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四十三回章 秋谷痛骂无耻奴 王佩兰暗吃山西醋 且说贡春树同辛修甫走到一品香门口,见停着一辆包车,却不晓得是何人吵闹, 便急急的走出门外看时,只见一个年少车夫,十分精壮,头上戴着一顶极细的外国 窄边草帽,身上穿一件玄色拷绸号衣,四围用湖色金阊纱滚着灵芝如意,品蓝生丝 裤子,玄色夹纱快靴,靴上也用绿皮镶成如意头的样子,那样儿甚是时髦。春树暗 想:不知是那里的车夫,打扮得这般邪气。又见那车夫揎拳掳背的,揪着一个衣裳 破碎的老头儿,白须白发,已有七十多岁光景。只听得那车夫口中骂道:“我把你 这个瞎眼的乌龟!好好的自家走路,怎么撞到别人身上?几乎把我撞了一交,还把 我的衣裳扯破。你好好的赔了我的衣裳便罢,若说一声不肯,我就请出我们的老爷 来,一张名片,把你送到巡捕房锁押起来,看你走路还撞人不撞?” 那老头儿听了这一派利害的话儿,早把他吓得浑身乱抖,面容失色,没口子的 求告那个车夫道:“我一时自不留心,把你撞了一撞,可怜我是个穷人,那里赔得 起你的衣服?只求你行个方便,放我去罢。”那车夫那里肯听,圆睁两眼,大声说 道:“你这个老死囚,谁叫你走路这般乱撞,你赔不起难道就算了么?”那老头儿 听了更加着急,再三哀告,车夫只是不依,拉住不放,却看着他自己身上穿的一身 衣服,扬扬得意的样儿,摇头晃脑的向旁边看的人说道:“我这一身号衣穿了还不 多几次,偏偏今天遇着这老乌龟,走路就如逃命一般,没命的撞过来,把我簇新的 衣裳拉了一道口子,你想可恼不可恼?”说着,便提起那拉破的地方给众人瞧看。 春树看时,原来是那衣裳叉口里头,少微脱了些儿线缝,并不是要紧地方,明 是这车夫倚着主人的势焰,狐假虎威,在那里欺压良善。春树见车夫满面得意的样 儿,挺胸凸肚指手划脚的揪着那老头儿的衣领,定要赔了衣裳才罢,气势汹汹,像 要打他的样子。这老头儿本来是个老实乡愚,又不会说话,被那车夫讹住,急得他 无可如何,看他那个样子,像要哭出来的光景,不住口的认错,说:“我是个苦人, 那里赔偿得起,只算放了一个生罢。”旁观的人听了,都甚可怜那老头儿,争着上 前劝解。那车夫那里肯听,不觉心中焦躁起来,顺手把那老头儿着力一拖,听得 “哈”的一声,早把那老头子领口撕破,直豁到背脊上来。老头子没有防备,站立 不稳,扑地跌了一交,扒起来不敢开口,还在那里央求。 春树见此光景,心中十分忿恨,打算要替那老头儿抱个不平,便抢步上前,分 开众人,向那车夫说道:“你的衣服虽然破了些儿,却是脱了线缝,算不得什么损 伤!你一定要他赔你的衣服,你看这老头儿的样儿可是赔得起衣服的人么?况且他 不过撞你一下,你就要他赔还衣服,你把他的衣裳撕破,难道是不要赔的么?据我 看来,还是两边扯直,放他去罢,你就是和他闹到明天,他也赔不出你的衣服,何 必要这般的倚势横行?” 贡春树说这一番话儿,自以为是极和平的了,那车夫料无不听之理。不料那车 夫听了把脸一沉,睁着一双贼眼冷笑一声道:“先生,你走你的路儿,不要来多管 我们的闲事!你不晓得我家老爷的利害,一身新做的号衣给我穿了出来,如今破了 一块,给他看见他肯答应么?这个老乌龟如若定不肯赔,管教他到巡捕房里坐上几 天,吃些眼前的苦楚,他才晓得利害呢!”几句话,把一个贡春树气得发昏。 辛修甫在后边听得也是心中不忍,走上来向车夫说道:“这老头儿虽然穷苦, 却总是我们四万万国民内的同胞,你不能照应他些,已经不能尽同类的义务了,为 什么倒反施着野蛮的手段,用压力去禁制他,你难道没有一些儿国民思想的么?” 那车夫听了,那里懂得他讲的是什么东西,满口叽哩咕噜的说不清楚,只认辛 修甫说的是外国话,倒也不敢得罪他,只向修甫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懂得他话说的 意思。 修甫自家也觉好笑,便向他讲了一句平话道:“你放那老头儿去罢,他穷到这 个样儿,你难道没有一些恻隐之心么?”那车夫听得明白,方知他刚才的说并不是 外国话儿,又翻起那一张势利面孔恶狠狠的瞪了修甫一眼,竟不理会于他,却只顾 朝着老头儿暴跳如雷的道:“怎么样,你延捱一会子就不要你赔不成?我没有多大 的工夫在这里等你,我可要喊巡捕去了。”气得个辛修甫走了开去,不忍看他,向 着贡春树叹口气道:“你看他穿着一身奴隶的衣服,不晓得一些惭愧,反觉得一面 孔的得意非常,靠着他主人的势力,糟蹋自己的同胞。就和现在的一班朝廷大老一 般,见了外国人侧目而视,侧耳而听,你就叫他出妻献子,他还觉得荣幸非常,仗 着外国人的势头,拼命的欺凌同种,你道可气不可气?怪不得外国人把我们中国的 人种比作南非洲的黑人,这真是天地生成的奴隶性质,无可挽回。你想我们中国, 上自中堂督抚,下至皂隶车夫,都是这般性质,那里还讲得到什么变法自强?只好 同三两岁的孩子一般,说几句梦话罢了。” 春树道:“这个车夫实在的可恶,怪不得激出你平日的牢骚。但不知这个时候 秋谷恰恰走到那里去了,若得他来解劝,这车夫若是不知风色,不免就要吃亏。偏 偏我们两人都是个弄笔书生,没有一些气力,到了这些地方,可见平日懂些拳棒也 有用处。刚才只要我有些气力,我便不管他什么捕房的规矩、租界的章程,且先将 这车夫痛打一顿,出出这一口不平的恶气,只当做陈琳的一篇草檄,祢衡的三挝渔 阳。” 贡春树正还要说将下去,不料章秋谷早已随后下来,见门口有人吵闹,不知何 事,便也挤出来。看时,见贡春树正在和那车夫说话,秋谷暗笑春树这样斯斯文文 的话儿,这班山精野兽一般的人,那里肯听他的说话?果然那车夫非但不听,反把 贡春树抢白了两句。又见辛修甫抢上前去,和车夫背了一大套的新名词,秋谷更加 好笑,跟在二人的后面,听他们再说什么。那车夫闹事,他们两人劝解的情形,一 一被他看得明白,听得分明,此刻再忍不住,在他们二人背后直跳出来,大笑道: “你用这些说话去劝这种绝无意识的畜生,真真是对牛弹琴,枉费了多少功夫,他 却一毫不懂。你想一个拉包车的蠢物,他有这样高的人格么?”修甫听了,也不觉 自家好笑起来。秋谷又道:“要打发他们这些禽兽一点不难,自然另有一番说法, 不信你看我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车夫扭着老头儿的衣服,高声叫起巡捕来。那老头儿 急得战抖抖的涕泪俱下。幸而叫了一声,巡捕尚未听见,秋谷急忙走上前去,两手 一拦,说一声:“且慢!”就这一拦里,早把那车夫的手松开,两人一齐倒退了几 步。车夫见秋谷的手势来的利害,不觉吃了一惊,又见秋谷人才轩爽,衣服鲜华, 凤眼含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