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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宝典失窃   俞剑英步入房门,抬头打量,只见迎面壁间挂了一幅罗汉图,或站或卧各个姿 势不同,笔力虽然苍劲,但绘制的并不高明,一望之下,即知是不善绘画之人,初 次学习绘制。   除了壁间那一副罗汉图外,房中只有一张松木方桌,和一张木榻,案上微积落 尘,果已久未打扫。   俞剑英细看那副罗汉图,不但绘制手法不高,而且还残缺不全,默数图上罗汉, 只有十六个绘制完成,另有一个只绘一半。   他对着这一副残缺不全的罗汉图,不禁心中暗叫奇怪,想到:这幅图既未署名, 又未完成,而且手法恶劣,挂在这里不知是什么意思。   百拙看剑英望图沉吟,心中早已了然。指着壁间那幅罗汉图,笑道:“这幅图 是先师手绘,他老人家本不善丹青,不知为什么,竟绘起图来,不想一幅图尚未绘 成,竟然圆寂升天。”   俞剑英一听老和尚说是少林上派掌门方丈手绘,倒不好再信口批评,淡淡一笑, 道:“老前辈先师虽然不善丹青,但那书法功力,却是苍劲透纸……”   百拙笑接道:“先师先前常习书法,但却不善绘图,这幅罗汉图虽然残缺不整, 但因是他老人家的手笔,是以仍挂在这里,因为先师晚年隐居此地,闭门研究佛典, 令谕寺中弟子,非他召唤,不准擅入静室一步,待他老人家圆寂的当天,才悄然返 回寺中,召集门下,嘱咐后事,夜间就归化我佛。事后我们到他静室,整理他身后 遗物,才发觉了这幅绘制未成的罗汉图,先师安居此地,共计五年,五年之中,除 了召集过老衲来听过两次佛法之外,其他同门,均未来过静室,这幅罗汉图,不知 是什么时侯开始绘制的?”   说完,带着剑英退出,又打开右边那两间房门,两人并肩入室。   这座房中,布设亦很简单,一桌四椅,和一张单人木榻。   这座茅舍,一大一小,而且两座房内各有桌椅,正适合剑英和紫云等安住。   百拙笑道:“这座静室如何,是否可以住得?”   俞剑英笑道:“好极,好极!晚辈想明天就迁来暂住。”   百拙道:“今晚上我就派人打扫。”   剑英道:“不要再劳老前辈费心,晚辈们明日自己来打扫吧!”   两人看完静室,重返少林寺中,百拙果然立时派遣了四个小沙弥来打扫。   俞剑英回到少林寺,把心意告诉义父,桑逸尘听完,笑道:“好吧!你们既然想 练习剑术,迁到那里也好。”   第二天,剑英和紫云、玉玲三个人在百拙引导之下,到了少室峰后那座静室。   本来紧攀山壁那座茅舍较大,但因那座房中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生前卧室,二 女不便占居,结果,陈紫云和玉玲自愿住到右边厢房,俞剑英独占那三间大房子, 这一着正暗合了百拙心意,他觉得两个女孩子住到师父生前卧室,有点不大对头, 但又不便出言阻挡,见二女自居厢房,心中十分高兴。   床褥用具,早已有百拙派人摆好,房中积尘,也已清扫干净。   这环境清雅幽美,二女也看的芳心暗喜,百拙安顿好三个人,告辞退出。   老和尚走后,紫云和玉玲双双溜到剑英房中。   陈姑娘一抬头看到壁上那幅未完成的罗汉图,不禁皱直了两条柳眉,笑道: “这幅罗汉图画的奇形怪状,不知是哪个手笔?”   剑英笑道:“这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所绘,武林中最重师道,姊姊以后不可随 口批评……”   紫云淡淡一笑,接道:“你在教训我么?”   剑英笑道:“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紫云又回头望子那幅残缺不全的罗汉图,笑道:“这幅残图,挂在这里实在有 点难看,明天我替他补上残缺吧!” mpanel(1);   原来紫云不但妙擅丹青,而且仿绘之力甚强,只要她见了原图手笔,着笔绘去, 使人有难分真伪之能。   剑英知她本领,急忙接口笑道:“那怎么行,人家这幅残图,旨在悼念先师, 你动手替人家补上,反而破坏人家旨意。”   陈紫云不理剑英的话,秀目却深注在那幅残缺不全的罗汉图上,脸色十分入神, 良久不发一言。   玉玲和剑英都看得十分奇怪,不知她何以忽对那罗汉图发生了兴趣。   足足过了有一刻工夫,才见她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难道这样一 幅残缺之图,还耗了数年工夫不成?”   程玉玲听得颦起柳眉儿,道:“姊姊,你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叫人听的糊糊涂 涂!”   陈紫云目光移开罗汉图,回头望着玉玲,笑道:“我是说他这幅罗汉图,怎么 会用了数年工夫之久,还没有把这幅十八罗汉图绘成?”   剑英,玉玲细辨那图上墨色,果然深浅不同,不过两人也只是看出墨色深浅不 同,其它都无法辨认得出来。   紫云看他们两人都似很有兴趣,嫣然一笑,接道:“表面上看,这幅罗汉图, 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很难辨认出来,着笔功力,墨色新旧,却是相距着很远的年 月,这中间差别很微,不擅绘画的人,很不易辨认出来,如果我没有看错,他这一 个半仰身子的罗汉和那个最后未完成的罗汉图,至少相距有五年岁月。”   剑英奇道:“这倒是一件异常耐人寻味之事,一幅罗汉图,怎么能绘制数年之 久呢?”   玉玲道:“也许是那老和尚研读经典,研读得心里闷了,就拿笔来画它两笔, 所以才画了那样长的时间。”   紫云道:“妹妹说得不错,这画好的十六个罗汉也非一气呵成,至于未完的那 半个罗汉,画的时间更久,那斜举手臂,和未完的身体,最少要相距一年以上时间, 只看那墨色深浅不同,即可辨认相隔时间不短。”   陈姑娘随口说过,剑英和玉玲也未再追问,对跟前那幅充满着重重疑窦的罗汉 图,也未再用心深研。剑英向紫云要了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图解, 笑道:“我被师父由岭南金霞宫后万丈绝壑中救回九华山后,就被关在悬崖中丹室 之内,面壁三年,出了丹室,又连遇强敌骚扰,始终未能把师父手绘剑诀,详细阅 读过一遍,两位妹妹都已得恩师面授,想来都已通达,今宵我要把师父手绘剑诀仔 细研读一遍,明天就请两位姊姊指导我开始练习。”   玉玲莞尔一笑,道:“你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客气了?”   陈紫云笑接道:“师父手著这部剑诀,精奥博大,变化无穷,我和玲妹虽然得 他老人家面授指点,但也只不过略通概要。那太极三十六剑式,尚能运用,两仪廿 四剑,虽亦可勉强用来对敌,但很多精微变化之处,已难了解,至于那十二招三才 剑式,简直是一点都不明白,说起来真是奇怪。我和玲妹初学之时,虽然也晓得那 十二招剑式,变化复杂,但并不算太难,哪知愈练直觉困难,越学越感糊涂,现在 根本就弄不清楚是错是对。”   剑英叹道:“师父之能实非我们能及万一,那夜二位姊姊双斗冥灵真人,出手 剑招之奇就非我能预测,眼看剑势劈刺向空隙之中,哪知剑到之时,刚好是敌跃避 的方向,剑剑抢制了先机,招招攻敌必救,才迫得那老魔头无法找出丝毫的反击时 间,虽有一身深厚功力,亦无法发挥出来,如果不是两位姐姐的剑招奇奥,你们纵 然是全力拼斗也难抗拒那老魔头的内家真力……”话至此处,微微一顿,又道: “师父在授我玄门先天气功之时,曾对我有过一番训诫,他说:玄门先天气功并非 内家功中最高绝学,他的一身能耐,亦非举国第一,如讲武林中技击之术,乃应推 少林寺执武林牛耳,只可惜上乘武功,并非人人可学,如果秉赋不佳,纵学上一生 一世,亦难登峰造极。内功一道,更是精博,因才施教,才能水到渠成,如果勉强 传授,学习之人未受其益,反蒙其害。因为一种较高的内功,大都要违反人体生理 的正常本能,如无甚佳天赋,必难适应练功的变化,一个不好,练功之人就要受到 很大损伤,轻则残废,重则殒命,是以,一个人武功的成就,必需要各种条件配合。”   陈紫云笑道:“师父肯把他旷世绝今的玄门先天气功传你,自然是把你看成了 练武的全材,事实上你的悟性,也确比我和玲妹高,同时你已学得了师父的奇门八 卦剑法,太极、两仪、三才剑法,虽是集天下剑术大成,但据我习练经验所得,其 中最为奇异之处,还是五行生克变化,和八卦消长之机,不过其间又加上了双剑相 辅之妙,本以那两仪二十四式,学起来又比太极三十六式繁杂很多。至于那三才剑 招,恐又深奥一层,因为两仪剑招是双剑相成克敌,各占一半份量,那三才剑招却 是一剑为主,两剑为辅,主剑主正,辅剑出奇,奇正互用,其精奥自然是更深上一 层。是以,我和玲妹妹在初习三才十二剑式时,因有师父主正出剑,带动十二剑招 变化,练来倒不觉如何困难,但我和玲妹自己练习起来,却是愈练愈感糊涂,故然 三才剑式需要三人各主其位,才能发挥三才剑招效力,但其间剑式却是各谋其道, 分可单独对敌,合则三剑联攻。在这段静居时日中,咱们最好能把那三才十二剑招 精奥领悟。”   陈紫云说完,拉着玉玲缓步退出房门。   俞剑英打开了灵虚上人朱一岚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解,凝注了全神 阅读,一则他悟性超人,再者已有了玄门先天气功的基础,体内百脉奇经,均已相 互通达,灵台易明,这一凝注全神,登时百念尽消,灵智大增。   他首先翻阅那三十六式太极剑式,只觉每一剑招,无不是精奇之学法,虽只有 三十六式,仁其深博,要比自己学的奇门八卦剑法更进一层。   他一面看,一面比手作势,看一招,学一招,然后再闭目沉思,直待把那一招 悟透,才重阅下一剑式。   要知这一套穷尽灵虚上人智力的奇奥剑法,乃天下各门派剑术精英大成,俞剑 英虽是一代天矫之才,又得玄门先天气功补益灵智,但也没法在片刻之间,了然剑 式精奇含意,最初几招,还可思悟,但到第五招上,忽感那图解剑式,有些不大对 劲,只感和前四剑全然不相关连,而且出手剑势,缓慢的大背武术常规。   他合上书本,想静坐片刻再读,哪知凝集的精神一散,忽感一阵头晕,不由主 全身晃了两晃。   推窗望去,只见茅舍外夜色沉沉,已经是初更时分,他只看了五招,已耗去四 五个时辰之久,案上烛火高烧,不知何时已被人点燃。   他缓步离开了坐位,向室外走去。   仰脸看去,只见满天密布繁星,松啸阵阵,飘传入耳,右边厢房中烛光辉煌, 看样子陈紫云和玉玲尚未安歇。   忽然,他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原来他在这四五个时辰内,一心集中在推解师父 手著剑诀上,连一杯水也未曾喝过。   忽听厢房呀然大开,莲步细碎,走出来紫云和玉玲姑娘。   俞剑英迎上去笑道:“咱们来时,忘记了告诉百拙大师,请他代我们准备些米 面锅碗,看我们都得……”   陈紫云道:“米面和炊用之物,早巳由人家派人送来,晚饭亦早做好。刚才我 和玲妹去请你吃饭,你读师父剑诀,正值入神,不敢惊扰,玲妹妹替你点燃案上松 油火烛后,我们又悄然退出,替你留下的菜饭,都已热好,现摆在我们住的房中。 既然觉出饥饿,只得委屈你自己走一趟啦!”   剑英微微一笑,不再多讲话,当先向两人卧房中奔去。   简陋的茅舍,经过了陈紫云和玉玲一番布设,登时觉着焕然一新,但见满室花 色芬香袭人,花瓶用翠竹作代,分布的十分恰当。   靠窗边松木桌子上,果然放着菜饭还可见隐隐上腾热气。木榻上静静安睡孝燕, 烛光花色相映,使这两间大小的茅舍中,有一种宁静安适之感。   俞剑英看完了四周的布设,微微一笑,赞道:“纵然是残壁废炉,但经两位姊 姊运用匠心的一布置,就觉着另有一种不同情调。”   紫云淡淡一笑道:“少讲好听话,快些吃饭吧!”   俞剑英缓步就坐,程玉玲紧走几步,抢过去替他盛装了一碗饭,笑道:“你着 那剑诀如何?是否能够解得?”   俞剑英道:“初看几招,尚可懂得,但越往后看,越觉不对,好像那些剑招彼 此互不关连一般,两位姊姊都已学会了那太极三才剑式,看来我还得向二位领教!”   陈紫云道:“是啦!太极三十六剑中的前三招,以快迅见称,但到第四招时,剑 势忽然慢了下来,是也不是?”   剑英道:“不错,我耗了三四个时辰,只算勉强把前面三招悟出,到第四招时, 因那剑势一变,由快忽慢,看上去好像与前三招根本不衔接,用来对敌之时只怕要 给人可乘之机。”   陈紫云摇摇头笑道:“你再往下看几招,就知道这剑法的妙用,当时我和玲妹 妹学习之时,也觉着这套剑似连续不到,三剑快攻后,忽然一慢,不正是给敌人以 喘息之机吗?可是等到我用以对敌之后,才知道那一剑忽慢的妙用!”   俞剑英本是极聪明之人,而且他的奇门八卦剑早已烂熟胸中,被紫云一语点破, 登时恍然大悟,把手中饭一丢,大笑道:“我知道啦!师父手著这本剑诀,乃天下剑 术精毕,前三剑连绵快攻之后,忽的剑势转缓,正是后三剑攻势的准备,也可给敌 人一个抢攻的机会,想那第五招以后,必然是控制先机的快攻,既可测敌来势,亦 可求变意外,不错,这三十六招太极剑式,要比我奇门八卦剑高出了很多……”说 至此处,突然大喝一声啊呀!纵身一跃直抢出室,向自己住的房中奔去。   陈紫云、程玉玲都被剑英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心里一跳,二女来不及拦阻 相询,双双一跃,紧随着俞剑英身后追去。   原来俞剑英忽然想起了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还留在他住的房中。   紫云和玉玲追进房时,俞剑英早巳呆呆地站在松木案前。   熊熊烛光射在他的脸上,神情是那样惊呆错愕,目光迟滞,一语不发。   程玉玲突感芳心一震,低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但见俞剑英两行惊恐泪珠,缓缓由俊脸上滚下,一顿脚叹道:“我真该死!”   陈紫云已有些明白,虽然她被惶恐占据了一寸芳心,但仍尽量把声音放得十分 柔和,问道;“是不是师父手著的剑诀失去……”话至此处,又想起壁间挂的宝刃, 抬头望去,只见那惊虹剑,仍然端正正地挂在那里,但俞剑英仍不放心,一飘身, 把壁上宝剑取在手中,手按机簧,宝刃出鞘,灯光下银虹一闪,登时觉到满室剑气, 寒冷逼人。   突然,他挥剑一指,道:“我如查出偷师父手著剑诀之人,必把他诛绝剑下……” 话还未完,忽听茅舍外飘传来一声长笑,紧接微风飒然,烛影摇摇,笑声未落,八 臂神乞桑逸尘已现身室中。   他望了剑英一眼,问道:“你在干什么?”   俞剑英自不敢隐瞒,只得长叹一声答道:“英儿该死,我遗失了恩师手著的太 极、两仪、三才剑诀!”   桑逸尘吃了一惊,但他外形仍然维持着镇静,道:“你怎么会丢的,告诉我。” 一面问话,一面目光流动,向四周张望。   俞剑英还剑入鞘,把遗失剑诀经过,简明地对义父说了一遍。   桑逸尘叹息一声道:“来人趁你在用饭之时,入室取走剑决,决非一时赶巧, 必然是早已跟在你们身后,隐在暗处,监视你们行动,只是你们不觉罢了。”   陈紫云看到剑英慌张之色,心中十分不忍,故作微笑道:“师父手著那太极、 两仪、三才剑诀,异常深奥,纵是精通剑术之人,亦难在短短时日之内,领悟得出 奥妙,目下先不要慌,只要有一点线索可循,就不怕找不出那偷窃剑诀的人犯。”   桑逸尘点头一笑道:“不错,咱们先在这茅舍四周搜查再说。”   当下四人分头在茅舍四周搜查起来。   忽然陈紫云发现一株巨松下乱丛中有一片白色绢帕。   只见那绢帕之上,用绿线绣着两只小燕,正是程玉玲常用之物,不禁心头一震 暗自忖道:“玲妹自入茅舍,始终未离开我一步,这绢帕何以会落在此处?”   她本是心思灵敏之人,轻轻纵身一跃,已到了松树之上,放眼一看,心中即了 如指掌。   原来这株巨树,正对俞剑英的卧室,但见房中烛光通明,桌椅布设,尽收跟帘, 暗道:“是啦!来人隐身在松树之上,把英弟弟的一举一动尽看眼内,待他出室之后, 绕道潜入茅舍,把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盗走,偷窃之人却借这密茂的松枝隐住 身子,纵是目力奇佳之人,也难从那茅舍中看到树上隐藏有人。”   她虽已找出来人的藏身之处,但一时却想不出是什么人,玲妹妹的绢帕,又何 以会落在此地。   正在思忖当儿,忽听桑逸尘的声音说道:“如果那窃取剑诀之人,隐藏这株巨 松之上,不但可把茅舍之中景物看得非常清楚,而且还可以借密茂的松枝掩护,不 致暴露行迹。”   陈紫云正想用心推敲那盗窃剑诀之人,竟不知桑逸尘和剑英何时也到了巨松之 下,待听到桑逸尘之言,才由树上飘身而下道:“桑师叔说的不错,隐身在这株松 树之上,正好把英弟弟室中的一举一动,尽看眼内………”她本想把发现玉玲绢帕 之事一并说出,但话到嘴边之时,忽觉不对,立时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回肚中, 顺手把捡得玉玲的一块绢帕,也放入怀中。   桑逸尘望了紫云一眼道:“那帮魔头经那夜一战,早已退走,少林寺中僧侣当 不敢做这种偷窃之事,这偷窃剑诀之人,倒使人难以推测。”   这当儿程玉玲也由北方搜寻过来,松树之下,与三人会合一处。   陈紫云望着玉玲微微一笑,道:“玲妹妹可寻出一些线索吗?”   白燕儿摇头道:“我由北面搜索过来,但却毫无发现。”   桑逸尘纵身跃上松树,略向四面打量后,又飘身下树,道:“不错,来人八成 是在这树上隐身,咱们先回茅舍之中再谈吧!”说完,当先向茅舍中奔去。   剑英、紫云、玉玲依序相随,回到了俞剑英的房中。   程玉玲先给桑逸尘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在紫云身侧坐下。   八臂神乞呷了一口茶道:“老叫化虽未看到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但想到 那定是武林中剑术奇学,那夜中,我看你们两个女娃儿和冥灵道人动手,剑术奇奥, 连冥灵道人也几乎招架不住,但冥灵道人等,经那夜一战早已退走,难道他们会去 而复返,暗中潜上此地窥视那剑诀,窃取而去?但群魔中又有谁的功夫如此精深, 连你们这等武功也没发现,给偷了过去。”   俞剑英微一皱两道剑眉,摇摇头,转向陈紫云岭道:“姊姊料事,素来无错, 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见?”   自离开排云岭丹室后一段时日之中,他已逐渐发现了陈紫云的机智、胆识、定 力,都非他和玉玲所及,是以不自觉有此一问。   陈姑娘心中虽也感觉到失去剑诀之事,非同小可,必需在最短时日之中,查出 那偷盗剑诀之人,设法追回,但她见英弟弟焦虑之情,心中又十分不忍,故作淡漠, 笑道:“师父手著剑决,何等深奥,纵然被人偷走,但也非数月之功,能够解得, 我们还有很充裕的时间查寻,不必急在一时。”   桑逸尘闭目静坐,玉玲和剑英愁容相对,陈紫云外形上虽尚能保持着镇静,但 她心中亦急得心内如焚,只是一时谁也想不出该当如何?只有相对沉默。   大约过去顿饭工夫之久,桑逸尘忽然睁开眼,霍的起身,说道:“云儿说的不 错,遗失剑诀之事,暂时不宜张扬,不妨暗中留心访查,少林寺戒规虽严,但囚寺 中僧侣过多,难免良莠不齐。”说罢,缓步出室而去。   剑英等忙起身相送,到门口已不见八臂神乞人踪。   陈紫云回过头,低声对剑英笑道:“剑诀既已失去,急也无用,暂请开心畅睡 一夜,明天再从长计议。”说着拉着玉玲返回卧室。   俞剑英仰脸望天,不禁黠然一叹,望着二女背影,心中愧恨交加,剑诀放在紫 云身上数月无事,想不到拿到自己手中,只不过几个时辰,就被人盗走。   按下俞剑英满腹愧恨愁苦,单说二女缓步回房之后,陈紫云轻掩双门,从怀中 掏出捡到的一方绢帕,笑道:“玲妹,这绢帕是你的东西?”   程玉玲目光触到那帕之后,立即认出是自己应用之物,伸手接过绢帕笑道: “谢谢姊姊,我实在太糊涂,什么时候丢得都不晓得?”   陈紫云轻轻叹息一声,道:“妹妹你仔细想一想,这块绢帕,是什么时候丢的, 这两天你是否用过?”   白燕儿微感心头一震,就烛光把绢帕仔细察视一遍,探手入怀,又摸出一方白 绢,凝目沉思了一阵,道:“姊姊,你在哪里捡到,我记不起什么时候丢的?怎么? 难道这绢帕和遗失剑决有关?”   她本是聪明之人,略一忖思,已知道陈紫云间话含意。   陈紫云笑道:“眼下还很难说,但这绢帕失落之处,确给人很大怀疑,妹妹, 你要用心想想,也许从这块绢帕之上能追出剑诀失踪的线索……”当下把捡得绢帕 之处,说给了白燕儿听。   程玉玲沉忖良久,摇摇头,道:“我一时确实想不起这绢帕何时失落,也许在 我搬家之时,掉在少林寺外院?”   陈紫云一整脸色,道:“如果这绢帕确实遗落少林寺外院,那偷盗剑诀之人, 必是少林寺僧众无疑,哼!事情就不难查出,只需桑师叔转告少林寺掌门方丈百拙大 师,从外院几个少沙弥身上查问,定不难追个水落石出。问题是在这绢帕之上,你 是否确记是遗落在少林外院?”   程玉玲忽然一扬柳眉,轻咬樱唇,恨着声说道:“莫非是他不成?”   陈紫微微一笑,道:“你可说的是岳凤坤?”   程玉玲惊的一呆,“姊姊……你怎么会知道我指的是岳凤坤?”   陈紫云道:“这有何难,我初见这绢帕之时,心中就怀疑到可能是他,因为这 绢帕绣着你江湖绰号,要是素不相识的人,决不会捡来藏起,如肯捡藏这块绢帕, 纵非和你相识,也必然见到过你。那夜我们双斗冥灵真人,虽然说不上立威少林寺, 使他们望而生畏,但也决不敢轻捋虎须,这一推想,就使我想到了岳凤坤,他对你 纠缠不舍,情爱仍深。这一方绢帕,虽然微不足道,但在他也许会珍惜收存……” 说此,忽然叹息一声,道:“这人虽然讨厌,但对你用情之专,可算得难能可贵。”   程玉玲哼了一声,道:“姊姊,人不可貌像,岳凤坤外表看起来,虽然很有君 子之风,但他存心,却是险恶难测,那天他引我到后山幽谷之中,初还能守礼自重, 哪知后来,他竟敢动手抱我,惹得我心头火起,劈手给他了两个耳刮子,现在想起 来,必是他在动手抱我之时,顺势取去这方绢帕,当时我正在气急之下,也没有留 心……”   陈紫云笑道:“偷得好,要不是他偷了你这一方绢帕,如何能留下痕迹,只怕 我们也不会推想到他的身上。”   玉玲道:“姊姊这推断一点不错,别人只怕以没有那身本领,能偷潜入这茅舍 之中,不让我们发觉……”她一沉忖,接道:“只是他行踪不定,四海为家,我们 纵然知道那剑诀是他偷的,但又往哪里找他?”   陈紫云道:“此事虽已找出眉目,但眼下还没有确切把握,暂时先不要对桑师 叔和弟弟说,要知桑师叔生性刚猛,如果知道了,定然要上衡山去找一叶道人,追 讨剑诀。以一叶道人为人,决不肯当面认错,那就免不了一场生死拼搏,桑师叔武 功虽高,但要胜衡山剑客,只怕也未必能够,至多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英弟弟虽 已得师父大部分武功真传,但功力要逊人一着,胜负之判,很难预料,正值中原武 林英雄聚会中岳,筹谋对付群魔之时,掀起这一场毫无制胜把握之战,时机十分不 宜,何况,真要是岳凤坤盗去剑诀,他就未必肯回衡山,说不定会找一处人迹罕到 的深山大泽,去苦习剑术,总之,这一战,不管胜败,追讨回剑诀的希望,都不很 大……”   程玉玲听得一颦黛眉,道:“以姊姊这等说法,难道我们就不找他讨剑决诀吗?”   陈紫云劝道:“一叶道人生性虽然冷僻,但他是自负极高之人,岳凤坤决不敢 把偷盗剑诀之事告诉师父,只要那剑诀不到一叶道人手中,眼下就不必太急,以岳 凤坤的剑术来说,要想在短短年余之内,想把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悟透,恐怕 还没有那么容易,再说,事已至此,急也于事无益,我们总不能把全国每一处地方 都搜到……”   程玉玲道:“那我们怎么办呢?难道等着他给我们送回来不成!”   陈紫云道:“不错,只有让他自蹈罗网,把剑诀送回,最低限度,要他自己送 上门来,不过要他自己送上门,全得借仗妹妹的大力了!”   程玉玲听得一怔道:“什么?我又有什么办法,能逼他送回剑诀……”忽然她若 有所悟的嗯了一声,接道:“岳凤坤狡滑的很,只怕他不会上当!”   陈紫云微一沉吟道:“此事确得想出一个妥善之法,使他心中毫无怀疑才行, 而且还得瞒住英弟弟,使他假戏真做,才能瞒天过海,骗得岳凤坤自投罗网。”   程玉玲听得打了一哆嗦,道:“你要用什么方法?”   陈紫云目光凝注玉玲脸上,慢慢地答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原则,用妹妹为 饵,引他重来,究竟要如何去做,我还没有想出来!待我想好后,再和你商讨细节。 不管如何,总是委屈妹妹一番,事关恩师手著绝学,望你能忍辱负重……”程玉玲 凄凉一笑,道;“姊姊但请放心,纵然是要我赴汤蹈火,我也决不推辞。”   紫云微微一笑道:“我自会替你想好,决不让你真的觉到委屈,即是真受委屈, 也不过是很短时间。剑诀是从英弟弟手中丢的,日后知道了你是为寻剑诀,忍受了 很多委屈,只怕他对你怜爱更深!”   玉玲微感脸上一热道:“他为我受过了不少折磨,也待我情逾骨肉,师父恩德 更是深重如山,别说要我忍受一些委屈,就是要我粉身碎骨,我也决不推辞,姊姊 有什么话,但请吩咐就是!”   陈紫云轻轻叹息一声,道:“唉!不是我做姊姊的胆大妄为,敢以妹妹姿色作饵, 实因那剑诀,不但是师父心血结晶,恐还关连着武林劫运。岳凤坤武功超人,更具 机智,如果他潜入深山大泽之中,去苦心揣摸那剑诀上所载奇学,最多十年内,当 可尽知奥秘,如果他能心存仁侠,那还罢了,如若出而为恶,事情就难办了。英弟 弟虽已得恩师玄门先天气功,但要他另创出破解那太极、两仪、三才剑法之学,只 怕也不能够,那时候武林之中,谁还有能力制服住岳凤坤呢?”   程玉玲道:“岳凤坤其人虽然讨厌,但我看他还颇识大体,对我和英弟弟虽然 衔恨甚深,但真要他倒行逆施,为害武林,也许他还不会。”   陈紫云微微一笑,道:“岳凤坤如果没有英弟一番夺爱之恨,他不难成为一代 大侠,以他聪明、师承,都极易登上武林中有数人物宝座,可惜的是,他无法遣排 积在心中的一腔夺受幽忿。唉!说起来实在是一件颇难释解之事。”程玉玲默忖紫云 之言,觉着姊姊看法一点不错,岳凤坤其人,确使人难作预测,当下点点头,道: “姊姊说的对,不管如何,我们必须把剑诀取回,姊姊既然胸有成竹,不知能否先 说给我听听,也让我早些准备!”   紫云道:“我虽已想出了一个办法,但中间很多细节和疑难,还投有设想,究 竟能否适用,还很难说。容我再筹思一天,告诉你好吗?”   程玉玲和紫云相处数年,已了然她性格沉稳,一件事她未筹思成熟之前,决不 肯随便出口,淡淡一笑,不再追问,陈紫云随手熄去案上松油火烛,二女一齐登榻 安歇。   这一夜,她们自然都难入梦,但两人却想的心事不同。陈紫云想的是如何安排 玉玲和剑英间的纠纷,如何能使岳凤坤得到消息赶来。玉玲却在想,云姊姊不知要 她如何作饵,引诱岳凤坤赶来相救,万一要弄假成真,难获剑英谅解,自己又该如 何?纵然事情平安渡过,日后传言在江湖之上,只怕也要留人笑柄。   两个人都在静静的想着心事,直到天色大亮,红日满窗,都未合上过一刻眼睛。   这当儿,孝燕已从甜睡中醒来,在转动着眼睛,望着玉玲微笑,不懂事的孩子, 哪里能了然妈妈的沉重心情,满床爬来爬去,玩的十分开心。   还是陈紫云先翻身下床,缓步走近玉玲榻边,看她瞪着眼,呆呆出神,不禁莞 尔一笑,附在她耳边,说道:“已经日升三竿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玉玲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翻身下榻。她虽然心中蒙上了重重忧虑,但还能勉 强装出笑脸,梳洗过后,又升火做好早点,紫云抱着孩子,笑道:“我想旭昨夜中 大概也难睡好,你叫他来吃早点吧!”   玉玲微微一笑,缓步向剑英房中走去。   晨阳照射,竹枝间晶莹的露珠闪闪,微风送来一阵阵花草气息,拂面袭人,这 深山中的茅舍是这样幽静宜人。   突然,她目光转投注剑英的卧室门上,只见两扇松木门半开半闭,不觉一皱眉 头,暗道:“这人真是大意,怎么睡觉时连门也不关。”她想:如果剑英是起床外 出,必然会先到她和紫云住的房中……心里在转着念头,人已跨进房门。   只见床上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案上一支松油火烛,早已燃尽,不禁心头微微 一震。   抬头向壁上一看,果然连惊虹剑也不在房中,她急急奔前两步,到了床测,只 见枕下压着一张纸笺,上面写道:“云、玲二姊,师父手着剑诀,不但绝妙无俦, 而且关系着今后武林劫运,弟不慎遗失,心实难安,算计天下英雄聚会中岳时日, 尚有两月左右,弟当尽这两月时间,去访查恩师手著剑诀下落,虽明知此行无望寻 得,但亦可稍安愧疚之心,来年正月十五之前弟定当返回中岳,本当面告两位姊姊, 但恐二姊阻挠行意,故而留柬辞行。”   下面署着俞剑英名字。   程玉玲望着英弟留下的笺柬呆了一阵,才急步奔回自己房中。   陈紫云在逗着孝燕玩乐,忽见玉玲急奔入房,不禁心头一跳,霍然起身道: “是不是英师弟走了?”   程玉玲点点头,递过去手中笺柬,道:“这是他留下的笺柬,请姊姊过目!”   陈紫云接过笺柬很仔细地看了一遍,道:“他总是脱不掉孩子气,毫无一点线 索头绪,不知他要到哪里去寻?”   玉玲道:“我们要不要去告诉桑师叔,请他老人家转告少林寺掌门方丈,派人 追他回来!”   陈紫云叹道:“他已经走了一夜之久,恐已百里之外,别说追他不上,就是追 得上他,只怕他也不肯回来。除非是桑师叔亲自追他。”   两人对看沉默一阵,程玉玲才幽幽接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他去吗?”   紫云凄婉一笑,道:“不让他去,又有什么好办法?他这一走,不但他无法寻得 剑诀,而且还破坏了我们昨宵计划,事已至此,只有等他来年返回中岳之后,再说 吧!”   玉玲收好了笺柬,抱过孝燕,和紫云相对而坐,四只眼望着满桌菜饭,谁也不 肯食用,其实她们是担心剑英此去安危,早已经食难下咽了。   中午时,八臂神乞桑逸尘重临茅舍,二女不敢隐瞒,告诉他俞剑英留柬下山经 过。   桑逸尘一拍桌子,怒道:“这孩子简直是糊闹,我去追他回来!”   陈紫云道:“他已经走了一夜半天工夫,你如何还能追赶得上他,再说你老人 家也无法预测他走的哪个方向!”   桑逸尘微一忖思,道:“不错,老叫化还要帮助少林寺百拙老方丈,接待天下 英雄……”   忽然淡淡一笑,道:“老叫化老了……”起身缓步向外走去。   二女同时看的呆了一呆,她们从未见这位风尘怪杰流现过这等黯然颓丧的神情, 只觉他以往那干云豪气,在这片刻之间,完全消失,缓步行去,背影中流露出无限 凄凉。   陈紫云心中虽然很多话想对桑逸尘说,但却是不敢再扰搅他感伤的情怀,慢慢 站起身,随在桑逸尘身后,出了室门。   程玉玲抱起孝燕跟在紫云身后。   二女默默的无言相随,直送到茅舍百丈远处,才停住脚步。   桑逸尘连头都未回过一次,似是他根本未觉到二女随后相送一般。   二女四道目光,一齐投注着桑逸尘的背影,看他转过了一个弯不见。   二女呆呆的站着,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程玉玲被怀中孝燕几声妈妈,叫得清 醒过来,轻轻一拉紫云衣角,道:“姊姊,咱们回去吧!”   陈紫云道:“唉!我自认识了师叔之后,就从未见过他这样凄凉的脸色!”说完 转身向茅舍走去。   程玉玲默然无言,紧跟在紫云身后。   二女返回了舍后,忽忽十日,这十天之中,桑逸尘再未来过,二女只得把满腔 愁怀,排遣在练习剑术之上。   其实,八臂神乞正忙无法分身,以少林派在武林中地位之尊,桑逸尘声望之隆, 由百拙和他具名柬邀,受邀人亦感到十分荣宠,是以,距中岳较近几处地方,在接 到简柬之后,立时起程赶来。   这几处较近之区域中,有一位退出江湖多年的人,隐居在洛阳金谷园,修筑了 一座庄院,闭门谢客,凡是上门求见的武林人物,一律婉拒不见。   年深月久,也就很少有人再去找他,逐渐的被武林中人物忘怀。   这人姓冒双名一奇,昔年纵横江湖之时,名头甚大。以轻功提纵术,和一百零 八颗铁莲子,称绝武林。   少林寺中,自邀请中原豪客的简柬发出之后,就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工作,除了 整修寺中房间准备迎接各路受邀英雄之外,并派弟子分头守候各入山要之道之上, 以接迎受邀之人。   桑逸尘由少室峰那座茅舍出来,他在两天之内,骤连闻到剑诀失窃,义子出走 的两桩烦苦之事,心中极是不乐,加上受挫一叶道人余忿未息,旧创新仇,把这位 年近古稀,一向豪爽的风尘大侠,弄得心中十分忧郁,茫然信步而行,他本是应往 西走,才是回少林寺的正路,哪知他心中忧苦,不觉间走岔了路,待他由感伤的忧 郁中清醒过来,发觉走错了路时,已出去六七里远近,正待转身返寺,忽见一个山 壁下深草丛中,露出四只布履,心中一惊,纵身直掠过去。   只见那深及人腰的草丛中,并排躺着两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在两具尸体旁, 还放着一根生铁禅杖,和一把出了鞘的戒刀。只是两颗和尚头,却早已不知去向, 不用多想,他心中已明白这两具尸体,是少林寺中派守在各要口守值的僧人。他究 竟是久走江湖之人,略一惊愕,即时恢复了镇静,手分草丛,仔细查看两个和尚的 死状,只见两僧并肩仰卧,头虽被人割去,但颈间流出的鲜血不多,显然,二僧是 先被人点了穴道后割去首级。   他缓伸右手,轻按在一僧前胸,只觉微温,这一幕悲惨的凶杀似是刚刚发生不 久。   再细看二僧身侧的禅杖戒刀,亦似被人移放在身侧,置放的十分整齐……   突然,他脑际中闪过了一个惊恐念头,暗道:“来人能在举手之间,制住了两 僧,然后又从容不迫地把两僧移到山壁下草丛之中割去人头,如非身负绝世武功, 决难办到,难道群魔并未撤离中岳,隐身在幽谷山涧之内,俟机对少林憎众下手, 果真如此,那受害僧侣,决不止这两人……   他正在忖思之间,忽听身后草丛中,沙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一个低沉冷漠声音 说道:“这位兄台,可是江湖间盛传的八臂神乞么吗?”   桑逸尘在闻得草响之时,早已暗中运功蓄势,听完话霍然转身,答道:“不错, 正是老化叫子,来的是哪位高人?”定神望去,只见数尺外站着一个白髯如银,身材 瘦高的老叟,一袭长衫,满脸肃穆。   左手提着两颗用葛藤捆好的人头,右手握着一支青铜铸造的手杖,淡淡一笑, 答道:“下在冒一奇,承百拙和桑兄宠迢,特赶来中岳略效微劳!”   桑逸尘在武林中辈份甚高,很少人能和他称兄道弟,听冒一奇称他桑兄,心中 虽有点不悦,但人家既是受邀而末,自不能太失礼貌,微一拱手,答道:“失敬!失 敬!冒兄手提人头不知是何人首级?”   其实他早巳看出冒一奇手中提的人头,寸发未蓄,正是少林寺僧人首级。   只听冒一奇轻声一叹,道:“只恨我晚到一步,致使这两位大师父,驾返极乐……”   桑逸尘双目神光一闪,接道:“这么说来,冒兄是看到元凶了,不知那行凶之 人,是何等长像?”   冒一奇道:“两人身材,均极娇小,但身手却极迅捷,老朽追出数里之遥,竟 未能追赶得上,逼得我用连珠手法打出铁莲子,才把两人提的人头留下,说来惭愧 的很!”   桑逸尘还未及答话,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少林寺悟性大师,带着达摩院两 个高僧,急急赶到。   悟性先看了那两个横尸的弟子一眼,单掌低喧了一声佛号,目光转投到冒一奇 手中两颗人头之上,问道:“这位施主手中人头,可是敝寺弟子首级吗?”   他因常年行脚天涯很少留在寺中,对百拙和冒一奇交往之事丝毫不知,看他手 中提着少林寺僧侣人头,不兔动了疑心。   嚼知冒一奇生性异常冷傲,听悟性问话语气不对,不禁冷漠一笑,道:“除了 贵寺弟子之外,哼!这中岳还会有别的和尚不成?”   悟性虽是涵养极高之人,但目睹寺中弟子惨绝死状,心情也十分激动,无暇多 想,一横禅杖,怒道:“这么说来施主就是杀害敝寺弟子凶手了?”   冒一奇仰脸大笑,道:“杀人行凶,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值得这等大惊小怪。”   悟性冷笑一声道:“施主既敢杀人,想来也定是不怕偿命了?”   一举禅杖,正待出手扫击,却被桑逸尘一把抓住,道:“且慢动手!”   悟性一怔,桑逸尘双肩微晃,已抢在悟性前面,接道:“老叫化久闻冒兄大名, 只恨无缘早会,今日一见,果然是豪气干云!”   冒一奇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桑兄大名,震荡江湖,兄弟仰慕已久,今 日有幸识荆,足慰生平渴念。人世间不少恩恩怨怨,皆有巧合造成,这位大师父看 兄弟手中提着人头,就误认兄弟是杀人凶手,纵然兄弟不惜唇舌解释,只怕也难消 误会,似这般赶巧之事,倒不如不费唇舌的好!”说完话,目光转投在悟性脸上,口 中不断冷笑。   悟性一跺脚,道:“你这老叫化当真可恶,几乎害得我开罪朋友!”   桑逸尘道:“冒兄乃咱们掌门方丈邀约的好朋友,谁料到你竟不认识?”   悟性右手一顿,沙石横飞,铁禅入地五寸,双手合十,说道:“恕贫僧不识大 驾,开罪之处,望勿见怪才好!”   冒一奇看他年已在花甲之上,想来在寺中身份不低,躬身还了一礼,笑道: “不敢!不敢!只怪兄弟生性懒散,少来中岳拜会,以致除了百拙方丈之外,很少认 识诸位师父了!”   悟性吩咐随来的两个达摩高僧,把两个被害弟子尸体运回寺中,请命掌门人听 候示下,自己却和冒一奇、桑逸尘在附近查看一遍才返回寺。   三人到达寺门之时,百拙已得弟子传报,迎了出来,他已数年未和冒一奇见面, 此刻骤然相会,神情极是亲切。合掌作礼,笑道:“冒兄已息隐林泉,本不应惊扰 侠驾,但因群魔个个身负绝学,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迫不得已才柬相邀,助一臂 之力!”   冒一奇笑道:“咱们相交了几十年,彼此却从未借重过一次,你这次柬邀天下 英雄,还能忆得旧人,不吝墨宝相约,做兄弟的十分高兴,接着手示,即刻动身, 哪知仍然晚到了一步,未能救得贵寺中两个弟子性命,说来不无惭愧之处!”   百拙脸色忽然一变,黯然叹道:“凄惨之事,何至如此,两位快请入寺一看究 竟便知……”   桑逸尘一扬双眉,似想问话,但他却咽下去,没有开口。   百拙带三人径入达摩院中,向一座红砖砌成厢房走去,这地方本是少林寺中僧 人,练功受伤的养息之处。   几人距那红砖厢房还有七八尺远近,已闻得连续不绝的呻吟之声,彼起此落, 似乎人数不少。   那厢房门外,有两个高大的僧人守着,一见百拙,立时把紧闭的双门推开。   桑逸尘性子最急,抢快两步,当先入室,只见七八个受伤僧人,分卧在松木榻 上,身上都用白色的被单覆盖,不知伤在何处。   百拙望了桑逸尘和冒一奇一眼,无限悲痛地说道:“数百年来,少林寺从未遇 上过这等惨绝之事,想不到在老衲这一代,竟然连遭不幸,看来都是老衲无德无能, 以致少林门下弟子,惨遭浩劫,如果魔窟之行,能得重返,我亦当逊位思过,自求 了断,以谢师门!”   桑逸尘细看那白单之上,不见一点血迹。心中暗感奇怪,忖道:“听这几人呻 吟之声,分明都已身受重伤,怎么却不见一点血污。”他心中在转念中,不觉间伸 手把身旁一僧人身上覆的白单揭开。   定神望去,饶是他八臂神乞是一代风尘奇侠,亦不禁看得心头一震,目瞪口呆。   只见那仰卧在榻上的僧人,双目闭紧,脸上全成了紫青颜色。全身肿大,但却 看不出一点伤痕。   百拙长叹一声,道:“刚才我接得报告,说发现一处派守在西北要道的两个弟 子,倒卧路侧,呻吟不绝,看样子似是中了什么毒物,当时我还以为两人不小心为 山中毒蛇咬伤,指派达摩院另派新人接替,并把受伤之人,抬回寺中救治,哪知接 到巡山弟子回报,凡是派守在各处要道守望弟子,都不知被什么毒物所伤,全身紫 肿,这时,我才觉出不对,派出监院中几位长老和悟性师兄带人搜寻……”   悟性立单掌躬身答道:“本座敬领掌门令谕之后,带两个达摩院弟子,搜查南 山,哪知赶到之时,派守在南山要道的两个弟子,已经被人杀害!”   百拙轻轻一叹,询问了经过情形后,对冒一奇道:“冒兄见过那两个凶手面目 不知是什么来路?”   冒一奇道:“是两个身材娇小,脸罩面具,身手十分娇健的人,如果我推断不 错,那两个矮子,大概是女人扮装而成!”   桑逸尘道:“什么?是两个女人扮装的吗?”   冒一奇道:“不错,兄弟自信还不致看走了眼,而且就两人所用兵刃而论,亦 似非男子所用。”   桑逸尘道:“他们用的什么兵刃?”   冒一奇道:“一个用剑,但要比通常的宝剑短了很多,大约有两尺左右。另一 个用的两把尺许左右的匕首。两个武功都算得上武林中一流高手,不但出手招数迅 快,而且轻功造诣亦相当地精深,我赶到之时,两人已经得手,我当时心中很急, 遥空击出的两掌,都用的六成以上真力,兄弟且信击出掌风,要在五百斤以上,但 两人竟能硬把两记劈空掌风接住,不知他们不愿和我老头子动手呢,还是另有什么 诡计,两人各自露了一手接得我劈空掌风后,就转身疾奔而逃……”   话至此处,微微一顿,望了桑逸尘和百拙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接道:“承你 们看的起我这冷冻了几十年的老头儿,不惜下柬相邀,把我冒某人看成一个人物, 使两位大师父在我眼光可及之下,惨遭毒手,已使我自愧无地,如再让两个凶手, 把两位大师父人头带走,冒一奇脸皮再厚一点,只怕也不好意思进你们少林寺的大 门了。一急之下,只得施出我压箱底的本领“八步赶蝉”,紧追过去,老儿虽然冷 冻在金谷园中几十年,但轻功一道,还未完全放下,哪知我追出了二三里路,仍未 能把两人追上,在这等情形之下,我可真的有些急了,同时,也觉这两矮小子,定 是有些来历的人物,只得施出我最后的一手本领,摸出了一把铁莲子,用连珠手法, 分向两人打去,两个矮小子,各中我两颗铁莲子,丢下人头逸去……”   百拙道:“以冒兄见识之广,真看不出两人来路吗?”   桑逸尘一直静静地站在一侧听冒一奇讲话,此刻,忽然插嘴接道:“据冒兄所 说身材衣着,决非中原武林道中人物,看来又是群盗作祟,可恨老叫化迟到了一步, 要不然,好歹也要活捉一个,以便追出行凶的动机!”   百拙道:“那两个杀人的矮子,虽能挡得冒兄两掌,而且来历十分费人疑猜, 但只是武功较高而已,最使人束手无策,还是这八个受伤的弟子,几人身上紫黑胀 肿,下知是什么毒物所伤,全身上下,又没有一点伤痕,竟无一解救办法。”   桑逸尘、冒一奇双双低下头去,在几人身上嗅了一阵,除略带一点腥气之外, 别无异味,这两个久走江湖人物,见识异常广博,但一时间却无法看出这八僧身中 之毒,既非暗器所伤,又非毒蛇之类咬伤,相顾沉吟,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桑逸 尘才长长的叹一口气,道:“老叫化一生中都在扛湖上走动,天下各种毒药暗器, 我虽不敢说全部见过,但几家出名的毒药暗器,大部都曾目睹,有几种未见过的也 都听人谈过其毒性……”   冒一奇忽然插嘴接道:“这几位大师父,并非为毒药暗器所伤,而是枝一种绝 毒武功击中,但据我老头子所知,大江南北武林道上,练有这绝毒武功之人,只有 燕赵双残,和黔南一毒,除此三人之外,只怕难得找出第四个人来。”   桑逸尘摇摇头,道:“燕赵双残和老叫化有一份不厚不薄的交情,这次海外之 行,老叫化还准备借重他们,相助一臂之力。至于黔南一毒,老叫化也久闻其人, 只是此人行踪诡秘,江湖上知他行踪之人,只怕绝无仅有,老叫化虽然数度到黔南 造访,但始终未能遇上过黔南一毒,据推想当非其人……”   冒一奇笑道:“天下武林同道,谁都知道有黔南一毒其人,但真正见过他,只 怕没有几个。兄弟有缘,倒是见过此人!”   桑逸尘叹道:“黔南一毒,虽然名满天下,可是他的真实姓名,却未在江湖上 流传,冒兄既和他有缘见过,不知可否见告他形貌年岁,他日相遇之时,老叫化也 好攀交一番。”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此人生像普通,并无特异之处,如说年岁,倒和兄弟 在伯仲之间。”   百拙和悟性站在一侧,听两人尽管谈论黔南一毒其人,心中虽感不耐,但却不 好出言相阻,只好皱着眉头呆呆地站着。   桑逸尘谈兴正浓,一转脸看到两个老和尚愁眉苫脸,赶忙打住话头,道:“灵 虚牛鼻子两个女弟子,身怀千年何首乌,只是不知能否救得几人?”   百拙还未及答言,冒一奇已接口道:“千年何首乌,力能起死回生,如果确有 此物,兄弟倒可想出解救办法。”   桑逸尘道:“这么说来,冒兄对医理是很有研究的了?”   冒一奇笑道:“兄弟和黔南下毒相处一段时间,承他不吝赐教,传授了兄弟几 手疗毒之法,只是兄弟才思愚钝,所学不多,无法查看出这几位大师父是被哪一类 毒物所伤。不过,要有千年何首乌那等神物,疗毒就不困难,桑兄去取神物,兄弟 现下就替几位大师父放毒如何?”   桑逸尘点点头,向外走去,刚刚走出几步,忽听冒一奇叫道:“桑兄请留贵步, 兄弟已有疗救几位大师父的办法了!不敢再劳大驾。”   八臂神乞回头望去,只见百拙和悟性都静站在床前,冒一奇左手套着手套,右 手握着一把金光灿灿的小刀子,在一个受伤僧人的左臂上划了一道寸多长口子,伤 口间流出紫血。   他依言回身,走近床前,问道:“冒兄可看出了是什么毒物所伤么?”   冒一奇笑道:“我刚才一时大意,几乎被他们骗了过去,只待替这位大师动刀 之后,才看出几人是被一种极毒蛇液所伤!”   桑逸尘道:“难道几人都是被毒蛇咬伤的吗?”   冒一奇笑道:“别说几位大师父都有一身武功,就是一个普通人,手中拿兵刃, 也足可防身自保。何况几人是在同一时间内,一齐被咬,那来的许多毒蛇,会在不 同的地点一齐向人施击,这是敌人采集毒蛇液之后,把它装在一种特别的铁筒中, 施用之时打开筒盖,用打暗器手法,受伤之人全身逐渐麻木,呈紫青之色,不过十 二时辰,毒气攻心而死。”   桑逸尘听他一开口,滔滔不绝,说的有条不紊,不禁心中动了怀疑,问道: “这么看起来,冒兄似是对各种毒物,研究得十分精博了?”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兄弟只不过从黔南一毒那里,学来一些 皮毛,谈不上研究精博!”   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拨开瓶塞,立时有一股腥臭之气,冲鼻 欲呕。   桑逸尘、百拙、悟性,都不禁看得皱起了眉头。   冒一奇哈哈一笑,道:“不敢欺骗三位,我这玉瓶之中,也是极毒的蟾蜍毒液, 不是兄弟夸口,如论毒力,只怕兄弟蟾蜍毒液,更比他们那蛇液毒上一些,不过二 毒混合,反生中和,兄弟今天要借一瓶蟾蜍毒液,解救几位大师父的性命了!”   这时,几个受伤和尚,都已是奄奄待毙的样子,百拙、悟性眼看几个受伤弟子, 反正都已快死,也不阻止,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冒一奇动手。   只见冒一奇把玉瓶中黄色的蟾蜍毒液,在第一个和尚左臂划伤处倒了少许,然 后,很迅速依样施为,把几个受伤僧人臂上都用刀划了一个伤口,放出了一些紫色 的血液之后,再倒些蟾蜍毒液。   这种以毒解毒的办法,如果运用不当,受伤之人,很快就遭毒攻心而死,但如 运用得当,两种毒性调和相克,受伤之人,就不难很快转好。冒一奇以蟾蜍毒液, 施入八个遭受毒伤僧人身体之后,又从身上拿出一瓶白色药丸,交给百拙,笑道: “在一个时辰内,如果他们能清醒过来,就用清水服下两粒药丸,再经三天调养, 每日服用两粒药丸,即可痊愈。如果我疗治错误,这八位大师父,就很难度过今夜!”   百拙接过药瓶,并给了护守几个受伤僧人的弟子,道:“冒兄不必把这事放在 心上,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生死之事―点也强他不得!”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但兄弟自信还不致发生疗治错误。”   百拙合掌低喧了一声佛号,道:“冒兄远道来此,不想就遇上这等事情,现在 事既完,请入老衲室内稍坐,容我一尽地主之谊。”   当下由悟性带路,离开了达摩院,直奔方丈室中。   小沙弥奉上香茗,百拙举杯让客。桑逸尘饮下一口茶,道:“由这次事件看来 魔头们尚未离开,也许他一次得手,以后还要如法施为。依我老叫化的看法,咱们 先来个大搜查,另外再派出一部份人,乔装下山,分守各入山要区的市镇之内,既 可迎接入山聚会的豪杰,又可暗中勘查企图混入山中的可疑人物!”   冒一奇道:“桑大侠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此言正和兄弟之见相同!”   百拙叹道:“事已至此,出家人也不能不通权应变,就依两位的意见办吧!”   几人刚刚计议停当,小沙弥已送上饭菜,虽然色色皆素,但却精美可口。   饭后,百拙立时传谕达摩院,选出武功高强弟子五十名,分成十队,分由悟性 及监院五老,罗汉堂上座三僧及藏经阁主持等几个寺中长老率领,大肆搜山,并加 派各处守候各入山要隘的弟子人数,另外又选二十名精明弟子,分赴山下附近市镇, 刺探消息。   桑逸尘、冒一奇分头接迎各处,规定好联络信号,立时出发,百拙大师坐镇寺 中,静候各路消息。   扬名天下的少林寺,经过一番布置,情势又自不同,刁斗森严,杀气腾腾,但 见众僧携杖提刀,穿梭般巡行在寺外绝峰幽壑,如临大敌一般。   桑逸尘、冒一奇,更是搜索方圆数十里涧谷岩洞,但却未发现一个敌踪,就是 连一点可资追寻的线索,也没有找到,各处较近受邀豪客,却都陆续抵达寺中。   这受邀之人大都是中原武林道上,甚负盛名人物,有著名武师,有息隐林泉的 镖头,有江湖侠盗,有各门各派高手。   少林寺房舍既多,僧侣又众,不管做什么事都很容易,百拙除了加派很多精明 弟子,协助接待各路豪客之外,凡是声望校隆的高人,他也和桑逸尘亲自出迎。   一则因中岳少林寺,乃名满天下的古刹,少林派又是数百年来,一直领袖武林 的大派。是以受邀之人,在接得相邀请柬之后,大都提前赶来,那请柬发出不到十 日,各处较近的豪客,已陆续赶到。   一向庄严的少林寺,忽然间热闹起来,这般江湖人物,包括了各色各样,衣着 也各自不同,和身穿宽大僧衣的和尚混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扎眼。   一月时间,匆匆过去,各路豪客越聚越多,八个受毒物所伤的和尚也逐渐痊愈。   这天中午时分,百拙得派守在山下弟子的传报说,武当山掌门人白云道长亲率 了二位师弟清云、飞云及门下四个弟子驾到。   武当派为当代江湖上,仅次少林派的一支武林主脉,白云道长在武林中身份地 位,亦和百拙在伯仲之间,讲声誉之隆,也不在八臂神乞桑逸尘之下,百拙和桑逸 尘在具名邀请之时,心中只想武当派能选拔几个剑术造诣较深的弟子参加,想不到 白云道长竟肯亲率两位师弟,和门下四个弟子赶来,这不但大出百拙禅师意料之外, 就是桑逸尘在初闻消息之时,也不觉微微一怔。   百拙闻报之后,亲率了监院五老和达摩主持洪禅上人,及八臂神乞迎接于五里 之外。   少林、武当两派,虽然渊源很深,但白云道长和百拙禅师,并没有见过,因白 云道长很少在扛湖上走动,桑逸尘也没有和这位名满天下的武林高人见过。   远远望去,只见少林寺派守山下的二个弟子,导引着七个身着道袍,背插长剑 的道人,急奔而来,两个少林僧侣,都施出全身气力奔走,虽是隆冬时节,也累得 两人满头大汗。   但紧随在两僧侣身后的七个道人,却走的十分轻松,道袍飘飘,举步轻逸,看 来毫不费力。   百拙率监院五老及洪禅五人紧走了几步,对一个白髯垂胸,淡清道装的老人, 笑道:“鹤驾想来定是名满武林的白云道长了,弟子传事不明,致老衲未能远迎, 尚祈道兄恕罪!”   那道袍老人微微一笑,笑道:“不敢,不敢!贫道两位师弟,及四个门下弟子赶 来,以便听候差遣!”   百拙道:“差遣两字,使老衲愧不敢当,道长望重四海,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 望能代主中枢,运筹帷幄,荡平群魔,以消中原武林同道劫运。”   白云道长一面谦逊,一面介绍两位师弟清云、飞云和百拙见礼。   老和尚仔细打量两人,年约在四旬以上,黑髯推髻,背插长剑,   两眼神光如电,颧骨高高突起,一望即知,都是身负上乘武功之人。   百拙也把监院五老和尚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替白云道长引见,然后,又介绍 八臂神乞和武当三云相见。   白云道长已久闻八臂神乞行侠江湖的诸般事迹,当下拂髯笑道:“久闻桑大侠 很少在江湖露面,这次肯为中原武林苍生,再现侠踪,不但贫道感佩,就是中原武 林同道,都将感戴莫名!”   桑逸尘道:“老叫化子浪得虚名,岂敢当大侠两字,道兄一派门户,威望如泰 山北斗,此次能赏薄面,亲率贵派高手赶来中岳,参与此事,为中原干百生灵谋命, 实是难得至极!”   白云道长叹道:“敝派本早已得知群魔逐鹿中原野心,只是想不到发动得这样 快速而已,少林与我们武当派渊源很深,别说有唇亡齿寒之虑,就是单凭百拙大师 一纸相召,我们武当派亦应该尽出精锐效命,是以,贫道在接到两位宠邀书简,立 时就道赶来中岳。”   说完,百拙转身带路,导引几人入寺。   沿途所遇僧侣纷纷合掌作礼,就是一般受邀而来的江湖豪客,也都躬身抱拳, 神态间十分崇敬。   要知武当派在江湖地位之高,实力之强,足可和少林派分庭抗礼,近数十年内, 武当派更是高手辈出,声望愈来愈隆,清云、飞云两位道长早已是名满大江南北的 剑客,白云道长更是江湖间传言的神化之人。一则他很难得下山一行,见过他庐山 真面目的人,少至又少,二则清云、飞云两人盛名太大,那白云道长既是两人师兄 又是身掌武当门户之人,武功自是要比两位师弟更高,这一来,江湖上就传出了白 云道长武功如何高之说,一传十,十传百,传诵了近二十年,但却始终没有听说白 云道长和人比武争斗之事。但武当门下弟子,却经常在江湖上露面,不时传出和绿 林道上人物冲突之言,而且每次必然大获全胜,武当派声望愈高,传言的白云道长 也愈神化起来。   百拙大师引导着白云道长,直入达摩议事殿,那里早已排好了精美的宴席,八 个高矮相若,眉目清秀的小沙弥,分列门外,合掌肃客。两百名以上的少林弟子身 披袈裟,手执法器,吹打着分四队四个方向面来,群集议事殿外,但见左首一列领 队僧人双手一举,左右铜铃,一连互击三响,全体僧众手中法器,全都停下来,整 整齐齐的分列在议事殿外。   只见那左首领队僧人两手扬空互击,锵然一声大震,群僧忽的一齐躬身,高喧 了一声佛号。   这本是少林寺中最隆重的迎接大典,对方必需具有崇尊无比的身份,始能受这 等隆重大礼欢迎。   白云道长本已入席就坐,见状慌忙起立,合掌当胸,躬身作礼,连称:“不敢, 不敢!”   清云、飞云和四个随来弟子,亦同时起身,合掌还礼。   那领队僧人双玲高举,连击九响,四队僧侣迅捷地转过身子,重又吹打起法器, 缓缓向来路退去,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四队身披大红袈裟僧人,尽皆隐不见,交 鸣的法器之声,也同时倏然而停。   白云道长重归入席,合掌对百拙笑道:“大师以这等重礼相迎,使贫道感愧无 地自容了!”   百拙还礼答道:“道兄以武当掌门之尊,肯移驾少林,为中原武林千百生灵谋 命,老衲心中十分钦佩,这迎接之礼,如何能缺,快请就坐,容老衲奉敬三杯!”   白云道长微微一笑,道:“这一帮魔头,自恃武功怪异,企图争霸中原,其锐 锋虽然是指向少林。但其用心则是遍及我中原武林各派,贫道虽已是久无嗔念之人, 也不能坐视这次浩劫不问……”   他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贫道自接掌武当门户之后,眼看着江湖间诸般杀 孽,心中甚感不安,因此立愿不再履江湖一步,以求不见为静,但此举又大背我祖 师创立本派原意……”   他侧脸望了清云、飞云一眼,接道:“所幸得两位师弟代劳,奔走江湖之间, 使贫道稍觉安心,只望今生今世,不再离山一步,想不到,临到垂暮之年,竟无法 再守心愿,为几个魔头,逼使贫道下山。”   百拙低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虽无不履江湖之愿,但素主我佛慈悲之德, 训诚弟子,不许妄伤生灵,非十恶不赦之人,均应留人一步,哪知重重魔劫,竟使 人无法避免,月前一战使寺中弟子伤亡数十名之多,实开少林寺前所未有之例……” 他微作沉吟,把那夜群魔,挑衅少林寺诸多经过,很详尽地告诉了白云道长等一行。   清云道长只听得两条浓眉不住耸扬,显然他心中已十分愤慨群魔所为,百拙话 一落,立时接口说道:“几个魔头,和我们遥遥相距万里,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劳 师动众,结党相犯,其用心自非只限谋图贵派。老禅师能当机立断,函邀中原武林 同道,携手共御外侮,先发制人,远惩群魔,实乃一件极大功德之事,既可挽救中 原武林千百万生灵,又可免妖魔伸张,为害中原苍生,我大师兄接掌门户,已经三 十寒暑,但迄未踏入江湖一步,此次接得老禅师急函相召,特自破例下山,贫道等 虽只略通武技皮毛,但却极愿受命。”   百拙笑道:“当今之世,谁人不知武当双剑之能,承赏光移驾寒寺,老和尚极 感荣宠!”   他微微一顿,收起起笑容,轻声一叹,接道:“道兄提起老衲函邀中原武林共 御外侮之事,更使人汗颜无地,如非桑大侠敦促,老衲哪里有这份豪气?”   白云道长目光如电,扫掠群僧而过,凝注在八臂神乞脸上,笑道:“贫道疏懒 成性,数十年末履江湖一步,但却早已闻得桑大侠之名,今日能获一见,至感荣幸。”   桑逸尘微微一笑,道:“老叫化江湖草莽,浪得虚名,不敢当受颂奖!”   白云道长道:“当今武林之中,谁不知灵虚上人、衡山剑客、八臂神乞三位大 名,贫道久闻桑兄和排云岭灵虚道长,交称莫逆,想这次出外之行,灵虚上人,必 亦在受邀行列,不知他何时能驾道中岳,贫道也好一晤仙踪!”   桑逸尘叹道:“灵虚牛鼻子,为人最是诡异,半年前他已遁踪远走……”话至 此处,忽然想起了武当派七人,都是道装,那句牛鼻子骂的实在有些不大适当,不 禁一笑住口。   白云道长似乎未把那句牛鼻子放在心上,仍然微带笑意说道:“不知衡山剑客 是否在两位邀请之中,久闻他手中一支宝剑,精奇绝伦,如能仗义随行,定可扬威, 早平群魔!”   百拙道:“衡山剑客行踪飘忽,老衲和桑兄虽有邀请之心,但却不知行踪何处。”   几人一面吃酒,一面议论扛湖奇人异事,足足耗去十一个时辰,才把一餐酒席 结束。   百拙早已命人替白云道长,打扫了一座清静的跨院,亲自带路,把几人送入静 院之中。   流光匆匆,转眼间已是正月初九,派赴各处送信的僧人,亦都纷纷回山,各受 邀人,大都到齐,只有介于正邪之间的燕赵双残,还未来到。这天,桑逸尘抽暇到 少室峰后那座静院中,探望二女,一进门见二女在整理行装,不禁吃了一惊。   问道:“你们二个女娃儿准备到哪里去?” 一兆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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