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一回 惯用骗供细审情节 难熬刑法尽吐真言 话说施公饬令章知府传齐差役，站堂伺候。又命在二堂审问，不许闲杂人等进 内。章知府又传命出去，差役奉命即刻将闲人驱逐殆尽。来到二堂，请施公升堂， 黄天霸等只陪列案旁。章知府、王知县也随施公旁坐在侧。施公升了公座，两旁下 役吆喝已毕。施公命带刺客，下役答应。顷刻将刺客智亮押推到堂。那智亮立而不 跪。施公喝令：“跪下！智亮两眼圆睁，望着施公骂道：“施不全呀！咱师父不幸 为你所寻，这也是咱不慎之处，误中诡计。 今日既被你擒住，当杀当剐，速速行刑，不必多问。”施公见他如此，因想道 ：“本部堂若要严刑拷问，他定挺刑不诏，不若用骗功骗他，或者可得实情。”正 自暗想，忽听两旁差役吆喝道：“好大胆的恶贼，见了大人，还敢出言不逊，不给 跪下，咱知道你的皮肉要受苦了。”智亮亦复大骂不止。施公赶着说道：“尔等不 必如此，且听本部堂说来。凡行刺的人，皆是本领出众，武艺超群，敢作敢为的好 汉。本部堂最敬重这一起人的。况且本部堂自从初任江都，即有刺客与本部堂为难。 本部堂钦佩他们的本领，是个好汉，有的收服在名下，有的问两句，即放他去的。 诸如黄总镇，当初也是前来行刺的。后来被擒，本部堂劝了一番，他便诚心归服， 到而今功成名就，连皇上都夸奖他的武艺出众。累建大功，赏他记名提督，实缺总 镇，也是一位大人了。这和尚前来行刺本部堂，都以为行刺钦差大臣，是个杀罪。 要知道所刺之人，是否身死，若已经被他刺死，无论当场就获，或事后缉拿到案， 只要果是正凶，断无可赦之理。若并未将人刺死，自己已被人获，那问官就要问明 他的根底，还是故杀，抑是有人指使。倘是故杀，还要问明是何缘故，如可宽解， 也当减一等问罪。设或因人指使，自身为从，指使为首，应得之罪，还归指使之人。 如此代他分判，他岂有不感激之理？若一概绳以法律，制以科条，未免有屈了好汉。” 施公说了这番话，便要使智亮打动心意，回转口来。哪知智亮闻了这番话，竟入了 施公圈套。当下噗咚地往地下一跪，口呼：“青天大人呀！你是一位至明至冤的青 天大人哪！咱只闻人言说，你是专与江湖上朋友、绿林中豪杰为难。哪知耳闻不如 目睹，咱今见你大人这般如此，可实在人的话冤透了你老哪！哪有如此青天大人， 甘与咱们为难的道理？”施公见说，心中大喜，便和言问道：“本部堂且问你，尔 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削发？既有这身本领，为何要作和尚？既作了和尚，现在哪座 庙里？又为什么不拜佛参禅，反来作盗，行刺本部堂？看你也是好汉，恐怕也是被 人指使？你且从实说来！ 本部堂定不难为你的。你若不尽情吐出，本部堂可是不容情了！你说出来，本 部堂当从轻释放你，好好儿讲。”智亮在下面见了施公和颜悦色，并无一点难为他 的话。心中想道：“咱何不尽情招出？不使皮肉受苦，或是还可得些好处。那黄天 霸当日也是如此，咱们是尽知道的，并非他谎言。咱说出来，若他高兴，也可能赏 咱的功名，咱何必不招呢？”正要向上招，复又一想： “咱不要上了他的当，仔细想来，他这些话，分明是骗咱的，咱若实供出来， 给他得了实情，一定带人前去毁庙，将咱师兄弟捉住，到后来一并问罪，那里还有 什么好处？这不是梦想么？咱可不要错打了主意，还是不招的好。”因又大声喝道 ：“施不全呀！咱师父几乎上了你的当，你这番话，分明是骗咱的口供，咱若实供 出来，你又不是如此了。咱何必被你骗，害了旁人？咱是不招的，前后总是死，听 凭你这赃官便了。”施公见说，顿时勃然大怒，惊堂一拍，口中骂道：“好大胆的 贼秃，本部堂看你是个好汉，有心要提拔，不肯加罪，只要你说出指使的人来，就 免你的罪。哪知你怙恶不悛，反把本部堂的美意看坏了，实属可恶已极。拖下去， 先打二十大板，然后再问。如若不招，再看大刑伺候。这是他自讨苦吃，怪不得本 部堂忍心了。”说着，即望黄天霸使了一个眼色。天霸会意，正要过来，忽听两旁 下役吆喝一声，来拖智亮。天霸拦道：“你等且慢拖他，待本镇再劝他一番，好使 他知道。”因即走过来，便即设身处地，将自己行刺的事，一直至今，施公如何待 他厚恩的话说了一遍，来劝智亮。又道：“大人从来不撒谎，你放心罢！你若将细 情招出，大人包管有好处与你。你若不信，本镇可以代你作保。在本镇看来，还是 招的好。”智亮道：“你这小子，也尽为骗人，谁信你的话？”天霸道：“你若不 信，不干我事，只要你受得住那等夹棍拶子，此时尚可来得及，只要你吐出实情， 大人面前，咱代你作保，亦未为不可。你从实说了吧。”智亮听说：“咱不上你的 当，你这小子，要在是自己图功名，不顾当年之义气。逼死义嫂，杀死义兄，谁似 你这无义气种子？或剁或剐，咱自现成。若要使咱招供，咱也不知道什么叫作供， 只知道义为重。咱告诉你实话，咱的同类多着呢。”说着又向施公道：“施不全， 你若将咱斩了，便二十年一过，又是一个好汉，也不算什么。而况咱自有兄弟们前 来报仇雪恨，你小心便了。”说罢，复大骂不止。 mpanel(1); 施公此时，真是不能再用骗功了。只得喝道：“尔等速将这贼秃拖下去，重打 四十大板，然后再问。”下役答应，即刻将智亮拖下来，一五一十，用足了劲，打 了四十板。足打得皮开肉绽了。施公又命将他推上来，问他：“招是不招？”智亮 道：“你不过打咱这板子，咱早已说过，连杀头也不怕，这板子就算事了么？咱不 知道什么招不招。你这赃官要打，就重重打一顿，咱若是讨饶，就算不了是个好汉。” 施公见说，又命抬夹棍，下役答应，顷刻将夹棍抬上。把智亮翻倒在地，将夹棍在 腿上夹起，两边人扯定绳索，只听施公示下。施公又问道：“尔招是不招？”智亮 道：“你这赃官，怎么这般罗嗦，要夹便夹，不必多问了。”施公又命：“快夹起 来。”一声未完，下役顷刻将绳子一收，只听嗝噜噜响，早将智亮的腿几乎要夹断 了。此时智亮已昏晕过去。施公命且松下，叫人取了凉水，在智亮脸上喷了一回。 智亮醒来，施公又问他：“招是不招？”智亮还是熬刑。施公又命：“将他那一只 腿，再夹起来。”下役答应，即刻又将那只腿又夹将起来，照前一样。智亮此时已 不能再熬，心中悔道：“咱早知有如此刑法，不如招了。事到此时，咱若再不招， 还不知有什么厉害刑法呢！不如招罢！免得皮肉受苦。”心中想罢，大声呼道： “施不全你松开来，咱告诉你便了。”施公见他招了，便命人松开来，好使他从实 招出，这才是任他“民情似铁，难逃官法如炉”。 毕竟招些什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