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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燕山比剑   岳凤坤一觉醒来,天已将近午时,有人侍候他梳洗过。吃了点饭,岳凤坤问道: “我那邓大哥现在何处?”   下人告诉他,邓大人奉皇上之命到燕山拿贼去了。   岳凤坤听得一怔,问道:“他到什么地方拿贼去了?”   右边一人摇下头笑道:“听说是到燕山,不过究竟是不是我可拿不准,最好你 还是等他回来再问!”   岳凤坤也不再多问,立时离开皇后,冒着风雪,向燕山方向追去。他轻功卓绝, 又心急赶路,到天色大亮时已赶出去七八十里,在路边找个店房略一休息,立时赶 路。   这时,天上的雪愈下愈大,大地一色银白,路上行人绝迹,只有岳凤坤一个急 急独行。他想程玉玲现正在倚门等待,秋水欲穿。想不到我一个堂堂七尺之躯的丈 夫,竟会不守信约,骗了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岳凤坤赶到第三天上午,已近燕山,抬头看满山皑白,如银如玉,山峰大都隐 入云层,远远望去,只见大雪中群山相接,正不知有多深多远。   突闻一阵蹄声,由山中传来。岳凤坤抬头四外一看,不见人踪,心觉奇怪,听 蹄声得得,分明是马踏山石的声音,怎么会看不见人呢?正感不解,突见由双峰接连 处,石壁中走出两匹马来,原来这两峰交错中间,有一条人行道,双峰立错而过, 看起来中间如同接连着一样,雪大云低,满山尽是一色银白,饶是岳凤坤目力过人, 竟也看不出这双峰之间还有一条道路。   岳凤坤看那马上两人,都穿着羊皮长袍,护目大皮帽,两匹马跑的口中不住喷 出热气,一望即知是因急事赶着出山。   岳凤坤心中暗想:这两人冒着大风雪赶路,自非一般行旅,不如拦住他们问问, 也许能得到邓一鸣一点消息。心念既决,横身拦在路中。   岳凤坤等两人来近,大喝一声,身子一晃,忽然把前面一个手中缰绳抢了过来, 用力一带,那马正在飞奔赶路,吃岳凤坤用力一拖,转头不及,全身猛的打了一个 转,后蹄倒竖起来,几乎把那人摔下马来。马上人身手竟自不弱,一纵身从马上跃 下,一拳打去,岳凤坤微微一笑,不避拳势,右手电光石火般翻了上去,二指一戮, 点中那人“曲池穴”。   岳凤坤右臂尚未收回,猛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微一闪身,右手疾回“腕底翻 云”拿住手腕,向前一带,执刀大汉只觉手腕一麻,单刀出手,人也向前冲了四五 步,仍是爬倒雪地上。   岳凤坤看着两人挣扎起来之后,问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怎么出手就要 打人?”   这俩人已看出情形不对,这个文生秀才模样的人,分明是个身怀绝技的奇人。 光棍不吃眼前亏,赶忙拱手笑道:“这位朋友,得罪啦,我兄弟在官府当差,有眼 无珠,不识高人,你朋友包涵一点吧?”   岳凤坤道:“敢问二位可是在刑部中当差的吗?”   那两人听得心里一寒,机灵灵打了个冷颤,望着岳凤坤不敢回答。岳凤坤道: “你们怕什么,我又不是坏人,我向二位打听一个人,神剑手邓一鸣,现在何处?”   岳凤坤话未说完,那两个公差已打躬陪笑说道:“怪不得朋友有这等惊人神手, 原来是邓爷的朋友,小的们都是刑部中的巡捕,邓爷比我们早来了半天,可是小的 们一入燕山不到百里,就遇上贼人的拦截,我们闯过十几座山峰,贼人的人手越来 越强,在乌鸦嘴一战之中,我们损失很多,我哥俩奉邓爷的命令,出山调集大军接 应……”   岳凤坤厉声接问道:“邓一鸣本人现在那里?”   那人又答道:“邓爷和几个侍卫中几个高手,已闯过乌鸦嘴深入北回谷了。” mpanel(1);   岳凤坤问了去乌鸦嘴北回谷的路程,替那人解了穴道,牵过一匹马,腾身而上, 放辔疾驰。那两个巡捕看岳凤坤拉了一匹马走,哪里敢阻挡他,只得合骑了一匹往 回赶路。   岳凤坤心急似箭,一路上认定方向纵骑如飞。马跑了一个时辰已经通体是汗, 岳凤坤计算行程,入燕山已七八十里左右,见马疲乏,这就索性跳下马展开飞行轻 功,沿崎岖山径急走如飞。   他紧赶一阵,已深入燕山百里左右,山势愈形险恶。向前望去,只见两座突立 高峰,连绵延展,中间接连地方宛如利刀削断,突然降至峰腰,双峰形如鸟翼,两 边伸开不知多长多远,中间一条咽喉要道,宽不过一丈左右,所谓乌鸦嘴,大概就 是这个地方了。   岳凤坤心知进了乌鸦嘴,再往前走,就是北回谷了,不由精神陡长,不大工夫, 已登上乌鸦嘴,看空山寂寂,哪有人影,一阵山风吹来,松涛如海,倍增凄清之感。   岳凤坤凝目四下张望,果然发现雪地上不少血迹,大雪未停,大概直迹都被落 雪掩盖,不留心细看很难发现。   岳凤坤过了乌鸦嘴,前面境色又是一变,只见道路分歧,绕峰回延,不知哪一 条是通北回谷去。他想了一阵,认清方向,又向前走,这次他每遇叉路总是先辨清 方向,再往前进,渐渐的他发觉,所谓北回谷,大概是指逢弯北转,他这一推想, 果然不差,拐转几个弯后,叉路愈来愈少,岳凤坤心中一喜,放开脚步赶路,又转 过几座山峰,突闻叱喝声和兵刃交击的声音传来。   岳凤坤一提气,一连三个腾跃,绕过一个山角,脚还未落实地。突闻一声: “打……”接着弓弦风动,四五支利箭挟着尖风打到。   岳凤坤怒喝一声,双掌连环劈出,几支箭全被掌风震斜,失了准头,落在雪地 上,抬头看时,只见前面一个峰弯所在,正有几个人在拼命恶战。   岳风坤不理会射箭伏桩,一提气直向前面冲去,赶到一看,只有四五巡捕,正 和几个短装大汉,刀光剑影的猛拼,一边躺着几个受伤的人,不住呻吟惨叫。   岳凤坤一晃身抢上去,双掌左右打出,两个短装大汉应声而倒,他却回头对几 个捕快喝道:“神剑手邓爷在什么地方?”   几个捕快见岳凤坤手身不凡,出手伤了对方两人,听他问话,立时答道:“邓 爷已先闯入,梁爷、徐爷带部分人亦闯了进去……”   岳凤坤哪理会什么粱爷、徐爷,一听邓一鸣先闯了进去,双掌一错护身,一个 “神龙入云”飞起一丈高,半空中双臂一抖,从几个人头顶飞过,直向前面落去。 又赶了五六里路,只见三峰环立下有一片村落,翠竹茂松,环绕村外,岳凤坤穿过 一片松林,迎面一座广场,周围站满了人,不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岳凤坤几个飞跃,已入广场。场中间决斗正烈,邓一鸣剑如长虹,光影如山, 和一个手施七节连环蛟筋枪的老者,打得难解难分,老者身后面站着金刀飞叉童维 南,和一个黑脸环目的精壮青年,他左臂右肩虽缠着白纱,但仍环目怒睁,满脸忿 色,手提着一柄单刀。另有十四五个大汉,全都是短装劲服,手提兵刃,这边人数 更多,分成两起,一起是邓一鸣所带的皇宫侍卫,另一起是刑部巡捕,由两个四旬 以上,一高一矮的人领着。那两个似是首领模样,一个身背虎头双钩,一个手提厚 背雁翎单刀,这两人正是梁子平和徐彪。徐彪提刀,梁子平是虎头双钩。   岳凤坤身入广场,双方面都不知是敌是友,不由目光全向他集中看来。老武师 眼快,一见岳凤坤立时招手叫道:“岳老弟,来得正好,快请助我一臂,这人剑风 凌厉无匹,非老弟不足以敌。”   老武师这一嚷,梁子平扬腕一抛手箭,向岳凤坤打去。岳凤坤哼了一声,接着 暗器,手中暗用功劲,把一支纯钢箭一折两断,往梁子平面前一摔,看了童维南两 眼,缓缓向广场中间走去。   这时激斗中的邓一鸣已听到童维南喊声,长剑刷、刷、刷,几招狠攻,迫退燕 山一雕陆文魁,跳出圈子,看到岳凤坤也来了,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兄弟, 这大风雪你来干什么?”   岳凤坤笑答道:“我回去找你,听说你奉旨来了燕山,我也连夜赶来。”   邓一鸣笑道:“这一点小事,我不想惊动你,谁知你还是找了来,刚才我听见 有人叫你,怎么你和这些人认识吗?”   岳凤坤手指指童维南道:“那位童老英雄,在绿竹堡有过一面之缘。”   邓一鸣仰天一声大笑,剑指燕山一雕道:“我岳兄弟认识你那位朋友,咱们也 是熟人,邓一鸣当一天皇宫侍卫,便须遵圣上旨意。你救朋友,是江湖上道义,不 能说不对,我奉旨捉拿钦犯,这是公事,也不能算错。撇开这些不谈,我们入山伤 了你不少伏桩弟子,可是我们的人也伤亡了不少,两相抵算谁也没有沾光,现在冲 着我岳兄弟和你那位朋友的交情,只要你献出劫来的钦犯,我邓一鸣立时率皇宫中 侍卫退出你北回谷,本来圣谕要连劫牢人一齐捕拿法办,这件事由兄弟来承担关系……”   回头望望梁子平、徐彪和刑部一行巡捕,又道:“刑部中和你们之间事,你们 再结再算,我邓一鸣撒手不管,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是皇上杀了我邓一 鸣也不再进你北回谷寸地尺土,答应不答应,全凭你陆老英雄一言而定。”   陆文魁刚才和邓一鸣交过了手,心知决非人家敌手,自己派出埋伏捕截人家入 山的弟子,未见一人归来,看样子凶多吉少。邓一鸣一个已难对付,何况还有皇宫 中侍卫高手,及刑部中巡捕。劫牢后,李、赵两位镖头已暗回镖局,浙北双杰和俞 剑英迄未归来,算实力目前只有自己和童维南高三宝尚可一战,其他的都是北回谷 中住的猎户,不过有点蛮力,哪会是皇宫中侍卫和刑部巡捕敌手,打起来枉自送命。 心中念转,对正前胸说道:“各位都不肯走,是害我老头子多造冤孽,那我就先在 各位面前挖心溅血,一死明志。”众猎户都知陆文魁性格,说得出就做得到,看他 那样子,只得都抛下兵刃,每个人对他作了一个长揖,含泪而去。   燕山一雕看众猎户全都散去,只余下老武师童维南同高三宝。才一声长笑,摔 去匕首,指着童维南和高三宝,对邓一鸣道:“这两位,一个是王振乾的朋友,一 个是王振乾的弟子,加上我三个人三条命,今天都交给各位。不错,你们要寻拿的 钦犯在我老头子的寒舍,不过你们必先杀了我们三个,才能捉他。”   邓一鸣大笑道:“燕山一雕义薄云天,交了你这样朋友死而何憾。”   陆文魁道:“神剑手威震江北,我自知不是敌手,在未动手之前,还有一事相 求,不知邓大人能否答应?”   邓一鸣叹口气道:“圣恩浩荡,君命难违,陆老英雄有话尽管说吧!邓一鸣力能 所及,无不尽力而为。”   燕山一雕点点笑道:“神剑手果然不凡,寄身帝王家仍不脱豪侠本色。我老头 子一生中第一次求人,罪在我陆某一个,请邓大人,高抬贵手放过那些无知猎户。”   邓一鸣大笑道:“陆老英雄只管放心,假如邓某承让幸胜,除了钦犯之外,我 不许别人再动你北回谷一草一木。”   陆文魁一抖七节连环蛟筋枪,笑道:“好!陆文魁纵死剑下亦含笑九泉。”   他正想出手发招,猛听身后高三宝叫道:“陆师伯,请暂停双手,小侄还有话 说。”燕山一雕一收枪,高三宝已跑到身边,含泪说道:“陆师伯,为小侄师徒两 人闹到这步田地,几位师兄生死未卜,这天高地厚的恩德,只有来生结草环以报, 第一阵让给侄儿打吧!”高三宝声泪俱下,令人闻之酸鼻,燕山一雕却淡淡笑道: “好!你这孩子先走一步吧!”   高三宝双膝跪地,对陆文魁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燕山一雕却手捋颚下白须微 笑着,受了一个全礼。   高三宝叩过头,挺身而起,拾起单刀,缓步向场中走去。邓一鸣看他双目圆睁, 神色凛然,左臂右肩缠白纱,不禁问道:“你身上有伤?”   高三宝理也不理,单刀一举迎面劈去。邓一鸣闪身让开一刀,这当儿金刀飞叉 童维南也抢扑上来。金刀一指岳凤坤喝道:“姓岳的,我没有想到你也是公门中的 人物。程九鹏常说阁下剑术无故,咱们有过一面之交,我童某人这条命交给你吧!这 也是缘份。”说罢放声大笑,金背刀一招“力劈华山”迎头砍下,岳凤坤一个倒翻, 退后八尺,邓一鸣本来想向他解说,无奈高三宝一把刀连绵狂攻,只得挥剑接架。   岳凤坤入山时空着两手,未带兵刃,童维南一刀劈去,岳凤坤翻身跃开。这一 瞬间,一个皇宫侍卫,纵身跃到岳凤坤跟前,手捏剑尖,交给他一柄长剑。正好童 维南第二招“玉带围腰”横里扫来,岳凤坤挥剑一接,把老武师金背刀直荡开去。 老武师大喊一声,展开金背刀狂风骤雨般急攻过去,岳凤坤本来还想解说几句,但 见童维南刀刀尽攻要害,不由心头火起,怒喝一声,“你真要找死!”挥剑还攻过去。   四个人对拆七八个回合,童维南和高三宝哪里会是邓一鸣、岳凤坤的敌手。但 他们此刻心有必死之志,一味拼命狂攻,倒也不能轻视。究因功力相差太远,高三 宝手中刀首先被邓一鸣长剑磕飞,燕山一雕七节连环蛟筋枪,一招“怪龙出云”救 了高三宝一条命,接着邓一鸣激斗起来。   这时皇宫中侍卫见陆文魁出手,立时有几个仗兵刃抢扑过来。皇宫侍卫一发动, 那边梁子平、徐彪,带着刑部捕快也出了手,他们抢往峰脚下一座青石砌的瓦屋中 扑去,准备抢人。童维南、燕山一雕又被岳凤坤、邓一鸣两把剑缠住,招架都感无 力,哪还能够阻挡人家抢人,高三宝又被两个侍卫挡住恶斗,难越雷池一步,眼见 梁子平、徐彪几个侍卫快扑到那座石砌瓦屋。   蓦闻一声清啸,破空而来,一道白光急如电掣,卷着一阵寒风而来。白光过处, 一阵呛啷急响,银星和血肉横飞,夹杂着几声凄厉刺耳的惨叫,接着又听到几声娇 笑传来。   这突然的变故,不由使场中恶斗暂时住手。童维南回头一看,不禁高声叫道: “俞老弟、姚姑娘快挡住他们,他们准备要抢人。”   遥闻毒娘子娇声应道:“老英雄只管放心,要叫他们冲过来一个人,唯我是问。” 说着话手中折扇又伤了两名捕快,捕快中有见过毒娘子的早已大声喊道:“毒娘子 来了啊!当心七毒夺命砂……”   且说俞剑英惊虹剑一招“飞卷流沙”削了七八个捕快的兵刃,另二个断手,一 个断臂。抬头见岳凤坤手横长剑含怒而立,他知岳凤坤比童维南武功高出很多,怕 他伤了老武师,长剑一挥,“分浪裂波”众捕快纷纷让路,俞小侠出手一剑,已使 这般人心惊胆寒,竟是没人再敢拦他。   剑英身剑合一,一掠而至,拦在童维南前面,望着岳凤坤笑道:“岳兄别来无 恙,绿竹堡一日分手,想不到会在这深山幽谷中再见。”   岳凤坤铁青着脸笑一声答道:“要不是为找你俞小侠,岳凤坤还不会北来。”   剑英一怔答道:“岳兄找小弟有什么事吗?”   岳凤坤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着极度的悲忿,直似巫峡猿鸣,衡阳鹤 唳,俞剑英听得心中一懔。岳凤坤停住笑声,说道:“阁下有一位同门的师姐,在 绿竹堡中岳凤坤有缘和她一会,领教了她的剑法,今天能再会到俞小侠,我岳凤坤 何幸之有……”岳凤坤话未说完,俞剑英急得截住了他的话道:“怎么,我和我师 姐动了手……”   岳凤坤仰起脸又一声冷笑道:“岂止是动了手,我还伤了她。”   一句话尤如晴天霹雳,听得俞剑英心里一冷,打了个哆嗦。厉声问道:“你为 什么欺侮她,为什么动手?”   岳凤坤手中长剑一横,说道:“你去问她,为什么出口伤人,又为什么刺伤了 白燕儿?”   俞剑英星目中涌出来两眶泪水道:“她伤了白燕儿,所以你也伤了她是吗?”   岳凤坤微一点头。   俞剑英又问道:“你伤了她什么地方,她是不是还留在绿竹堡中养伤?程姑娘的 伤势怎么样了?”   岳凤坤一听俞小侠口风中对玉玲异常关怀,不由心头火发,冷冷接道:“我伤 了她怎么样,你不服气,尽管和我算帐,岳凤坤能领教号称天下第一奇人灵虚道长 门下男女弟子的剑术武功,战死何憾。”   俞剑英脸色一变,说道:“你为救程姑娘,伤了我师姊,那是无意,小弟见面 定当尽力解释。但俞剑英没有开罪岳兄的地方,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动手呢?”   这几句话,确问的岳凤坤没法子回答,一时间仗剑沉吟起来。就在两人说话当 儿,燕山一雕陆文魁已陷危境,神剑手一支剑尤如风雷并发,把陆文魁罩在一片剑 幕之下。这时毒娘子也被梁子平、徐彪缠住,两人武功都算上乘,两支虎头钩,一 柄刀密如狂风骤雨,逼得姚小华没有工夫腾出手施放毒砂,有几个皇宫侍卫和刑部 捕快已越过毒娘子,直向一所茅舍中抢去。   老武师童维南心中一急,一顺金背刀向后飞扑过去,高三宝手中刀被邓一鸣长 剑磕飞,空着两只手大声喊道:“俞公子,快替下陆老英雄,他们要动手抢人了……”   他喊着叫着,人却向后狂奔,强忍着两手伤痛,双手连发白羽箭。   俞剑英被他一嚷提醒,知道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冲过毒娘子的阻挡,必是去抢 王振乾。心里一急,也不再待岳凤坤回答,大喊一声:“陆老前辈请快退下去,保 护我王叔叔,待晚辈挡他一阵。”   说着话,惊虹剑一招“流萤舞空”,剑摇万点寒星,猛向邓一鸣攻去。神剑手 被剑英舞起来朵朵剑花,迫的向后一退,陆文魁趁势跃了战圈,向后面山脚茅舍中 奔去。邓一鸣被剑英绝招逼退,微微一怔,横剑问道:“你是谁?”   岳凤坤冷笑一下接道:“他就是九华山排云岭,灵虚上人的衣钵弟子俞剑英。”   神剑手啊了一声,打量了剑英几跟,仰脸一声大笑:“灵虚仙长,一代奇人, 武林中谁不敬仰,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弟子……”说此一顿,又厉声喝道:“灵虚上 人剑术号称天下无敌,你是他的弟子,亦必不错,我邓一鸣讨教你几招绝学。”说 罢,不待剑英回答,长剑一领,踏中宫欺身直进。   武林中原有剑走偏锋的格言,踏中宫进招非自负绝好武功,那就看不起对方。 俞小侠见邓一鸣如此小觑自己,不由激发真火。本来他见到岳凤坤后,内心里感到 无限愧咎,他虽非有心夺人所爱,但事实上他却占有了玉玲身心,所以岳凤坤虽冷 讽热嘲,他都忍了下去,始终婉言相对。可是邓一鸣踏中宫一剑迫逼,却激起俞剑 英怒火杀机,闪身避剑,冷笑一声说道:“阁下中宫进招,必负绝世武学,俞剑英 当得领教阁下几手不传之密。”   邓一鸣笑道:“你放手干吧!哪来这么多话?”说话中,又是一剑“神龙摆尾” 横里扫去。   俞剑英惊虹剑“金丝缠腕”,反截邓一鸣握剑小臂,神剑手收招回剑,长笑一 声,刷刷刷,一连抢攻三招。   俞剑英避过三招后,立还颜色,惊虹剑顺势横扫,眨眼还了八剑。两人剑术上 均有独特造诣,攻三招还八剑也就不过是刹那间的工夫。   邓一鸣一生中没有逢过敌手,乍遇剑英这等劲敌,怎不精神徒长?长剑一横,拦 住剑英抢攻,转头望着岳凤坤笑道:“兄弟,你快去收拾毒娘子,小兄今天要和灵 虚上人的高足,一决生死了。”手中长剑骤出,卷风打闪,招招指向剑英要害。   俞小侠跃起一声长啸,一个倒翻退出去一丈多远,还剑入鞘。冷笑一声,道: “拼命何必太急,今天总叫你趁心如愿,我手中宝剑削铁如泥,胜了你也算不得什 么,真要打,我以一双肉掌奉陪如何?”   俞小侠话还未完,神剑手接口答道:“捉拿行刺钦犯是圣上旨意,刑部责任, 你如自恃剑术无敌,尽可把深入北回谷来的侍卫巡捕,全数斩尽杀绝。”   俞剑英脸色一变,星目中杀机隐现,冷笑一声道:“这也不算什么难事,等我 杀散侍卫巡捕后咱们再比剑不晚。”说完话,回头一看,陆文魁、童维南、高三宝、 毒娘子全部被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们舍命挡住,几人虽都拼出命想冲过去护人,但 侍卫巡捕人多势众,竟是无法冲得过去。再看山脚下茅舍门外,王振乾已被两个皇 宫侍卫用绳索捆了,一人仗剑开路,一人架着王振乾绕道而走,后面还跟着四个刑 部巡捕。   这情景看到俞剑英眼中,直似一把利剑透心。大喊一声,拔剑跃起,左腕扬起 处,两支燕尾追魂镖电射而出,两声惨叫中,围斗陆文魁的两侍卫首先栽倒。俞剑 英跟着凌空下击,惊虹剑左摆右扫,缠斗童维南的三个刑部巡捕一断臂,一个被拦 腰截断,另一个心里一惊,被老武师一刀劈成两半。   俞小侠发动太快,岳凤坤、邓一鸣两个高手站在身侧,竟是拦他不及。等他们 双剑并出,抢攻上去,已是晚了一步,俞剑英已替燕山一雕和童维南解了围困,这 当儿救人要紧,谁还有慈悲心肠。童维南一飞叉打伤围攻高三宝的一个巡捕,高三 宝趁势抢到一柄单刀,陆文魁透风镖两支齐发,挟着两缕尖风向围攻毒娘子的粱子 平、徐彪打去,这两镖虽未伤两人,却逼得两人一闪身,姚小华借势猛挥折扇一招 “判官翻簿”,打伤一个巡捕。就这一瞬工夫,已被她缓过了手,那无疑阎王爷差 出了要命小鬼。只见她,玉腕扬处夺命砂满天飞舞,连声惨叫中,总有四五个中砂 倒地,梁子平、徐彪也吓得打了个冷颤,不敢抢攻。   俞剑英回首一绝招“海市蜃楼”,剑化一团白光挡住了邓一鸣和岳凤坤两人攻 势,大声喊道:“你们快去抢人!”其实他这话是多余开口,陆文魁、童维南、高三 宝已早追了上去,毒娘子右手折扇,左手扣毒砂拦路断后,几个未伤侍卫和巡捕, 竟是不敢紧追,连梁子平、徐彪也却步不前。   俞剑英独斗岳凤坤、邓一鸣两个高手,他知道两人剑法都达炉火纯青之境,只 要让他们冲过去一个,陆文魁、童维南都无法抵挡。手中惊虹剑连展绝学,光化瑞 气,剑舞飘飞,忽而刺向邓一鸣,倏而转指岳凤坤,惊虹剑结成了一片光幕,力阻 邓一鸣、岳凤坤,难越雷池一步。   神剑手和岳凤坤双剑联手后,声势自非凡响,金风闪闪,隐带雷鸣,两道匹练 银虹天桥如出水神龙,三支剑盘旋飞舞,刹那时人影俱杳。雪地上只看见一片白光 翻滚,三个人这一场斗剑火拼,确为武林罕见奇观,那些未伤的侍卫巡捕,忘记了 去追捕钦犯,站一边看个眼发直,连毒娘子也看得杏眼圆睁,慢慢的垂下了手中折 扇。   耳闻邓一鸣一声虎吼,剑法一变,展开快攻,剑柄打闪,冷风卷云,全指向俞 小侠上盘要害。岳凤坤配合神剑手抢攻上盘,长剑密攻中下两路,这两位武林中出 类拔萃高手,双剑施出分攻合击招数,俞剑英立感到应付困难,逼得他连连后退。   毒娘子姚小华看出剑英不敌,娇喊一声,折扇挥动,向前冲去。这女人本就心 狠手辣,又爱迁怒别人,心里一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娇喊声中,左手毒砂随势 打出,几个全神贯注三人斗剑的侍卫巡捕,冷不妨被她毒砂打中,几声凄厉刺耳的 惨叫,震荡谷中一片回鸣。惨叫声中,姚小华手舞折扇,向前冲去。梁子平、徐彪 警觉到赶来拦截,被她又一把七毒夺命砂,逼得两个连跳带滚,翻退了一丈多远。 姚小华衣袂飘风,几个纵跃已近剑英,无奈三人剑光错落,缠斗在一起,哪里能分 出敌找来,毒娘子手扣一把毒砂,站一边没法子打出去。   这当儿邓一鸣、岳凤坤两支剑占尽优势,俞剑英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力,尤以岳 凤坤抢攻下盘的一支剑,招招不离俞小侠关节穴道。蓦的岳凤坤剑旋“雾敛云收”, 俞小侠左大腿被剑锋划下一道一寸多口子,血流如注,雪地染红。   俞剑英长啸一声,一招“横扫千军”,荡开了邓一鸣手中宝剑,借势跃出去一 丈多远。岳凤坤人随剑起,卷风紧迫,被毒娘子一把毒砂,逼得他着地翻滚,退了 下去。   剑英撕下一角衣服,包好伤势,随手从怀中取出一粒百转还魂丹吞下,低头看 左腿,大半条裤子已被鲜血浸透。苦笑一下,缓步走过毒娘子,姚小华正怒瞪杏眼, 倒竖柳眉,右手折扇,左手毒砂,注视着岳凤坤。她眼中放射出万丈怒焰,神色紧 张异常,一眼看到剑英,眼光忽变成无限怜惜,低声问道:“兄弟不妨事么?你看血 都湿透了一条裤管。”   剑英摇摇头答道:“不要紧,你快去帮助陆老英雄保护王大侠!”   毒娘子一脸凄怆神色道:“他们两个人,你只有一个,再说你又受了伤,我在 这里帮你。”   俞剑英回头喝道:“谁要你帮我,快去帮助陆老英雄,他们恐怕挡不住侍卫, 巡捕人多。”   姚小华勉强一笑道:“那你可要小心啦!”   俞剑英点点头,毒娘子娇躯一转,向后面奔去,俞小侠惊虹剑一横,望望左边 一座高峰笑道:“二位剑术高明,小弟佩服的很,今天俞剑英舍命奉陪,我们不见 真章不散。我们最好在峰顶上一决生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邓一鸣大笑道:“这是再好没有,我先奉陪阁下……”转头望着岳凤坤笑道: “等我葬身悬崖之后,你再出手吧!”说罢一转身向东面峰顶跑去。   猛听岳凤坤喊道:“站住。”神剑手一停步,岳凤坤一声长笑说道:“还是由 小弟先陪俞小侠,我如送命剑下后,你替我收尸。”   俞剑英挥剑一笑道:“二位就一起上吧!你们如果分开打,决不是我敌手。”几 句说的邓一鸣、岳凤坤脸上一红,可是他们心里明白剑英这几句话并不是过甚其词, 刚才两人联剑合攻,已领教了俞小侠的剑术,如果他们分开来,和剑英单打独斗, 实在没有制胜把握。不过两人都是成名武林的人物,又都很自负,两个人打一个, 败了自是无颜再见天下英雄,就是胜了也不算光荣,一时间弄得进退两难。   俞剑英看两人脸色,已知他们心意,一扬惊虹剑笑道:“我这支剑是宝刃,削 铁如泥,兵刃上占了优势,你们两个攻我一个,正好算扯平。”说过话,不再等两 人回答,仰天一声长啸,仗剑向峰边奔去。邓一鸣、岳凤坤急起直追,三条人影如 出尘鹰群,起落在那千寻峭壁之上。这时壁上突出的山石、矮松,不少被雪掩住, 一脚踏错,就得摔下山来,看上去端的惊险百出,触目惊心。   约有一顿饭工夫,俞剑英首先登上峰顶,看上面不过有半亩地大小,而且高低 不平,处处突岩积雪。这峰是北回谷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向下看群山环绕,只到 峰腰,再看峰底人如蚁,在满地白雪上晃动。峰高气寒,冷风如剑,此时大雪已住, 雪敛天晴,西斜阳光,耀跟刺目。俞剑英仗剑迎风,待邓一鸣、岳凤坤登峰顶之后, 大笑道:“白雪峰顶,气象万千,溅血此处,虽死何憾,二位请进招吧!”   岳凤坤长剑一领,首先发难,一招“寒夜吐蕊”直刺前胸,俞剑英仰身一翻, 避开一剑,岳凤坤第二招“玉带围腰”又到,俞小剑拔身一跃,飞起一丈多高,剑 尖掠足扫过。岳凤坤趁势飞击,一剑人“穿云摘月”,俞小侠突展绝学“梯云纵”, 不着实物,又升起一丈多高,飘然落在两丈以外。岳凤坤三招猛攻,都被剑英避过, 横剑停步,含怒喝道:“俞剑英,你为什么不还手?”   俞剑英剑眉一扬答道:“岳兄苦苦追求小弟比剑,我知你恨我夺爱白燕儿,其 实这中间因果恩怨,叫我也没法子解说地清楚,不管怎样说,俞剑英已造成千古大 恨。”忽然他一咬牙又厉声喝道:“岳凤坤,我让三招,又中你一剑,孽清债尽, 你伤了我师姊一笔账,也该清还。”说完话,宝剑打闪,一招“流沙千里”猛刺过 去。   岳凤坤知他是宝刃,不敢硬接,闪身避剑,回扫中盘。剑英长笑一声,展开疾 攻,剑摇寒星万点,光化活蛇绕身,一连抢攻二十几招,所岳凤坤逼到峰侧一角, 只要俞小侠再用几招煞手,岳凤坤不溅血剑下,也得葬身悬崖。   俞剑英收剑停攻,转头望着邓一鸣喝道:“他不敢接我宝刃,处处受制吃亏, 你如不动手,他决难支持到一百个回合,再说你们联剑并上,俞某人也未必落败!”   几句话激的邓一鸣顶门冒火,冷笑一声说道:“你处处逼我们双剑合攻,自信 手中宝剑无敌,今天如果我们陈尸峰顶,算死得心服口服,如果胜了你,邓一鸣自 断左手,谢罪武林,俞剑英,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接招了。”说完话,跃起一剑 劈去。   邓一鸣长剑展开,全是杀手毒招,岳凤坤回身抢攻,俞剑英展开奇门八卦剑法, 力敌两人,三支剑交结成一团白光,在半亩大小的峰顶上,滚来滚去,却不闻兵刃 交击的声音。剑风带飞起阵阵积雪,远望峰顶,剑气弥天,如云如雾,三个武林中 杰出的剑客,在那积雪峰顶,展开一场生死于瞬息的决斗,扑跃腾击,绝招百出。 不大工夫,已斗到百回以上。   正当三人激斗猛烈的时候,北回谷又来了一位丰神如玉的少年,穿一身青缎子 劲装疾服,外罩羊皮风氅。他一见峰上弥漫的剑气,立时如飞赶到峰下,右手扯下 风氅丢在地上,手足并用,向峰顶攀去。他身法灵巧,轻功造诣很深,不过那崖壁 太高,足足爬有一顿饭的工夫,才到达峰顶。   这当儿俞剑英正发神威,惊虹剑尤如冰雹骤雨,迫得邓一鸣、岳凤坤有守无攻。 蓦地里俞小侠一招“浪卷渔舟”,剑光过处,一片龙吟虎啸,岳凤坤手中长剑,被 宝剑一截两断,邓一鸣剑施“金刚掣尾”冒险抢救,被剑英回剑一招“焦扇逐火” 迫退三步,冰锋打闪,又圈向岳凤坤去,光如匹练,耀眼夺目。   岳凤坤无剑接招,只有翻身避招。剑英真火既动,杀机随起,身随剑进,追刺 后心。剑尖颤动,一闪而至,岳凤坤再想躲开已是不及,眼看惊虹剑就要透胸而过。   猛听一声尖锐的叫喊:“不要伤他。”随着这句话,一支剑横里卷来,俞小侠 顺势一挥,来剑又被截断,退步一看,岳凤坤身边多一个青衣少年。这变故突如其 来,大家都停剑住手。   剑英定下神才看出那是玉玲乔装,白燕儿已先开口讲话说道:“怎么?你不认识 我?我从绿竹堡追你到合肥,从合肥又追到北京,总算在这里见到了你。”   剑英星目中神光如电,把玉玲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淡淡说道:“我陈师姊是不 是到了你们绿竹堡?”   玉玲点点头道:“我已和云姊姊见过一面。”白燕儿话未完,剑英接口又问道: “她受了伤是吗?”   玉玲又点点头。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看我左腿的伤势是不是比我师姊还重?”   程玉玲登上峰顶,正赶上岳凤坤陷身危境,她救了岳凤坤命后,两只眼又一直 盯在剑英脸上,闻言低头一看,见剑英左腿上半条裤管全是血迹,经过寒风吹后, 凝在裤管上,伤处还不停往外面滴着鲜血。王玲啊呀一声,扑在剑英膝前,抱着他 一条受伤左腿,抬头流泪问道:“弟弟,谁把你伤成这样?”   俞小侠一退步,挣脱白燕儿抱的左腿,冷冷答道:“谁?岳凤坤,他伤了我师 姊,又追到京都来和我拼命,他帮助官府来燕山北回谷捉拿童老英雄,刚才山下一 剑几乎使我断去了一条左腿,当我要毙他剑下时你却赶来,也许事情是碰巧……”   说这里一顿,剑指岳凤坤厉声喝道:“白燕儿人已来此,你有话尽可问她,你 伤我师姊,和刺我一剑,这笔债冲着白燕儿,也就此拉倒。今后我们是敌是友全由 你姓岳的自主,等我俞剑英心愿完成后,总会使你了解俞剑英是不是人间贱丈夫。” 说完话,回身就走,纵跃如飞,下峰而去。   白燕儿听完剑英话,心如刀绞,纵跃而起,跋步狂追。一面跑一面大声喊道: “俞剑英,你让我说几句话再走好吗?”   程玉玲拼命急追,一脚踏错,惊叫一声全身向断崖下栽去。这声惊叫,震荡得 山谷齐鸣,俞剑英回头看,见玉玲由断崖摔下,不由一阵伤心,泪涌眼眶,正想赶 去相救,猛见两条人影由峰顶掠下,快如离弦弩剑。岳凤坤和邓一鸣已一齐扑下, 岳凤坤更是忘了自身危险,直似饿鹰攫食,陨星飞泻,一脚踏在雪上,自己也失足 跌倒,虽然如此,他仍是借势把玉玲抱在怀中,两人一道向下滚。岳凤坤右手抱着 玉玲,左手在断崖中乱抓,邓一鸣探身出手连抓几次,没有抓住。   俞剑英纵身直跃,施展出绝顶轻功,由峰腰中横向两人扑去。   俞小侠心急如火,快如飘风闪电,连着几个飞纵,已拦在两人前面。剑英脚底 踏实,右臂运起功力,对着两急滚而下的身子一掌推去,立时有一股强力随掌而出, 岳凤坤吃剑英掌力一挡,左手抓住一块山石,右手仍抱着白燕儿挺身坐起,俞小侠 救了两人,不自主滚出两滴泪水,人却又转过身子,向峰下急奔而去。   岳凤坤坐起后低头一看,白燕儿已连惊带急晕了过去。邓一鸣站在跟前低声问 道:“兄弟,她是不是白燕儿程玉玲?”岳凤坤点点头,邓一鸣叹口气道:“俞剑英 救了你们。”   岳凤坤闻言低头,向下看去,俞剑英已走的只剩下一点黑影。岳凤坤一时间百 感交集,想谢俞剑英几句,知他已听不见,转头望着邓一鸣说道:“鸣兄,小弟有 件事求你,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神剑手正色答道:“兄弟,你怎能这样问呢?我们兄弟情逾手足,我为你赴汤蹈 火万死不辞,什么事你说吧!”   岳凤坤含笑说道:“你不要再搜拿王振乾了,也不要再回皇宫去了。”   邓一鸣仰天一声长笑道:“我已败在俞剑英的剑下,捉拿王振乾这件事自当罢 论,不过我还得回皇宫一次。几年来皇帝待我太好,不辞而别,非我自愿,无论如 何我得回去一次,见见他。”   岳凤坤笑道:“好,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我在燕山方面,找个地方替白燕儿 养息等你,你来了咱们一块儿去给俞剑英帮忙。”   邓一鸣奇道:“给俞剑英帮忙,他比我们强多了,我们插得上手吗?”   岳凤坤摇摇头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他强煞也是一个人,我知道他刚才在峰 顶上所说的心愿,是赴约岭南魔窟,五阴峰金霞宫妖人众多,而且个个都有一身本 领,他一个人功夫再好也难打过别人人多,所以我们要去帮助他。”   邓一鸣点点头笑道:“好,就依你,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安置了白燕儿再说。”   岳凤坤抱着白燕儿站起来,低头看她人还未醒,鼻息中幽香阵阵,直扑到脸上, 岳凤坤长长叹息一声,跟在邓一鸣身后,向峰下走去。   这时北回谷中战斗早已结束,刚才刀光剑影,只余一些尸体血污,邓一鸣看自 己带来皇宫侍卫中也有几具死尸横躺雪地,还有些中了姚小华七毒夺命砂,未死伤 者,辗转呻吟地上。未伤的侍卫、巡捕却一个未见到,神剑手默想他们必是去追燕 山一雕等去了。   岳凤坤、邓一鸣感叹一阵,离开了北回谷中,展开轻功飞行身法,依入谷原路 出山。   两个人都有着超绝的轻功,又在情急之下赶路,快的如狂奔怒马,到天色还未 入暮,已出了燕山。   白燕儿悠悠醒了过来,睁眼看自己被岳凤坤紧抱怀中,不由又羞又急,娇喊一 声:“你快点放开我!”两臂一用力,想挣脱岳凤坤的怀抱。   岳凤坤猝不及防,被她两臂一张之力,挣脱身子,哪知白燕儿羞急中一用力, 人又昏了过去,呼的一声摔在地上。   她人晕过去,自是无法解救,这一下摔的倒是不轻,岳凤坤一时间怔在那儿, 忘了救人,过半晌才蹲下去替她推穴活血。程玉玲身心都受了损伤,岳凤坤足足替 她推拿了一刻工夫,白燕儿才醒了过来。她神志恢复后,挺身坐起,秀目凝神,四 下张望,看四周景物已不是北回谷了。仰起脸想了一阵,淡淡问道:“我从断崖上 跌下,是你救了我吗?”   岳凤坤苦笑一下答道:“我因急于救你,也失足和你一块跌下,是俞剑英救了 我们两个。”   程玉玲嗯了一声,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离北回谷多远了?”   岳凤坤答道:“离北回谷一百多里了,我们已出了燕山。”   玉玲缓缓伸出玉手,理理鬓边乱发,原来她戴的一顶武生巾,已在失足坠崖中 失落。现在地身上虽是一身男装,头上却是一头蓬乱秀发,玉玲理过乱发,幽幽问 道:“这一百多里山路,都是你抱着我走的吗?”   岳凤坤点点头道:“因为你人已昏迷过去,我是不得已才抱着你走!”   白燕儿摇摇头,微笑道:“那你一定走的很累是吗?”岳凤坤道:“不太累!”   玉玲又问道:“俞剑英到哪里去了呢?”   岳凤坤叹息一声答道:“他救过我们后,就如飞而去,到哪里却不知道。”   玉玲脸色一变,落下来两颗泪珠,强笑道:“他走时,没有和你讲什么话吗?也 没有提过我一句?”   岳凤坤摇摇头。   五玲又强着笑道:“他救了你的命,你还恨他不恨,是不是还要和他拼命?”   岳凤坤道:“我已败在俞剑英剑下,自是无颜再和他拼命。何况他还救了我们 两人的命,我不再恨他了。”   白燕儿脸上浮现一丝欢愉的笑意,指着岳风坤身边的邓一鸣问道:“这位是谁?”   岳凤坤答道:“是我结盟义兄,他叫邓一鸣,人称神剑手,他现在任皇宫侍卫 长。”   程玉玲笑容收敛,无限凄伤。说道:“原来你真的帮助官府中人捉拿他?那就勿 怪连我也恨上了,你知不知道,他杀官是为了替父报仇!”   岳凤坤愣一下答道:“这个我的确是不知道,我义兄邓一鸣虽任侍卫长之职, 但却是位侠肝义胆的大丈夫,他来燕山北回谷捉拿行刺饮犯王振乾,并没有约我同 来,我和俞剑英比剑,全是为了……”   程玉玲接口道:“全是为了我,是吗?不过我要告诉你,什么错都和俞剑英没有 关系,全是我一人造成。岳凤坤,程玉玲这生负了你一番深情,来生变犬马,结草 衔环以报……”   岳凤坤突然仰脸一声长笑,笑声中有着无限悲壮幽伤。说道:“你不要再提这 件事了,岳凤坤今生无福和你白首终生,这也是天意缘分,但我的心坚逾钢铁,至 死不渝,你如果不恨我,就叫我一声哥哥吧!”   岳凤坤几句话,字字血泪,听得程玉玲伤心千回,愁肠百折,她一时哪还能克 制得住沸腾热情,哭喊一声:“坤哥哥……”便向岳凤坤怀中投去。   这种人间至情至性的流露,看的素厌女色的邓一鸣也流下两行英雄眼泪。   白燕儿被岳凤坤几句话激荡起泛滥热情,娇躯投怀,泪落如雨。忽然她脑际中 闪电般升起―个念头,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一腔热情,顿时平复。抬起泪眼,见 岳凤坤右于正轻抚着自己秀发,神色中深情无限,程玉玲一下子由岳凤坤怀中跃起, 狂喊道:“找对不住英弟弟,绝不能负他,我要找俞剑英去……”她汪叫着向前奔 跑,猛觉血气一涌,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又栽倒地上。   岳凤坤追几步蹲在地上,看她嘴角间,鲜血仍汩汩而出,面色如纸,知她悲恨 交加下,伤了中元。立时由怀中取出一粒救急丹药,放入王玲口中,替她把脉。这 一把脉,几乎使岳凤坤一个身子冷了半截,他发觉白燕儿已有了近两月的身孕。   邓一鸣看岳凤坤把着左腕脉门,一张脸颜色渐变,越看越觉不对,立时伸手在 岳凤坤背裸穴上轻轻一拍,岳凤坤打了一个哆嗦,恢复了神智,长叹一声,泪水涌 出。   邓一鸣皱着眉道:“兄弟,你应该暂压伤痛,救人要紧!”   岳凤坤答道:“她悲伤过度损及中元,又伤了……”他本想说伤了胎气,话冲 口边又咽了回去。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她内伤很重,短时间恐怕是无法复元了。”   神剑手遥指正南方一座小山村说道:“程姑娘既需较长时日疗养,那你们就暂 到前面那座小村落中住下,我相信以兄弟精深医理,必可使白燕儿近日复元。我回 京城一趟,十日内再来这里找你们。”说毕,立时展开飞行身法,自回京都而去。   岳凤坤看邓一鸣背影在冬日晚霞里悄失,连一句送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岳凤坤一阵伤心,泪珠儿掉在玉玲脸上,无限感伤中抱起仅存一息的白燕儿, 向正南方那座小村落中走去。他此刻心头里说不出是爱是恨,只感到一片茫然…… 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客人,你同伴是不是得了急病?”   声音不大,那似寒夜里一声警钟,把岳凤坤从恩怨的迷醉中惊醒过来,定神一 看,已进入村中。身侧一位手握竹杖,身穿棉袍的老人,满脸慈爱怜惜,注视着岳 凤坤和他怀抱中的程玉玲。   岳凤坤叹息一声答道:“是摔伤了,请老丈借用一间空房,让她养息几天。”   老人道:“在家千般易,出门一时难。出门人再遇上这种意外,实在不幸呀!寒 舍还有二间空房,客人请随我来吧!”说完,转身带路,引着岳凤坤进了一座茅房。   这是靠近燕山的一个小村,只不过住着七八户人家,茅舍竹篱,一派山村风光。 老人带领岳凤坤进了小村最南边一座竹篱中,虽是几间茅屋,但里面却打扫的相当 干净。老人进了门,高声喊道:“巧姑,快来把北屋里(北方土话即北厢房)打扫一 下,有客人来啦。”   正房里应着走出来一个黑布裤袄的大姑娘,说年龄大约十七八岁,一条直垂到 后臀上的大辫子,乌黑发光,纤长身材,绣花布鞋,粉面柳腰,樱唇微殷,露出一 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山村里有这样漂亮的姑娘倒是少见。她微带羞意,打量了岳凤 坤一眼,看到白燕儿长发蓬乱,微觉一愕,老人已开口说道:“我倒忘了问客人贵 姓?”   岳凤坤低声答道:“我姓岳,请教老伯伯高姓?”   老人微笑道:“我叫王大福,这地方叫小王坡,这里住的几家人都姓王,等巧 姑打扫过房子,安顿了病人,我们再谈,我到厨下去先给你们弄点东西吃吃。”   岳凤坤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看人家父女脸上的诚恳神色,觉得说出来反是多 余,把冲到口边的几句话,又赶忙咽下肚子,点点头算是表示谢意。   巧姑打扫好房间,倚着门低声说道:“大爷,房间打扫好了。”岳凤坤立刻抱 起白燕儿道:“谢谢你啦,姑娘。”   岳凤坤抱着玉玲进了北屋,这房子共分内外两间,里面一间,竹榻上早巳铺好 床单,虽是布质,却很清洁,岳凤坤把玉玲放到竹榻上,巧姑捧着一盆热水进来, 很耐心地替玉玲洗去嘴上血迹。   岳凤坤道:“这地方有药店吗?”   巧姑道:“药店倒没有,不过我爹爹常常替村子里的人看病,我们家里收藏有 药材。不过不全,你要什么跟我讲,我去看看有没有。”   岳凤坤说了几种药物,巧姑一一记下,不大工夫倒是一样不缺的拿来。岳凤坤 亲自秤了分量,调配好,托巧姑代为煎药。自己强抑悲伤,运起内功,以本身元气 助白燕儿活血畅脉。果然不到一刻工夫,程玉玲悠悠醒来,睁眼看岳凤坤正以内功 在自己各处穴道推拿,他手掌至处,必有一股热流浸入体内,而岳凤坤头上却是汗 水如豆,不停滚下。   白燕儿知道,这是武林中一种极高疗伤法子,疗伤人以本身真气功力,助伤者 畅血清神,伤者固是获益不浅,但疗伤人却受损极大。白燕儿看岳凤坤如此对待自 己,一阵感愧难过,流下两滴泪,握住岳凤坤一只手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 对我,程玉玲惭愧死了。”   岳凤坤右手任玉玲握住,左袖擦下脸上汗水笑道:“你不要想这些事,快闭上 眼睛好好养神,你伤得很重。”   白燕儿笑道:“我知道,恐怕我不会好了……”   岳凤坤淡淡笑道:“现在你好好养息要紧,只要你心情能够愉快起来,很快就 可以好起来,你放心吧!你病好了,我就离开你,以后再不搅在你和俞剑英中间,现 在我都知道啦。”   白燕儿停住哭声问道:“你……你知道了什么?”   岳凤坤看她急得柳眉倒竖,心里又恨又怜,一皱剑眉,微笑答道:“我替你把 脉,无意中发觉,难道你真的还要骗我吗?”   白燕儿听得一阵羞急,苍白的脸上,泛上了两颊羞红,闭上两只眼。过了半晌, 忽然她睁开眼,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过后,秀眉深注着岳凤坤问道:“你是不是说 我怀了孕,肚里有了孩子?”   岳凤坤点点头。程玉玲笑道:“白燕儿残花败柳,我不配爱你,知道吗?你快些 请走吧!”岳凤坤只觉得心如刀绞,哪里还忍得下去,正要离开,回头见巧姑手捧煎 好的药碗,用奇异地眼光怔怔的望着他,脸上是一片茫然神色。   岳凤坤心痛到了极处,仰面一阵大笑,道:“程玉玲,你放心,等你病势好转, 岳凤坤立刻就走,现在不管你如何骂我,我也要替你看病。”   说完后,接过巧姑手中药碗,缓步对着竹榻走去,白燕儿闭上眼,心里面涌起 无限愧疚。   岳凤坤走到榻边流泪说道:“你的病相当严重,快吃了这碗药吧!你就要死也该 再见俞剑英一面,我想你必然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几句话正触着玉玲心事,立时打消了求死之念,慢慢睁开眼,挣扎坐起,一口 气喝完了岳凤坤手中药水,勉强笑一下说道:“岳凤坤,你恨我?”   岳凤坤摇摇头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自己……”白燕儿叹口气接道:“如 果来生我还能变人,当报答你一番深情。”   岳凤坤笑道:“这是孩子话,我不信人死了还有来生,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 安心的把病养好再说。”   程玉玲苦笑一下答道:“你认为我真的还会好吗?我吃药是不愿再伤你心,我知 道,恐怕我无法再撑过三天……。”   岳凤坤截住她的话,一脸坚决神色,答道:“你不要再这样想,你决不会死, 如果你肯听我的话,三天内我保证你的病势全好,再休息几天,等我义兄邓一鸣来 了之后,我们一块儿去找俞剑英。”   玉玲凄凉一笑答道:“你医理精妙我知道,可是我的病太重,你一片好心恐怕 是白费了。俞剑英不会再理我了,再说他走时又没有说到什么地方,江湖上这样大, 你到哪里去找他。哥哥,我快要死了,你还骗我。”   岳凤坤听得感慨无限,心中隐隐作痛。但外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 笑道:“你病情虽重,我却有能力使你复元,去找俞剑英更不是骗你,我想他一定 要到岭南五阴峰金霞宫去赶约,我们去找他,也顺便助他一臂之力,他剑术武学, 虽比我和义兄都好,但究竟是人单势孤。”   几句话,听得白燕儿面泛笑意,答道:“要是我真能不死,就和你们一块儿去 吟南魔窟找他,如能见到他,我必设法使你们消除误会。”   岳凤坤苦笑一下道:“我们之间的误会,永远没法子消除,我到岭南去帮助他, 是答谢他救命之情。”   白燕儿和岳凤坤在小王坡又住了三天。这三天中,玉玲在岳凤坤细心照料之下, 逐渐复元,此时她心中对岳凤坤确有着说不出的感激,也觉得太对不住他,所以她 病势好转之后,对待岳凤坤已不像过去那样冷淡,变得处处温柔和婉。   第五天上,程玉玲已完全好了,岳凤坤带她到村外散步,晚霞流照,红云如火。 深冬季节里难遇上这种好天气,两个人兴致勃勃,不知不觉走出了两三里路,翻过 了两道浅山,岳凤坤怕玉玲病刚好,体力不支,望着她无服深情地问道:“你的病 刚好,不要累着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吧!”   白燕儿点点头还给他一个微笑,两人在浅山一角,找两块大山石对面坐下,岳 凤坤抬头看晚霞逐渐隐没,心中感慨万千,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白燕儿望着他向道:“你又想到了什么事叹气呢?”   岳凤坤笑道:“我在想人生和要落的太阳一样,最美丽的时光也最短促。”说 罢又叹口气,低吟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程玉玲笑着截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正当有为之年,为什么要想这些?”   岳凤坤凄苦一笑答道:“过去我确实自负,但自和俞剑英比剑之后,狂傲之气, 完全消失。他武功剑术比我高明多了,现在我已是万念俱灰,争名武林,逐鹿江湖 萨雄心都没有了。只等我盟兄邓一鸣来后,我们一起赶往岭南五阴峰金霞宫去,帮 助俞剑英完成履约魔窟之愿,假如这一仗我还能侥幸不死,也要披发入山,面壁参 禅,不再涉足尘世了。”   程玉玲听完话,心中难过,想劝慰他几句,但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对。闭上眼滚 下两颗晶莹泪珠,一时间相对无言。默坐良久,岳凤坤才缓缓起身笑道:“天时不 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回到了王宅,已是暮色苍茫的掌灯时候。巧姑正倚门殷望,见两人归来,迎上 去笑道:“有客人来找你们,等了很久啦。”岳凤坤心想可能是邓一鸣来了,立时 加快了脚步进去,果然是神剑手。他正坐正屋竹椅上和巧姑的父亲聊天。见岳凤坤 和白燕儿一前一后进了门,满脸肃穆神色,起身说道:“俞剑英在京城中又杀了人, 而且杀的又是一品大员,皇上为此事震怒异常,面饬小兄限期破案!”   岳凤坤问道:“杀的什么人?”   邓一鸣叹口气道:“刑部尚书魏道宗一家老少八口,这人固然是大奸巨恶,死 之应得,但俞剑英这做法也太狠了点儿,而且杀人后留下姓名,这是诚心和我过不 去。为此事小兄颇难自决,赶上这件事,也使我很难开口说出辞职的事,小兄此来 心意,是告诉兄弟一声,岭南之约,暂作罢论,无论如何,我得办清楚这件案子。”   岳凤坤怔了半晌,道:“你不是他的敌手。”   邓一鸣仰脸笑道:“这不能算江湖上比武私斗,我可以邀人助战,难道武林中 就没人能打得过他吗?”   岳凤坤又问道:“你准备大举邀人,去对付他?”   邓一鸣道:“那也不必,我只请两个人就够了。”   岳凤坤又追着问道:“在江北武林道上人物中,找还想不出有谁能和俞剑英一 较长短?”   邓一鸣看了岳凤坤良久后,低声答道:“你听过燕赵双残吗?”   岳凤坤心里一惊,问道:“怎么,这两个老怪物还活在世上吗?”   邓一鸣微笑道:“不但还活在世上,而且就在北京附近玉泉山中。二十年潜修 面壁,他们的功力较过去更为深厚了,除了燕赵双残之外,江北武林道上,也许真 的没有人能和俞剑英对手比剑了。”   岳凤坤听完话,低下头沉吟不语。他心里涌上恩、怨两种不同滋味。转头看看 玉玲,见她粉脸上冷若冰霜,两只圆圆大眼中,神光如电,岳凤坤心中一凉,抬起 头望着邓一呜笑道:“你不能这样对付他,他救过我的命。”   神剑手忽的两眼圆睁,面色铁青,答道:“你要我弃职潜逃,背叛皇室,把半 生英名付之东流水,落个万人唾骂的罪名吗?”   程玉玲冷笑一声接道:“俞剑英也饶过你一条命,再说燕赵双残不见得就准能 胜得了他。七尺男儿汉一诺千金,你答应过你义弟到岭南帮助俞剑英践约魔窟,五 阴峰金霞宫恶名震江湖,荡平岭南魔窟,何异替武林除一大害。你在皇宫中可以享 尽人间富贵,但无法获得到武林同道敬仰,俞剑英出身宦门,家世煊赫,他父亲官 拜到一品封疆大吏,廉正爱民,一方敬仰,他为惩治下属枉法遭忌,落得满门惨死。”   言此稍停,又道:“俞剑英为父母报仇,是克尽人子之道,杀的又是贪官恶吏, 那无疑为民除害,这还是武林中侠义本色。他剑诛魏道宗一家八口,并没有波及仆 妇无辜,你说他狠了点儿,我也承认,但他并没有做错事情。你认为,你邀请高手 拿住俞剑英,可保着你半世英名,其实那才是助纣为虐,才真为武林同道唾弃。你 答应帮他,现在反而邀人对付他,出尔反尔,算什么大丈夫,难道你还不如我程玉 玲一个弱女,说话算数吗?”   白燕儿一席话连激带骂,邓一鸣只气得须发怒张,双目圆睁,怒视着玉玲,眉 目间杀机隐现。   岳凤坤怕他在急怒之下,突起发难,也暗里戒备,准备抢救玉玲。   白燕儿却是毫不在乎地又笑着说道:“怎么,你觉得我在骂你是不是?其实我每 句话都是出自肺腑,你一定要找俞剑英我也阻挡不了。可是你和你义弟十余年道义 深情,就先得反脸成仇。”   程玉玲说完话,转过头秀目深注着岳凤坤,邓一鸣两道眼神似电,也落到盟弟 脸上,四道眼光似四把利剑,都刺在岳凤坤的心上。他左右为难,急得头顶上直冒 汗水,过了半晌工夫,岳凤坤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鸣兄,程姑娘的话不错,你何 苦要栈恋皇宫侍卫长的位置,伴君如伴虎。不如急流勇退,我们到岭南助俞剑英履 约之后,我陪你遍游天下名山胜水,然后结庐绝峰,穷究武功秘奥,你就……”   岳凤坤话未完,神剑手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你不要再说下去。我们就 动身赶赴岭南,俞剑英恐怕已早走两天了。”   程玉玲展颇一笑,探深一福道:“你是岳凤坤的盟兄,我也该叫你一声大哥/ 大哥,你别生我的气,白燕儿年纪轻,不会讲话嘛!”   程姑娘这一做作,害得邓一鸣哭笑不得,摇着头叹口气道:“你一张嘴实在厉 害,邓一鸣甘心认栽,白燕儿这绰号还不够适当,不如改叫做百灵鸟儿,你咭咭呱 呱叫得又响又脆,今天我算认识你程玉玲了。”   白燕儿报给他一个微笑,转头又望着岳凤坤眨眨眼睛,岳凤坤哑巴吃黄连苦在 心里,只好淡谈笑道:“俞剑英既已动身,我们也不宜耽搁,今晚上连夜赶路如何?”   白燕儿笑道:“那是最好不过,我去收拾一下我们就走。”说毕,她转身往北 屋走去。   一会工夫,白燕儿已提了个包袱站在院里叫道:“我们走吧!”   邓一鸣对巧姑父女拱拱手先出了房门。程玉玲骑上了邓一鸣骑来的马,岳凤坤、 邓一鸣跟在马后步行。马蹄声踏得路上小石子得得作响,天色也更黑了下来,三个 人都有着很多感慨,但谁也不说话了。马蹄声、脚步声,在夜幕里作响,直往万里 外的岭南赶去。   再说俞剑英在北回谷击败了邓一鸣、岳凤坤双剑联攻后,又救了白燕儿岳凤坤, 狂奔下峰而去,他绕过两座山角,碰见毒娘子和童维南等,正在和皇宫侍卫及刑部 中巡捕恶战。童维南、陆文魁、高三宝,和带自己到北回谷的乡勇,分站四面保护 着受伤的王振乾。力拒众侍卫和巡捕猛攻。姚小华独自为战,折扇生风猛斗四侍卫。 童维南等吃亏在要保护受伤的王振乾,不能放手抢攻。俞剑英见状,一声长啸,惊 虹剑尤如打闪,稀世宝刃,削铁如泥,再加上他一身绝世武学,身法快的出奇,所 以他只要出手,差不多每次都有人受伤,果然精芒到处,兵刃和断臂齐飞,惨叫声 中有两人栽倒地上。   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看他这等来势,不禁一个个心生寒意,纷纷向后退去。   徐彪本来力攻燕山一雕,见俞小侠宝剑到处,争相退避,不由大怒。他自恃有 点本领赶来截击,还不及出手攻人,俞小侠长剑已到,冷风扑面,剑光如电,徐彪 连蹦带跳躲过一剑。可是第二剑又到中盘,情急之下徐彪忘记了俞剑英手中是柄宝 刃,手中刀横里一架,呛的一声单刀变成两截,他才感到不好,惊虹剑又到前胸。 俞剑英最恨投向官府中的武林人物,这和他生身娘溅血开封惨死有关,他心里早有 了这种观念,徐彪哪还能逃出剑下。只觉前胸一凉,三尺霜锋透胸而过,俞剑英拔 出宝剑,血喷数尺,徐彪一声啊呀未完,尸体栽倒。   俞剑英剑毙徐彪之后,震惊了众侍卫和刑部巡捕,哪里还敢和他动手,逃命要 紧,纷纷退走。   毒娘子姚小华独斗四侍卫,刚刚打个平手,她一见俞小侠无恙归来,精神一振, 折扇连挥,把敌人逼退几步。一纵身跃出去一丈多远,回身时手中已扣了一把毒砂, 娇叱一声,毒砂出手,丈余方圆内黑烟弥漫,四侍卫有三个中了毒砂。   梁子平本来和徐彪及部分侍卫巡捕合攻童维南等四人,主要的目的是在抢人。 他见俞剑英杀徐彪不过两个回合,心里一害怕,混入巡捕中逃走。又打了两支抛手 箭,箭如流星,打向毒娘子姚小华的后背。谁知他扬手作势时已被俞小侠剑英看见, 他快俞剑英比他更快,扬手两支燕尾追魂钉电射而出,四支暗器在距姚小华背后两 三尺处碰在一起,叮叮两声全落在地上。   毒娘子回头见了这情形,心中大怒,娇叱一声,猛向梁子平扑去。她心头火起, 人如掠波燕剪,粱子平略一怔神,姚小华已经扑到,折扇挟风斜劈上盘,这情势迫 得梁子平只有还手。两钩平推“二龙抢珠”,闪闪精光反截毒娘子执扇右臂,粱子 平哪有心恋战下去,一面打,一面在看逃命的机会。   他四处留神一看,知道今天已无生还的希望,俞剑英横剑拦住要道,陆文魁、 童维南挡在东、北两面,南面是一座壁立高峰,粱子平看自己陷入绝境,反而镇静 下来,双钩展开迅捷无匹的招数,和毒娘子抢攻。   一霎时扇风四起,钩影纵横,姚小华一心求胜,辣手频下,绝招连绵。梁子平 困兽之斗,也用出全身本领,交手四十回,天已入暮,仍是半斤八两,分不出胜负 优劣。毒娘子心中发起急来,一声娇叱,扇法突变,展开生平绝技,连环十二式, 刹那间四面八方都成了姚小华的人影。   梁子平接了三招,已知招架不住,双钩“平分秋色”还了一招想冲出逃命。哪 知姚小华这连环十二扇专讲究以快打快,十二招连绵回攻,一招比一招迅快,粱子 平一心慌图逃,攻了一招后跃退就走。   姨小华如影随形般追到身后,梁子平一跃落地,毒娘子折扇已到,扇锋过处, 粱子平一条右臂应声而断,他疼得仰头惨叫。哪知头一仰,扇锋又到脖子上,这一 下划颈而过,咽喉冒血,一颗头飞出去八九尺远。   姚小华杀了梁子平后,缓步走近俞剑英笑道:“兄弟,你救了我!”   俞剑英淡淡答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这点点小事,你还要谢我吗?”   毒娘子收了折扇,柳眉儿一展,笑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想,我活一天 就帮你一天,直到我死了为止,别的我都不想啦。”   俞剑英摇摇头,道:“那又为什么呢?”毒娘子凄苦的笑一下,道:“如果我明 白为什么,我就不会再帮你,你恨我、讨厌我,但我却想和你在一起,几次我都想 走,可是走不了。”   俞小侠望望她,走向王振乾身侧,看他瘦骨嶙峋,环目微闭,昔年钢铁般的江 湖豪客,如今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不禁一阵心酸,跪到他身边,叫道:“王叔叔, 你睁开眼看看英儿,我没有辜负叔叔一片爱心……”   他话未说完,已泪水满颊,铁笔镇八方王振乾慢慢睁开一双环眼,深注剑英半 响,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长这么大啦,想不到我还能见你一 面,我死也瞑目九泉了。”   俞剑英无限凄伤,道:“王叔叔,你怎么能这样想。英儿身上有师父炉中灵丹, 你服用后,再养息几天就可以复元。”说毕,从怀中取出百转还魂丹,服侍王振乾 吃下。   灵虚上人炉中丹药,有天下百种奇药而成,王振乾服用过后,立觉一股热流布 达四肢。约过有一刻工夫,全身顿觉一畅,伤处疼苦也减去不少。要知王振乾在死 牢中受尽各种刑具折磨,被燕山一雕救出后,又连夜被运送北回谷,还未来得及替 他疗治内外伤势,皇宫中侍卫和刑部巡捕便跟踪追来。王振乾在死牢折磨多日,已 经是奄奄待毙,再经这一折磨,只剩下咽气的份儿。但服过俞剑英身怀灵丹之后, 又觉好转过来,他睁开眼看老友、弟子、俞剑英等环守身侧,微微点下头笑道: “我大概又死不了啦,灵虚上人百转还魂丹,功能起死回生……”   俞剑英看王振乾服过丸药后,精神好转,但还得养息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复元。 几人就在附近找一家猎户住下,童维南看燕山一雕为这件事,其门下弟子,死了六 个,心中很难过,暗里把这件事告诉了剑英。   俞小侠听完后,心中更加感伤,不觉又勾起他父母仇恨,这才连夜和毒娘子赶 到北京,杀了魏道宗一家八口,题字留名后,又赶了回来。   老武师想起了浙北双杰,不知生死去向。毒娘子却笑道:“张氏双杰如果遇害, 那必然要斩首示众,我再进京去打听打听,如果他们被捉下入刑部死牢,我们就再 来一次劫牢救人。”   这女人说走就走,匹马单枪又入京城。这时整个北京城内还闹的天翻地覆,刑 部尚书一家被杀那还了得,巡梭铁骑到处搜索嫌疑人犯,盘查严密,简直寸步难行。 毒娘子化妆做一个半百卖花老婆婆,竟然被她哄过了盘查铁骑。她在京城中跑了一 天,仍是探不到浙北双杰消息。夜里她又冒奇险遍查刑部死牢,但双杰只似沉海沙 石。毒娘子没办法,只好连夜出了京城,第二天下午她又赶回燕山,把情形告诉了 童维南。   老武师一时间也想不出这中间曲折,事情到这一步,谁也都没法可想,只好作 罢了,留得日后慢慢探听。   俞剑英在燕山又住了四天,王振乾伤势逐渐好转,他告诉俞剑英说,自离排云 岭后,又回开封,为救马二别子,文昌笔伤了开封捕头吴一鹏,救出马二别子后, 护送他出城逃走,自己又遍走天涯海角寻访高三宝。五年苦找,皇天不负苦心人, 在江南遇上。师徒两人本想上九华山排云岭去探望剑英。   偏是这时传出崇祯即位,魏忠贤伏法的消息,王振乾动了替俞瑞祖翻案的心意, 他想恩兄心存忠节,接矫诏从容就义,替他翻案,使害他的人受到国法制裁,比手 刃害他仇人更能慰他九泉阴灵。   他动了这个心念,费时近年到处搜集资料,写好洋洋数万言的御状,单身北上。 第一次入皇宫就遇上神剑手邓一鸣,苦斗三十回合,王振乾受了两处剑伤,飞云白 羽箭挡住了邓一鸣的追赶,逃出皇宫,王振乾在进德镖局养伤三个月。剑伤才好, 但他心还不死,又连入两次皇宫。但深宫内苑防御森严,根本就没法子见到皇帝。 第三次被他找到了养心殿,崇祯正在灯下批阅奏章,他正想入殿叩见呈上御状,偏 偏又遇上了邓一鸣巡查到此。这次他受伤被擒,被人误作行刺钦犯送入刑部死牢, 幸得他入牢前毁去身怀御状,要不然魏道宗早就暗害了他。   王振乾说出他七年经过,俞剑英只听得感动异常,含蕴着两眼泪水说道:“叔 叔为替英儿父母昭雪沉冤,受尽了千般磨难,我心里感……”   俞剑英话未说完,王振乾忽然大笑起来。他虽服过灵虚上人百转还魂丹,但因 伤势过重,元气尚未恢复,这一笑,只笑得满脸通红,血翻气涌,连声咳嗽,全身 颤抖。   俞剑英心中一惊,连声问道:“叔叔,你是怎么啦?”   王振乾停住了笑声,咳嗽一阵,答道:“你倒是学会跟我客气起来,不是俞恩 兄一念仁慈,王振乾早就横尸荒野,我不能及时抢救恩兄夫妇,已是万罪莫赎。害 你生身娘溅血开封,那更是死有余辜。你对我说起客气话,比拿刀刺我还难过。”   俞剑英拜倒地上答道:“英儿年纪轻不会讲话,叔叔不要生气。”王振乾笑道: “我不是生气,只是感愧。”   王振乾过经过了两天养息,身体逐渐复元,俞剑英心中悬念岭南之约,因为这 件事办完了他才能安心的死。陈紫云、程玉玲二女恩情并重,自己又失足遗恨千古, 恩师望重四海,武林人人敬仰,这件事他如果知道了决不会放过自己,虽有义父八 臂神乞桑逸尘允诺承担,但恩师心意如何,很难预料,而且夹在二女情爱之中,也 很难决定取舍……   俞剑英心念既决,恨不得插翅飞往岭南,看王振乾伤势渐愈,提出告别。他说 在岭南和人有约,必需按期履践。   王振乾不知内情,看剑英说的郑重其事,倒是不便拦阻,点点头对剑英说道: “武林中最重信义,既是和人有约,自是不能失诺,你先走一步,等我元气稍复, 立时到岭南找你。   童维南心里虽明白剑英去岭南,是赴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的约会,但他却想不 出何以如此之急,小孤山和白面鬼王赵森定约限期三年,屈指数来还有两年多的时 间。他心中怀疑,想劝剑英不必太急,可是他话未出口,已被俞小侠示意阻止,童 武师不知剑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不问。   哪知俞剑英又提意见,他劝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和高三宝陪燕山一雕留在河 北,一来保护王振乾,再者慢慢探听浙北双杰下落,由他和毒娘子姚小华双骑先行。   毒娘子听剑英这样一说,尤如三暑天饮了一杯清凉剂,她也不等童维南等开口 说话,就抢先开口说道:“这样子最好不过,我们先走一步,你们等王大侠伤好之 后再慢慢来吧!”   她这几句话,一下子封住了别人的嘴,老武师和燕山一雕等,谁也不好再讲什 么。   俞剑英心中另有打算,姚小华几句话算是替他做了挡箭牌,他自然不会反对?   童维南抬头望剑英,心里疑虑重重,长长叹口气道:“老弟,你到岭南赴约, 望能多加珍重,姚姑娘久历江湖,有她跟你一块走,帮助不小。我再等三五天王大 侠伤势好了之后,到京城里去探听浙北双杰张氏昆仲的消息,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必到岭南去找你们,你们两人万一遇上什么事,要商量着对付,不可固执己见。”   俞剑英听童维南语意充满关切爱护之情,也听出他话中含意,误会自己又爱上 了毒娘子姚小华,不过此刻也没法子解释。只好苦笑了一下,答道:“晚辈敬领教 言就是,我们走。”说罢,和童维南燕山一雕等一一作别,带着毒娘子飘然而去。   俞小侠和姚小华离了燕山直向岭南赶去,如果算他们南下日期和岳凤坤程玉玲 等,前后也不过相差一天,可是这万里行程上道路分歧,有时五人只相差数里,投 宿住店都落一个镇上,可是始终没有碰过面。   单说俞剑英和姚小华一路南下,毒娘子为了路上方便又易了男装,翩翩少年, 风度潇洒。   一路上,姚小华变得温柔异常,她把俞剑英看成了小孩子,体贴照顾的无微不 至,绵绵柔情直如轻风拂面,吹人意酣神醉。这又使俞剑英回忆起和玉玲并骑上绿 竹堡一段往事,如今旧事重演,只是由白燕儿换成了毒娘子,不同的是姚小华比程 玉玲更加大胆,不仅关心到俞剑英吃饭穿衣,而且还照顾到他梳头洗澡。   双骑并进,经过了两个多月,到了广西苍梧县境,距勾漏山也就不过是两三百 里。这时已是新春二月间,广西天气热,早已是草长莺飞,花开时节,当天夜里毒 娘子和俞剑英就宿在苍梧县中。   两三百里行程,不过是两天工夫即到。第三天上午,两人已入山区,看峰岭连 绵,一望无涯,也不知五阴峰在什么地方。姚小华虽是久走江湖,但她一向在江北 走动,从未到过岭南,五阴峰金霞宫虽获魔窟称号,可是真正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人, 却是少之又少。   两个人沿途向樵夫问路,出于意外的都回说不知,俞剑英没法子,只好向那谷 深山高的地方走去。   渐渐地马已经无法再走,山势也愈来愈险,羊径一线,峰壁如削,听涧水雷鸣, 松涛似海,看山峰重叠,高入云霄,两个人只得弃马步行。   转过一个山角,猛听得毒娘子喊了一声,道:“兄弟,你看那山谷里是不是几 匹坐马。”   俞剑英顺着姚小华手指处望去,果然见山谷中有三匹马在啮着嫩草,马上鞍蹬 俱全。   俞剑英回头对毒娘子道:“看样子这三匹马也是入山之人骑来的。”   姚小华接口笑道:“弃马入山,自然不会是魔窟妖人的朋友,只是不知什么人? 有这样的胆量,你是否邀有助拳的人?”   俞剑英摇着头道:“没有。”   毒娘子一皱柳眉儿道:“这事情看起来有些怪道,三匹马没遭野兽吃掉,时间 也不会太久。可能是他们今天中午过去,我们快赶一阵,看看前面是不是还有迹象 可寻。”   俞剑英拾头看天,春日西斜,大约是申初光景。如果姚小华推想不差,和三人 相差也就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如果快赶一程,也许会追到三人,如果三人也是到 魔窟寻仇而来,那可以彼此互助一臂之力。立时点点头,施出轻功提纵身法,和姚 小华向前急奔。   两人翻过几道峰岭,天色已快入暮。姚小华收住步,对剑英笑道:“现在我们 已深入山中,随时就可能遇上敌人。我们不能太累,地势不熟,更不可以晚上赶路, 我看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夜,等明天再走,急也不在这一天两天。”   俞剑英也微觉疲乏,细看姚小华顶门上已出了汗,这才想起毒娘子身负有十二 袋铁砂,不由轻轻地叹口气道:“姊姊为我吃这样苦,我心中感愧极了,你那铁砂 分几袋给我带上吧!”   姚小华慢慢移步到俞剑英身边,握着他的手笑道:“不用谢我,也不必惭愧, 你知道我的心就好了,姊姊今年廿七岁,十七岁闯江湖到现在整整十年,因我七毒 夺命砂过于歹毒,他们送我个毒娘子的绰号。我生性豪放,不拘小节,再加上十年 江湖行踪,养成我一种玩世性格,这些年来也有不少自负才貌的人,真心真意的对 我,但我却未曾激荡起一点情波。谁想到合肥城见你一面,竟使我蹈情网不克自拔, 说起来,羞死人啦,你骂我、讨厌我,我反而愈觉着你和别的男人不同,也更爱你。”   说罢话,粉脸红晕微现,俞剑英第一次看到她腼腆羞态。姚小华停了一阵,又 望着剑英笑道:“你心里一定认为我是个荒淫的女人,是吧!其实我只是外形放荡, 这些话告诉你,你也许不会相信。”   俞剑英点点头,道:“我知道姊姊是好人……”   毒娘子格格娇笑,截住了剑英的话道:“你这话可是发自肺俯吗?恐怕是信口开 河吧?兄弟,不管你对我看法如何,姊姊这颗心惟天可表,姚小华自知无福伴你俞剑 英白头终生,我要以一腔热血酬报知己。”说罢,眨眨眼,滚下来两颗泪珠儿,转 身向前跑去。   俞剑英只好跟在她身后,两个人找了一个小岩洞,解开随身携带的简单行李, 静坐养神。约过了一个时辰,疲乏立刻消除,毒娘子睁开眼对剑英笑道:“兄弟, 假如我这次要死在岭南。你怎么办?”   这一问倒是出了剑英的意外,怔了半天才答道:“如果我也死了,那就没有话 说,要是我不死,一定要活捉害死你的人万剑碎尸。”   说此一顿,叹了一口气又道:“不过我就是不死在岭南魔窟妖人手中,也是活 不了多少时候了。”   姚小华奇道:“那为什么呢?”   俞剑英摇摇头,又一声叹息,道:“我有我的苦衷,恕我不能告诉姊姊。”   毒娘子笑道:“告诉不告诉我随你的意,咱们不谈这个啦。要是我们都没有死, 你准备怎么样对我?”   俞剑英很作难的想了半天,道:“要是我们都不死,我只能把姊姊当个朋友看 待……”   说到这里,他想不出下面的话应该再说什么才对,只好蹬着眼望着毒娘子苦笑。   这时天已入夜,半圆明月,清光似水,从山斜射过来,照在剑英和姚小华的身 上。两个人相距也就不过是两三尺远,毒娘子把身体靠近剑英,握着他一只手笑道: “兄弟,你能把我当朋友看待,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知道再想多了,那是自讨苦吃, 只要将来你让我跟你在一起,你传我武功,我们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   俞剑英不等毒娘子说完,右手微一用力,捏一下姚小华纤纤玉手笑道:“姊姊, 你不要想这么多,你要是想学武功,我倒可以教你,这样吧,等荡平了岭南魔窟之 后,我们就找一个地方住一个月,尽这一月工夫,我把我会的剑术精要窍诀传你。 姊姊很聪明,只要你肯用心去练习,三年后定有所成,以酬答姊姊岭南助我一臂的 恩德。” 一兆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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