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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桃源何处   白元章仔细察看目前形势,觉得这条狭窄磴道,总不像正式的通行要路,而且 这条铁链,也安放得不甚合理,若非“桃花源”中每个人俱是出类拔萃,身具绝顶 轻功的武林高手,像这样所在,岂能轻易通过?   白元章尚在疑惑不定,甄秋水却已忍不住启口问道:“白老前辈,你方才不是 说藓苔上留痕之人,才过去不久吗?”   白元章点头答道:“不错,我曾作如此猜测。”   甄秋水双眉微扬,又复问道:“这人藓苔上留痕,轻功程度可想而知的不会过 份高明!他能够踏着这条长达数丈,在激流之上,摇摆不定,令人怵目惊心的铁链, 越涧而过吗?”   白元章闻言一笑,目视茹天恨说道:“不管对方是否故意诱敌,我们既至此处, 并有路可通,便万无退缩之理!这回茹兄请为白元章掠阵,待我先行过涧!”   茹天恨双眉紧蹙,伸手阻止白元章说道:“如在平时,茹天恨伸手相拦,或将 落个轻视白兄之嫌!但目前情形不同,白兄剧毒方祛,纵已复原,仍难免稍受影响, 我们不是外人,为谨慎计,理应由茹天恨冒险一试。”   白元章闻言微笑摇头,异常坚决地说道:“白元章虽曾误中奇毒,但经那位姑 娘与茹兄之助,奇毒早已尽除,试提丹田真气,与前并无异样,何况此次踏链过涧, 尚不致把白元章难倒!”   茹天恨听罢,不由暗暗为难!   正当二老相互争先之际,甄秋水黛眉双挑,暗提丹田真气,娇笑声中,倏地晃 肩腾身而起,一式“潜龙升天”,斜拔四五丈高,半空中拧腰曲腿,巧展“细胸翻 云”,头下脚上,对准铁链疾落!   茹天恨自元章来不及阻拦,唯有各运神功,为甄秋水暗中戒备维护!   甄秋水凌空直下,离铁链只剩六七尺高,方始抖臂叠腰,娇躯微挺,单足轻点 铁链,再展“巧燕掠波”的上乘轻功身法,贴链平射,去势巧快之极!   她因近来功力精进,想博师傅欢心,故而有意施为,仗着丹田一口真气,连续 二次平飞,势衰落足,距离对崖洞口,相差业已不到三尺!   谁料最后一次点足借力,居然出了意外。   甄秋水足尖方往铁链点下,铁链倏沉,以致身形立往雷吼奔腾的激流之中直坠!   “丹心剑客”茹天恨,“仁心国手赛华佗”白元章见状不禁大惊,眼看甄秋水 一落激流,即将被奔腾水势冲坠百丈深涧,但铁链是倏然而沉,无法抢救!   白元章立身之处,适在铁链附近,眼看甄秋水突遭危机,无奈之下,唯有力贯 双臂,俯身抓住铁链,开声吐气,奋足全身功力,一抖一震!   沉入激流中的铁链,在白元章蓄力抖震之下,居然由水中略微往上一冒,但铁 链长几数丈,又被激流冲击,白元章内功虽纯,却又无法久持,又复沉落!   就在铁链乍起倏沉的刹那之间,甄秋水一把未曾捞住,双足坠入激流,人便顺 着激流向前冲去。   “丹心剑客”茹天恨,眼见爱徒即将被那激流冲击,葬身百丈深涧,自然焦急 万状。   但空有一身罕世绝学,距离又远,似乎无法施救!未免须眉皆张,惶然失措!   急切间,蓦然心头一动,身形疾塌,一式“推山填海”,凝足内力神功,向甄 秋水身前数尺,隔空推出!   茹天恨这等做法,自知未必生效,但师徒情深,不能不略尽人事,内心沉痛悲 忿,无与伦比!   甄秋水失足坠涧,早惊得花容失色,双足再一浸水,越发自知厄运难逃!   但人遇艰危,每能激发灵智,以谋自救,就在她下半身人水,被激流冲得身形 微偏的瞬刻之间,猛提丹田真气,神功尽注双掌,一式“灵鸥扑水”,双臂平张, 连续拍击水面,身形居然略微冒起数寸! mpanel(1);   这种些微效用,启发了甄秋水的平素灵智,全身功力尽聚双掌,右掌往下拍水, 左掌顺水前推,仗持着这两股反震之力,居然勉强把身形保持了个不往下沉,不向 前冲!   惟水流过急,这样挣扎,又复过耗真力,无法久持,片刻间,身形便告再度下 沉,并被激流带出尺余,再约前冲五六尺远,地势忽陷,涧水化为瀑布,折坠百丈 之处!   正当甄秋水自救无力,形势益危的千钧一发关头,一股威力极强,但来势不疾 的无形罡气,适好在她身前尺许之处,猛拂而过,不但把激流卷起满天水花,连甄 秋水的身形,也被带去!   甄秋水在这生死边缘,仍能保持适度定力,知道这股罡风是恩师所施,巧思遂 起,生机顿浓,立即勉聚余力,迎着茹天恨掌风,双双猛击!   这样一来,甄秋水心头一震,双目金花微转,但身形却被茹天恨所发无形罡气, 震得脱水倒飞三尺有余,人并立告晕死!   茹天恨知道爱徒就是这刹那生机,不顾一切地,右掌凝劲再推,夹背猛击,硬 把甄秋水击得横飞过涧,“叭”的一声,摔在对崖那个黑黝黝的深洞洞口。   甄秋水在半空中人已晕死,再换了这夹背一掌,理应受伤极剧,落地之后,蜷 伏洞口,一动不动!   茹天恨白元章空自心急,但因铁链已沉,无法过涧,只有相顾皱眉,隔岸兴叹!   但片刻以后,怪事忽生,甄秋水居然慢慢苏醒,爬起身来,抬手略整云寰,并 抚摸颊上一小块跌落时被山石划破之处!   茹天恨虽然诧极,但此时顾不得询问,提气高声问道:“秋儿,你先看看铁链 何故倏沉?有没有方法护我们过去?”   甄秋水走到岸边微一注目,也自提气叫道:“师傅,是这边一个铁环朽断,铁 链才倏然沉落,你若自水中捞起,抛将过来,我用手拉紧,便可凭此飞渡!”   茹天恨如言自水中捞起铁链,然后凝集神功,脱手一掷,便使那条几乎长达十 丈的铁链,凌空直飞对岸,看得白元章好不心服!   甄秋水将链拉紧,二老双双飘身,疾似轻烟地,刹那间便到对岸!   茹天恨到达之后,先拉着甄秋水纤手,试探脉息,并以一种怀疑目光,盯住她 娇靥问道:“秋儿,我把你击得横飞过涧的夹背一掌,用了足有六成功力,受伤极 重!你怎会除了暂时晕绝,及脏腑间路受震动以外,竟别无妨碍?”   甄秋水秋波微转,含笑说道:“徒儿身上著有‘百鸟仙人’杜无愁老前辈所赠 一件能御刀剑掌力的‘百羽五铢衣’,故而侥幸无恙,先前晕绝,及脏腑翻腾,只 是蓄力硬接恩师掌风,功力不敌,真气受震之故!”   茹天恨闻言方始恍然,自怀中取出一粒灵丹,命甄秋水服下,恢复元气,并目 注黝黑深洞,对白元章微笑说道:“无怪晋太元中,武陵渔中误入‘桃花源’,一 去难返,这种洞天乐土,果然是寻找极难,我们方历艰危,渡过绝涧,如今又将进 入这幽洞!”   白元章闻言大笑说道:“逢溪莫饮溪头水,遇洞须防洞顶蛇,这座黑黝黝的深 洞,倘若洞顶藏有剧毒蛇虫,确属可虑,但尚未‘逢溪’,却先‘遇洞’,那位姑 娘会不会是故意耍笑我们?”   茹天恨略作沉吟答道:“耍笑不无可能,但我们既已照她所说进行,只有贯彻 到底,防范之心,尤其不能懈怠!”   白元章颔首称是,二老便带着甄秋水入洞。   这幽洞极深,进入约莫数十丈,不但尚未穿过,反而越往前越黑!终于黑得几 乎伸手不见五指,并更有阵阵霉腐臭气,随着阴寒山风,送入三人鼻中!   目力高低,与内功火候大有关系,甄秋水内功在三人中最弱,因此在这黑洞之 中,仅能隐约看出二三尺内景物,茹天恨功力最强,但也只能看出丈许左右,故而 ‘洞顶蛇’三字,使这三位老少奇侠往前举步之间,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懈怠!   弯弯曲曲地绕了半天,尚未看到一点光亮,也没有遇着什么洞顶毒蛇?但已到 了洞外!   算算时间,离天黑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之久,但洞外比起洞内,却也强胜不了 好多地,一般漆黑!   原来,洞外是一片极为高大丛密的原始森林,枝叶遮天,藤箩蔽日,地上满满 铺着厚厚落叶,难怪洞内看不到阳光,还闻到霉腐气息!   三人注目之下,不禁都微觉愕然!白元章失笑说道:“这哪里是风光明媚的世 外桃源,简直是蛇虫禽兽所聚居的幽灵地狱!”   茹天恨长眉微锁,沉声说道:“这种原始森林,直古未经开辟,其中不但藏有 奇毒蛇虫,猛恶禽兽,并有更厉害的,杀人不见血的处处沼泽,真不愧白见所说的 ‘幽灵地狱’之称!何况人行林内,方向莫辨,不如翻上树顶,先看看形势,确定 方向再走。”   白元章认为茹天恨所言,见识老道,确有至理,遂当先腾身而起,选择了一株 参天古木,翻上树顶。   茹天恨师徒也相继跟踪而上!   三人目光环扫四外;只见这座密林,是处盆地,周围群峰刺云,高陡削立,宛 如刀切斧砍,斜阳未坠,霞彩流天,密林树木则是一望无际,藤萝枝叶,结顶交柯, 方圆十余里大的一个山谷盆地,几无寸尺空隙!   这种荒凉苍莽所在,不仅无人,甚至连鸟兽均轻不一见。   白元章双眉紧蹙,苦笑说道:“我们如非找错了路,便是上了人家恶当,目前 似乎只有两路可循,一条是选择一面高峰,辛苦攀登,另一条则由原路退回原处!”   茹天恨闻言长眉微挑,未曾立刻作答,目中炯炯神光,电扫四周,并就树顶盘 坐,屏息凝神,闭目不动,竟似入定内视!   白元章深悉这位“丹心剑客”刚强坚毅,从不轻易畏难言退,但见他突然在树 上盘腿跌坐,凝神调运内功,虽知必有所为,却无法理解其奥妙何在?   甄秋水静立梢头,芳心苦苦思索,也复难以行透恩师这突然静坐之举,用意究 属何在?   隔不多久,茹天恨微睁双目,缓缓长身站起,正色向白无章说道:“茹天恨适 才所为,乃运用内功中无上心法,‘天视地听’之术,虽对此火候尚浅,但一心既 静,五官中口限鼻功能皆歇,独聚耳音,仍依稀听到东南方微有异响,似是水声, 故而倘由原路退回,不如索性再往东南一探,是否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 又一村’之妙?”   白元章闻言暗惊茹天恨委实胸罗万有,学究天人,连“天视地听”这等无上神 功,均曾涉猎!自己话虽如此,何曾愿意遽尔退转?致贻虎头蛇尾之讥,故而点头 含笑,长袍飘处,当先由树顶飞身,踏叶行枝地,往东南而去!   茹天恨随后举步,甄秋水也复腾身,老少三人,身形轻似云飘,疾如燕掠。   赶到东南林边以后,果见山峰与密林之间,尚有两丈距离,壁下怪石嵯峨,无 数潺潺细流,怀珠泻月,萦绕其间,茹天恨长眉微轩,笑指细流说道:“地尽疑无 路,空搜却有溪,这潺潺细流,自东而来,何况奔腾水响,清晰可闻,只要溯溪而 行,‘溪头’当不在远,这回应该有几分希望了吧?”   白元章心说诚服地,含笑说道:“茹兄‘天视地听’的无上神功,妙绝当今, 委实令自元章拜服之至!我们趁着斜阳未坠,天色未黑,应该赶紧溯溪而行,先找 到‘溪头’,再定次一步行止。”   茹天恨谦然一笑,老少三人遂溯溪流上行,未几即见无数细流,自一个双峰夹 峙的狭谷之中,淙淙流出!   三人仁立谷口,但见狭谷乱石森列,水清见底,似乎说它是涧亦可,说它是溪, 也未曾不可?但如认为这就是人“桃花源’的密径,却难免有点虚无飘渺!   谷口宽仅丈许,除了嶙峋怪石,便是缓缓而流的清澈溪水,三人虽能仗持轻功, 踏石前进,但根本不知是否内有路径?只闻“潺潺”水声,回荡谷中,辨其发音之 处,当在半里以外!   茹天恨沉吟半晌,摇头失笑说道:“王摩诘‘桃源行’中说得好:“樵客初传 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既名‘桃花源’。自然不愿轻让世人擅入,故而替白 兄祛毒的那位姑娘,倘若真系‘桃花公主’孟小霞,她可能故意引我们误入歧途, 不令扰乱她桃源安乐!”   茹天恨话完,甄秋水接口说道:“师傅,管她是不是‘桃花公主’孟小霞,及 那四句歌词是虚是实?我们反正无事,便当作游踪偶及,探险蛮荒,也应该一穷究 竟!”   茹天恨闻言,已知爱徒生了争奇好胜之心,但自己也何曾不被那位姑娘的歌词, 及目前的诡秘地势,引起兴趣!何况真若半途而废,无法寻得桃源,岂不贻笑蛮荒, 永留话柄?   故而甄秋水话音一了,茹天恨使即笑道:“秋儿说得不错,我们且把‘溪头’ ‘洞顶’,以及‘九转九回’等语,置于度外,就当结伴胜游,且一穷这蛮荒奥秘, 宇宙奇景!”   说完朗声大笑,伸手拉住白元章、甄秋水,三人同自飘身,凌空飞出五六丈远, 足尖轻点溪中怪石,再度腾跃,眨眼之间,入谷便达二三十丈!   此处谷势已有转折,水响益隆,但溪中石块渐少,有时必须施展极上轻功,踏 波飞渡!   转过一片陡削峭壁,眼前奇景忽呈,一条极细飞瀑,在千仞绝峰的石罅崖缝之 间,回环曲折,溅珠如雨,喷散似烟地垂天而落!   飞瀑虽细,但因落处太高,故而水响颇隆,下面并有一片小潭,承接飞瀑,等 飞瀑注满潭中,再转化成无数细流溢出,分随山谷之势,往下流去!   三人赶到潭边仁立,白元章偏头向茹天恨,蹙眉笑道:“谷势已尽,虽然与愿 有违,但能观赏这种幽谷飞瀑的清奇景色,也不算完全白跑!”   茹天恨微笑不答,目注潭中,只见潭水清澈无比,仿佛与自己所经见过的各处 名泉相较,均无逊色!   甄秋水黛眉微蹙,若有所思!   白元章手捋微须,苦笑说道:“那位姑娘,未兔太会愚人,什么‘溪头’‘洞 顶’,迄今居然形影不见!”   茹天恨依旧神色从容地微微一笑,目光缓移。   瞥过白元章面上,方欲启口,无意间看到爱徒沉思之状,不由转念问道:“秋 儿,你何故出神苦思?可有所得?”   甄秋水回眸一笑,向茹天恨问道:“师傅,瀑布倾注入潭,潭水溢谷成流,这 种水能不能算是溪呢?”   茹天恨听罢爱徒所问,倏地双目之中,精光如电!   白元章也朗声长笑,抢先答道:“甄姑娘思巧虑密,所问诚属有理,山水成流, 即可称溪,则我们面前这处水潭,不就是那位姑娘歌中所指的‘溪头’了吗?” 旧雨楼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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