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回 冯大生图财害命 金有义提审出监 且说公差郑洪见拿出元宝，朱氏总要想分开，说道：“给他三个，也使不了。 我留下三个，也使不的。不如他两我两，郑叔叔一个。给他两个打点官司；我这两 个买些嫁妆，好留着嫁人。”郑洪见无宝对了数儿，说：“嫂子这么分不行的，你 跟我进城去，见了大人那里分去罢。”说着就把脸一翻，掏出锁子，把朱氏锁上， 掏好了疙疸说：“嫂子走罢！堂上等问口供呢。”朱氏自知难脱，遂把银包好，扛 在肩上，把门锁上。二人竟奔公馆，直到堂前跪下。 大生一见朱氏，不住着忙害怕。施公一见，并非良善之妇。遂问道：“那一妇 人从实的说来，那里来的银子？若要与你夫主言语有差，便要重重的责打。所作之 事实说。”朱氏跪说：“小妇人不敢说谎。奴的夫主冯大生，与赵三是伙伴。那日 他来叫我夫主去打牲。我夫主起来，拿了腰刀，出门去了。 约有两个更次，天没亮，他回来叫门。小妇人将门开放，他走到屋里，连忙打 火点灯，从怀内掏出五个元宝，用红绳捆成一包。”朱氏说罢，磕头碰地。 冯大生听了这一片言语，真魂早已吓掉。施公说：“冯大生，你有何曲折？ 要你细细讲来。”说：“大人容禀：那日赵三前来叫小人出去，才知天尚未明， 不过三更以后。想着要回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往常起早，路过富家洼，常听有 小孩吵闹。小人去看，却是富家一个菜园子，里面有五个小孩，浑身精光，都穿着 红兜肚。屡次走到切近，就不见了。那一天小人就将此事，告诉赵三。我们两人去 追赶，又不见。赶到芦苇坑边，赵三踢着个匣子，拿起来看，却有现成钥匙，开了 一看，里面是五个元宝。我们二人看见了元宝，他也要多，我也要多，谁知财多是 祸，我们二人争吵起来，叫我一刀把他砍死。元宝我独揣在怀内，把他的首级砍下 来，放在匣内。小人想着这场官司，叫姓富替打，将匣子放在富家门首。我又去叫 赵三的门，为的解人心疑。人是小人杀死，谁想青天大老爷的驾到；可好又有鸿雁 呜冤，可见得善恶都有报应。这雁替金有义鸣冤，内中也有个原故：小人那日与赵 三打了一只雁，可巧金有义走到跟前，他用三百钱买去，放了生咧！那知他遭屈， 就有雁来鸣冤；救他之命。真乃是行好得好，作恶恶报。求老大人也不必追问咧！ 小人这都是实供，情愿领死。”且说施公听了冯大生所招的口供，料无虚假，带怒 说道：“金有义，你母子可曾听见么？。”他母子叩头说：“全都听见。”施公说 ：“金有义背母贪财，致有此祸，险些作了刀头之鬼。”金有义母子望上磕头说： “多亏青天大老爷，判明此案，我儿死去重生。不但小妇人深感大德，就是民妇亡 夫在九泉下，也感念大人恩德非浅。”施公说道：“梅氏，你夫主赵三被冯大生杀 死，你还不知，诬赖好人。”梅氏叩头说：“大老爷在上，此乃府尊老爷亲拿的凶 犯，当堂审问，金有义当堂领罪，与小妇人无干。”说罢叩头，施公说：“贵府你 可听见？请问赵三是金有义杀的不是？本部堂这等问法，是与不是？倘有不到之处， 贵府只管明言，施某绝不自是护短。”陈知府深打一躬说：“卑职无才，求大人宽 恕。”施公又提笔判断：冯大生杀死赵三，暂行收监，俟放粮之后，斩首示众。 金有义贪财背母，应有罪过；念其遭冤，今释放回家。这几个元宝，虽然天赐， 乃富家之物，也有金姓之分，赏与任氏两个元宝，以为祭奠赵三受梅氏痛打、为子 悬心、家业困苦之费。任氏连连叩头说：“金有义今日蒙老爷救了性命，就是莫大 之恩。又蒙赏赐银两，叫民妇刻骨难忘。只是焚香叩拜天地，愿老爷世世官高爵显， 扶保朝迁。”言罢连连叩头。施公说：“梅氏，你娘家还有什么亲眷？”梅氏说： “小妇人亡夫在世，尽交狐朋狗友，并没有连心亲人。小妇人七岁丧父；出嫁之后， 我母亲身亡。并没姑舅两姨亲眷，无倚元靠，孤苦零丁。”言罢泪下如雨。施公说 ：“梅氏不必伤感，我看此事，有一举两得：金有义精明务正，他母亦有贤德，你 的素行道也守正。可与金有义成就夫妇，贤孝一家，倒也相当。赏你三个无宝，为 你夫死养身、大妇过活之助。愿不愿即刻言明，我不嗔怪。梅氏哭道：“青大大老 爷，与亡大辨明冤枉，得着正凶偿命，小妇人应当尽节才是。奈因赵三为人，也当 不起尽节之妇。此时但凭青天老爷作主，恩深似海，愿依遵命，不敢有违。”施公 闻言，满心欢喜，说是：“金任氏，你子虽遭冤枉，总算是前因后果。 无宝为媒证，梅氏该当人你家门的。”任氏说：“叩谢老爷大恩，小妇人谨遵 老爷之命。”施公扭项望知府说道：“贵府，你问此事，乃是诬良，应该降罪。这 是你粗心之过，还有可恕――并不是贪赃，本部堂念你是两榜，正非容易，姑开恩 赦你，以后事事须得留心仔细。”知府唯唯的听从。施公说： “罚你一宗银子：梅氏改嫁金有义，花烛之费，须得你办。”回说：“卑职情 愿领命，”施公吩咐，将冯大生收监，余者尽释放回家。但见官属民役、闲杂人等， 各各不胜欢喜，称扬施大人的天才。 mpanel(1); 施公退堂，归书房坐定，与天保、王栋、天霸、小西、殿臣、起凤等大家相见， 言讲此事。说罢更衣，吩咐家了设坐，叫众好汉一同落坐。献茶。 茶罢，又吩咐设摆酒席。施公亲自把盏，奉敬诸位英雄。众人领谢，各按次序 坐定，手下人把酒盏酌上，施公带笑擎怀说道：“你们几位英雄，与施某同骨肉之 情。自从江都大霸行刺，被我一片纲常大义之育，劝他弃邪归正，本有志气，要争 功名。关家堡同着大保二人，救我出了火坑。这黄大荡擒拿水寇，黄壮士真算一举 成功。斩犯，多亏了贺大保酒楼上泄漏机关，杀了盗寇，恶虎庄上，施某堪堪命尽， 幸亏又遇英雄，后来不知那件事，是我的错，叫义士寒心。这如今康熙老佛爷，钦 点施某前来放赈。听说山东出盗寇，于家兄弟大有威风，施某心中为难。贺壮士一 言提起，他又知道寓处，这才一同大保特请，行路走张家洼投宿，又遇强贼。贺义 士夜未眠，才得拿住此贼，又到卧虎山，见了黄、王二义士，不忘旧义，幸来相从。 这没的说，仍求众位扶保施某放粮，无事才好。上与国家出力，下能保养饥民。事 完回京覆旨，施某定要奏明圣上，绝不埋没英雄的功劳。施某若有一点忘恩负义之 心，临危必不得善终，列位皆是止人君子，必是一样。”当时黄天霸不跟施公进京， 以为施公负义，虽不能说，暗想跟到进京，也不过白效力，所以心中有些寒透。又 搭着王栋、王梁当中使懈怠。彼时施公本无保奏之任，故此好汉辞了贤臣，云游山 水。虽则如此，可总不提贤臣过处；想着既跟过大人，再说大人不好，岂不落江湖 朋友耻笑？莫若自己善退了，彼此都不漏着方好看，这是英雄行事，过常人的地步。 那知他的命中，是个显达之运，不该闲散。又遇贤臣拜访，义不容隐，故又有这一 番贤良相济。要知天霸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