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回 忠心感神圣托梦 州衙看案卷察情 话说贤臣自小西、天霸去后，书房独坐，看了会子书。施公熄烛上床，似睡不 睡。忽听有喝道之声，鞭板、锁子连声响亮。施公梦里心疑说：“何处官员，半夜 来临？”想罢闪目往外观看，但见一对红灯，走进门来，后又进来两个人，打扮格 外异样：右边的穿戴乌纱圆领、羊脂玉带，足登粉底乌靴，手执牙笏，躬身侍立； 他穿的四品补服，眉清目朗，白面长须，髯如黑墨。左边的年有七旬，两鬓如霜， 脸上皱纹如鸡皮，颏下胡须，赛如白银；头戴万字巾一顶，身穿茧绸道袍，青缎衿 领，腰系丝绳，红缎云鞋，素绫白袜，手执一根过头拐杖，笑容可掬。施公看罢， 更加纳闷，心内沉吟：不像吾大清之人。右边的一定是有职分；左边的好似乡民。 又听见外面吵闹，估量着是衙役三班人等，心中正是不解。只见二人行礼，拖地一 躬。口称：“星主，此事但求施展才能。”说罢，又见那老者用手往外一指，进来 一个当差的人，左边手提定一面锣，右手持锤，将锣连打了三下。从外面又来了两 物，扑进厅来。贤臣闪目留神，认的是两只绵羊，往里鱼贯而行，脖子上带锁，腿 上带镣，少皮无毛，腿流鲜血，望着贤臣两只前爪跪下，不住叫唤，把头点了几点， 如叩头之状。贤臣不解其意。待要问老者，忽见那锣里头跳出来一物，细瞧是个耗 子，一尺多长，灰色皮毛，跳在羊背上，又抓又咬，急的那羊乱跳乱窜。贤臣一见， 心中大怒，站起身来，两手扎杀着哄老鼠。 又听门外一声响亮，蹿进一物来，又像驴子，又像虎，竟奔忠良梦境而来。 贤臣吓了一跳，栽倒在地。又听门外风吼声鸣，噗噗蹿进二野虫来。贤臣虽倒， 心内明白，闪目留神，原是两只猛虎，黄白二色。贤臣估量着命难保守，那知猛虎 竟不扑人，剪尾摇头，竟扑怪兽而来。两只虎按着怪兽，又抓又咬，登时怪兽命绝。 两只虎竟进内间屋去。施公害怕，见老者同那一位，连忙伸手扶起贤臣坐在正中， 忠良说：“请问二位贵驾，这事情愚下心内不明，望乞指示。”二人见问，躬着身 说：“此事星主自详。问我二人也不知晓，大机不可泄露。若要问咱姓名，有四句 言词： 斜土焉能把金成，王子头白总是空。 十一轮回功行满，土也成金鱼化龙。” 言罢，复又用手指着，口尊：“星主，须要小心，两只猛虎又来了。”贤臣闻 听，失一大惊，猛然惊醒，乃是一场梦。吓的一身冷汗。“哎哟！”一声，吓坏了 长随。 施安从外面忙来相问，将灯点上。口尊：“老爷方才怎么样？”施公说： “方才梦中喊叫了一声。天不知交了几鼓？施安说：“正交三鼓。”施公忙把 表盒打开，看了看，果是子时三刻。说道：“施安，你将参汤熬些我吃，再把好茶 对一碗来。”内司答应，登时把炉中火添旺，一时俱办停妥。老爷起来用罢。施安 忙问：“不知老爷方才作什么梦？也求老爷告诉小人听听。”施公便把梦中之事， 对施安细说了一遍。施安低头想了半天，口尊：“老爷，若依小的详解此梦，也好 也不好。梦见虎头驴尾的怪物，扑了老爷一个斤头，定主不祥。幸有两只虎，又咬 死他，大略无碍。又有耗于咬羊，想来不过驳杂点儿。老爷虽然吓倒，幸亏又有那 穿红袍的合那老者扶起来，此乃吉兆。 依小人想来，那穿红袍的合那白胡子老头，必是喜神、贵神。那虎头驴尾的怪 物，必是个四不像儿。老爷只管放心，此去进京面圣，包管大喜高升。”那贤臣自 思梦中之事，自言自语，嘴里说：“好奇怪呀！”前已表过，贤臣不比平常之人。 老爷登时参透，腹内说：“原来是城隍、土地前来警教，内里还隐着一段的冤情， 等施某前来才能结案。罢了，罢了！我这一进衙去，查出情弊，合郡官员，多有参 罚。”忠良想罢，不觉东方大亮。施安服侍贤臣净面吃茶，用罢点心，更换衣服。 吩咐传出去：“预备轿马执事，伺候本院进州衙理事。”轿马出馆驿不多时，到景 州州衙门首，一直进了正门，到滴水檐前下轿。 内司把被褥铺在公位，贤臣坐下。众官参见行礼。贤臣摆手，众官平身。这才 分班站立。个个偷眼瞧着大人，见他头戴一顶貂帽，帽带紧扣，那时头上无顶，看 不出官居几品来。容貌长脸，细白麻子，三绺微须，萝菔花左眼，缺耳，贡肩，小 鸡胸，细瞧左膀不得劲。头里看他走路，还是踮脚。身量瘦小，坐在公位，不甚威 风。身穿狼皮蟒袍，海龙外褂，青缎官靴，仙鹤补服，一串朝珠，硬红嵌花。众官 看罢，却多暗笑，瞧不起是皇家二品大员。那知身量虽小，志量却大，是朝中一位 于国能臣。众官正自暗中笑话，只听贤臣口呼：“众位，本院奉旨前往山东，一来 为放赈；二来为访查赃官污吏。今到贵郡暂住馆驿，所为查明档案，好进京面圣。 大略众位无甚过犯，少不个要查看查看。钦限紧急，不敢久停，明日要进京交旨。” 众官闻听，一齐答应说：“遵大人示谕。”言罢众官吩咐书吏，预备各处案卷，送 至大人案前。 mpanel(1); 施公将案卷看了一遍，留神细查，不过是奸情盗案、窝娼聚赌、行凶杀剐，杖 斩绞犯，军徒枷号，判断明白，并无寻私之处――那知州官与书吏暗定诡计，以哄 施公。贤臣看罢，又查钱粮地亩，从头至尾，瞧了一遍。来到库内查验银子数目， 分毫不差。施公连连点头赞说：“到底是列位贤契作官清正，本院进京面圣，一定保 举升官。”众官闻听不敢怠慢。忠良总惦记昨日作的恶梦，并未查出梦中之情，老 爷心中不悦。眼望众官开言说：“此郡可有一人姓罗，名叫如虎，又叫如鼠。 贤契可曾闻知否？”众官闻听，一个个眼望钦差，似聋似哑，都不作声。景州 知州想罢，哈着腰儿，脸上陪笑，口尊：“钦差大人，卑职查此郡，城里关外，并 无姓罗有名之人居住。若有，卑职不敢在大人台下隐瞒。”州官说罢，贤臣心下暗 自沉吟说：“州官此话、大有情弊。他说城里关外，并无姓罗有名之人，必须得如 此这般办法，才得梦中之情。”想罢叫道：“贤契，本院此问，也无关紧要，明日 本院就要进京面垒，一定保举贤契升官。”言罢，吩咐搭轿。内司传出话去，登时 外面齐备。大人站起身来，往外就走。 众官一齐送大人上轿，登时来到馆驿下轿。贤臣进厅归座，吃茶用饭毕。复又 献茶。施公手擎茶杯，眼望施安说：“我今有个主意，必须如此这般办法，庶可得 梦中之情。”要知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