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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捆厅柱一福将受辱 花园内三小厮被杀
且说白菊花亮出宝剑来,要结果赵虎的性命。张大连拦住说:“晏贤弟不可性
暴,我准知道,赵老爷是个好人。”白菊花便又坐下。张大连说:“赵大哥别怪,
我晏大兄弟他是个粗鲁之人,你还是瞧着我。纵然你便说出来人多少,在哪里居住,
也是一件小事。为什么拼着自己性命,执意不说哪?”赵虎说:“你一定要问,我
便告诉你,可便宜了你。”张大连说:“只当就是便宜我罢。”赵虎说:“我们人
来的甚多,尽能高来高去的便有三百余人。”张大连说:“你别信口开河啦,哪里
有这么些人呢?”赵虎说:“你如不信,我便不说了。”张大连说:“你把有名姓
的,说上些个与我听。”赵虎说:
“你听着,有北侠欧阳春,南侠展熊飞,双侠丁兆兰、丁兆惠,云中鹤魏真,
钻天鼠卢方,二义士韩彰,穿山鼠徐庆,四义士蒋平,白面判宫柳青,小诸葛沈仲
元,铁背熊沙龙,孟凯,焦赤。”说完即问张大连有三百没有。张大连说:“哪有
三百,共总才有几个人。”白菊花在旁说:“不用听他的了,他尽是信口胡说。”
张大连听着,也觉不确实,说:“姓赵的,你要不说实话,我可就不管了。”赵虎
说:“谁教你管哪!除过是你,别人问我,我还不说哪。”猛然间听赵虎扯开啜子
连连喊道:“赵虎被人捉住了,赵四老爷被人捉了,赵虎被人捉了!”周龙问:
“这是作什么呢?”张大连明白他的意思,急速便将赵虎的破衣裳扯下一块,把赵
虎颊腮一掐,与他口中塞上物件。柳旺也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张大边说:
“他们外头必有一同来的伙伴,不然他不能扯开嗓子乱嚷,为的是教他们伙伴听见,
好来救他。”白菊花说:“还是杀了他罢。”白菊花正要去结果赵虎的性命,忽然
从外面进来了三个人。赵虎虽然塞住口,不能说话,瞧这三个人倒也瞧得清楚。全
都是箭袖袍,狮蛮带,薄底快靴,肋下佩刀。一个穿红,一个穿青,一个穿蓝,是
两高一短。这三个人相貌实在难看,生的实系凶恶。正当中这人,面如蓝靛,发似
朱砂,红眉金眼,连鬓落腮红胡须,身高五尺,宽倒有四尺,还有一件奇文,精细
的脖子长有一尺。大脑袋细脖子最难看无比。眼瞅这脖子擎不住脑袋,那个脑袋直
在脖子上乱晃,类若是铜丝儿缠的一般,东倒西歪,前仰后合,又是难看,又是可
笑。看那两个人倒是英雄的架子。一个面似瓜皮,青中透绿,绿中又透着亮,凶眉
恶眼,未长髭须。一个是面赛淡金,半个面上有块紫记,上长了许多绿毛,粗眉大
眼,也没胡须。那个细脖子的先与火判官周龙见礼,然后与张大连相见,回头又看
见白菊花,说:“原来晏寨主也在此处。”二人对施一礼,又问周龙:“这位朋友
是谁?”周龙说:“与你们二位引见引见。
这位是柳家营人氏,号为青苗神柳旺。这位是兖州府人氏,号为细脖大头鬼王
房书安。”彼此一一见礼,又说了些久仰大名的客套。周龙又问道:“这二位是谁?”
房书安说:“这就我带出来的两个兄弟,新入我们这个跳板,是亲弟兄两个,过来
见见。这便是我与你们常提说的周寨主,这位是追魂催命鬼黄荣江,这位叫混世魍
魉鬼黄荣海,俱是杭州人氏。”二人给周龙行礼,接着次第一位一位,全部见过,
然后众人落座,献上茶来。周龙问:“三位贤弟从何处至此,有何贵干?”房书安
说:“我带着二位兄弟,特意前来拜望你老人家,然后拜望绿林中众位朋友们,俱
都叫他们见识见识。还有一件事,团城子东方大哥立擂台,聘请天下绿林众位哥们
前去护擂。我算计着哥哥必然见了请帖了。”周龙说:“事情我算知道了,请帖我
还未见哪。”房书安说:“早晚必到。可是此时出了一个与咱们绿林人作对的,并
不把咱们瞧在眼内,你们听见说没有?”张大连问:“是谁?”房书安说:“五鼠
五义之内,有个穿山鼠徐庆,他的儿子名叫徐良,外号人称多臂熊,又叫山西雁。
这个人长的貌陋,黑紫脸面,两道白眉,平白一看,就相似一个吊死鬼一般。他的
本领,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土龙坡高家店高寨主,叫他杀跑了,桃花村病
判官周五寨主,也叫他杀跑了,桃花村成了火场。这个人会装死,又会假受蒙汗药,
追人往西北追,他能在东南那边等着。崔龙、崔豹叫他追的无路,好容易才逃了性
命。此人诡计多端,见了咱们的人,绝不放过。”白菊花说:“房兄别往下说了,
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慢说他一个晚生下辈,便是徐庆,也不放在晏某的心
上。”房书安说:“我算是多言,我既知道又不能不说,无非告诉列位,如要见着
他的时节,小心点便是了。”白菊花说:“我若见他的时节,务必把他首级割下来,
拿回叫众位看看如何?”房书安说:“晏寨主真能如此,可算是给绿林中除了害了。”
房书安只顾说话,猛一抬头,瞧见赵虎捆在柱子上,复又问道:“周寨主,这个是
作什么的?”周龙便把赵虎的这段情由说了一遍,未了说:“问他共来了多少人,
在哪里住,他执意不说,正要杀他,可巧你们三位到了,谁顾得杀他哪?”房书安
说:“就为晏寨主盗来冠袍带履,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且交与我,问问他们的下落。”
说罢自己来在赵虎面前,说:“朋友,我与你商量一件事情。”就见赵虎鼓着腮帮
子一语不发,尽冲着他点头。旁边有人说:“塞住口哪。”房书安伸手将他口内东
西取出,说:“朋友你姓赵哇,你就是赵校尉老爷么?皆因我们晏贤弟盗来万岁爷
的东西,也是一时之错,如今后悔已迟,情愿再把东西送回去,无门可入。你可能
够与我们作个引线之人,便连我们都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你能应此事不能?”赵
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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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便叫房书安哪!我看着你替你纠心。”房书安说:“你替你纠着什么心哪?”
赵虎说:“你这个脖子太细,擎不住你这大脑袋,那时脑袋掉下来准要砸你的脚面。”
房书安说:“你说话够多么损!”赵虎说:“你这个脖子太不是样子了,精细挺长。”
房书安说:“已然长就的,那可没法了。”赵虎说:“我教给你一个招儿,便好看
了。”房书安说:“什么招儿?这可要领教领教。”赵虎说:“你量着尺寸,揪住
脑袋,剁下七寸去趁着热血一粘,准保就好看了。”房书安说:“我要胡骂你了。
瞧着你怪憨厚的,说出话来够多么损。我与你说正经事,别玩笑。”赵虎说:“谁
与你玩笑?你们如有真心;我便带你们前去。不是我说句大话,在我们相爷那里,
我说一不二。”房书安说:“那便很好了。你带着我们,这便上开封府还是去找别
人呢。”赵虎说:“自然先见见别人。”房书安说:“先上什么地方?离此处远哪,
还是近?我们好预备些盘缠。”赵虎哈哈一冷笑说:“怪不得你脖于长,你行出这
个事,再叫你脖了长出二尺也不为多。”房书安说:“你不用说我脖子。你总得说
出实话,他们在什么地方居住,有多少伙伴前来才行。”赵虎说:“你把我解开,
我带着你们一起走,也不用你们的盘费。”房书安说:
“你不告诉我们地方,可不能去。”赵虎说:“一定要问在什么地方,你不是
从你们家里来么,会没瞧见?”房书安说:“没瞧见。”赵虎说:“全在你老娘屋
里炕上坐着,还有你姐姐妹妹相陪。”刚说完又喊叫起来:“赵虎被捉了!赵四老
爷被捉了!”气得房书安也是混骂,给了他两个嘴巴,复又把他口塞上。可巧外面
有人进来回话说:“扬州郑二爷到。”周龙说:“请。”房书安正要拿棍子打赵虎,
外面有人进来,就不能打了。赵虎往对面一看,这个人一身青缎衣衿,薄底快靴,
面如重枣,助下佩刀,背着一张弹弓,细腰窄背,双肩抱拢,一团雄壮。周龙往前
抢行了几步,那人双膝跪倒,周龙用手相搀,说:“贤弟一向可好?”回答:“兄
长,这一向纳福。”周龙说:
“贤弟你看那旁是谁?”那人一转身,看见了白菊花,双膝跪倒,放声大哭。
晏飞忙把他搀起起来,说:“贤弟为何这等痛哭?”原来此人最正派无比。
周龙见此人到来,立刻吩咐家人,把赵虎幽囚在后面空房之中,叫两个人看守
着他,家人答应,将他解下柱来,往后面就推。进了后花园,直奔空房。
正走之间,忽听“嗖”的一声,赵虎扭头一看,是一条黑影,手中刀兜着家人
后脑壳,“磕哧”就是一刀,人头砍落,“噗咚”一声,尸首栽地。要问来者何人,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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