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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博命 终于,金经魁从黄袍掩遮着的后腰带上拔出了他的刀,那是一把又粗又短的方 头刀,刀刃泛着暗蓝的光,削薄而锋利,刃口的薄利与刀背的钝厚铸成适度的对比, 这把刀显然是把道地的杀人刀,令人瞧着就会兴起一种裂肌入骨的颤栗。 谷唳魂却恍同不见,他的双刃斧倒拄于地,脸色平静,呼吸均匀,宛如这片刻 前后,他自己毒性压制下去了。 金经魁踏前一步,仅仅一步,便像懂得缩地术一般到了谷唳魂面前,方头刀居 中猛斩,看似招拙力笨,却隐带风雷之声! 仍然挺立不动,谷唳魂晓得对方这一刀难以硬接,但非达沾衣触体的时候决不 能大意闪避,因为这一刀只是起式,杀着便蕴藏在起式之后,那才是追魂夺命的真 玩意! 方头刀正面砍落,果然在距离谷唳魂脑门三寸左右的光景猝弹两侧,两刀中间 连成一道无懈可击的刃带,不见光华、不见寒芒,却将目标四周的退路封了个死! 突起的削锐劲力,刮得谷唳魂发飞衣扬,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他照样能干须 臾间分辨细微――刀刃急密并出,看似不差先后,但因为发力的惯性使然,右侧刀 稍稍突前,他的双刃斧便骤起右截,硬生生的骤起右截! 星点喷溅似明灭的鬼火,金铁的撞击声已跟不上动作的流程,谷唳魂身形暴翻 丈外,才传来那呛啷的一响! 对于谷唳魂使用这样的方法化解刀式,金经魁不禁颇觉意外,他却没有丝毫迟 疑,随影而上,眼看方头刀甫始上扬,竟又不可思议的出现于下盘,刀锋参差仰逆, 倒若一张早已候着的狮口。 正处于血气翻涌情况中的谷唳魂,在身躯下落的一刹双刃斧凌空施抡,只一转, 人已借着斧旋之力斜掠九尺,沾地之前,斧锋反挥,仿佛流焰闪掣,逼得再度追到 的金经魁匆忙躲让,大骂不绝。 是的,金八刀素以八刀称胜,八刀之下不存活口,眼前已经施展了四刀,四刀 以后,谷唳魂尚毫发未损,依旧好汉一条。 这一次足尖触地,谷唳魂几乎就待呕出了五脏六腑,他已不能再加掩隐,无法 继续撑持,他身子痛苦的佝偻着,四肢都在痉挛,他张大嘴巴,一声一声粗厉的喘 息,双刃斧拄在泥面,不停抖动,模样就像一个酩酊大醉的酒徒! 金经魁在一怔之后豁然大笑: “好身手,好本领,谷唳魂,但任你如何剽悍,今天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哈 哈,不是不倒,时辰未到,现在,你的吉时临头了!”谷唳魂在喘,在抽搐,躯体 就似差点扭成了一团,他没有回话,也没有精力回话,在恁般磨煞人的煎熬下,他 只想着金经魁的剩余四刀待要如何展现! 隔溪的“毒樵子”潘白更是兴奋,一边高声喝彩,边得意洋洋的叫着: “金老大,我可没有诳你吧?姓潘的手段高是不高、妙是不妙?我早说过啦, 天下哪来的金刚不坏之身?谷唳魂这下死定了哇!”金经魁眼皮子也不撩,只冷冷 回应了两句: “少在那里鸡毛子喊叫,你要行,怎么不过来松散松散?”潘白干笑着不敢再 拿言语,其实他表面陪笑,心里却恨不能也在金经魁身上布施几条毒虫,宣泄一口 他娘的怨气! 堵在左侧的“飞猴”聂灵,认为时机不可轻失,他压着嗓门低呼: “金哥,我们动作得快,此刻下手,姓谷的必无幸理,若叫他缓过劲来,只怕 又要大费周章――”金经魁泰山笃定的道: mpanel(1); “他这一辈子别想缓过劲来,‘精灵虫’的毒性一旦发作,便蔓延极快,循着 血脉侵腑蚀心,不用多久,姓谷的就会全身发痹,四肢僵硬,连口气都喘不动啦。” 聂灵谨慎的道: “金哥可有绝对把握?”金经魁笑了笑: “潘白那点小玩意,我清楚得很,且在用材施料之前,他早已向我做了说明, 这‘精灵虫’的功效不错,对付谷唳魂,最叫合宜,你等着瞧吧,我们就这么干耗 着,亦足可耗死姓谷的!”聂灵咬着牙道: “不,金哥,我要亲手杀他!”另一头的聂巧也双目血赤的道: “金哥,我脸上的这一记不能白挨,让姓谷的自行挺尸,岂不是便宜了他?” 金经魁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好吧,你两个便琢磨着下手,可得多加小心,伤虎反噬,最是凶暴难防!” 以谷唳魂现下的情形来说,聂氏兄弟心目中根本已不把他当做一头伤虎,而是以一 头死虎视之,虎虽凶暴,乃是反映活着的时候,对一头快要死去的老虎,只要挑地 方下刀就行,何畏之有? 聂灵猝然一个旋转到了谷唳魂近前,双手飞挥,那一对鱼肠短剑冷电闪缩,映 现着不规则又双化幻奇的光束,从七个不同的角度聚射向谷唳魂的躯体,聂巧更是 刀芒赛雪,搂头盖顶正对谷唳魂劈落。 双刃斧突兀抖起一蓬光雨,当缤纷又密集的光雨喷洒于瞬息,那种鬼泣也似的 呼啸声便割裂空气,在人们的耳鼓间激荡,聂灵与聂巧兄弟的三件兵器刹时颤弹歪 斜,失去准头,但两个人却半步不退,双双奋起再扑,下死命的攻击谷唳魂身上要 害,剑如蛇信吞吐,刀若弦月翩飞! 金经魁神色倏变,大吼一声: “快退――”就在这两个字的迸跳过程中,谷唳魂身形猛的打横平翻,躲开了 短剑原来所指的心脏与小腹部位,也躲开了大弯刀待要斩切的颈喉要害,当然他亦 难以全身而退,短剑没有刺中心脏及小腹,却在他的腰肋间划破两道血槽,大弯刀 不曾切上颈喉,便削起他肩头一块人肉,可是如此的血肉牺牲,并非没有代价,代 价还十分可观,当他肌绽血溅的同时,他的左时抬撞双刃斧的斧杆,斧面便出人意 表的斜扬而起,快得不可言喻的斜扬而起,就丈量得如此准确,刚好切入聂灵的胸 膛,然后斧刃暴弹,蓝芒溜泻中又倏然斩进聂巧的头颅,斧刃的冷焰只是闪映了一 次,却在一次不及人们瞬目的短促空间里夺去了两条性命――谷唳魂脱身六尺之外, 聂家兄弟那两声不似人声的惨号才迸裂而出,更透着恁般怖厉凄怨的韵味! 这一刹间,金经魁人已到了谷唳魂上空,方头刀翩舞而下,有如千百双蝙蝠的 翼影,流旋穿织,漫空飞掠,眼底所见,全是那浮沉涌合的薄利刀锋! 这一遭,谷唳魂竟然不退不躲,他的双刃斧暴挥猛抡,劲风呼呼中带起芒彩如 虹,硬是强接对方招招落实,刀刀力猛的攻击! 火花在迸射,金铁的碰撞声铿锵绵密,金经魁凌虚的身形起落不定,谷唳魂却 被震得抛空翻滚,直甩两丈之外! 两丈之外的谷唳魂坠向地下,可是触地的俄顷又抛空而起,这次的身形流奔却 更远更疾,悬虚一旋,竟到了五丈的间距方头下脚上的蹿入林丛之内。 正在喘息吁吁,却暗里得意的金经魁,刚待打谱观赏谷唳魂坠地后的辗转惨状, 万没料到人家被他的力道反震,居然震出了这么老远,几乎震到南天门去啦! 隔溪掠阵的潘白,忍不住失声大叫: “不得了,姓谷的跑了他个丈人的啦!”金经魁一愣之后怪吼如雷: “你们两个算是干什么吃的?光在这里乘风凉,看把戏?老子手下已经折了一 双,你们却连堵个半死的人都堵不住,不叫窝囊废又叫什么?!”那潘白不愠不火, 怡然自若的道: “金老大,你且息雷霆,正如你所说,谷唳魂已是一个半死的人,还能逃得多 远?咱们不用急,消消停停的追上去,包管追得上!”又是消消停停!金经魁气涌 如山,一边往前追,边回头咆哮: “潘白,你再磨几句嘴皮子,便一个带盖王八也早钻不见了!”半大孩子般的 杨小妙也忙道: “潘老白,这不是玩笑之事,咱们得赶紧帮着抄上去,一朝走了活人,可就大 大不妙了!”于是,三个人分做三个方向,急急忙忙扑进林中;这片林子相当疏散, 阔幅不大,借着沉暗的天光,亦大略看得清内中情景――林木萧萧,夜风徐徐,却 哪来谷唳魂的身影? 鸿飞冥冥,不错,就是这句话了。 金经魁犹不死心,绕着树林里外又搜了一次,结果仍是鸿飞冥冥;他站在林边, 呆呆望着四周飘浮的烟蔼,暮色聚拢,他脸上的表情比诸暮色更要灰沉。 潘白与杨小妙在林子里碰上头,当然知道煮熟的鸭子生了翅膀,两个人躲得老 远,不敢过来和金经魁搭腔,他们的心情与金经魁同样的惶悚不安,充满懊恼―― 纵虎易,擒虎难,更麻烦的是,如何向背后拿钱办事的主儿交持? 神情慑窒的目注金经魁扛着两具尸体去远,潘白又愣了好一阵,才拖着沉重的 脚步往前走,他的伴当“鬼娃子”杨小妙在后跟随,也是一副垂头丧气,活脱死了 亲娘的德性。 天色幽暗,远近一片黝黑,走着走着,杨小妙到底憋不住了,哑着腔调出声道 : “潘老白,这件事,咱们该怎么办?”潘白没有回话之前,先是一声长叹: “怎么办?老金方才不是把话摆明了么,他先去见过那位出钱的主儿,表明始 末,然后再拿言语,期限三天,叫我们到‘榆林镇’、‘客安老栈’听回信……” 杨小妙愣愣的道: “那么,我们去是不去?”潘白嗤了一声: “小妙子,你只是先天得了侏儒症,看上去才像个半大孩子,实则你也年近四 十,老大不小的啦,闯道混世亦有了年数,怎么论起事未却真像个稚童?去不去? 你敢不去还是我敢不去?慢说背后那个活祖宗我们惹不起,金八刀又何尝惹得起? 眼下的光景,好比势成骑虎,抽不得腿啦!”杨小妙抹了把脸,闷着声道: “金八刀一朝与那位主儿见上面,包管没有好话讲,十成十会把责任往我们头 上推,潘老白,却得好生想套说词,别到时候叫姓金的扣顶黑锅。”一脚踢飞了一 块石头,潘白悻悻的道: “姓金的生了一张嘴,我们倒有两张,还怕说不过他?而且事实俱在,我们该 办的都办了,并无漏失疏忽之处,情况起了突变,是低估了人家能耐,这笔帐怎能 算在我们身上?”杨小妙愁苦着脸的道: “出钱的那一位杀人不眨眼,我们的申辩他要听得入耳还好,若是听不入耳, 麻烦可就大了,他要一横心,潘老白,我哥俩性命难保!”踢踢踏踏的走着路,潘 白焦躁的道: “便有这层顾忌,莫不成爽约不去?”杨小妙低声道: “我正有这个意思,反正银子业已到手,我们拼上尾数不要,来个三十六着, 走为上招,远飘高飞,自有消遥日子可过,其他一切,去他娘那条腿!”潘白形色 微变,急急吁了一声,边紧张的向四周探视,嘴里埋怨着:“小妙子,你他娘嗓门 放低一点,不要口没遮拦,胡说八道,当心隔墙有耳,万一把这几句话传扬出去, 你我两人才真正性命难保!”嘿嘿一笑,杨小妙道: “荒郊僻野,一片坦荡,休说是人,鬼影也不见一条又有谁来听我们壁脚? 潘老白,窝囊亦不是这般窝囊法,我看你是叫人家吓破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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