着皇甫玉、罗绮香拱手笑道:“贤兄嫂久违了, 飘香小筑一别,至今已快三月了,贤兄嫂可好?” 皇甫玉迎上来抓住了闻人俊的手,激动地道:“闻人兄,你想煞我们俩了。” 压低话声道:“老爷子、清狂兄,小弟没有看错你。” 忽然两眼寒芒暴闪,道:“闻人兄,小心。” 原来南宫秋冷、司马常一招落空,两个人都怔住了,在他俩的记忆里,从来没 有人能这么轻松躲过他二人这致命一击的,就拿东门长青来说吧,东门长青或许能 躲过他二人联手的致命―击,但似乎不可能躲得这么轻松,这么潇洒。 所以说“似乎不可能”,是因为他两个从没联手对东门长青做过致命―击,东 门长青也始终没给他二人这种机会。 就因为这,惊住了这两个―等一的大凶人! 此刻他二人定过神来,不信邪,不服气,带着羞恼转身又联手做致命一击。 闻人俊洒脱一笑道:“多谢皇甫兄,我省得。” 他身躯一转已到了马车旁,南宫秋冷跟司马常这一招又落了空。 在南宫秋冷跟司马常这一招落空的同时,闻人俊已抬手从车辕上拔下长鞭,抖 手一挥,脆响声中,长鞭倏化灵蛇,带着―阵锐啸跟一阵劲风疾袭南宫秋冷以及司 马常二人。 闻人俊出手极快,时间也捏的准,根本不给南宫秋冷跟司马常撤兵刃变招的机 会,逼得他二人为免被鞭梢儿击中,只得飘身后退。 他两个退,闻人俊进,抖手啪、啪、啪一连又是三鞭,逼得南宫秋冷跟司马常 连连后退,到这当儿还没找到出手的机会。 笑褒姒看得好不惊喜! 黄不空惊叹说道:“这位老弟台这身功夫是从哪儿学来的?” 在场这些有数的高手没一个不暗中骇然的。 闻人俊一连几鞭逼退了南宫秋冷跟司马常,他自己才不过进了两步,此刻垂鞭 转身,跟个没事人儿似的,望着皇甫玉跟罗绮香含笑说道:“贤兄嫂何时离开飘香 小筑的,到这儿来是……” 皇甫玉定过神来道:“闻人兄,小弟算是开了眼界了。” 闻人俊道:“皇甫兄夸奖了!” 司马常神色凄厉狰狞,连人带剑化为―道长虹扑了过来。 闻人俊脑后像是长了眼,冷然―笑,霍地转过身去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 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 他抖手一鞭挥了出去,鞭梢儿似电迎向那道森白的长虹。 鞭梢儿跟那道长虹相接,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鞭梢儿扬起,长虹倏敛,司 马常踉跄暴退,胸前衣裳破了一道大口子,他脸色都白了。 闻人俊―收长鞭,冰冷说道:“司马常,你要再敢过来,我下一鞭就取你一对 眼珠子,你要自信能躲开,那自然另当别论。” 他转回了身,道:“二位都是武林中人,自该知道武林中的丑恶,虽不见得怕, 但却犯不着,飘香小筑人间仙境,携酒赏花,吟诗作画,人生难得几回,何等逍遥 自在,何必跑到江湖上来跟这班鬼怪魑魍周旋,二位的好意我感激,现在请二位把 东西交给我,上车回飘香小筑去吧。” 皇甫玉道:“闻人兄,这是我跟香妹的一点心意。” 闻人俊道:“我心领了,现在二位都不是一个人了,彼此都应该为对方多想想, 实在不应该冒这个险!” 皇甫玉沉默了一下,一点头道:“好吧,我听闻人兄的。” 闻人俊道:“那么请把那无中生有的东西交给我吧。” 皇甫玉道:“这么一来,岂不是反而给闻人兄惹了麻烦。” 闻人俊道:“我原来就有麻烦,这麻烦也原本就是我的,想免除这麻烦不可能, 想增加这麻烦也不容易!” 皇甫玉忽然压低话声道:“清狂兄,我们俩身上什么也没有……” 闻人俊道:“那么咱们就演一出戏给他们看看,嫂夫人身上可有罗帕?” 罗绮香道:“有,怎么?” 闻人俊道:“那就行了,稍时请把罗帕折起来交给我。” 他话落挥手,一把扣住了皇甫玉的腕脉,一笑扬声说道:“嫂夫人,你是要东 西还是要人?” 黄不空为之一怔,道:“哎哟,老弟台他怎么……” 笑褒姒明白闻人俊的用心,她含笑说道“黄老,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一套,强 夺不如智取,是不是?” 黄不空两眼异采疾闪,点头说道:“说的是,说的是,二位高明,二位简直太 高明了。” 说话间,只见罗绮香递给了闻人俊一方折叠着的罗帕。 闻人俊伸手接过来,用一根手指头翻开罗帕的一角看了看,然后把那方折叠着 的罗帕藏入怀中,笑道:“我跟他们不一样,咱们总是朋友,我只要东西不伤人, 嫂夫人跟小蓉请上车吧。” 罗绮香很听话,当即带着小蓉登上了马车。 只听皇甫玉道:“咱们还是朋友么?” 闻人俊笑道:“皇甫兄,我可是一番好意,眼前这么多人虎视眈眈,贤伉俪能 走得了么?现在不同了,现在贤伉俪可以安心回飘香小筑了,我可以担保,现在他 们连看也不会再看贤伉俪―眼了;我等于给贤伉俪解了围,该感谢我才对,请上车 吧。” 他―只手扣着皇甫玉的腕脉,把皇甫玉“送”上了车辕,皇甫玉刚落在车辕上, 他一声:“皇甫兄,你要坐稳。” 他松了皇甫玉,一掌拍在马身上。 套车马―疼,昂首一声长嘶,拨开四蹄拉着马车奔去,皇甫玉忙抓缰绳,闻人 俊哈哈大笑。 马车疾驰而去,果然没人再看马车一眼,大伙儿的目光都盯在闻人俊―个人身 上,但一时却没一个敢动。 闻人俊一丢马鞭,耸肩笑道:“你们这是何苦来哉,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东西 拿到手了,往后你们该多学着点儿。” 他迈步往回走。 眼前这些人不由都往前走了一步。 闻人俊笑道:“你们哪个认为自己有把握,就过来抢吧。” 病西施探手入怀。 闻人俊自言自语地又道:“我身上可带有风吹不灭的火啊,你们怕不怕?” 病西施脸色一变,手又从怀里抽了出来,扬起来要拍两个华服胖汉。 闻人俊接着又道:“武林中尽是些怪事,眼珠子怕碰到还有可说,怎么连肚脐 也怕人碰。” 病西施脸色大变,收手厉声叫道:“哼,姓闻人的……” 闻人俊脚下顿了一顿,转头过去刚要说话。 只听黄不空一声怪笑道:“闻人老弟,往这边看吧,这边要紧。” 闻人俊转过脸来一看,神情不由一震。 笑褒姒娇靥煞白,黄不空一手隔着笑褒姒的衣袖,扣住了笑褒姒的右腕脉,一 手伸在笑褒姒背后,笑嘻嘻的,闻人俊双肩一扬道:“黄老,你这算什么?” 病西施“呷”地一声道:“这叫蝗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丑婆娘,”黄不空笑道:“这该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个华服胖汉怒喝一声道:“老鬼,你敢说我的老婆丑!” 双双挺着大肚子走了过去。 黄不空毫不在意,道:“闻人老弟,帮我挡一挡,你的未婚娇妻落在他俩手里, 可不如落在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儿手里啊。” 闻人俊抬手一指两个华服胖汉,冷然喝道:“你两个给我回去。” 两个华服胖汉充耳不闻。 闻人俊道:“病西施,你还要不要他们俩了?” 病西施一咧嘴道:“好吧,姓闻人的,算你狠,亲亲,给我回来。” 两个华服胖汉还真听她的,马上转身走了回去。 黄不空笑了,道:“对了,闻人老弟啊,你真是个明白人!” 闻人俊冰冷说道:“黄不空,你刚才还叶姑娘长,叶姑娘短的,我也敬你是个 长者,没想到你是个见利忘义,翻脸不认人的小人。” 黄不空道:“哎呀呀,闻人老弟,你这不是指着鼻子骂自己么?对皇甫玉小俩 口,你那算是一番好意,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了歹意了,你这美貌如花的未婚娇妻 说的好,各人有各人的一套,强夺不如用智取,算是她提醒我了。” 闻人俊道:“黄不空,留神我把你碎尸万段……” 黄不空“哈”地一声道:“别冲着我发狠了,说吧,你是要东西,还是要你这 美貌如花的未婚娇妻?” 只听尤香琴道:“要是我,我就要东西,有了这两样东西,要什么样的老婆没 有。” 黄不空道:“说的是啊,尤大姑娘你头一个就想补缺,不过,怕只怕人家看不 上你啊。” 尤香琴娇靥飞红,羞怒叱道:“老狗,你嚼什么舌头。” 黄不空笑道:“总不会是你尤大姑娘的香舌。” 病西施呷呷大笑:“好啊,黄老鬼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别人老心不老了, 尤大姑娘的香舌轮不到你了,下辈子吧。” 尤香琴的娇靥由红转白,厉叱一声:“该死的老狗!” 她向着黄不空扬起了玉手。 闻人俊扬手劈出一掌,―阵狂风从尤香琴身前掠过,他道:“尤大姑娘,等我 解决了这件事后,你再找他算帐不迟!” 尤香琴没说话,可也没再扬手。 闻人俊望着黄不空冰冷说道:“黄不空,我把东西给你,你放了叶姑娘。” 黄不空哼哼一笑道:“老弟台,我可是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由来是不见 兔子不撒鹰。” 闻人俊道:“你信不过我,我又怎么信得过你……” 只听病西施怪笑说道:“这样吧,我来做个中间人,你们俩把人跟东西都交给 我……” 她这是没话找话,瞎扯谈,自然没人理她。 闻人俊冷然说他的:“你可以先闭住叶姑娘的穴道……” 黄不空道:“老弟台,你不该跟我来这―套。” 闻人俊道:“那么,以你之见呢?” 黄不空道:“自然是老弟台你先把东西扔过来,我再放你的未婚娇妻。” 闻人俊道:“我把东西给你,你护得住,走得了么?” 黄不空道:“那就是我的事了,何劳老弟台你操心?” 闻人俊道:“东西我可以给你,可是你这个条件……” 目光忽然一凝道“黄不空,这样好不,我把东西往你身后扔,你去接东西,同 时放了叶姑娘!” 黄不空道:“这个么,让我想想……” 闻人俊道:“你不用想了,在我扔东西之前,我不许任何人往你那方面靠近, 在距离上你不必担心会让别人抢了去,可是在我把东西扔出手之后,我就要顾叶姑 娘了,要是有人追你,你可是要自己应付。” 黄不空道:“那当然,我刚才不说过么,护东西跟脱身,那是我的事,不劳你 操心。” 闻人俊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黄不空迟疑了一下,微―点头道:“好吧,算我勉强答应了。” 闻人俊两眼忽现威棱,直逼黄不空道:“黄不空,我已作最大让步,话我要说 在前头,你要是敢食言背信,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黄不空暗暗一懔,道:“这什么话,我没答应便罢,既然答应了,焉有食言背 信之理。” 闻人俊道:“你不会那是最好不过,我要扔东西了,你要接好了。” 他探怀摸出了那块折叠着的香罗帕。 黄不空道:“慢着,老弟台,我要的可不是一方罗帕啊!” 闻人俊冷冷―笑道:“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看看。” 他另一只手翻动着那方罗帕,果然,有―角羊皮,一把金光闪闪的钥匙,这, 每个人都看见了。 闻人俊道:“黄不空,你看清楚了么?” 黄不空神情忽然间变得有点激动,道:“看清楚了,你扔吧。” 闻人俊扬手要扔! 鲁少华、金少秋、唐三姑母女、南宫秋冷跟司马常,还有病西施三个,身子都 往前一动。 闻人俊道:“黄不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闻人俊,你太罗嗦了,快扔吧。” 闻人俊陡扬双眉沉喝说道:“好,给你。” 他扬手振腕,香罗帕化为一道白光电射离手,掠过黄不空头顶往后飞去。 黄不空松了笑褒姒,一个翻身窜了出去,他轻功身法不弱,人比脱弩之矢还快。 鲁少华、金少秋、南宫秋冷、司马常、唐三姑母女、病西施三个,什么都不顾 了,飞身扑了过去。 黄不空接住了那个香罗帕,停也没停,落地又起,飞射而去。 后头那些人跟一群猎犬追猎物似的,在后急追,一转眼工夫就全没了影儿。 闻人俊收回目光道:“你看看,跟着我有什么好处。” 笑褒姒道:“我不在乎,不是有你救我么?” 她深深看了闻人俊一眼道:“就是黄不空杀了我,我心也是甜的,至少你关心 我了!” 闻人俊微一摇头道:“你错了,我不是关心你,我从不关心任何人,刚才是我 请你帮我忙,你要不帮我的忙,你不会为黄不空所制,所以在道义上我应该把你从 黄不空手上救下来。” 笑褒姒道:“究竟是什么,我自己心里明白。” 顿了顿道:“那张羊皮跟那把钥匙,原是你身上的吧?” 闻人俊道:“不错,你比他们都聪明。” 笑褒姒微―摇头道:“只能说因为我知道你是谁,他们不知道!” 闻人俊没说话。笑褒姒又道:“这一下黄不空惨了,捧着两样假东西成了众矢 之的。” 闻人俊道:“人不该这么贪,是不,他要不这么贪,我也不会这样整他了。” 笑褒姒笑了,道:“这些贪婪的人,是该有个人惩治惩治。” 闻人俊没说话。 口口口黄不空在前狂奔,鲁少华等在后急追。 黄不空的轻功很好,鲁少华等的脚程也不错! 顿饭工夫之内,双方的距离不即不离。 顿饭工夫之后,距离渐渐地拉近了。 只因为黄不空上了年纪,岁月不饶人,他的体力毕竟难跟身后那些年轻力壮的 人比。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黄不空霍然一个大转身停下来不跑了。 司马常跑得最快,这当儿腾身掠起,连人带剑扑了过去。 忽听一声冷叱:“回来!” 唐三姑冲司马常扬了扬手。 司马常闻声知人,他连回头看都没有回头看,横里一个翻滚窜出了丈余。 唐三姑母女趁这机会跟着掠到,就要扑向黄不空。 半空里响起一声呷呷怪笑,一片云似的东西罩向了唐三姑母女。 唐三姑惊叫了声:“销魂万点梅花帐!” 吓得跟什么似的,顾不得再扑黄不空,拉着两个女儿腾掠躲了开去。 病西施逐退了唐三姑母女,照说该扑向黄不空了,但她却没有扑,只因为司马 常跟南宫秋冷并肩面对着她,身右还有衡山云梦两个世家的人。 又成了谁也不敢轻动的局面! 黄不空乐得捞着机会歇息歇息。 突然,唐三姑开了口:“诸位,咱们照我刚才提的老办法行事如何?” 病西施一点头道:“使得,使得,咱们先让黄不空这老鬼躺下再说。” 黄不空机伶一颤,也不歇息了,翻身要跑。 司马常、南宫秋冷,越过黄不空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边两个世家的人,唐三姑母女,病西施跟她那两个胖亲亲,迈步逼了上来。 黄不空脸上变了色,忙一抬手道:“诸位,诸位,咱们打个商量好不?” 病西施道:“黄老鬼,你又要玩什么心眼儿!” 黄不空道:“有道是见者有份,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了,我也不敢独吞, 这样吧,咱们一块儿找黄金城去,找到了藏宝大伙儿分,怎么样?” 病西施冷哼―声道:“我愿意,可不知道别人愿不愿意啊。” 唐三姑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司马常冷冷―笑道:“几拨人当中数你母女那一拨最弱,当然你愿意!” 唐三姑脸色微红,两眼―瞪道:“放你的屁,西施姑娘那―拨也弱么?” 病西施道:“对啊,司马常,你别在这儿臭美了,你以为你两个联手能吓得了 谁,本姑娘这顶帐子一撒,照样吓得你们两个没处躲。” 司马常脸色变了一变,他硬是没再说话。 黄不空忙道:“既是诸位认为这办法可行,就请停停脚吧。” 唐三姑母女首先停步不动。 病西施一挥手道:“大家都停下吧,反正咱们还围着他呢,还怕老鬼他耍什么 花样不成。”大家都停下了,金少秋手下四个黑衣壮汉中有两个停得慢了一点,两 个华服胖汉扬掌拍了过去,两个黑衣壮汉硬被他俩打得踉跄暴退。 金少秋脸色一变,挺身越前,怒声说道:“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左边一名华服胖汉道:“我的亲亲叫你们停下,哪个不听就得 挨揍,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不服气么?” 金少秋勃然大怒,闪身要动。 鲁少华抬手拦住了他,一个眼色递了过去道:“少秋兄,这是何必,这个办法 要是可行,今后需要大家同心协力的地方很多,这当儿就伤了和气,以后还怎么合 作?” 金少秋便把一口气咽了下去,没再说话。 黄不空看得暗暗吁了一口大气。 只听南宫秋冷道:“黄老鬼,你说,那地图跟钥匙该放在谁身上?” 黄不空老奸巨猾,当即说道:“既然是大家合作,放在谁身上不都是一样。” 司马常冷冷一笑道:“既是这样,那就拿过来交给我吧。” 黄不空道:“既是合作,这两样东西就成了咱们大家共有的,要是他们诸位愿 意,我没有意见。” 金少秋冷冷说道:“司马常,凭什么交给你,你长得好看?” 司马常忌讳的就是这个,脸色一变刚要发作。 唐三姑那里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就还放在黄老鬼身上吧,难 道他还能吃了不成。” 病西施道:“说的是,咱们这些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虽明知黄老鬼是在玩心 眼儿,但也不怕他飞上天去……” 黄不空两眼一睁道:“西施姑娘,你可别冤枉好人!” 病西施一摆手道:“别在那儿忸怩作态了,姑娘我才没有冤枉你,你是乌龟吃 萤火虫,肚子里明白,拿出地图来看看,黄金城究竟在哪儿吧。” 黄不空涵养到家,脸都没红一下,他道:“别忙,咱们大家得起个誓,赌个咒 儿,谁要是在半道上暗起不良,想独吞……” 金少秋冷笑说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了,你能保全一条命就该知足, 谁想独吞?只你不想独吞就行了。” 鲁少华一点头道:“少秋兄这话可是一针见血,正抓着了痒处,黄老儿,废话 少说,快看地图吧。” 黄不空没奈何,只有缓缓打开了那个罗帕包,罗帕打开,里头有一张折叠着的 羊皮跟一把金钥匙。 一刹那间,大伙儿的眼都睁大了。 黄不空心疼地慢吞吞打开那块羊皮。 司马常眼尖,一眼瞥见那块羊皮上有个洞,是剑痕,他忙道:“不对,这是当 日老鹰犬徒弟骗人的那一张假地图。” 这当儿黄不空已打开了那张羊皮,他一怔,念道:“奇珍异宝,唯有德者方能 居之……” 他还没念完,病西施便叫道:“对,就是那一张,咱们上当了。” 鲁少华“嗯”地一声道:“他让黄老鬼引开了咱们,自己带着那两样真的大摇 大摆的走了,好小子,该杀。” 黄不空诧声说道:“你们怎么说,这……” 南宫秋冷哈哈大笑:“你自以为高明,却差点做了人家的替死鬼,你刚才要真 为这两样假货而死,岂不冤枉!” 黄不空的脸色变了。 病西施一瞪南宫秋冷道:“你还笑得出来,上当的又不只是黄老鬼一个。” 唐三姑突然叫道:“西施姑娘,你看那闻人俊的后生,会不会就是……” 病西施道:“老鹰犬那个鬼徒弟。” 唐三姑道:“对,我就是这意思,要不然他怎么会有这两样假东西。” 病西施道:“我已经想到了,他跟笑褒姒那贱人在一起。” 唐三姑忽又叫道:“那张假地图上有毒。” 黄不空为之一怔! “对,”病西施跟着叫道:“我也想起来了,这张假地图上是有毒,那毒还是 唐三姑……” 司马常“哦”地一声道:“我也想起来了,那原是唐三姑暗中动手脚想对付老 鹰犬那个徒弟,却整了黄老鬼了。” 黄不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头转得跟货郎鼓似的,看归看,他自是不敢轻 易相信,他认为这些人别有用心,可是他暗中运气一试,不由心头大骇,没别的, 只因为他觉得一只右手上有些异样感觉,说胀不像胀,说麻不像麻的,他忙抬眼问 道:“唐三姑,这张假地图的毒是你下的?” 唐三姑道:“不错。” 黄不空接着又问:“中了你这种毒有什么感觉?” 唐三姑目光一凝道:“黄老儿,你的手是不是觉得既麻又胀的!” 黄不空脸色大变,急忙叫道:“唐三姑,快给我解药。” 唐三姑摇头道:“黄老儿,唐家的毒每一种都有解药,唯独这种毒没有解药, 你想活命只有―个办法,快快砍断你的手掌。” 黄不空机伶暴颤,道:“唐三姑……” 唐三姑道:“黄老儿,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黄老鬼,你号称‘干手千眼’,去了一只手还有九百九 十九只,有什么了不得的,干嘛这么舍不得。” 黄不空跟没听见似的,望着唐三姑道:“唐三姑,我求求你,我愿意拿东西换 你的解药,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唐三姑摇头说:“黄老儿,你的命抓在你自己手里,我救不了你,所以我也不 敢轻易开口。” 黄不空道:“唐三姑,难道你要我跪下求你。” 唐三姑道:“你就是给我磕头我也救不了你,黄老儿,不要再拖了,越拖对你 越不利,再拖下去你这条胳膊就要报废了。” 黄不空脸色惨变,浑身俱颤。 唐三姑又道:“黄老儿,你不要怪我,要怪你只能怪老鹰犬的那个徒弟,我恨 透了他,所以我才用上了没有解药的毒。” 黄不空一咬牙伸出了右手,道:“那位帮我的忙?” 司马常冷冷说道:“这种忙不好帮,没刀我借你一把。” 他一扬手,一把匕首插在黄不空脚前。 黄不空二话没说,弯腰拔起匕首,扬手向着右腕斩下,血光一闪,右手落地, 黄不空身躯暴颤,忍着痛闭上了右臂的血脉跟穴道,然后又割下一块衣襟包起了伤 处,看唐三姑一眼,飞身腾掠而去。 没人再拦他,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病西施道:“唐三姑,你真没有解药么?” 唐三姑道:“西施姑娘,黄不空跟我无仇无怨。” 病西施道:“可是他却认为你是有解药不给,他心里已恨定了你了。” 唐三姑道:“我看得出,那也只有由他了。” 只听鲁少华道:“空忙一场,我对黄金城已经没兴趣了,就此回转衡山,诸位 日后要有空的话,请到寒舍坐坐。” 他向着大家一抱拳,带着他的人转身行去。 金少秋也一抱拳道:“人生百岁,白驹过隙,忙忙碌碌,争争夺夺,所为何来, 到头来又能落得什么?我也看穿了,告辞。” 他带着他的人也走了。 望着两拨人那渐去渐远的背影,病西施忽然咧嘴笑了:“一刹那间都大澈大悟 了,难得啊,难得,黄老鬼这只爪子要真能使人心生警惕,个个抽身,那倒是没有 白砍下,只是唐三姑,你信么?” 唐三姑道:“我不信。” 病四施呷呷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别让人家着了先手,走吧。” 她那两个胖亲亲架着她飞奔而去。 唐三姑带着两个女儿蹑后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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