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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回危机四伏 百维方才虽已服下迷药之酒,但终究发觉的早,心下又早有警惕之心,是以终 算以内力将一部分药力逼住,未曾散发。 此刻他装出此等模样,为的只是要莲儿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莲儿虽然千灵百怪,但终究还是年轻,比起老奸巨猾的百维,终是差了一筹。 吴四娘瞧了瞧百维,又瞧了瞧莲儿,突然扑哧―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这 厮看来倒凶得很,莲姑娘你可得小心了。” 她笑的甚是神秘。言语中显然也有双关之意。 莲儿面颊竟被她说的微微一红,笑啐道:“老姜配老蒜,你这老狐狸,莫非… …莫非也想尝尝这老姜的滋味吗?” 吴四娘咯咯娇笑道:“啊哟!我可受不了。” 回眸瞧了百维一眼,笑着奔了出去。 百维听了这两人的风言风语,心头又是一阵荡漾,被逼住的药力,似乎已将散 发而出。 百维暗惊之下,赶紧收摄心神,但面上却装出忍受不住的模样,道:“还有什 么?快……快问吧!” 莲儿回转头来,双颊的晕红,更增添了她的娇媚,衬着她那―身雪白轻纱,若 隐若现的玉腿酥胸,果然是世上尤物,人间祸水。 只见她手抚酥胸,眼角含春,道:“你着急什么?可知我也有些受不了啦!” 百维咬了咬牙,勉强忍住,不敢再去看她。 只听莲儿道:“任无心要你来这里,可有什么阴谋诡计?” 百维道:“任无心只是要我来此窥探窥探动静而以,他如今已是半疯半狂,纵 然想要有所举动,却也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了。” 莲儿媚笑道:“任无心已有些疯狂吗?呀……这可真好极了,五夫人若是在这 里,听到这消息,想必更高兴得很。” 百维心念一闪,试探着问道:“一切大计,俱是五夫人主持,她怎会不在这里?” 莲儿道:“一切大计虽然都是五夫人主持,但这次招亲之会的妙计,却不是五 夫人想出来的,我自从半个月前,就离开了五夫人,回到内院,五夫人此刻在什么 地方,连我都不大清楚。” 百维心念又是一动,暗暗忖道:“难怪南宫世家目前之举动,有些事竟是互相 冲突,互相矛盾,想来除了五夫人在外发令外,南宫世家内院中,此刻有了另一发 令之人。而两人竟未互相联络,是以所发之令,便难免互相抵触。” mpanel(1); 心念又一转,忖道:“但南宫世家内部组织,素来严密周全已极,此刻怎会发 生此等混乱事情,倒令人不解了。” 忽闻莲儿娇笑道:“你瞧!本该我问你的话,此刻却变成你来问我了,难道你 已不着急了?” 百维暗惊之下,本待辩白,但心念一转。突然咬紧牙关,装出说不出话来的模 样。 莲儿果然娇笑道:“原来你还是着急的,那么……我且问你,你们到这里来, 既无图谋,又怎会与那长白四虎串通一气?” 百维暗道一声:“好厉害!什么事她全都知道了。” 口中却道:“长白四虎与我们既无约定,只是在此间无意遇着的。” 莲儿道:“既是如此,他们为何出力相助于你,看来又对你听话得很。” 百维道:“他们虽然非任无心党徒,但却对南宫世家怀有不满之心,此番本是 来捣乱的,而他们又将我当做了少林百代,是以对我甚是恭敬有礼,但这四人俱是 无知莽汉,也成不了大事。” 莲儿颔首笑道:“不错!” 忽又问道:“方才那把火,你可知是谁放的?” 百维道:“我虽未曾见,但想来九成必是长白四虎所为。” 莲儿道:“不错。” 百维心念转动,又自忖道:“今夜便是月圆。我必得在这传声驿内造成一阵大 乱,方能乘乱行事,否则只怕脱身不得。” 一念至此,立刻接口道:“据我所知,长白四虎已与同党约有暗记。” 莲儿轩眉道:“什么暗记?” 百维道:“以黄带束手,便是他们的同党。” 莲儿道:“妙极妙极,此番看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眼波转向百维,媚笑道:“想不到你还对南宫世家忠心得很。” 百维道:“一向如此,从无二心。” 莲儿道:“五夫人本来有些疑惑于你,但现在吗……我倒可去为你解说解说, 但你日后若是当权得令,可莫忘了我的好处。” 百维听得五夫人果然已对自己起了怀疑之心,心头不觉一凛,垂首道:“你若 能在太夫人面前说说我的忠心,我必定忘不了你。” 莲儿笑道:“你放心,五夫人说的话。太夫人本就不十分信的。” 百维心头又是一动,忖道:“太夫人既非对五夫人完全信任,又怎会令她主持 大计?” 他自不知南宫太夫人要田秀铃主持大计,只是要利用田秀铃对任无心的仇恨, 她深信田秀铃必定会发出全部潜力,来报复任无心的无情。 但田秀铃却已背叛了她一次,这点她再也不会忘记,大功告成之时,说不定也 就是她要取田秀铃性命之日。 要知睚眦必报,疑心病重,这两点正是千古以来所有枭雄人物的通病,曹孟德、 汉高祖……无一人不是如此,南宫太夫人纵是一代人杰,却也不能免去此病。 百维心念转动,但闻莲儿娇笑又道:“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此刻你……” 百维垂着头,颤声叹道:“此刻我……我已是五内如焚,但求你……” 莲儿娇媚一笑,眼波横流,腻声道:“可怜的孩子。来吧!” 密室无光,铜灯映照。 灯光之下,只见她缓缓站起身子,走到旁边一张软榻前,似将滴出水来的一双 眼睛,含笑望着百维,身干却仰面向软榻上躺了下去。 且说妙法、妙空始终在那家禽店后院房舍中相候。 这两人俱是心气沉静之人,那忍耐功夫之深,更非常人所能企及。若是换了妙 雨等人,万万不会枯坐相候。少不得要出去瞧瞧。 但妙法、妙空相对坐在室中,非但动也不动,而且互相极少交谈。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突然隐隐传来了一阵喧哗呼嚷之声,似是有人在呼 道:“火……火……” 妙法竟仍然不动声色,妙空却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道:“外面似是有地方着火 了。” 妙法道:“似是如此。” 妙空嗫嚅着道:“咱们可要出去瞧瞧。” 妙法道:“我等既已答应在此相候,便得在此相候,纵是火己烧着门户,我等 也出去不得。” 妙空叹声忖道:“大师兄虽是自幼出家,但性情实有古侠士一诺千金之风,这 一分涵养镇静的功夫,亦万非我等能及。” 他纵然一心想要出去瞧瞧动静。但见了师兄如此,也只有勉强忍住。 只觉自窗外吹来的风,竟有了些燠热之意,显见着火之地,距离此地并不远。 过了半晌,妙空忍不住又道:“此时此地,突然起火,只怕与吴家兄弟有关。” 妙法道:“不错。” 这短短两个字,无异又将妙空话锋截断。 妙空只有暗中苦笑。不再言语。 只听外面喧哗之声己渐渐平息,风中的懊热之意,己冷了下去,妙空喃喃自语 道:“这火起的虽快,灭的却也不慢……火起又灭,百维大师与三师弟怎地还不回 来?他两人纵然遇着事故,也该分出一人回来通知一声才是。” 他一人在那边喃喃自语,妙法也不知究竟是真的未曾听到,还是根本不愿理他, 眉宇间虽也有些忧郁之色,但却始终不离座一步,妙空平日也非心气浮躁之人,但 见师兄竟如此沉得住气,心中不禁暗叹忖道:“大师兄虽有古侠士重然诺之风,但 此时此刻,却未免显的有些食古不化了。” 只是武当弟子对掌门师兄素来极是尊敬,妙空心中虽如此想法,却不敢说出口 来。 突然间,院外鸡鸭一阵鸣叫,虽然听不见脚步声,但显见是有人来了。 妙空喜动颜色,脱口道:“回来了!” 话犹未了,金钱虎吴仁已推门而入。 只见他神情既是激动,又是兴奋,满脸钱眼般大小的麻子,都闪闪的发出红光, 整洁的衣衫之上,已涂了不少黑迹斑点,左襟衣角。也被火烧焦了一大片,左腕之 上,果然多了条两指宽的黄带。 他一掠进门,目光四扫一眼,立刻沉声道:“两位未曾瞧见俺的兄弟吗?” 妙空道:“这正是在下等要问兄台之言,在下等一直枯守在此室中,非但未曾 瞧见令兄弟之行迹,就连家叔与舍弟都未瞧见。” 妙法接口道:“你们本是一齐出去,不知怎会失散了?” 吴仁浓眉一挑,笑道:“俺兄弟方才去做了件大事,是以未在一处。” 妙法道:“什么大事?” 吴仁一步掠到窗口,推开了窗子,伸手指向窗外,道:“两位请看!” 只见窗外火焰虽已熄灭,但四方仍不时有一缕缕黑烟飘起。 吴仁面露喜色。接口笑道:“这便是俺兄弟的手笔了,在东、南、西、北四方, 同时给他烧上了一把野火。虽不能将这传声驿烧的干干净净,但至少也将南宫世家 烧的手忙脚乱。” 妙空沉声道:“不知南宫世家可曾瞧见是谁放的火?” 吴仁含笑道:“方才放火的虽是俺,但第一个大呼救火的却也是俺,等到别人 赶来救火,俺不但在一旁相助,而且出力最多,南宫世家那些蠢汉还不住向俺称谢, 要摆酒请俺痛痛快快的喝上―顿,又怎能说是俺放的火?” 妙空沉吟道:“兄台既要放火。为何又出手助他救火?” 吴仁道:“俺兄弟这把火只是要移开南宫世家的注意力,好叫那些黄衣喇嘛安 然脱身而已,这用的本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何况俺纵不出手相助,他们还 是一样能将火扑灭的。” 他显见自认此计施的高明已极,面色神情。更是无比得意。 妙法却一直紧紧皱着眉头,此刻突然沉声道:“贤昆仲这把火虽可将南宫世家 烧的忙乱一阵,但却不知要有多少人为此流泪了?” 吴仁道:“此话怎讲?” 妙法叹道:“不知贤昆仲可曾想到,这传声驿本是善良人家的私产,南宫世家 或以威逼,或以利诱,将之借来用的,但想见也不过只是借用于一时而已。贤昆仲 这把火一放,等到屋主回来,眼见家园被焚,一生心血付诸流水,那却又将是何等 伤心悲痛,贤昆仲问心又怎能无愧?” 这番话,无异是一桶冷水,当头自吴仁身上淋了下去。 妙法的话尚未说完,吴仁面上的得意之色,便早已完全消失不见。 妙法干咳一声,接着道:“何况阁下此刻虽已安然脱身而回,但令兄弟却至今 未见影迹,是否能全身而退,还未可知。” 吴仁面上立时变了颜色,喃喃道:“不错……不错……大哥他们为何至今还未 回来,莫非真的遇险了吗?” 在室中绕了两圈,突然顿一顿脚,道:“俺再出去瞧瞧。” 他手掌方自触及门户,外面鸡鸭又自鸣叫起来,吴仁大喜道:“有人回来了。” 拉开门户一瞧,只见刀疤虎吴道当先而行,身后却还跟着四五条大汉。 吴道面上神情,更是兴奋得意,将门外四条大汉,一一拉了进来。 只见这四人一个须发俱已苍白。满面皱纹叠起。另一个却是面白无须的俊秀少 年。 这两人虽然年纪相差悬殊,但容貌却极酷肖,显见乃是父子两人。 另两人俱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壮年汉子,―个肤色漆黑如铁,一个清秀白皙。 但两人神情却极亲密,显见不是兄弟,便是好友。 这四人个个目中神光满定,行动矫健敏捷。武功自都不弱。 但此刻四人身上,也都是污迹满身,随处都可瞧见有被火烧焦的痕迹。 妙法、妙空、吴仁等三人,心中都不禁大是怀疑,不知这四人是何身份? 吴道怎会贸然将他们请来此地。 妙法本当他四人乃是长白四虎的良朋好友,但见了吴仁面上神情,又显见他们 与长白四虎亦是素昧平生,何况这四人一入室中,亦不禁俱都现出了拘束不安之态, 似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吴道也不为各人引见,却先掠去窗前,紧紧关起了窗子。 最后还是吴仁终于忍不住了,悄悄走过去,附在吴道耳侧,低声道:“这四人 是谁?二哥你怎地将他们拉来这里,参预我等之机密?” 吴道转过身子,微微笑道:“这四位朋友的高姓大名,俺直到此刻还不知道。” 吴仁、妙法、妙空三人,更不禁为之一愕,转眼望向那老少四人,目中更是充 满了怀疑警戒之色。 尤其吴仁之身形,竟在有意无意之间,挡住了门户,似是深怕这四人逃跑一般。 那白面少年面上立刻泛出怒容,但他爹爹立时干咳一声,将他止住。 那中年汉子微一抱拳,沉声道:“在下等与那位兄台乃是在火场中相识。只是 匆忙之中,还未及请教他的姓名。” 另一中年大汉亦自抱拳道:“兄弟们本也不敢贸然闯来此地,只是那位兄台却 说有机密大事与兄弟们相商,我兄弟此番来到这里,本为的是要结交天下英雄豪杰, 是以便跟随前来,各位若觉我兄弟来的不便。在下等这就告辞。” 他言语说的虽仍甚是客气和平,但神色间显已有些不满之意。 吴道赶紧笑道:“兄台切莫误会,俺三弟纵有失礼之处,那也只是因他不明此 中究竟,少时在下必定要他向各位赔罪。” 白面少年冷冷道:“赔罪不敢,只请他莫将我等视如窃贼也就罢了。” 吴仁面上也不禁微现怒容,但也被吴道干咳一声止住。 妙空眼见这般情况,忍不住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二侠相请这四位朋友 前来,为的究竟是什么?还请吴二侠快些说出才是。” 吴道沉声道:“方才火起之后,在下并未走远,一直在旁观看,只见片刻之间, 便有数十人赶来救火,唯有这四位,看来虽也是在帮着救火,其实却在暗中帮着倒 忙。” 微微一笑,接道:“原来这四位非但未曾救火,反而不时偷偷将一些引火易燃 之物,抛入火堆,若是人人都如他四位这般救火,火势非但永远不会熄灭,只怕不 用多久,便可将这传声驿烧的干干净净。” 那白发老者捻须微笑道:“不想兄台目光,竟如此锐利,我等只道此事做的十 分隐秘,哪知却早已被兄台看破了。” 吴道微笑道:“若是有南宫世家门下走狗瞧见四位这般举动,自必大怒,但在 下见了,却是喜不自胜,只因四位如此做法。显见是要与南宫世家作对的,而在下 等恰巧也是南宫世家的仇人对头,是以火势一告熄灭,在下便不嫌冒昧,坚邀四位 前来,商量如何对付南宫世家的大计。” 那白面少年展颜一笑,道:“原来如此,兄台为何不早些说出来,也免得在下 方才险些与这位朋友发生误会了。” 吴仁哈哈一笑,抱拳道:“方才全是俺的不是,俺在此先向各位谢过,俺若是 早知各位全是南宫世家的对头,各位便在俺脸上括几个耳刮子,俺也不会还手的。” 那中年大汉笑道:“兄弟本当这传声驿中全是承仰南宫世家鼻息的奴才,哪知 与南宫世家作对的英雄却也不少,既是如此,咱们今夜便少不得要在这里闹他个人 仰马翻了。” 吴道沉声说道:“这正是在下相约各位前来此地之意,各位请看……” 语声微顿,伸出手掌,指着缚在腕上的黄带,接口道:“凡是腕上缚有黄带之 人,便都是我辈同道,如此在混乱之中,方不致生出误会。” 那中年大汉笑道:“一切俱请兄台主持大局,我兄弟无不遵命行事。” 吴道微笑道:“在下怎当得起如此重责。主持大计之人,实比在下高明百倍。” 白发老者、白面少年,以及两条中年大汉不禁齐地动容道:“是哪一位前辈高 人?” 吴道沉声道:“此人姓名说将出来,各位必定也是久仰得很。” 中年大汉忍不住再次问道:“究竟是准?” 吴道面现得意之色,一字字缓缓道:“便是少林百代大师!” 白发老者等四人果然俱都不禁为之耸然动容,齐地脱口道:“百代大师,绝代 侠憎,在下等委实闻名已久了,却不知他老人家此刻在哪里?” 吴道缓缓道:“方才在下还看到他考人家在那贵宾馆前徘徊,但如今……” 转目望向妙空、妙法两人,皱眉道:“此刻他老人家怎地还未回来?是到哪里 去了?” 妙空苦笑道:“兄台来问在下,在下却不知该去问谁了。” 突听“笃!笃!笃”三下敲门之声,吴仁立刻转身叱道:“谁?” 门外应声道:“是我,三弟快开门。” 吴仁喜道:“是大哥回来了。”立即开了门户。 只见门外竟有十余人一拥而入,除了吴德与吴义兄弟两人之外,竟还有十余个 身披黄色袈裟,神情冷削。容貌奇诡的黄衣喇嘛。 众人一见这些身怀绝技的黄衣喇嘛居然也来到此间,面上都不禁现出惊喜之色。 吴仁道:“小弟正在奇怪大哥为何回来的迟了,原来大哥竟是为了接应高人。” 一个枯瘦矮小之黄衣喇嘛合什微笑道:“高人不敢,高人便是各位。” 他言语虽是生涩难懂,但神情却是和蔼可亲,与方才掌震巨树时,已自判若两 人。 但众人除了妙法、妙空外,都已见到他方才掌震巨树之威,自不觉要对他多存 几分恭敬之心。纷纷躬身施礼,含笑让坐。 这小小一间房子,此刻骤然增加了十八人之后。立刻显得热闹起来。 人人面上,俱是充满兴奋之情。 但百代大师还未回来。却又不禁令人担心。 那中年大汉显得最是焦急,口中不住喃喃道:“只要百代大师一回来,咱们立 时便可开始行动,但……但他老人家究竟到哪里去了,咱们是否该分出数人到外面 找他才是?” 妙空立刻应声道:“正是……” 转身瞧着妙法,口中虽未说话,但神情却无意在说:“此间既已有人,咱们便 出去找找吧!” 妙法又何尝不是闷得有些发慌,沉吟半响道:“既是如此,便由我兄弟出去寻 找他老人家,但请各位在此等候。” 吴德道:“两位至今还未露面,想必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两人出去寻找,那是 再好也不过了。” 黄衣喇嘛含笑道:“快去快回,百代大师老僧想见的。” 当下妙法、妙空两人,便自推门而出,匆匆穿过院落,走出门外。 只见街道之上,行人又复有了不少,人人都似已将方才惊乱忘的一干二净,有 些人已有了几分酒意,更是把臂高歌。大声喧笑。 但这热闹的景象,并未掩饰住暗地里那―股紧张严重之气,门户后,角落中, 街道转角处,随处都可看到有黑衣大汉之人影闪动。 这些大汉相隔虽不甚近,但彼此间却俱都随时保持着联络,交换着消息,不时 打着手势暗语,面上之神情,也俱是十分凝重,一眼望去,便可分出他们与其他人 的不同。 妙空沉声叹道:“吴家兄弟还在自鸣得意,以为他自己做的不错。却不知他们 方才那些举动,早已打草惊蛇,引起了南宫世家的注意,瞧此刻四方戒备如此森严, 只怕他们再难有所举动了。” 妙法皱眉道:“但那些人却俱已是热血奔腾,势在必行!” 妙空叹道:“他们若真要轻举妄动,只怕便要白白送上几条性命,于事却丝毫 无补。唉!只是我直到此刻还猜不透百维的心意,更不知是该设法劝阻他们,还是 任凭他们行事?” 妙法沉吟道:“瞧百维之心,似是要任凭他们放手去做,至于他们的成败胜负, 反正都与我等无关,但……但我却觉得应该设法劝阻他们才是,能为我方多留下一 份力量,总是好的,唉……只可惜任相公此刻不在此间,我等实不该让他走的。” 妙空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咱们总得先找着百维才是,先往左面……” 语声未了,突然丝的一声,一粒绿豆般大小的石块,破空飞来。 石块来势虽急,但却是打向妙空身侧一尺外的空处。 显见这飞石之人并无意要暗算妙空,只不过要引起他的注意而已。 妙空面色微变,立时转目向石块飞来的方向瞧了过去。 只见一人头戴范阳毡帽,身披黑色风氅,向他微微招了招手,便转身而去。 此人以毡帽紧紧盖着眉际,下半边面目又缩在风氅翻领里,妙法与妙空,根本 瞧不见他的面目,却又觉此人有些眼熟。 妙法皱眉道:“你可瞧的出此人是谁?” 妙空摇首道:“难以辨认。” 妙法沉声道:“瞧他如此鬼鬼祟祟召唤我等,莫非又有什么奸谋不成?” 妙空沉吟道:“但……但瞧他方才飞石过来,又似并无恶意。” 妙法道:“那或许也只不过是他要用来诱惑我等之阴谋诡计。” 他本是生性淳厚之人。但与南宫世家勾心斗角久了,也不禁学了些机变之心, 时时刻刻都在暗中提防这一招。 妙空悚然道:“不错,既是如此,咱们便不可随他前去,免得着了道儿。” 哪知那人却又站住脚步。悄悄向他们不住招手,似是显得十分焦急。 妙法面现犹疑之色,显见心中也难以决定是去,还是不去,皱眉道:“我总觉 得此人看来眼熟得很,说不定乃是我等同道。有什么机密之事要来相告,我等若不 前去,岂非也有些……” 妙空心中突有灵光一闪,立即接口道:“说不定此人便是任相公,生怕我等应 付不周,是以便在暗中随来相助。” 妙法动容道:“不错。” 两人再不迟疑,大步跟了过去。 幸好这时正有几人醉酒大笑而来,吸引了埋伏在四面之黑衣大汉们的注意,是 以也无人留意他们的行踪。 那身披风氅之人见到他们跟来,亦自放开大步而行,正是向传声驿外走去。 妙法、妙空对望了一眼,各各加紧脚步,赶了过去。一左―右,将那人夹在中 央。 妙空沉声道:“不知朋友可是姓任?” 那人轻咳一声,似是要说什么,但又突然伸出双臂,扶住了妙法、妙空两人的 肩头,头却垂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好……好酒,今天好日子,我没有醉,再来 三杯。” 语声含糊。怪腔怪调,正是一副已烂醉如泥,是以满口胡言的模样。 原来这时正有一条黑衣大汉对面而来,瞧了此人一眼,双眉似是微微一皱,便 远远沿路而行,显见是不愿来招惹这个酒鬼。 妙空不觉暗赞一声:“好迅快的反应,好机警的变化……” 当下心中更是认定了此人九成必是任无心。 妙法心意也正和他一样。两人对望一眼,目光中都不禁充满了惊喜之色。 走出一箭余地,已可望见传声驿口那株槐树。 镇外仍不时有三五成群的武林豪士,结伴而来。 只是槐树下记录查问之人,已换了三个长衫男子。但风吹衣角,他们长衫下仍 是一身紧身劲装。 这些黑衣大汉武功俱都不见高明,智谋更大多在人下。 妙空本觉这些人不足为虑,但此刻才发觉这些黑衣大汉人数之众多。竟出乎他 意料之外,亦不知南宫世家是自何处搜罗来的? 于是妙空又不禁为之暗暗担心。 只因纵是才智低能之辈,但人数一多,便也变得十分可怕了。 这些人此刻分散四处,还不觉如何,若是聚集在一处,岂非又是―股极为强大 的力量。 突见街旁闪出一条黑衣大汉,微笑道:“三位莫非是要出镇吗?” 妙空骤然吃了一惊,强笑道:“在下等出去走走,不知是否有妨?” 那黑衣大汉道:“客人们之行动,小人们怎敢干涉,但晚宴已将开,敝主人正 要向各位敬酒,三位若无急事,还是莫要出镇的好。” 他话说的虽客气,但口风却仍然毫不肯放松。可见对每一个入了传声驿之江湖 豪杰,都已在暗中负起监视之责。 那身披风氅之人突然大笑道:“敬酒……好!好!咱们再去喝几杯。” 妙空心头灵机一动,连忙笑道:“在下这位朋友已烂醉如泥,是以在下便扶他 到镇外走走,一来透透凉风,再来也是免得他酒醉撒疯,出丑倒还罢了,若是得罪 了朋友。岂非大是不妙。” 黑衣大汉瞧了那身披风氅之人一眼。双眉也不禁皱了起来。沉吟道:“既是如 此……三位出去走走也好。只是莫要走远了。” 妙空笑道:“主人敬酒。在下等怎会错过,转转这就回来了。” 黑衣大汉抱拳一笑,闪身让开了道路。 妙空等三人便大步走出。 那身披风氅之人,口中犹在大叫大嚷:“喝酒……不要走,去喝酒。” 妙空不觉暗暗好笑,忖道:“这位任相公当真是绝世之才,不论何事超人一等, 而且装龙像龙,装虎像虎,比之名伶也未为过。” 眼见已离传声驿渐渐远了。 三人走离大道。四下渐渐荒僻。 纵目四望,数十丈周围之内,俱是乱石杂树,再也看不到人迹。 妙法、妙空又自对望了一眼,忍不住齐地脱口呼唤道:“任相公……” 那身披风氅之人突然站直了身子,道:“任相公在哪里?” 妙法、妙空不觉齐地一怔,倒退半步,凝目望去。只见那人推开毡笠,露出脸 来,骇然竟是那与百维同时走失的妙雨。 要知妙法、妙空俱都未想到,妙雨会如此故做神秘,是以虽觉这身披风氅,头 带毡笠之人身影甚是熟悉,却再也未猜到妙雨身上。 妙法一眼瞧过,面色立即一沉,微怒道:“此时此刻,你还要开玩笑吗?” 他自不知妙雨在此短短一段时间里,实已历经艰险,见他如此装做,自然以为 是在开开玩笑。 妙雨苦笑一声,轻叹道:“妙雨斗胆,也不敢来寻两位师兄的玩笑。” 妙法皱眉道:“既非开玩笑,你为何要突然如此装做?百维大师又到哪里去了?” 妙雨长叹一声,道:“局势又有巨大之变化,你我今夜只怕已不能平安度过, 至于百维大师嘛……唉!只怕也被我不幸料中。” 他不但神色凝重,言词间也充满忧郁。 妙法见了他此等模样,心头也不禁焦急起来,催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与百维大师究竟遇着了什么惊人变故?你总得快快说出才是。” 妙雨沉声叹道:“方才我与百维在那贵宾馆前人丛中观战,只因那些黄衣喇嘛 已与……” 他简略地说出那段经过,接着便说到百维被邀入贵宾馆之事,又将百维见到那 连姑娘时神情的变化,仔细描述了一遍。 妙法、妙空果然也不禁闻之变色。 妙法沉声道:“据我所知,百维确是少林五大护法之一。这万万不会有假。若 说少林护法大师竟与南宫世家门下之丫头有何干系,这确是不可思议之事。” 妙空道:“而且他―出少林寺,便投奔了任相公,若说他在路上那短短一段时 间中便已与南宫世家有了勾结,亦是万无可能。须知那少林寺规律一向森严,百维 晋升护法高位,便绝不会是在短短五七日间便被人收买之辈。” 妙法道:“再者他无论神情言语,都绝无被药物所迷之征兆。若说他已被南宫 世家迷却本性,亦绝无可能。” 他两人衡情度理,竟忍不住要为百维辩护起来。只因此中曲折,实非他们所能 想象。 妙雨缓缓道:“我本觉此事绝少可能,当时曾与任相公几番推测之后,便又改 观。” 妙法皱眉道:“他既无突然投效南宫世家之举,亦无被药物所迷之征象,却又 怎会与南宫世家有何勾结?我倒想不透了。” 妙雨沉声道:“他投入少林之后,虽无此可能,但又有谁知道他投入少林之前 的事?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南宫世家派入少林卧底的奸细,说不定他这三十年来在少 林寺之苦修,只不过是为今日南宫世家之举暗做桥梁而已。” 妙法、妙空只听得心头一阵震栗,忍不住齐地脱口道:“不错!” 妙雨道:“此事听来虽有些玄妙,但以南宫世家积虑之深远,行事之周密看来, 亦非全无可能,只是到目前为止,江湖中犹无一人知道百维投身少林前的身世,是 以我与任相公虽然早有怀疑,但几经推敲之后,仍是不能决定。” 妙法长叹道:“不想任相公目光之锐利竟一至于此,我等却还蒙在鼓里。” 妙雨道:“其时百维之行动,早已不时有破绽露出,只是师兄等未曾留意而已, 而我也直到今日,才更觉任相公之言确是有理。” 妙法沉吟道:“不知你随他入了贵宾馆后,又是如何情况?” 妙雨道:“―入贵宾馆,他们便将我与百维分开,那时我心中实是惊疑不定, 但身入虎穴,也只有暂且隐忍,当时被那几条大汉,前呼后拥,半推半拉的推入了 一重与外面完全隔绝的院落。” 妙法道:“听来那贵宾馆里,地方倒宽阔得很。” 妙雨道:“那贵宾馆本是昔日驿丞衙门,而这传声驿昔日想必是官家行兵传文 之往来要卫,是以驿丞衙门建造十分宽大,只是此地近日已逐渐没落,是以这驿丞 衙门也有大半荒废了……” 语声微顿,接道:“那院落想必也是荒废已久,此次南宫世家虽曾加以清理打 扫,却仍掩不住院子里那一股阴湿荒凉之气,我―见他们竟将我带入了此等所在, 暗中更是不觉加深了几分警戒之心。但直到那时为止,南宫世家门下神色间仍无露 出丝毫异状,而且早已在房中准备好一桌虽不算十分精致,但却可说得上极为丰盛 的菜,居然说要为我接风洗尘。” 妙法沉声道:“此宴必非好宴,那酒你更是碰都不能碰的!” 妙雨道:“那些人竟将我按在上首坐下,彼此间却在那里挤眉弄眼,暗做眼色, 完全将我当做可以随他们摆布的呆子一般。我便也索性作痴作呆的。装做什么都不 懂,什么都不知道,任凭他们摆布。” 妙法大惊道:“你怎可如此托大,单是那酒就不该饮下……” 忽然想到,妙空也曾为那吴四娘所迫,饮下一杯烈酒,说到半途,突然顿住。 妙雨微微一笑,道:“师兄放心,身在虎穴,妙雨岂敢粗心大意。” 撩起双袖,接道:“两位师兄请看,酒都在这里,妙雨未曾饮下一滴。” 妙法、妙空低头一看,见他两只衣袖潮湿了―大片,酒香扑鼻。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使了什么瞒天过海的手法。竟能骗过南宫世家的门下, 逃过了一场酒厄。 妙空眉头一蹙。忧形于色,道:“想不到少林护法,竟是南宫世家派出的奸细, 我看当务之急,是赶紧寻到任相公,请他筹划良策,挽救眼下的危局。” 妙法道:“师弟说的不错,我们速即寻找任相公,请他主持大局,重定对抗南 宫世家的大计。” 顿了一顿。仰首浩叹一声,接道:“放眼当世,这万斤重担。也只有任相公才 肩负得起。” 事情变化远出他们所料,几人都有孤立无援。茫然失措之感,不禁重又想到任 无心身上。 一想到任无心。沉沉的黑暗中,突然现出一点光亮。 妙法精神一振,道:“由百维的事看来,南宫世家处心积虑,其颠覆武林,独 霸天下的阴谋由来已久,看他们公然招亲,大事招摇,显然是认为准备已定,时机 已熟,将要全面发动。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分头去找任相公,再定行止。” 妙空道:“大师兄说的有理,好在分手才只一日,回头追赶,谅必还来得及。” 妙雨忽然将头一摇,断然道:“眼前最重要的事,不是寻找任相公。” 妙法先是一怔,随即轻叹一声,道:“师弟的聪明才智。远非我等所及,若有 高见……” 妙雨赧然道:“小弟愚鲁,焉敢在两位师兄面前逞能。” 妙法将手一摆,接口说道:“同门弟子,情若手足,用不着客气,事在紧急, 师弟有话快讲。” 妙雨沉吟一瞬,道:“依小弟看来,传声驿内,今夜必有大战,似长白四虎吴 氏兄弟等,都是我辈中人,将来我等与南宫世家最后搏斗。这批人都是得力的战友, 今夜令他们轻易牺牲,实在太过不值。” 妙法脸色大变,道:“当真不好,百维假冒百代大师,令他们举事之时,各人 左腕上系了一根黄色带子,百维若真是南宫世家派出的奸细,南宫世家的人岂不正 好按图索骥。将这批人一网打尽,这不是插标卖首,自寻死路吗?” 妙雨沉声道:“所以小弟想,我等应该设法先将这批人救出陷阱,免得他们无 谓牺牲,死的不明不白。” 妙法乃是武当掌门的首座弟子,也即是将来继承道统之人。 若论江湖经验和应变机智,虽有不如同辈师弟之处,但那仁侠之心,与卫道舍 身的勇气,却是为同辈弟子的表率。 当下毫不犹豫,朝妙雨肃然说道:“师弟头脑冷静,长于谋略,今夜之事究竟 如何着手,我和妙空师弟听你调度,事在紧急,师弟速做决定。” 妙空接口道:“我也听凭师弟差遣。” 妙雨脸色沉凝,想了一想,慨然道:“既是两位师兄吩咐,小弟焉敢推诿。” 目光一转,朝妙空道:“百维可疑之事太过重要,我等近来接二连三的挫败。 可能都与此人有关,这事必须尽快的禀报任相公得知。” 妙空道:“师弟的意思是……” 妙雨道:“小弟想请师兄即时回头,去追赶任相公,将此中的情节说给他听, 请他重主大局,挽救危局。” 妙空犹豫道:“但是任相公积劳成疾,心神已呈恍惚状态。” 妙雨断然道:“不!任相公所以会落得心力交瘁,神思恍惚,正是因为近来接 二连三的挫败,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百思莫解,找不出受制于敌,处处落在下风的 道理,因而觉得敌人远较自己高明,以致信心崩溃,意志消沉,神色显得恍惚起来。” 妙空接口叹道:“师弟高见,任相公虽然已对百维动疑,怎奈百维投身少林寺 已三十年,这三十年中又恪守清规,从无过恶,任相公虽然偶动疑心,又怎敢肯定 他是南宫世家的奸细?唉!谁能想到南宫世家今日所做的事,远在三十年前就已策 划进行了呢!” 妙雨道:“这件事是个极大的关键,任相公如果得知百维与南宫世家里的妇女 早有勾结,就可想通近来迭遭挫败的原因,这点症结―解,一切疑念皆可豁然贯通, 蒙蔽心头的迷瘴一除,灵智必然顿复,信心即可重建,那心力交瘁,神志恍惚的毛 病,势必霍然而愈。” 妙空连连点头,对妙雨的见解似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道:“师弟说得对! 师弟说得对!我即时回头……” 倏然住口,愁容满面,道:“那百维心毒手狠,他若知道我等已看出他的本来 面目……” 妙雨毅然接口道:“师兄放心,任他如狼似虎,不待任相公到来,小弟先就要 斗他一阵,教他识得武当弟子的厉害!” 妙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移目向妙法望去。 妙法轻轻叹息一声,慨然说道:“大义当前,迟疑不得,师弟速即动身吧!” 妙空微微一顿,稽首道:“小弟遵命。” 转身急掠而去。 妙法仰头一望月色,道:“时光已经不早,咱们应该快去知会吴家兄弟,倘若 变乱一起,为时可就晚了。” 妙雨点一点头,忽由囊中摸出两根黄绫带子,分一根给妙法,道:“师兄系在 腕上。” 说罢将那黄绫带子在左腕之上系好。 妙法不觉惑然道:“这定是百维的诡计。咱们正要通知旁人取下……” 忽然想到,他行事必有道理,急忙住口,将那黄绫带子匆匆系好。 两人反身朝传声驿内走去。 快到镇口,妙雨忽然悄声道:“师兄脚步放慢―点。” 妙法闻言,连忙放缓脚步,游目四盼,装出一副踏月漫步,意态悠闲的样子。 突见街旁闪出一条黑衣大汉,微笑道:“这位英雄的酒醒了吗?” 妙雨抬手一扶头上的范阳毡帽,霎时变得醉眼乜斜,面色红朴朴的,含糊道: “多谢朋友关注,在下想以酒解酒,此刻还想喝两杯。” 那黑衣大汉只感到酒气扑鼻,令人欲呕,不禁浓眉一皱,道:“晚宴已开,敝 主人正命属下四下催请客人,还有一位英雄怎地未见回来?” 他说的客气,口风却是甚紧。 妙雨愈装愈醉,乜眼道:“进入传声驿内,共有几条通道?” 忽然眼前一花,日间代表南宫世家发话,面色蜡黄,望之有如死人一般的黑衣 男子倏然出现,一掌拍出妙雨肩头,哈哈笑道:“这位英雄,在下寻得好苦!” 妙雨凛然一惊,瞧他手掌随意拍来。看似―时高兴,并无伤人之意,其实敛劲 蓄力,杀机隐隐,急忙抬手一架,含混道:“是找我吗?” 这抬手一架轻描淡写,其实乃是武当绵掌中的精妙招术。 但那黑衣男子意不在此,目光瞥见了妙雨腕上缠的黄绫带子,顿时缩手笑道: “日间小英雄逃席。敝主人将小人们狠狠责备了一顿,晚宴已开,两位快请入席。” 妙雨暗暗忖道:听这厮的口气。像是知道了我的底细。 要知武当派妙字辈的弟子,江湖地位已是不低,若是泛泛之辈,南宫世家的人 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当下含糊应了一声,一拉妙法。随那黑衣男子走去。 才到那权充贵宾馆的驿丞衙门之外,耳中已闻得一阵嘈杂混乱的语声。 那黑衣男子领着二人穿过长廊,来至一座大厅门外,身形一侧,举手肃客,神 情冷傲,与先前判若两人。 妙雨―望那黑衣男子蜡黄的面孔,暗道:几时我揭下你这张人皮面具,瞧瞧你 究竟是何许人物。 抢上一步,昂然走进厅内。 大厅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百余桌酒席上坐满了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语声喧哗,聒耳欲聋。 两人进入厅内,简直无人注意。 妙雨目光如电,满堂一扫,随即朝大厅中央挤去。 穿过几张酒桌,攸地俯身朝一人道:“吴兄……” 暗暗一晃左手,露出系在腕上的黄绫带子。 那金钱虎吴仁目光一抬,认出是妙法、妙雨二人,不禁会心一笑,桌下一勒衣 袖。赫然也是一根黄绫带子。 妙雨附耳道:“情势有变,吴兄赶紧知会各位朋友,取掉腕上的黄色带子。” 金钱虎吴仁惑然道:“兄台是否奉百代大师之命?” 妙雨急道:“吴兄小声些。” 金钱虎吴仁低声笑道:“兄台放心,坐在近处的朋友,都是俺兄弟的相识。” 妙雨暗暗忖道:我若说出百维是敌人派出的奸细,只恐群情激愤。局面顿时混 乱,不如还是假传号令。暂时将局面稳住。 心念一转,悄声道:“百代大师命在下转告诸位,务必取下腕上系的黄色带子, 同时那声传箭火四字已为敌方知悉,不可再用。” 金钱虎吴仁移目向远处的百维望了一眼,附耳说道:“请转禀百代大师,自午 间到此刻,依暗号来与俺们兄弟联络的朋友,已超过六七十人,其中很多都是息隐 已久,大大有名之人。” 他越讲越是激动,顿了一顿,接道:“今夜俺们要大干一场!” 妙雨暗暗心惊,忖道:不知究竟是哪一位前辈高人,居然神通广大,能够策动 如此众多的武林好手。 忽听一个洪亮的嗓子亢声说道:“连姑娘,在座的朋友,很多都是不远千里而 来,原想借此机会,瞻仰南宫世家众位夫人的风采。但不知今夜的宴会,是否有哪 一位夫人到场?” 此人中气充沛,语音洪亮,讲话有条不紊。 所讲的话恰是众人存在心头的疑问,因之几句话讲完,偌大一座大厅已是鸦雀 无声。 数百双目光一齐集中在高踞大厅正中,那桃靥生春,千娇百媚的莲儿脸上。 只见那被称为连姑娘的莲儿黛眉一扬,抬起那晶莹如玉,雪白粉嫩的柔荑,酒 杯高举,含笑说道:“咱们的太夫人不耐尘嚣,她老人家是不会到此的了。” 她盈盈一笑,执杯的玉手由左而右,徐徐移动过去,做了一个劝酒的姿势。 眼波流盼,笑靥如花,虽是一个小小的动作,风情万种,令人心醉。 忽听有人低声赞叹道:“唉!真是天上仙子,降谪人寰。” 这声音虽低,却被金钱虎吴仁听入耳内,不禁猛一转面,怒目望去。 讲话的是―个黄面大汉,话一出口,惊觉失态。 忽见金钱虎吴仁怒目瞪住自己。顿时脸色一寒,斜目睨视过去。 长白四虎久居关外,剽悍成性,睹状之下,顿时勃然大怒,跃跃欲动,大有即 时发作之势。 妙雨急忙一按金钱虎吴仁的肩头,移目望去,见那黄面大汉似曾相识。 忽然记起,曾与此人同住一家客栈。 记得他曾讲过,学得惊人艺,售与帝王家,南宫世家正如今日武林中的帝王, 若想做一番大事,就得投靠南宫世家。 不禁暗暗忖道:似这等贫慕美色,惑于权势,寡廉鲜耻,不明大义的人,未必 就在少数。 由此看来,南宫世家这招亲之会,既可剪除异己,又可选拔手下。并非多余之 举。 忽听先前发话那人道:“连姑娘,南宫太夫人不会亲临,乃是我等意料中的事, 但不知其余几位夫人,是否会驾临此处?” 只听一个清朗的女子声音冷冷说道:“是啊!纵然是比武招亲,也得有个长辈 出面,总不能姑娘家自己订亲,自己说媒独自一人大会亲友。” 此言一出,大厅之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笑声,人人都朝那讲话之人望去。 原来就在那连姑娘旁边的―张酒桌上,坐着一位花信年华,面如满月的妇人, 满堂男宾,就只她一位女客。 酒席间,霎时响起一片耳语,“唐老太!” 妙雨微微一怔,暗道:这位满头青丝的妇人,原来是四川唐家的掌门人,看她 言语冷峭,揭人短处,只怕与南宫世家的嫌隙还不太小。 只见那连姑娘脸色一沉,朝唐老太凝注一眼,双目之内杀机一闪。 但只一瞬,倏地咯咯娇笑一声,道:“我虽奉太夫人之命,主持自己这招亲之 会,但所谓招亲,也只是在莽莽豪杰之内,选定几位英雄,至于亲事,还得那不弃 下走的英雄,亲至南阳,向我家太夫人求亲……” 语声微顿,星眸流波,环掠四座一眼,接道:“今日之会,虽由小女子亲自主 持。但是除太夫人外,其余几位夫人,说不定也会临时赶来,亲自接待各位英雄的 大驾。” 忽听一个苍劲的声音缓缓说道:“老夫听人说起。南宫世家有十来个丫头,要 在今夜分在十来个地方选婿,听说这十来个地方散布在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你们 那几位夫人若想在一夜之间,各处都巡视一遍,依老夫判断,纵然跑断双腿也赶不 及。” 此人讲话更不客气,直接了当,称那连姑娘做丫头。 那莲儿虽然是南宫世家的丫头,但宰相家奴三品官,她目高于顶,哪里将一般 武林人物放在眼里。 此时众目睽暌之下,被人公然蔑视,心中怨毒已至极处,连那吴四娘、许二娘 等也都兴起同感,心中大为愤怒。 几个妇人攒眉怒目,狠狠望住那讲话之人。 吴四娘见是一个白髯垂胸,衣衫破旧,形同乞丐的秃顶老头儿,不禁怒气愈盛, 阴沉沉说道:“这招亲之会是年轻人的喜事,老头儿滥芋充数,就该自知约束,放 言无忌。难道不怕被撵出去吗?” 那秃顶老者冷冷说道:“老夫只担心不能活着出去,若被撵走,倒是可喜可贺 之事。” 吴四娘勃然大怒,厉声道:“老匹夫,是谁请你来的?这酒中有毒?你风言风 语。莫非是故意捣乱,成心要闹散这场喜事?” 忽见一个白净面皮,身穿月白长衫的男子由座中站起,拱一拱手。朗声笑道: “姥姥息怒,这招亲之会虽无年岁限制,但以那位老先生的高龄,实在难有雀屏中 选之望,他老人家自称老大,心绪欠佳,一时言语失检,嬷嬷休得见怪。” 他口中对吴四娘讲话,一双隐含淫邪的眼睛却瞟在那莲儿脸上。 奇光闪烁,似有无限心意急待吐露。 众人听他咬文嚼字,挖苦那形似乞丐的老头,不禁暗暗好笑。 莲儿与吴四娘看那老者秃顶之上童山濯濯,老得头发也没有几根了,不禁怒气 大消,解颜而笑。 但那白面男子轻轻咳嗽一声,用手一理衣襟,含笑说道:“今日这选亲之会, 所到的英雄豪杰确也不少,济济多士之内,自然不乏身怀绝艺之人,只是绝艺神功 藏诸体内,不似容貌举止形诸于外……” 忽听那秃顶老者满含厌恶地接口说道:“臭贼,你容貌淫邪,举止卑贱,再不 闭嘴,老夫将你活活劈了。” 那白面男子自负英俊,闻言之下,不怒反笑,道:“老公公稍安勿躁,不才将 话讲完,定然遵命闭口。” 双眉一轩,朝上首席上的莲儿微微一笑,道:“连姑娘……” 他滔滔不绝,洋洋自得倒还罢了,但那眉语目挑,眼波传情的举动,却激恼了 那些有心求凤之人。 莲儿偏又目含笑意,听得津津有味,越发激得那些人醋火大炽,满心酸溜溜的, 一个个嗔目怒视、恨不得一掌击去。 在这些愤怒的目光中,以百维的恨意最深。 咬牙切齿,似已怒不可抑。 妙雨在暗中冷眼旁观,对他那奸细身份已再无疑问。 那黄面大汉似已忍耐不住,突然站起,扬声说道:“连姑娘,天时已快三更, 咱们已敬领了佳肴美酒,如今只想知道,姑娘究竟以什么方法,测度求亲之人的深 浅,品评各人的高下?” 百维听说天时已近三更,记起五夫人田秀铃那铜管秘令上的吩咐,暗想兹事体 大,万一延误了,非但失去一个进窥机密的机会,甚至有性命之忧。 心念一转,顿时悄然离座,向厅外走去。 满厅之人都注视着那连姑娘。等待她宣布招亲的办法。 百维离座,并未引起旁人注意,只有妙雨始终在暗中留意着他。 见他突然溜走,不禁疑云大起。溜出座位,跟了过去。 妙法一见,忙也跟了出去。 百维走出厅门,扭头一望。发觉两人跟在身后,急忙低声说道:“今夜所到的 高手,出人意料的多,而且很多都是雄踞一方,名噪一时的人物,两位不可离开, 万一有事,也好对我方之人加以策应。” 他知道妙雨会追问他外出的原因,当下不待妙雨开口。接道:“我已与那暗中 策动之人取得联络,如今要去会晤一面,共商大事,因关系重大,讲定是单独晤面, 彼此都不带人同去,以免机密泄露,坏了大事。” 妙雨微微一怔,悄声道:“大师所说的暗中策动之人……” 百维道:“就是策动各方人物。来赴这招亲之会的人,事在紧急,咱们回头再 讲。” 转身走去。 妙雨大吃一惊,忖道:任相公已经栽在这厮手内,一切努力尽付流水。眼前这 暗中策动之人又将这厮错当好人,岂不要步任相公的后尘,落个狼狈大败,还不知 落败的原因。 心念电转,急忙追上一步,道:“大师稍待。” 百维目光四处一转,变色道:“四下都有耳目,有什么话,不能稍停再讲吗?” 词色之间,隐然以领袖自居,毫不客气。 妙雨急忙满面堆笑,附耳道:“大师有所不知,我正是遇上了那位前辈异人。 奉他之命,来请大师去会面的。” 这一下轮到百维大吃一惊。 他本是急谋脱身,随口撒了一个谎,岂料妙雨真的遇上了那人,并且命他来请 自己前去。 但他毕竟是老奸巨猾,心神虽惊不乱,目光一转,道:“你遇上了哪一位前辈? 此等大事,可不能错把冤家当亲家,落入敌人的圈套。” 妙雨暗暗心慌,想起日间百维与吴氏兄弟的谈话,急忙含笑道:“那位前辈与 大师有点相似之处,而且……” 抬起一足,做了个独腿的样子。 那独臂单腿的男子,百维遇见过一次,妙雨根本未曾见过,情急智生,倒是讲 对了路,一时之间,反将百维难住。 妙雨察颜辨色,瞧出百维心头有诡,举棋难定,急忙转身朝妙法道:“师兄留 在此处,依照那位前辈的吩咐行动,我陪大师走一趟。” 妙法大感为难。 想那百维毒若蛇蝎,妙雨单独与其周旋,实是万分危险。 但他心思较慢,念头犹未转毕,妙雨与百维已转身行去。 百维与妙雨行出不远。屋檐下忽然闪出两名黑衣大汉,拦住二人的去路。 左边那黑衣男子看清是百维,神情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百维不待那两人开口,右手在胸前疾快的做了一个手势道:“老朽有个侄儿迷 途在外,咱们前去找他,你家主人问起,就说老朽等少时就回。” 那两个黑衣大汉相视一眼,抱拳一礼,闪身退去。 百维高视阔步,昂然走去。 妙雨未曾看清他做了一个什么手势,闷在心头也不探问,忖道:妙果师弟之死, 必是这厮下的毒手,此仇不报,我恨难消,只是这厮武功在我之上,我力不能敌, 却又如何是好…… 忖念中,两人已走出驿丞衙。 百维一瞧附近已无暗桩,突然问道:“妙空道兄呢?” 妙雨连忙道:“在那位前辈身旁。” 他不知那独臂单腿人的年岁,想到任无心少年英雄,对那人也不敢以老相称。 百维心神一凛,道:“那位前辈对你如何讲法?他人在何处?何时何地要我与 他见面?” 妙雨瞧百维直向镇外走去,顿时含糊说道:“那位前辈语焉未详,仅说要我转 告大师,三更之后,请大师与他在镇外相见。” 百维眉头皱得更紧,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两人勾心斗角,你诈我。我诈你,心内都怦怦跳动,极不安宁。 想那独臂单腿之人既然策动这许多武林高手,来参与这招亲大会,他本人已经 到此,乃是极为可能之事,三人对面,自己的谎言焉有不拆穿之理? 行到镇口。百维想到三更已到,五夫人田秀铃密令上的领路之人快要来到,不 禁暗暗焦急,忖道:“密令上一再告诫,此事万分机密,决不容许被任何人知道。 有这小杂毛在一旁,岂不坏我的大事?” 但听妙雨自言自语道:“那位前辈说是另有要事吩咐我去办,也不知是什么事 情……” 百维暗暗想道:这小杂毛刁钻古怪,是个不甘寂寞之辈,留他在身边,迟早坏 我的大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趁他落单,将他废掉拉倒! 心念一转。不禁杀机大起,跃跃欲动。 妙雨何等机灵,一见百维脸泛煞气,目中杀机隐隐,顿时知道不妙。 当即退开两步,口中漫不经心地道:“那位前辈如天际神龙,大师瞧瞧,只怕 他早已到了此地,隐身在我们附近。” 百维闻言一怔,想起那独臂单腿之人的武功,不禁心头一寒,游目四顾,到处 张望。 忽见灯光闪动,有人打着一盏纱灯。遥遥走了过来。 此时明月在天,旷野之上亮若白昼,此人提灯行路,显然有背情理。 妙雨不知百维那密令之事,不觉疑云大起,心情比百维还要紧张。 过了一会,那提灯之人行到近处,打从那颗槐树之下缓缓走过。 百维瞧出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穿红衣绿裤,正如那密令上所指示的。 百维焦灼如焚,暗想若令妙雨参与此事,则自己与南宫世家的关系势必暴露, 但又无法将妙雨遣开,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只有出手将妙雨杀掉。 但他知道妙雨机警善变,一击不中,只怕要被他逃去。 妙雨看出情势严重,心头怦怦乱跳,眼睛盯注百维一瞬不瞬,决定只要他一动 手,自己抵挡不住,立即先行逃遁,然后再设法除害报仇。 要知百维虽是南宫世家派出的奸细,但在少林寺苦修三十余年,最后升到五大 护法之一,其武功造诣已是非同小可。 妙雨仅是武当派的小辈弟子,真实武功实非百维之敌。 百维想猝施毒手,心头的毒念掩盖不住,不觉已流露在脸上。 妙雨右手紧握剑柄,目光电射,紧紧盯注百维的双手。 两人各怀鬼胎,紧张过度,额上都现出了汗渍! 那红衣绿裤,手提纱灯之人行出不远,忽然转过身子回头走来,行经二人身旁, 依旧低头行路,目不旁瞬,对两人恍若未睹。 此人衣着古怪,神情木讷。 在这明月当头,四野岑寂的深夜,手提一盏纱灯,在旷野中走来走去,令人见 了,生出一种疑神疑鬼。诡异莫名之感。 妙雨突然强颜一笑,道:“这人来历古怪,难道是南宫世家的人不成?” 百维心头猛震,阴笑道:“你说谁?” 妙雨脸上露出一片诡谲的笑容,道:“当然是讲那手提纱灯之人。” 百维暗暗忖道:“这小杂毛狡诈多计,听他弦外有音,似是识透了我的根底, 今夜若不取他的性命,只怕我死无葬身之地。” 他乃是老奸巨猾,杀妙雨之心愈是坚决,心头反而冷静下来。 突然神色一弛,笑道:“依我判断,此人必是奉了那位前辈异人之命,来领咱 们前去会晤的。” 妙雨眼珠一转,顿时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大师的目光!果非弟子 能及,我们快点跟去,莫要去得晚了,惹得那位前辈不快。” 百维道:“正是。” 转身朝那红衣绿裤之人身后追去。 妙雨等百维走出丈许,然后跟随在后,心中暗暗想道:任你上天入地,我要不 揭穿你的真面目,不算武当派的弟子。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尾随那手提纱灯之人行去。 岂料那人虽未扭头观看,脚下却是安步当车,越走越慢,大有举步维艰,要想 停下之势。 百维暗暗焦急。忖道:这旷野之上了无人踪,似他这样走法。几时才能走到地 头。 心念一转,顿时赶上前去,与那人走做并排,伸手取下头巾,露出自己戒疤历 历的光头。 那红衣绿裤,手提纱灯之人目光一转,朝百维的光头瞥视一眼,随即向百维凝 注一眼。突然眼珠一转,朝身后暗示一眼。 百维恍然大悟,暗道:“此人必是奉令只带我一人前去,有妙雨在旁,他不肯 领路。” 当下低声说道:“那人是贫僧的心腹,你只管领路,一切责任,俱有贫僧担待。” 那红衣绿裤,手提纱灯之人闻言,将头摇了一摇,突然转过身子回头走去。 百维急怒交加,只恨得双眼冒火,牙根直挫。 要知他奉南宫世家五夫人田秀铃之命,办这一桩大事,正是他取得信任,进窥 机密的大好讥会,谁知被妙雨缠上,弄得进退两难。 眼看时光飞逝,若不解决掉妙雨,恐怕走到天亮,还在这旷野之上游荡。 妙雨尾随在后,见百维上前讲了句话,那手提纱灯之人即回头走来,心内暗暗 动疑,急忙闪在道旁,让他走了过去。 百维返身走来,眼见妙雨那副深具戒心,步步为营的神气。知道猝施暗算已不 可能,顿时将心一横,决定趁着四顾无人之际,将妙雨毁在掌下。 当下满面狞笑道:“妙雨道兄。那位前辈异人不愿咱们两人一道前去,你瞧应 该怎样办才好?” 妙雨乃是名门高弟,一看百维那样子,就知他正将功力向掌上凝聚,急忙闪身 后退,双臂一振,抖脱外氅,唰的一声抽出长剑! 百维狞笑道:“道兄莫非要与老僧动手吗?” 妙雨横剑当胸,一笑道:“弟子不敢,只是有几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百维嘿嘿冷笑道:“道兄机智过人,有何指教,只管痛痛快快的讲,老僧敬领 教益。” 妙雨长剑一摆,朝那红衣绿裤之人一指,朗声笑道:“弟子看来看去,此人定 是南宫世家的手下。大师切莫上当。” 百维狞笑一声,道:“道兄说的一点不错,此人正是南宫世家的属下……” 缓步逼了过去。 妙雨飘退丈许。冷笑道:“如此讲来,大师也是南宫世家的手下罗?” 百维将头一点,阴森森说道:“一点不错。老僧在未入少林之前,已是南宫世 家的部属,可惜你明白的太迟,后悔莫及了。” 妙雨傲然一笑,道:“大师差矣,弟子早已明白此事,只不过是要大师亲口承 认。证实一下罢了。” 他说的轻松,额上却已冒出一片豆大的汗珠,手中的长剑满注功力,剑尖颤动 不已,寒光闪掣,刺人双目。 百维步步紧迫,脚下落地有声。 眼看妙雨又飘身后退,顿时冷冷一哼,欺身扑上,一掌劈了过去! 妙雨大喝一声,长剑一抡,寒光大盛,重重剑幕挡在胸前,同时双足一蹬。抽 身跃退! 只听扑的一响,百维排山倒海的掌力。撞击在妙雨重重剑幕之上。震得妙雨直 退出六七尺远,长剑几乎脱手。 妙雨暗提真气,周身百脉流转一匝,发觉胸腹之间隐隐作痛。受伤已是不轻。 只听百维阴沉沉一笑,道:“武当弟子果然不凡,再接贫僧一掌试试。” 飚然一掌,隔空击去。 妙雨眼看不敌,决定暂避凶锋,伺机逃遁。 瞧他一掌击来,顿时劲贯双足,猛然朝后跃去。 百维一掌击空,淡淡一笑,道:“任无心空有一身武功,可惜没有你这样灵活 的脑子。你头脑灵活,可惜又缺少任无心那身武功,嘿嘿!如果你两人并做一人, 贫僧可不是对手了。” 妙雨额上汗出如浆,随着他进逼之势步步后退,强笑道:“你以为你这奸细身 份骗过了任相公,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突然大喝一声,长剑电闪,一连攻出三剑。 这三剑乃是武当剑法的精髓,轻灵翔动,玄奇莫测。 可惜妙雨功力太浅,百维信手三招,已将这三剑挡去。 妙雨三剑使尽,立即跃退,倏地望着百维身后叫道:“老前辈帮忙,快将这奸 细拿住!” 百维心神一震,刚要转身察看,突想到这是妙雨的诡计,不禁嘿嘿一笑,道: “小小的诡计,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忽听扑通一声,立在远处那红衣绿裤,手提纱灯之人突然倒地,纱灯着火,燃 烧起来。 百维闻声一惊,转面望了过去。 妙雨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展开轻功,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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