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访恶霸仓厂除害 行善事罗汉临凡 且说施公听关小西一番言语，忙问道：“你三人访出仓上弄弊之人，不知是何 人，姓甚名谁？住居何处？只管说来！”三人见贤臣究问此事，小西回道：“大人 若问根由，提起来这些人名头，俱皆不小。皇亲索国舅，有一个管家姓路名通，五 府六部衙门，俱皆相熟。夙日结交官吏，勾串仓上花户，逢二八月开仓之时，暗行 舞弊，诸事横行，黑档子米，竟敢大车小辆，任意运出仓门。还有几人皆是八旗满、 汉、蒙古人，京都著名的，横行无道，仗着皇亲国戚府门上的管家、太监，时常往 来，所以大胆胡为。有一人名叫常泰，也是国舅府中的恶奴。满洲骁骑的阿达敦， 蒙古领催花拉布，外号人称燥达子。一名额士英，汉军领催，外号人称钻仓鼠。这 些人走眼甚大，合仓大小官吏皆通，黑档米出来的。实系不少，小人等访查俱已是 实，并不敢妄言。大人必须在开仓之先，早作准备，曷以去其私弊，使这些土豪恶 棍，惧怕大人法令。仓内之事自然严整。”贤臣听罢，满面含怒，连连说道：“可 恨哪可恨！仓库乃国家重地，此等鼠辈，竟如此胆大欺心，作此蒙弊之事，实属目 无法律。我施某若不治绝这些恶奴，我岂食国家俸禄，再不能与国家出力，与军民 人等除害。似此等之辈，候开仓之时，擒住恶棍，严刑审讯，重责不恕。那时事了 之后，你三人再加升赏。本官自有办法，你等三人速去，照常四处访查办事要紧。 千万口角严密，不可走漏风声，紧防偷漏之徒。”关小西听罢，连忙答应，转身出 了书房，仍然各处查访。三人去后，施公坐在书房，吩咐施安取了一部《纲鉴》， 大人观看不提。 且说通州城北出了一宗奇事：此庄离城三十里，地名叫圣义村。村中有一家姓 刘，只有夫妻二人，家中小富，娶妻郝氏。平日吃斋念佛，广行善事，近方的人多 称为刘好善。半世无嗣，年至四十，岁忽生一子，夫妻二人甚为欢悦，以为有了后 嗣，更加修德，诸事谨言慎行。老夫妻二人总要教训儿子成名，才合心意。不料长 成是个傻子，夫妻因此闷闷不乐。郝氏时常含泪叹气，刘好善劝解郝氏，随说道： “你与我总要望长处想。常言说：‘有子莫嫌愚’，愁闷也是无益于事，你我虽然 子傻，尚不绝祖上香烟，倘然你我死后之时，任他去罢！凡人生天地间，各有一定 的造化，儿女不能替死。纵然千思万想，也难逃幽冥之鬼。无儿女也不过如此，那 里黄土不埋人，你今大多此一举。”郝氏听罢，只得忍泪含悲道：“夫主，我岂不 知“眼前欢乐终归土，谁能替死见阎君’。话只如此，可惜你我吃斋念佛，修了傻 子，看来总是无报。”好善说：“贤妻言之差矣！常言道的好，一人总有一种的造 化，又何必多虑。”夫妻正在闲谈，忽听门响，傻子叫声：“妈呀！我饿了，吃点 斋儿。”连喊带走，进得门来，站得在夫妇面前，只是哈哈傻笑。夫妻看罢，不胜 郁闷。又过了几年，老夫妻双亡，村中人怜其此子憨傻，又念老夫妻行善，合村人 帮助发丧殡葬已了，剩下傻子伶仃孤苦，村中现有三官庙，村中人公议，将他送在 庙中当和尚。庙中有一位老和尚年已七旬，把傻子收为徒弟。又过了几年，傻子长 到十七、八岁，还是人事不知，就是傻笑，老和尚教授他经卷，只会一句：“我的 佛。”一日，天色将晚，老和尚命他关上角门，师徒只二人在禅堂对灯而坐，老僧 想起傻和尚自家苦楚、不由点头叹息，老僧屡次的望他说话，全然不懂，就是傻笑 不绝，却是心无二意，老僧正然思念傻和尚之事，暗自思想，忽听外面有人叩门， 老僧只当是庄主前来闲坐，叫傻徒弟：“你去开门，问是何人叩门？”徒弟应声而 去，来至角门将门开放，问：“是谁打门？”也不等人答话，望内就跑，对着师父 只是傻笑。又听外面有人叫，老僧无奈，只得亲自出门去看，随问了一声，乃是借 宿之人。 老和尚往里面相让，抬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僧人，其俊无比，又细看却是一僧 一尼。老和尚看罢，也不说破，叫声：“徒弟，你送他们二人在西配殿安歇去罢！” 此时月色当空，不必点灯。老僧见傻子领他到西配殿，刚然转身要走，忽听女僧 “哎哟”一声，口内只嚷：“肚疼！”老僧走到门外，只见女僧坐在地上。老和尚 连忙问道：“所为何故？”那女尼言是：“到了临月之期，求老和尚发一慈悲，借 一席铺地。”老和尚听罢，暗自说：“事已至此，那不是行善？”叫傻弟子取了两 把干草出来，交给他们。老僧与徒弟回到禅堂。不多一时，忽听小孩啼哭之声，老 僧知女尼已是分娩，这才双手合掌，念了几声“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又叫徒弟 熬了些饭汤，端着一同送至配殿。声，老和尚心中纳闷：“莫非僧尼殿中自缢？待 我瞧瞧如何。”随叫：“徒弟掌灯来。”徒弟答应，端灯引路，老僧仍扶他肩膀来 到角门，看了看各门都是闭着，只得复回到配殿门外。又叫数声，仍不见答应，正 在猜疑，忽听殿内有痰声响，老僧听罢，大吃一惊，说：“傻子快放下灯来，殿前 去救人！”傻子把灯放下，老师父两手把门推开进去，叫徒弟拿起灯来照看，并不 见人影。满殿内都是香烟缭绕，耳闻隐隐有音乐之声。老师父诧异，复又振目细看， 并不见血迹婴孩，连干草却也不见，地上并无别物。老师父叫：“徒弟，你且带上 殿门。”徒弟答应，刚要用手带门，只听门后草声响亮，老和尚忙拿灯来观看，只 见门后一边一束干草。老和尚暗想，这必是把孩子弄死，裹于草内，他二人逃去。 随叫：“傻子，打开草捆。”忽闻一阵香气扑鼻，又细一看，内有一物放光。老和 尚走至近前，原来是一部经典。 mpanel(1); 老和尚看罢，心中甚喜，知是神物所赐的珍宝，连忙念一声“阿弥陀佛！”打 开看时，上面并无字迹。老和尚暗自吃惊，说道：“奇怪！”那知这经是刘好善善 心感动菩萨点化送来的，傻子本是罗汉临凡。一人得道，九祖升天。 刘好善夫妻一生行善，所以感动神佛罗汉下界，是以神人送来金字真经点悟他。 老和尚不知，拿着经卷去，说：“是何缘故？为何经卷无字？”傻子一旁站着哈哈 大笑，说：“师爷那上面不是一大些黄字？怎说无字，对着他哭呢？”老和尚听罢， 忽然醒悟说：“是了，这经原来是这傻子的造化。”想罢师徒回至禅堂，将真经供 在佛龛之内，虔诚拜毕，天已将明。老僧坐在炕上，因夜间受了点风寒，第二日便 就卧病不起，不多几日，竟自呜呼哀哉！ 合村公同帮着傻子殡葬已毕。从此庙内只剩他一人。这傻子自得了金经真经， 暗有神圣传法，教他这部经典。傻和尚日夜虔修，便得了佛法，深明道理，往往说 些个隐语。村中人看不透，只当作疯癫傻话，全不理论。和尚也不肯明彰异迹，终 日在庙中傻说傻笑。 这年到了康熙四十三年，天下大旱，直至五月中旬尚未落雨，军民人等着忙， 各处督抚进折表奏，佛爷览毕，降旨御驾亲临，拈香默祷。王公侯伯、五府、六部、 十三科道，各衙门文武官员，俱沐浴候随圣驾。京都庵观寺院，僧道尼跪奉皇经。 又颁行天下，各省禁宰杀，一体叩祈甘雨。顺天府转详各州府县文武官员，与各庙 字设立雨坛，令高僧、高道叩拜神佛。各衙一例遵办。禁荤食素。 且说贤臣在通州，会同合郡官员，连忙派人到城隍庙设下雨坛。僧、道扬幡挂 榜，法器齐鸣，僧、道上坛各奉真经。贤臣蟒袍补褂，同众文武每日焚香，佛前拜 祷叩求甘雨。这日正同文武佛前行礼，只见有人前来禀报说： “有巡漕御史在城外下马，现时到了馆驿，小人们前来禀明。”不知这位御史 姓甚名谁，且听下回分解。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