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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卷 司马玄红颜逢知己 诗曰: 一男一女便成俦,那得人间有好逑。 虞舜英皇方燕婉,香山蛮素始风流。 莫夸夜月芙蓉帐,羞熬春风燕子楼。 美不愧才才敌美,一番佳话自千秋。 话说四川成都府有个秀才,复姓司马,名玄,表字子苍,生得骨秀神清,皎然如玉, 赋性聪明,一览百悟,十八岁就中了四川解元。父母要与他议亲,他想道:“蜀中一隅 之地,那有绝色,古称燕赵佳人,且等会试过,细访一遍有无,再议不迟。”父母强他 不过,只得听他入京。一路上,遇着的朋友见他少年未娶,都诱他到花街去顽耍,谁知 他年纪虽幼,眼睛却高,看得这些妓女就如粪土一般,全不动念。到了京师,寻个寓所 住下,场期逼迫,无暇他求。 二月初八日,随众入场坐在号房中,题目到手,做了七篇文字,就如锦绣一般,十 分得意。一时身子困倦起来,心中想道:“此时尚早,且略睡片时,再誊真未迟。”因 榻伏在板上,昏昏睡去。及一觉醒来,早有一更天气,正待誊写,只听得隔壁号房长吁 短叹。司马玄听了,惊讶道:“这是为何?” 便立起身走出号房来,觑那隔壁号房中,一个举人拿着卷子,像有万分愁苦之状。 司马玄看不过,因问道:“场中风檐寸晷,功名得失所关,老兄何事心伤,这等嗟叹?” 那举人见司马玄问他,便立起身道:“小弟之苦,一言难尽!”司马玄道:“愿闻大 意。”那举子道:“小弟姓吕名柯,就是本府宛平县人,做了二十年孝廉,入场六次, 今年是四十二岁了。三年前,因家贫亲老,不得已就教在山东汶上县。到任后,不幸先 妻就亡了,喜得本地一个王司马,见小弟为人耿直,将他一妇儿许我续弦,虽未行聘, 已有媒妁谆谆言之。不料去冬,新到县尊是浙江人,尚未娶妻,他倚着少年进士,欺负 小弟老举人万不能中,就央媒说合,定要夺小弟这头亲事,小弟一个穷教官,无处与他 分辨。幸得王司马意尚两持,前日送小弟起身,临别时节说道:‘兄若高中,这段姻缘 自在;若有差池,就难奉命了!’我小弟入场来,也指望做两篇好文字,以图侥幸。不 期心愈急,文思愈枯,到此时尚未完草,眼见得功名又无望了!功名得失,丈夫原不当 介意,只可恨已成的亲事,止争此一着,便被得志小人夺去,未免为终身之玷。所以咄 咄为不平之鸣,惊动长兄,殊为有罪!司马玄听了忿然道: “夫妇为人伦之首,怎一个进士便欺负举人,要思量夺去?说来令人发指!也罢, 我小弟弃着三年工夫,成就了兄罢。”吕柯道:“时光有限,兄如何成就得小弟?”司 马玄道:“小弟七草俱完,虽不足观,断不出五名之外,送了兄,好与老嫂去完此一段 姻缘。”吕柯道:“岂有此理?”司马玄道:“小弟年尚有待,便候下科也未为迟。况 小弟不瞒兄说,久闻燕赵多佳人,尚要在此盘桓些时,寻一头好亲事,兄中后做个地主, 为小弟周旋,未为不可。”吕柯道:“长兄高姓?”司马玄道: “小弟蜀人司马玄。”吕柯道:“原来就是四川榜首,久仰,久仰!长兄之言虽感 意气而发,但数千里而来,岂可功名到手,舍己从人?”司马玄道:“一言既出,驷马 难追。”因回号房取了卷子来,递与吕柯道:“吾兄许多不平,藉此可平,小弟不过费 得三年工夫,兄再不必介意,小弟别了,异日当得再会。” 吕柯还要推辞,司马玄已早推病出场去了。吕柯展开来一看,果然篇篇锦绣,满心 欢喜,便先誊了七真,然后再誊七草,誊完再看,殊觉得意。出了场,即寻到司马玄寓 所来拜谢,就要拉司马玄回家去住。司马玄道:“兄宝眷又在任所,府上料也无人,莫 若等兄发后,宝眷回时,到府相扰未迟。”吕柯道: “寒舍果然无人,承兄见谅!”不数日,三场已毕,写出策论来看,司马玄看了道: “虽然单薄,也还不出十名。”到了揭晓看榜,果然中在十名之上,大家欢喜不尽。到 了三月殿试,吕柯亏座师华岳是礼部侍郎,甚有力量,将他殿试在二甲,又考庶吉士, 选入翰林。一时荣耀,着人接取家小,王司马的女儿已亲送至京,与吕柯做亲。汶上县 知县央人来谢罪。吕柯平地登天,感司马玄不尽,接到家中就如父母一般看待。 mpanel(1); 司马玄住在京中毫无事体,每日只检名胜的所在去游览,就各处要寻访个绝世佳人。 寻了年余,毫无影响,因想道: “古来传说多才妇女,如咏雪的谢道韫,作《白头吟》的卓文君,以我今日看来, 皆是以讹传讹之虚语也。若是古人有此等才美妇人,为何今日遍寻,眼中再撞不见一 个?”又想: “我辈男子终年读书,三年一次科举,尚求不出几个真才来,况闺中女子,又无师 友,孤闻寡见,那得能诗能文?古来所传,大都皆是好奇好事者为之耳,如何认真去寻 求?”由此,司马玄求才妇之心就灰冷了。 一日,吕柯的座师华岳六十岁,众门生俱制锦屏、寿文来祝。华岳设酒款待,吃了 一日酒,众客散去,又留几个得意门生到书房中小饮,吕柯亦在其内。到了书房中一看, 只见琴书满座,触目琳琅。众门生又饮了一回,各各起身闲玩,四壁都是名公大老的题 咏。吕柯忽见一张小几上放着一柄金扇,制度甚精,展开一看,只见写着数行小字,笔 法秀娟,有如美女簪花之态,吕柯爱之不舍,再读那字,却是一首五言律,上道: 忧国今元老,忘家旧散仙。 琴书香孔席,雨露满尧天。 鹤发白水白,桃年千复千。 欲窥新耳顺,低祝膝之前。 不肖女峰莲百拜祝椿龄六十吕柯看过一遍,心中惊喜不定道:“这明明是女儿祝父 亲的寿诗,我倒不知华老有这等一个才女,须留心访问的确,好与子苍作媒,也可完我 一件报德之事。”因细将这诗默记在心。 众门生又吃了一会酒,到晚散了,吕柯等不得进门,就忙忙走到书房中来,寻着司 马玄说道:“兄终日叹息天下没有才女,小弟今日访着一个,读他的佳制,真令薛涛无 色、易安减价。”司马玄忙问道:“是真么?兄莫要戏我!”吕柯道: “小弟怎敢戏兄!”司马玄道:“若不相戏却是何人?”吕柯就将华老祝寿、留饮 书房、看见金扇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因取纸笔将前诗默出,递与司马玄看,道:“这不 是他女儿做的,却是何人?”司马玄看了,赞不绝口道:“明明写着‘不肖女峰莲’, 自然是他女儿无疑,但不信他女儿香闺弱质,如何有此秀美之才?只怕其中还有代替之 故,若果是真,这一番真令我司马玄想杀也!”说罢,再拿起诗来颠倒细看,“前六句 化腐为奇,藏巧若拙,已非近代才人所能,至于末二句,耳顺切六十,又以低祝关合耳 顺,又以膝前缴出低祝,一段儿女爱慕父母情态,字字逗出。真匡夷所思,非灵心独露, 谁能辨此?兄须为小弟细访!”吕柯因叫心腹家人到华衙去暗暗访问。家人访了来回复 道:“华老爷家这位小姐才一十六岁,生得如花似玉,兼且知书识字,做的诗文,华老 爷也不能比他。华老爷爱如珍宝,恐有人求亲,故不在人前露说一字,所以人都不知。” 司马玄听了,喜得心花俱开,因说道:“我司马玄千古相思,今日方有着落,纵然无缘, 想死也不算虚死了!”吕柯道:“华老师官已尊矣,兄虽解元,若只如此求亲,也还不 在他眼里。我想才人必定爱才,待小弟几时借个因由,请他与兄一会,酒席间,将兄大 才逞露与他一看,他属意与兄,那时为兄作伐方有机会。”司马玄道:“兄言最为有 理!” 过了几日,吕柯果然独自又借补寿名色,备了一席盛酒,单请华岳一人。华岳因爱 吕柯,却不着情,只得来赴席,席中并无他人,只有司马玄相陪。相见叙了姓名,方才 坐席饮酒。原来华岳虽绝口不向人言,然心下却也暗暗择婿。席间,看见司马玄少年发 解,人物秀美,也十分注意。又见吕柯不住称赞其才,要求老师面试,华岳心下想道: “就考他一考也不妨。”到换了席,大家散步,华岳因说道:“诗文虽曰小道,要求全 美者也甚难。前日学生贱辰,承诸公见祝,长篇短章不为不多,然半属套语,半属陈言, 求一首清新俊逸、赏心悦目迥不可得。今日蒙近思美情,祝之又祝,又幸会司马兄少年 美才,倘不吝珠玉,赐教一律,以志不朽,则学生六十之龄不为虚度矣!”吕柯听了欢 喜道:“门生敬祝之心,苦无可伸,子苍兄大才,正好应老师之命,亦可为小弟借光。” 因命取文房四宝。司马玄逊道:“满长安公卿尚难颂老太师盛德之万一,况西蜀小子陋 学之才,焉敢班门取罪?”说不了,家人又抬过一张书案在面前,笔砚摆得端端正正, 又是一幅红绫铺下,浓磨好墨,只候司马玄动笔。司马玄原要以才自荐,又虚谦一两句, 遂提起笔来,便大着胆,依他女儿韵脚,竟和了一首道: 尽道周公圣,谁知曼倩仙。 道开三百辈,功著九重天。 北阙心常一,南山寿已千。 远人都愿祝,难得到樽前。 华老太师六十遐龄西蜀后学司马玄顿首拜祝司马玄写完,叫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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