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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陆好善害怕赔钱 宁承古诈财捱打 愿与好人相遇,诸般有趣。一时间急难之中,倚作善神救护。 倒运伴随恶妪,强留下处。奔驰看景又赔钱,钱有数,愁无数。 ――右调《一落索》 却说素姐得人解救,扶进卧房,次日害胸膈胀闷,脖项生疼,不曾起来梳洗, 也不曾吃饭,足足睡了一日。相主事娘子时时进去看他。相大妗子也进房看望,说 道:“你原是风流活动的人,把你关闭在衙舍里面,怎怪你害闷着急。外甥回家, 只怕有事羁绊,又且不能就回。我与你小叔子商议,不然且送你回家,你可散心消 闷。万一屈处出你病来,好意翻成恶意,也叫外甥后来抱怨。”素姐道:“若大妗 子肯果真送我回家,真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就在枕上把头覆将转来,在枕上 一连点了几点,说道:“我这里就与妗子磕头相谢,妗子千万不可食言。” 相大妗子果然再三撺掇,与素姐扎括衣裳,收拾行李,雇了四名夫,买了两人 小轿,做了油布重围,拨了一个家人倪奇同着再冬护送,择日起身。送行致赆,这 些套数不必细说。素姐辞别出门,相主事又差了一名长班陆好善送到芦沟桥上回话。 素姐刚出得门,自己在轿中说道:“每日把我关闭在衙,叫我通是个‘瘸和尚 说法,能说不能行。’如今既是放我出门,由得我自己主张,由不得别人阻挠。我 要寻一个主人家暂住两日,务要到皇姑寺一游。你如今且抬我到洪井胡同调羹那里 一看,再到下处。”倪奇合陆好善道:“老爷临行不曾分付叫狄奶奶又另寻下处, 只说叫小的们一直伺候狄奶奶到家,还说叫陆长班跟送到芦沟桥上,伺候得起过身, 当日回话。不敢叫狄奶奶住下。且皇姑寺是宫里太后娘娘的香火院,不着皇亲国戚 大老爷家的宅眷,寻常人是轻易进不去的。就是大老爷家奶奶,也还有个节令,除 了正月元旦,十五元宵,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圣诞,三月三王母蟠桃会,四月八浴佛, 十八碧霞元君生日,七月十五中元,十月十五下元,十一月冬至,腊八日施粥:这 几日才是放人烧香的日子。不是这节令,就是大老爷宅眷,有甚么还愿挂袍、许幡 进灯的善事,问司礼监讨了小票,行给把门的太监,才放进去哩。十来岁的小厮, 通也不许跟到里面,好不严紧。这又不是节令,狄奶奶,且不看罢。” 素姐在轿子里发躁,说道:“我主意已定,你就是我的娘老子,你也拗不过我! 你倒不如顺着道儿撺掇,叫我看玩一回,咱死心塌地的走路。陆长班知不道我的性 子,倪奇你是知道的。您必欲阻拦,我只是交命给你!俺家也还有两个不长进的秀 才兄弟,问你们讨起命了!”倪奇与陆长班面面相看。陆好善道:“这只在管家主 张,我是不敢主的。”倪奇说:“狄奶奶必欲住下,且不就得,我只得回家且禀过 再处。”素姐说:“你只敢去!你要往家一步儿,我拔下钗子来,照着嗓根头子扎 杀在轿里,说是你两个欺心。”倪奇道:“狄奶奶,你忒也琐碎!待我回去禀个明 白,任凭狄奶奶往那里去,俺跟着,使了小的们盘缠么?”素姐说:“这算琐碎么? 你惹起我的性子来,我还琐碎哩!”陆好善说倪奇道:“罢呀!看的见,狄奶奶也 是不依说的,依着狄奶奶罢。这城里也没有方便下人的去处,倪管家,你跟着狄奶 奶往洪井胡同去,我先到俺家收拾收拾,请狄奶奶到我那里屈处三日罢,好叫俺老 奶奶子陪着走动。”倪奇道:“狄奶奶,这们着罢?”素姐道:“你们只肯叫我住 下,可凭你抬我那里去。”倪奇道:“洪井胡同谁家去?我可不认的。”再冬道: “我知道,你跟着我走。”转湾抹角,走到前日那个调羹住的所在,只见双门紧闭, 上加铁锁,紧贴锦衣卫封条,无处可问,败兴而回。 原来相大舅料得素姐毕竟还有这一撞,恐怕露出马脚,预先透信与他,叫他都 暂回骆有莪家且避,所以无人在家。折回轿来,竟往陆长班家去。陆好善住在草帽 胡同,也是自己买的房子。只见: 临街过道,三间向北厅房;里面中门,一座朝南住室。厨屋与茅厕 相对,厢方同佛阁为邻。布帘画丹凤鸣阳,粉壁挂八仙过海。前行五十 多岁的魔母,应是好善的尊堂;后跟三十年纪的妖娆,莫非长班的令阃。 盐木樨,点过绍兴茶;折瓜钱,忙买蓟州酒。狄奶奶倒也家怀,不嫌亵 渎;陆夫人兼之和气,甚喜光临。 mpanel(1); 素姐到了陆好善的门首,陆好善的母亲媳妇,欢天喜地,让到后边,把再冬、 倪奇让过客位,杀鸡秤肉,做饭买酒,极其款待,不必细说。 素姐说起要往皇姑寺去,正苦不是节令,无门可入。恰好陆好善门旁住着一个 铜匠,姓支名一骥,一片声叫起屈来,与人相打。陆好善只道是抬素姐的轿夫彼此 嚷闹,出门看去,却原来是定府虞候伊世行采着支一骥打。这伊世行从小与陆好善 是同窗兄弟,一向相知。陆好善扯住伊世行的手道:“伊老哥,为甚么生气?别要 动手,看小弟分上罢。一定是失误了甚么生活呀?”伊世行也就放了支一骥,与陆 好善相唤,随告诉道:“老太太的大轿上四个铜环,放在大厅里,不知甚么不值钱 贼狗攮的倒偷了三个去。与了他六钱银子,又与了他三分酒钱,叫他配上三个轿环, 足足的整三个月了,每日诓着我跑。哥,你说咱府里到这草帽胡同,来回就是十四 五里地,那昝还是十来日一遭,五六日一遭,这几日叫我一日一遭,光驴钱使了多 少?昨日发神赌咒的许着今日有,哄的我来,越发躲的家去不出来了。这恼不杀人 么!” 陆好善说:“支一骥,你真是可恶!不成人的狗攮的!收了银子三个多月,不 给人家配出来,诓着人老远的来回跑,不打你打狗么!打下子还敢叫冤屈哩!伊老 哥,看小弟分上,限他三日叫他配出来,再要扯谎,伊老哥,你打了他不算,我捻 了他不给他房住。专常惹的人打骂,咱房东也不成体面。”伊世行道:“要是迟的 三日,小弟也不着极。后日早辰,太太合恭顺吴太太待往皇姑寺挂幡去哩,没有轿 坐,发放了小弟一顿好的。我为甚么才扇了他两巴掌来?我说太太且坐坐别的轿罢, 太太又嫌别的轿坐不惯哩。新做的绢轿围,单等着钉环哩,你就一本一利倒银子还 我,我也是不依的。你只连夜赶出来便罢,不然,我带到你兵马司去!”支一骥道: “我合你有仇么?家里放着现成的铜,我打给你,误不了你,明日晌午钉,后日叫 太太坐就是了。”伊世行说:“你就快打,我这里守着你,我也且不家去。” 陆好善道:“伊老哥往小弟家里坐去,叫他生炉子化铜。”伊世行说:“不好, 我要转转儿,他溜的没了影子,这才是‘脖子里割瘿袋’,杀人的勾当哩。”陆好 善道:“这也要防备他。”随进家去,取出茶来,在铜铺里与伊世行吃了,又说: “哥别往那去,小弟叫家里备着素饭哩。”伊世行再三辞谢。 说话中间,陆好善把伊世行拉到铺子外头,悄悄的问道:“太太真个后日往皇 姑寺去呀?”伊世行道:“可不是真怎么!是合吴太太许的幡,也是日夜催赶的完 了,后日准要去哩。已差人合寺里说去了。哥有甚么分付?”陆好善道:“有事仗 赖,哥来的极好,天使其便。相爷的姑表嫂子从山东来,只待往皇姑寺看看。相爷 不叫他去,他恼的上了一吊,如今打发他往家去,他撒极不走,只待去走走才罢。 如今见在小弟家里住着哩,哥看怎么样的带挈他进去看看,完了这件事也罢。” 伊世行想了一想,说:“这事不难,禀声太太,带他去看看就是了。”陆好善 道:“他衣服又不甚齐整,又没女人们跟随,又不知怎么没有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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