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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证婚 意外奇缘,梦中幻剧,印两番之鸿爪,证百岁之鸳盟。梦霞与梨娘,既不能断 绝关系,则梦霞与筠倩自必生连带关系。而两人之婚事,梨娘既极力主张,梦霞应 守服从主义。在梦霞心中,虽抱极端之反对,亦不能不勉为承顺,藉慰知己者之心。 梨娘之所以对梦霞者仅此,梦霞之所以对梨娘者亦仅此。然两人皆各自为计,皆互 为其相知者计。而于筠倩一生之悲欢哀乐,实未暇稍一念及。记者观于筠倩终身之 局,有足为之深悲而慨叹者。故今述至证婚一章,不能不于两人无微词也。 梦霞与筠倩,绝无关系者也,无端而有证婚之举。主动者,梨娘也;被动者, 梦霞也;陷于坑阱之中,为他人作嫁者,筠倩也。而介于三者之间,以局外人为间 接之绍介,玉汝于成者,其人非他,则秦石痴是也。当梨娘筹得此李代桃僵之计, 固以解脱一身之牵累,保全梦霞之幸福。然为筠倩计,得婿如此,亦可无恨。故虽 梦霞容有不愿,亦必用强制手段,以成就此大好姻缘。孰知梦霞已抱定宗旨,至死 不变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大凡人之富于爱情者,其情既专 属于一人,断不能再分属于他人。梨娘已得梦霞矣,梦霞乌能再得筠倩?梨娘之意, 以为事成,则三人皆得其所。不知此事不成,则两人为并命之冤禽。筠倩为自由之 雏凤,事若成,则离恨天中,又须为筠倩添一席地矣。梦霞固深冀其事之决裂,得 以保全筠倩,而恐伤梨娘,一时难以拒绝,曾赋诗以见意,其句曰:“谁识良姻是 恶姻,好花不放别枝春。薄情夫婿终相弃,不是梁鸿案下人。”梨娘自受奸人播弄 以后,心灰情死,而谋所以对付梦霞者,益觉寸肠辗转,日夜热结于中,几有不容 少待之势,以函催梦霞者,不知若干次。梦霞无如何,惟以“石痴未归,斧柯莫假” 二语,为暂缓之计。 无何而岭上梅开,报到一枝春信。石痴有书致梦霞,谓阴历十月已届年假之期, 考试事竣,便当负芨归来,一探绮窗消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屈指不 逾旬日,先凭驿使,报告故人。嘻!石痴归矣,梦霞之难关至矣。石痴早归一日, 则姻事早成一日。此一纸露布,直可以筠倩之生死册籍视之。 沧海客归,东窗事发。石痴者,梦霞之第二知己也。倾盖三月,便赋河梁之句。 梅花岭树,遥隔浩然。朗月清风,辄思元度。相知如两人,相违已半稔念。秋水伊 人之叹,屋梁落月之思,与时俱集,亦易地皆然矣。今者归期已定,良觌非遥,片 纸才飞,吟鞭便起。夕阳衰草,忽归南浦之帆;夜雨巴山,再剪西窗之烛。在石痴 固不胜快慰,在梦霞当若何欢迎乎?然而理想竟有与事实绝对相反者。梦霞闻石痴 归,固并不表欢迎之意,而转望其参宿出昼,姗姗来迟也。非梦霞对待知己之诚, 较前遽形淡薄,至不愿与之相见。盖石痴归来,与薄命之筠倩有绝大之关系,行将 以海外客作冰上人,虚悬待决之姻事,从此成为不磨之铁案矣。 我书至此,知阅者必有所感。何惑乎?则曰:梦霞对于姻事,究持若何之态度, 愿乎?不愿乎?其愿也,则两意相同,撮合至易。幸冰人之自至,便玉镜以飞来, 朝咏好逑之什,夕占归妹之爻,斩断私情之纠葛,即与筠倩正式结婚。事亦大佳, 何必假惺惺作态。如其不愿,则结婚自由,父母且不能禁制,梨娘何人,能以强迫 手段施之梦霞。承诺与否,主权在我,拒绝之可矣,何为而模棱两可,优柔寡断, 既不能抛却梨娘,复不能放过筠倩。聚九洲铁,铸一大错,昏愦哉梦霞!其存一箭 双雕之想,而竟忍欺人孤儿寡妇,以谋一己之幸福乎?则其人格亦太低矣。斯言也, 以之质问梦霞,当噤口不能答一辞。然人有恒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矧事 涉爱情之作用,尤具绝大之魔力,足以失人自主之权。梦霞恋恋于梨娘,未尝不自 知其逾分,而情之所钟,不能自制。即易地以观,梨娘亦何独不然。梨娘不能绝梦 霞,故必欲主张姻事。梦霞亦不能忘梨娘,故不能拒绝姻事。而一念及筠倩之无辜 被陷,心中亦有难安者,明知事成之后,惟一无二之爱情,决不能移注于筠倩。故 当此将未成之际,情与心讼,忧与喜并,显示依违迟疑之态度。梦霞之误,误在前 此之妄用其情,既一再妄用,百折不回,有此牵连不解之现象,则与筠倩结婚,即 为必经之手续,莫逃之公案。而此时石痴既归,更有一会逢其适之事,足以促姻事 之速成者,则同时筠倩亦于校中请假,一棹自鹅湖归也。 mpanel(1); 鸳鸯簿上,错注姓名;燕子楼中,久虚位置。以人生第一吃紧事将次发表之际, 而主人翁与介绍者,尚处于闷葫芦中,瞢无一点知觉。此时之怀忧莫释、身处万难 之局者,惟梦霞一人。梨娘得石痴归耗,喜此事之得以早日成就,了却一桩心事。 谆谆函嘱梦霞,待石痴来,即与之道及,踵门求婚,事无有不遂者。梨娘固未知梦 霞此时忧疑交迫之状态,更作此无情之书以督促之。梦霞阅之,惟有默然无语,愁 锁双眉,废寝忘餐,一筹莫展而已。而远隔千里之剑青,北雁南鸿,消息久如瓶井。 忽地亦有鱼缄颁到,其内容则问候起居外,终幅皆谈姻事,情词蜜切,问讯殷勤。 其结尾则曰:“事成,速以好音见示,慰我悬悬。”咦!异哉,石痴归而筠倩亦归, 梨娘之书方至,剑青之函又来,同时凑趣,各方面若均经预约者。四面楚歌之梦霞, 受多数之压迫,几于无地自容,茫茫四顾,恨天地之窄矣。 石痴既归之次日,即来校与梦霞叙旧。知己久违,相见时自有一番情话。石痴 先询梦霞以别后状况,梦霞一一置答。有间,拊掌谈瀛岛事,口吻翕翕,若决江河, 滔滔不竭,青年气概,大是不凡。而梦霞有事在心,入耳恍如梦寐,此慷慨淋漓之 一席话,乃竟等于东风之吹马耳。曩者地角天涯,睽违两地,怀思之苦,彼此同之。 一日握手周旋,共倾积愫,促膝斗室,絮絮谈别后事,其情味之浓厚可知,而顾冷 淡若是欤! 而人闭户长谈,石痴兴甚豪,将东游始末从头细述,语刺刺不可骤止。自晨以 迄于午,不觉花影之频移也。梦霞意殊落落,如泥人、如木偶,闻言不置可否,亦 不加诘问,惟连声诺诺而已。石痴当高谈雄辩之时,未暇留神细察,既而亦觉有异。 念平日梦霞为人,豪放可喜。曩者朝夕过从,诙谐调笑,无所不至,形迹之间,脱 略已尽。今者久别重逢,晤言一室之内,两人固当各表十分美满之欢情,以补半载 荒疏之密谊,乃观梦霞,竟骤改其故态。此则口讲指画,逸兴遄飞,彼则疾首蹙额, 神情萧索。周旋应接之间,若尽出于强致,绝无一毫活泼之态。意者,其心中必蓄 一大疑难之事,神经失其效用,现此忧愁忧思之象乎? 石痴此时,注视梦霞之容色,默揣梦霞之心理,反觉一块疑团不能打破,思以 言探之。梦霞见石痴语忽中断,双目炯炯,注射不少瞬,若已知石痴之意,乃强作 欢笑以自掩饰。石痴愈疑,不能复耐,起谓梦霞曰:“察君神情蹙然若不胜其忧者, 有何烦恼,憔悴若此?”梦霞闻言,益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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