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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全义 从这里,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八角形营盘的侧面,以及高耸的旗幡、林立的 灯笼杆;这里,是一道生满杂草的突起麦地,严格算起来,已经是“妙香山”的范 围了。 谷唳魂伏身在杂草中,手托着下巴凝望了一阵,又吃力的翻仰过来,在姿势的 转换间,他尽量小心不碰触到身上的伤口。 神色有些委顿的玄三冬半张着眼皮,无精打采的问道: “怎么样?可看到什么动静?”谷唳魂怔怔的仰望天空,而天空是一片亮丽的 湛蓝,几缕云絮那么洒逸的舒展在高处,显示着恁般无忧的爽朗,但他的心情却刚 好与此时的天候成反比,竟是如此阴霾密布,沉晦滞重,秋高气爽的景观,在他眼 中,已完全失去景观本身的意义了。 爬近了一点,玄三冬以为谷唳魂不曾听到他的问话,嗓门略略提高: “我说,可看到什么动静没有?”谷唳魂摇摇头: “没有。”玄三冬沙着声道:“辰光也已不早了,谷老兄,也不知道卜大兄那 边到底应付过去没有?表面上又半点征候不现,这不叫急死人么?”谷唳魂低沉的 道: “对卜天敌,我极有信心,照目前的平静情况看来,他似乎已经瞒过了严渡― ―”玄三冬却忧心忡忡的道: “姓严的老奸巨滑,手段狠毒无比,就算他发现了破绽,亦必定会阴着下手, 不见得露出什么端倪,你别看眼前平静,说不准姓严的已将卜大兄制住了亦未可言!” 半坐起身子,谷唳魂缓缓的道: “你还不大了解卜天敌的为人个性,他不但机敏果敢,反应尖锐,更是个有始 有终的人,当他答应了你一件事,便绝对会有交待,玄兄,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玄三冬不以为然的道: “万一他吃姓严的做翻了,便想对我们有所交待,却又如何交待法?”谷唳魂 严肃的道: “症结就在这里,玄兄,万一卜天敌失算失败,他也会给我们一个警兆,无论 以任何方式,他都将竭力表达出他想告诉我们的某些意念――”玄三冬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姓严的已经要了他的命呢?”谷唳魂阴凄凄的笑了: “即使如此,卜天敌也会显灵给我们看,至少,他在精神上会给我们若干感应, 用一切超乎自然的法子来点化我们、提示我们……”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玄三 冬觉得背脊上一股凉气沿升: “子不语,怪刀乱神,我说谷老兄,你可千万别相信这些鬼魂显灵的传说,人 他娘一朝死了就是死了,哪来的精魄可言?这种子虚乌有的事,你要当了真,未免 就透着笑话啦!”谷唳魂叹息一声,道: “我并不迷信怪刀乱神之说,但我却相信心灵上的感应,直觉上的沟通,玄兄, 那是情到深处的契合,爱到极致的回响,是一种灵魄间超越时空的呼唤……”玄三 冬脸色发青,愣愣的瞪大眼睛望着谷唳魂: “谷老兄,你、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谷唳魂苦笑道: “你以为我有些失常?不,玄兄,我比任何正常的人都正常,比每一个清醒的 人都清醒,更不是因为在形势横逆之下而有所幻想,我只是要向你说明,人,是一 种极其微妙的构体,有时候人的精神力量往往会有难以思议的实质表现,那也是意 志的发挥、信念的延伸,你看不见,但它的确在那里……”摸摸自己的额头,玄三 冬打着哈哈: mpanel(1); “我真被你弄迷糊了,好在卜大兄不一定就出了事,咱们可不能在这里老替他 朝坏处盘算,搞不好,他还当在咒他哩!”谷唳魂静静的道: “我心中十分坦荡,我不认为卜天敌会出事,起码,他现在还没有出事。”玄 三冬道: “谷老兄,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身上的伤,碍不碍事?”谷唳魂道: “你要听实话?”玄三冬道: “当然。”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斑斑的血渍,而血渍早已干涸,凝结成紫褐 色的痂块,谷唳魂的唇角痉挛了一下,沉重的道: “要是再有像‘闸刀隘口’那样的拼杀,恐怕我就搪不过了,这身伤牵筋动骨, 最少影响到我平时所能发挥的四成功力!”玄三冬呆了一阵,道: “这不比我预料中的更要糟?”谷唳魂道: “到了关口上,或者由一股气撑着,能表现得强一点也不一定。”玄三冬悠悠 一叹: “谷老兄,你太苦了,‘大虎头会’只要多一个似你这般赤胆忠肝之士,事情 便不会闹到这步田地,老天的眼,可要善恶分明啊……”谷唳魂笑了笑: “天助自助之人,玄兄,眼下还得靠我们自己挣口气才行!”玄三冬脸色晦暗 的道: “你放心,谷老兄,我一条命,横竖是交给你了,咱们一起豁吧!”谷唳魂深 沉的注视着玄三冬好一会,才又翻伏回去,探望着下面营盘的动静――营盘附近, 仍旧是那么安静、那么僵寂,甚至连一条人影都看不见,但谷唳魂知道,营盘里正 匿藏着他两个最亲近的人,他的父亲、他的挚友;营盘像是一座八角形的巨墓,却 不知将他最亲近的这两个人安置在什么角落。 时光总是留不住的,它总是在悄悄的消逝,终于――玄三冬的声音响起。 “谷老兄,和卜大兄约定连络的时间,就快到了!”是的,秋日苦短,先前还 那么亮丽的蓝天,此时已自西方浮现出层层霞霭,而白絮般的云缕,不知何时也扩 展成一抹抹的灰翳;又起风了,秋风不但寒峭,尤其萧索,驰马挥刀、饮血搏命的 情景,不是大多发生在这个时令中么? 极西的霞彩辉映着枯树萎草,染上那种若真似幻的血红,荒烟迷漫里,酷厉的 氲氤笼罩着人心,不须有瑟缩的秋风唱合,境况已泛着惨烈悲凉;每到黄昏,象征 着一日的结束,而每在黄昏,又何尝不表示着许多事物的终了? 回头眺处,故人何在,如今,卜天敌正有着这样落寞忧伤的情怀。 时间已经越来越迫近了,但他依然一筹莫展,在严渡的严密防范之下,他仍不 知谷唳魂的老父身在何处、仍不知对方的虚实深浅,更甚者,他连对方将他以什么 身份看待都不能确定,他只是独自待在这里,形同软禁。 事情到了这等地步,时机逼到目前的光景,他实在想不出要用什么法子不露痕 迹的去达成目的,多少年来,他是头一次困惑了。 再三考量又再三筹思,终于,他咬了咬牙――除了硬豁出去,别无良策,虽然, 他比谁都清楚硬豁出去的后果可能代表什么,但舍此之外,决无希望,他不能老是 呆在茅屋里,他回来的任务不是只叫他缩处一隅的。 深深吸了口气,他大步走到门边,刚刚伸手推门,斜刺里一条人影窜了上来, 冲着他微微躬身,口词十分尊敬的道: “掌门有事?请吩咐小的侍候就行。”来人是勇杰,卜天敌内心冷笑,这不真 成软禁啦?姓勇的不是在监视又是什么?他表面上却声色不露,和颜悦色的道: “你倒殷勤,老弟。”勇杰哈着腰道: “堂主有交待,要小的好生侍候着掌门,小的不敢怠慢。”招招手,卜天敌笑 道: “有点小事想问问你,勇杰,你进屋里一下。”勇杰脸上木然的道: “恐怕小的所知不多,会引得掌门生气。”卜天敌故作豁达的道: “我不是那么没有涵养的人,而且,我只是闷得慌,想找个人聊聊天罢了,你 知道的便说,不知的莫讲,我怎会怪你?”当勇杰跟着卜天敌进了屋里,神态上却 是一派谨慎戒惕的凝结,卜天敌看在眼里,不觉好笑,他敢打赌,这姓勇的大概做 梦也想不到他待干的是什么勾当。 往竹床上一坐,他闲闲的道: “把门关了。”勇杰略一迟疑,还是过去将门掩上,然后,垂着双手站在床边, 模样似在静候发问,骨子里却早已揣摸停当了回答的内容――他两眼望着地面,好 一副笑里藏刀的奴才相! 卜天敌神色安详的道: “勇杰,你一向来都跟着严堂主的么?”没料到人家会有这么一个问题,勇杰 迅速的考虑了一下,认为无妨直言: “是,小的一向是追随在堂主左右。”卜天敌道: “有好些年了吧?”点点头,勇杰道: “算起来,再有两个月就满七年了。”“哦”了一声,卜天敌笑吟吟的道: “如此说来,你算是严堂主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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