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三十九回 恩偿夙愿追忆画蔷 缘了前生重谐卜凤 话说贾环见了贾琏想要躲避,猛不防贾琏将他叫住,贾环只得回转身来站着。 贾琏道:“环兄弟,你这几时趁着家里有事查察不到,你在外头闹的太不像样了。 我要写禀帖到老爷任上去,老爷是已有了升转的信,等旨谕一下,就要回京请训, 那时候看你死呢活。我听太太已给了你屋子里人,你宝哥哥叫你同兰儿下场,给你 捐了监,照也有了。你肯听我一句话呢,书也念念,好歹巴结完了三场,再别出去 胡闹。老爷回来,我也好替你遮饰过去了。 你自去想罢。”贾环脸涨通红,不敢回答一句话。贾琏又瞪了他一眼,自走开 了。 贾环因在锦香院被堆子上要拿,受了这一次惊吓,稍为敛迹;屋里有了彩云, 私情已遂,不想再去问柳寻花;又被彩云随时劝阻,贾环倒肯受他几分管束;还怕 贾政回来究责,从此摒除外务,竟将纨绔恶劣行为渐渐改了。 赵姨娘知道彩云一事全仗黛玉之力,又听说宝玉的主意与环儿捐监下场,顿时 把他母子抬举起来。想起那一年薛大爷带了许多南边东西来,宝姑娘叫人送来分给 环儿,我还夸宝姑娘为人,抱怨林姑娘尖刻,如今诸事有咱们娘儿在眼里,先前真 是错怪他的。俗语道的,“日久见人心”,一点也不错。从此赵姨娘不但把怨毒宝 玉之心冰消瓦解,而且追悔无及,亲到黛玉处说了无数感激的话。 接着彩云也来谢黛玉,黛玉往紫菱洲去了。晴雯、紫鹃都在那里,便拉彩云坐 下。见彩云尚未开面,同自己一般,不过收在屋里留以有待。一面叫小丫头子倒茶, 因小丫头都玩去了,五儿在外间屋子里泡了一盏茶,进来递与彩云。彩云接了茶对 五儿笑道:“你几时进来的?也巴结上好地方了。”五儿想起茯苓霜,一时带累他 母女两个人受了一夜苦,一向不敢发泄,如今到了这里,听他说巴结上好地方的话, 由不得哼了一声,道:“幸亏先前没有撵出去,得到了好地方,也没别的话头,就 是太太屋里再被人家偷了东西,去巴结相好的,可连累不着我受罪了。”彩云听了 五儿的话触心,禁不住脸上一红,羞脸变怒,指着五儿骂道:“你这小蹄子,才上 了台盘没几天,就要倚势欺压人家!你见我偷了太太的东西去给过谁?就算我偷了, 害着你的筋疼!不是你们厨房里现搜出赃来,就硬派上你们个贼名儿了?”五儿道 : “我没有指名说姑娘偷太太的东西,姑娘何必揽到自己身上去。姑娘说我们厨 房里有赃,有赃要有贼,到底审出偷盗实迹了没有?”紫鹃喝住五儿道: “你要死呀?不怕奶奶回来听见了捶你。”又笑向晴雯道:“怪道五儿长来像 你,听他这张厉害嘴,和你差不多。”晴雯也笑道:“五儿原该打,怎么就得罪新 姨娘起来。”彩云见紫鹃吆喝住了五儿,也就不言语了。又听晴雯和他取笑,便不 依,向晴雯道:“我是新姨娘,你算什么呢?你是新奶奶,新太太?怕一个样儿, 还挣不到姨娘的分儿呢。不想想自己,混来取笑人家,唉呀呀,好不害臊。”晴雯 一想,原是自己的话说莽撞了,便向彩云陪笑道: “好妹妹,是我的不是,别生气。”一语未了,麝月从外边进来,听见晴雯和 彩云陪礼,便道:“我同他过了半辈子,凭他自己错了,总强到底,要他赔不是, 可是今儿第一遭,还是彩云姊姊脸大。”说着大家一笑。紫鹃问麝月道:“姑娘在 邢大姑娘那里做什么?”麝月道:“才开了棋局,和史大姑娘下棋呢,叫我回来取 马褂。”麝月便往黛玉屋里取了一件夹纱马褂送往紫菱洲去了。彩云道:“奶奶回 来还早,你们替我说声罢。”说着起身,彩云与紫鹃、晴雯三个人同出了潇湘馆。 彩云道:“你们要往哪里去?”晴雯道: “今儿好凉快天气,我们约着逛逛,还要转到梨香院去。有你来了又坐住了, 咱们同走罢。”彩云道:“赵姨奶奶还等着我描花样子,你们自去。”一路说话, 行至蜂腰桥分路,彩云自出园去了。 这里晴雯、紫鹃慢慢行走,听得宝玉叫着赶上来问:“你们到哪里去?”晴雯 道:“屋子里坐着闷得很,和他到梨香院去逛逛。”宝玉赶上前去道: “这里来,那边有起阁子的匠人,你们厮赶着我,盘出了栊翠庵多走几步,横 竖闲逛。”说着穿林渡径而来。只见碧天云净,桐荫生凉。宝玉道:“立过了秋, 竟是一派秋天的光景。原来节气是不错一点的。”紫鹃道:“记得去年这时候,正 是避难的,躲在妙师父庵里呢。”晴雯道:“我比你强,在堡里住了两三年,春夏 秋冬也一天一天的挨过了。”宝玉一路听他们讲话,不多时到了梨香院。 先进清音班的屋子里,只见那唱大净的女孩子在那里哭呢。原来他们两班都住 在梨香院,彼此往来,讲到唱曲,字面辨得真,板眼按得准,清音高似戏班,却不 知道场步。清音的师父也要这些女孩子学几出戏,请戏班里教师过来教他们。今儿 正在那里排大净的戏,师父因他脚步走得不是,打了他几下。宝玉见了,问起缘由, 便生气把他师父吆喝道:“他们本来不是唱戏的,该慢慢教他学习,不可性急,底 下再不许打他们!我知道了是不依的。”那教师只得应了一声“是”,各自走开。 宝玉拉了唱净这女孩子的手问:“学的什么戏?排了几天了?可会了没有?” 一面又拉了庆龄说话。那遐龄虽然在怡红院走动,和晴雯时常见面,到底与紫鹃分 外亲热,只挨着紫鹃身旁说说笑笑。晴雯和他玩道:“你瞧庆龄是有二爷欢喜他的, 可恶遐龄也只认得鹃姑娘,理也不理我。”庆龄们听了,赶忙笑着走过晴雯身边。 紫鹃道:“你喜欢他们亲热,很好。”便叫: “庆龄、遐龄,你们两个都拜给晴姑娘做了干女儿可不好?”一语未了,不由 晴雯做主,两个人便跪下磕头,连叫“干妈”,臊得晴雯脸涨通红。宝玉见了笑道 :“这有什么害臊的,比如芳官这几个,认那些混帐老婆子做干妈,不如认你们好 多着呢。”紫鹃便笑向庆龄道:“你们有了干妈,就该去认干爹。”说着呶嘴儿叫 他们去认宝玉,和晴雯取笑。庆龄们也知道紫鹃要玩晴雯,便一眼瞅着晴雯摇头, 笑道:“我们可不敢。”紫鹃道:“你们瞧,认了干女儿就回护干妈了。”庆龄笑 着叫唱大净的女孩子去拿了鼓板笛子来,把鼓板递与宝玉,自己拿起笛子道:“二 爷的‘折柳阳关’还没很熟,再唱一回。”说着,把笛子亮好,宝玉尚未开口,只 见戏班里的藕官笑嘻嘻的赶来,拉了宝玉过去。见藕官房里坐着他们一个同班女孩 子笑脸相迎,赶忙站起来请安倒茶,亲手捧与宝玉。宝玉仔细瞧他,便是在蔷薇花 下画“蔷”字,要他唱曲不肯唱,反走了开去,冷落他的这个龄官。今儿为什么忽 然殷勤起来?再看他柳眉带蹙,杏靥含颦,妩媚中露出一种病态愁容。宝玉正思细 探其故,藕官拉了宝玉至无人处道:“龄官有一件事要求二爷呢。”宝玉问:“有 什么事?”藕官道: mpanel(1); “他先前在里头唱戏就和蔷哥儿好,二爷也知道的。后来咱们出去仍旧唱了戏, 蔷哥儿还常去瞧他。如今咱们又进来了,他们两下里干着急。蔷哥儿要买他出去, 因在里头唱戏,师父不敢做主。蔷哥儿寄信进来叫龄官想法儿。 龄官也知道我在杏树下烧化纸钱被春燕的姨妈看见不依,幸亏遇了你,倒替我 遮掩过去,说你最肯怜念我们女孩子的,想要求你,当着面又臊得开不出口来,所 以我替他来求二爷的情。只要二爷肯到上头去说一句话,准他出去,师父另去聘了 一个脚色来顶了他。”宝玉问:“顶他的人有了没有呢?”藕官道:“那是现成。” 宝玉道:“龄官有了替身,也不用到里头去说话。只推龄官有病,到外边调养好了 再进来。里头也不查察这些,叫了一辆车子,把龄官送到蔷哥儿家里去就是了。” 又笑道:“你去对龄官说,今儿可要好好唱一支曲儿我听听。”藕官也笑道:“今 儿就叫他唱十支曲也包管肯。”说着,引宝玉到龄官房里。龄官跟了进来,藕官道 :“二爷要听你的曲儿。”宝玉道:“我可不要听昆曲,要唱小曲呢。”藕官道: “他就唱的好《马头调》,还会自己弹。”龄官便拿起琵琶,伸出尖尖玉指拨动弦 槽,嗽了一声嗓子,轻启脂唇唱道: 绣不完,细针密线的鸳鸯带;拭不干,泪珠滚滚滴下香腮。想起我那可意人儿 今何在,病恹恹香销锦帐,软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