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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癞子历久见好人 这大汉走近正在爬起来的小癞子,伸手一拉,边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道: “拿着赶快回去,没听人家常说吗,牛吃稻草鸭吃谷,各人生来命不同,同样是小 孩子,你就没有刚才那两个小孩子命主贵,人家出来玩耍,后面还跟着个打手保护 呢!” 这大个子的话有一半令铁罗汉听不懂,但小癞子却一怔,因为这大个子的话明 明又是来自南方的。 听话声,小癞子仰起头来看,几乎脱口叫出“妈”来。 这大个子生得恁般怕人,一双牛蛋眼,鼻子翘得高,寸长的绕腮胡子连到下巴 上,那么长的一个翻肉刀疤,说起话来像打雷。 不错,这人正是远从镇江焦山飞龙寨赶来的雷一炮。 原来雷一炮自己装疯混骗过飞龙寨的人,悄悄自江中水遁而赶来中原。 如今他已在开封住了三天,他甚至也找到了开封附近的柳树村,但却都是摇头 不知道。 现在,不用雷一炮催促,小癞子忙拾起竹棍,扛在肩上就往茶棚那面逃。 台阶上的铁罗汉却冷笑着走下台阶来。 于是,两个大汉面对面的兜上了。 “朋友,听你的话声不是此地人嘛!” 雷一炮摇头道:“我是外地来的。” 铁罗汉冷叱道:“既是外地来的,也算是人生地不熟,为何不把照子放亮,恁 般大胆的插手管闲事!” 雷一炮嘴角在痉挛,面上的刀疤在抖,冷笑地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一脚把 个小娃儿踢翻在地。” 铁罗汉哈哈一声干笑,道:“外乡佬,别看你是个大块头,铁爷照样也能踢你 一个就地爬。” 雷一炮突地耸肩大笑,道:“姓雷的大江南北跑了不少地方,今天头一回听说 有人能踢得我就地爬。” 他伸出双手一阵互搓,又道:“雷某突然觉得皮痒肉酸,很想来个赖驴打滚就 地爬,姓铁的,你就大方些不吝指教吧!” 猛可里一个蹲裆式,铁罗汉上身前倾,双臂箕张,那光景是要来个花花搂腰一 拧三跤了。 不料雷一炮却上身一斜,偏着身子抬步走,只见他左臂下垂,右臂弯曲在胸前, 一双牛蛋眼瞪的可真大。 这时正是正午时分,但附近茶棚内还是有不少人,这些人一见这个外乡人要在 太岁头上动土,全都挤在茶棚外面看,刹时间竟没一人出大气的。 突听得一声暴喝,只见铁罗汉凸着肚子向雷一炮扑去,架式之猛,宛如一只大 顽熊。 身形突地狂旋,雷一炮一招“分花拂柳”,疾快地在铁罗汉肩臂之间一拨又送。 来不及收式,铁罗汉就在雷一炮的拨送中,歪歪斜斜而又脚步有声的直往对面 茶棚冲去。 铁罗汉没有跌倒,因为他一路奔冲到茶棚的时候,正双手搂住一根柱子。 猛的一挺身,铁罗汉也不看四周围的人,大步又向双手叉腰的雷一炮走去,还 破口大骂,道:“X 贫娘贼,老子饶不了你!” 刀疤又在面上跳动不已,雷一炮冷冷道:“我还以为你一去不回头了呢。” 铁罗汉又骂:“放你娘的屁,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雷一炮嘴角一撩,道:“别尽在嘴皮子上耍狠,你得露出几手来才行呀!” 又见一个骑马蹲裆式,铁罗汉上身一偏,双拳一前一后,“哦”的一声向雷一 炮打去,他这次知道对手高明,自己不施展绝学,绝难讨到便宜。 这时他拳风呼呼,带起劲风不断,开气吐声,完全施出他的一路“隔山打牛” 绝活来。 雷一炮并不急躁,他见招拆招的一路封架铁罗汉的攻势,只见四只拳掌,由二 人的头上演至胸前,再至膝下,然后又一路交打到头上。 就在二人四周气漩回荡不绝中,突然雷一炮旱地拔葱而起,半空中他双脚连环 踢出,一连两声“叭叭”,他的人已落在一丈外,回头看铁罗汉,却正在抖动双臂 运力气呢! mpanel(1); 雷一炮突然似发了野性般的,一声断喝,直冲向惊愣的铁罗汉。 可真够快的,因为铁罗汉怎未反应过来呢,雷一炮已奋起双臂,抓紧铁罗汉腰 带,右肘前顶,奋力一举,已把铁罗汉高举过顶。 雷一炮本来就嗓门高,这时他更狂叫着就地旋转一匝,双手一缩又送,就听得 “嘭”的一声,铁罗汉的人已跌在一丈外,砖地上灰少,但仍激荡起不少灰土飞扬。 原来雷一炮空中连环踢出两脚,明明全踢在对方身上,不料竟未把对方踢倒, 这才诱发他的凶性来。 铁罗汉在这开封城内也是响字号人物,几曾吃过这种丢人现眼大亏,他厉烈的 咬牙爬起来,戟指雷一炮,道:“好小子,你死定了,你绝走不出开封城。” 说完一瘸一拐的走进佑国寺去。 雷一炮也多少有些悔意,因为自己来这开封城是有目的的,事情未办成,先就 惹上这么个小纰漏来,自己当然不怕,但却妨碍办事,自不待言。 这时早从茶棚那面过来个老者,道:“走吧,外乡人,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 好汉架不住人多,再怎么说你也只是一个人,快走吧!” 雷一炮缓步走到茶棚边,道:“在下是南方来的,为的是要打探一个人。” 那老者道:“开封城方圆十里,如果没名没姓,谁也无法帮你。” 雷一炮一听,摇摇头,缓缓地走了。 其实他还特意在茶棚外等了一阵子,佑国寺内却未再见有人走出来,多少也令 他感到意外。 雷一炮刚刚绕过铁塔下,突然听得一声叫:“爷!” 雷一炮猛回头,见是那个被他救的卖糖葫芦小娃儿,不由停下脚来,道:“怎 的还没走去?” 小癞子低声道:“刚才我见爷打倒那姓铁的,心里好高兴。” 他一顿又道:“不只是我小癞子高兴,所有看到的人全都高兴呢!” 雷一炮道:“你走吧,我还有事呢!” 小癞子道:“刚才我似乎听爷说要找人?” 雷一炮道:“是要找人,不过你小孩子只怕不会知道。” 小癞子道:“听口气,爷是南方来的,不过前些时我倒见过几个南方人呢!” 雷一炮大感意外地道:“唉!你见过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小癞子伸头往佑国寺那面看了一眼,低声对雷一炮道:“爷,你跟我来。” 雷一炮疑信参半的跟着小癞子走了一阵子,看看要出东城门下,雷一炮一把拉 住小癞子道:“你要领我到哪儿?” 小癞子道:“出城不远,有个柳树林,找到那儿再告诉爷!” 雷一炮忙又问:“为什么要到那儿你才说?” 小癞子道:“爷,开封地面你不熟,跟我来准错不了的。” 不旋踵间,小癞子把雷一炮领进柳树林子里。 小癞子先看看四下没有人,这才低声对雷一炮道:“爷,刚才你打倒的那个粗 大个子,他叫铁罗汉,开封城中有四大金刚,铁罗汉是其中一人,他们全是开封城 里地头蛇魏老虎的手下,招惹上他们,那可是没完没了,所以我把爷领在这儿来了。” 雷一炮一声哈哈,道:“那你快说,你都是看到什么样的南方人。” 小癞子道:“爷,要说你可是来晚一步了。” 雷一炮对于小癞子这么一句话还真吃一惊,忙问:“什么晚了一步?” 小癞子道:“我所知道的那些南方人,是三个老年人,另外就是婆媳二人加上 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小癞子余悸犹存地又道:“你别看这些人全是老头儿老太婆的,一旦动起刀来, 一个个好像会飞一般,就像你刚才在佑国寺那么一跳,一模一样的好怕人。” 雷一炮道:“你可知道这些人叫什么?” 小癞子想了想,道:“有个姓周的,别人叫他什么一阵风的。” 雷一炮冷然一哼,道:“这老儿没死呀!” 小癞子道:“他不但未死,精神可大着呢!” 雷一炮忙又问:“那另外的几个呢?” 小癞子想了又想才道:“有个老头儿爱喝酒,他有个酒糟大红鼻子,叫什么司 徒……司徒……” 雷一炮道:“他叫司徒大山。” 小癞子忙点头道:“对对,是叫司徒大山。” 稍一思忖又接道:“有个老太婆姓石的,他们叫她毒蛇什么的。” 雷一炮浓眉紧皱,道:“连那太湖毒蛇也全到了,这几个全是水上枭雄,江面 上不可一世的魔头。” 雷一炮心中在想,那日这些人全被邀到了焦山飞龙寨,这些人大概听了于长泰 的话,一个个溜到中州开封城,目的在打那飞龙令中秘藏之物,只不知这些人可曾 取得。 心念间,雷一炮低头又问小癞子:“你说我来晚了,不知是指的什么?” 小癞子仔细又望望雷一炮,这才缓缓道:“如果你不是在佑国寺前面救我一把, 你这个相貌我还真不敢相信你会是个好人呢!” 雷一炮道:“好人坏人不能以貌评论,告诉我你怎么说我来晚了。” 小癞子一狠心,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吧,爷如果也是为了佟老爹而来中原, 那你是来晚一步了。” 雷一炮听小癞子说出“佟老爹”三字,不由全身一震,自己已来开封三天,四 处打探,没人知道佟老爹这个人,如今这小癞子竟一口说出佟老爹,雷一炮自然吃 一惊,他大手一捧,已把小癞子托起来,道:“佟老爹可就是佟大年?” 小癞子点点头,面色泛白,白中透青,因为他真怕面前这个疤面大个子把他像 摔铁罗汉般的摔下地。 雷一炮道:“你认识佟大年?” 小癞子道:“认识呀!” 雷一炮急又问:“你可知佟大年生前住的地方?” 小癞子手指柳林外,道:“佟老爹生前就住在柳树村西北头上,他死了还是我 同村里人挖坑埋的。” 雷一炮沉声道:“走,带我去佟老爹生前住的地方。” 小癞子心中在想,原来这大个子也是想得佟老爹的东西之人,自己原知道一些, 如今看来还是少提为妙。 雷一炮带着小癞子直向柳树村走去,这时村子里正有几个妇人坐在小沟边洗衣 衫,忽见小癞子又跟着个刀疤大个子走来,不少人连忙走回家去。 小癞子领着雷一炮走到村子西北头上,小癞子手指被火烧的小屋子,道:“佟 老爹生前就是住在这里的。” 雷一炮顿足道:“这是谁干的好事,杀人连带放火?” 小癞子道:“先是来了许多骑马的,他们杀了佟老爹,再回来烧屋子,这一次 是姓周的几人烧的。” 雷一炮道:“可恶啊,一屋两烧,为的什么。” 小癞子道:“我也不清楚。” 烧毁的屋子没什么可寻的,雷一炮咬牙道:“走,带我去佟大年的坟上看去。” 小癞子伸手柳树边一指,道:“佟老爹就埋在那柳树边的小坡上。” 小癞子把雷一炮领到佟大年的坟前,那儿没有墓碑,新坟黄土一堆,寸长的小 草已长出土来。 雷一炮突然单膝一跪,他双目已见泪水地道:“总管,雷一炮来晚了,今日能 走出焦山,也费了我一番安排,夫人同小姐只怕这辈子也走不出焦山了,倒是空叫 你在这开封苦等几年。” 小癞子听的似懂非懂,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这姓雷的是佟老爹的朋友,那 是一些也不会假的。 于是小癞子对雷一炮又有了新的评估,他是个好人,因为他是佟老爹的朋友。 既是佟老爹的朋友,他应该知道佟老爹交给自己的东西――那根竹棍,那根上 面刻有十三‘人’字的竹棍。 就在佟老爹的坟头上,雷一炮正伸手抹擦眼泪呢,小癞子却低声道:“佟老爹 在世的时候对我小癞子最好,他常给我吃他卖剩下的糖葫芦,他人死了,尚且杷他 的所有送给我呢!” 雷一炮一听,一阵惊喜,道:“他都是送给你些什么东西?” 小癞子道:“那间烧了的屋子,连带着屋内的东西,还有……还有就是……” 雷一炮的虎目瞪得溜圆,道:“还有什么?” 小癞子道:“我看你是佟老爹的朋友,我才告诉你,他还交了我一根卖糖葫芦 的竹棍,说是要等一对母女到来交给她们的。” 雷一炮急问:“那根竹棍呢?” 小癞子一声叹息,道:“为了那根竹棍,几次没把我这条小命丢掉,最后还是 被姓周的几个人弄去了。” 雷一炮跌足叹道:“糟了,糟了,落在他们手中,连飞龙寨也全完了,依爷数 十年的基业全完了。” 小癞子眨着一对大眼,道:“爷,你说什么呀,什么全完了?” 雷一炮懊丧地道:“你不懂。” 小癞子愣愣地道:“我是不懂爷在说些什么,但佟老爹托我的那根竹棍上面画 的东西,我可看得清楚。” 雷一炮斗然一震,急又抓住小癞子道:“那竹棍上画的什么,你快说。” 小癞子想哭,因为雷一炮抓住他的双肩令他痛的难受。 “爷,你松松手,你的两只大手就像是一只老虎钳子,小癞子吃不消啊!” 雷一炮道:“好,我放手,我们坐下来,你慢慢仔细的告诉我。” 于是,小癞子犹似在细说一段惊险故事,从佟大年被杀直到竹棍被“醉渔翁” 司徒大山网去,说了一遍…… 雷一炮突然竖起大拇指来,夸赞小癞子,道:“小癞子,你小小年纪竟然恁般 的重情义然信诺,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大前提下,忘我般的择善固执,雷一炮打 心眼里喜欢你,小家伙,竹棍虽失,但你已尽了力,我不会怪你的,我也替佟大年 高兴。” 他一顿又问:“小癞子,你说你看到竹棍上的记号?什么样的记号?你能不能 画出来叫我看看?” 小癞子点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在竹棍上刻了十三个‘人’字,你来 看,就是这种样子的――”小癞子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在地上画,就在十三个“人” 字上面的最上一个“人”字下方,还有一点。 雷一炮看了半天看不懂,急得他不停的抓耳搔腮,口中自语不断的,道:“这 是什么古景,佟大年在竹子上刻此这记号,他是指的什么?” 就在一阵思忖中,雷一炮又道:“还好,‘江岸一阵风’周全几人,只不过把 佟大年的这个记号夺去,我雷一炮想不通,他们也必然没办法,嘿……” 小癞子望望雷一炮面上那足有半尺长的卷肉刀疤,大着胆子低声道:“别看爷 这么个吓人样,比起那几个老头儿,你的心眼比他们好多了。” 雷一炮咧着毛嘴一笑,道:“人心难摸,鸭肥难剥,我雷一炮虽然面目可憎, 但言语‘有’味,无他,皆出自一个诚实。” 小癞子点头道:“所以我起先是很怕你,怕你同那几个老头儿一样的心恶面善 而哄我上当,现在,我不怕了。” 雷般的一声哈哈,雷一炮道:“小癞子呀,如今你我的这颗脑袋上皆开了花, 你的花开在头顶上,我的却开在脸上,正该是同病相怜而彼此相惜才是。” 小癞子咧嘴一笑,道:“爷,越来我越喜欢你了。” 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小癞子一见眼都直了。 雷一炮拉过小癞子的手,道:“拿去,五两银子省着用,也够你用上好长一阵 子的,我走了。” 小癞子握着尚有余温的一锭银子,颤抖着手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望着雷一炮那 高大的身子往前大步走,高声问:“爷,你要上哪儿?” 雷一炮回头露出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道:“回南方去,我不懂佟大年在 竹棍上面的记号,也许我家主母知道,问她也许就明白了。” 雷一炮走了。 走的很有力,也走的很快。 雷一炮似乎有迫不急待的样子在赶路,因此,小癞子在后面拼命的追,直追到 七八里他才远远的高声狂叫:“爷,你等等呀!” 大步前走的雷一炮,忽然听得身后叫声,停住脚步回头看,由不得他不吃惊的 停下脚步来。 小癞子喘着大气走到雷一炮身边的时候,犹似虚脱般的两腿一软跌在地上。 雷一炮惊问,道:“小癞子,你追上我干什么?” 苍白的小脸上小癞子伸出衣袖抹去脸上汗水与鼻涕,深深地吸了几口大气,道 :“这一次我确认你是个好人了。” 雷一炮啼笑皆非地道:“大老远的追上我,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不关痛痒的话 吗,哈……” 小癞子深深的望了一眼雷一炮,道:“怎么能说是不关痛痒?” 雷一炮一怔,道:“唉!那你就说说看。” 小癞子直起身子道:“由于你是个好人,所以我小癞子相信你说的那位主母, 也必是佟老爹等了几年的人,当然佟老爹的竹棍必也是要交给你家主母的了。” 雷一炮点头,道:“不错,佟大年托付你的那根竹棍,也正是要交给我家主母 的,只可惜我那主母不克前来罢了。” 小癞子十分注意雷一炮在说话,他的两只颇具智慧的眼神,正闪耀着锐利的光 芒,连雷一炮也不自觉地强调自己的话,道:“小癞子,我实对你说吧,当年我与 佟大年共事一主,他是总管,我雷一炮是副总管,这你该懂了吧?” 小癞子道:“小子虽不知道什么叫总管,但爷与佟老爹是一伙的,大概错不了, 所以我又追回来了。” 哈哈一笑,雷一炮道:“小癞子,你是怕我同那几个南方来的老魔头一样的骗 你,这我不会怪你的,因为你吃了太多的亏了。” 小癞子道:“姓周的他们夺走了竹棍,可是我记得上面的记号,所以我还是常 回柳树村的,总想有一天能见到那母女二人,现在听了爷的话,我该把我知道的说 给爷听了。” 雷一炮一笑,道:“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小癞子一笑,站起来,道:“告诉你的,那是竹棍上佟老爹刻的,但佟老爹刻 的那记号,小癞子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可笑那几个老头儿,他们还喜不自胜的回到 南方去了呢!” 雷一炮惊奇地虎目一瞪,道:“你会知道佟老爹刻的记号?” 小癞子道:“小子追来,就是要告诉爷那记号是什么的。” 雷一炮几乎把小癞子搂在怀里,急问道:“你说,你快说!” 小癞子道;“那记号必是代表一个地方,而你们要找的东西,小子细细想过, 也偷偷去看过,必是在那个地方某处藏着。” 雷一炮双目几乎见泪,面上那条卷肉疤痕在抽动,抽动得面部有些痉挛地道: “对,对,是在找一样东西,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 小癞子弯腰地上又拾起一块石头,立刻又在地上画了十三个“人”字相叠在一 起,指给雷一炮看:“爷,你细看这模样像什么?” 雷一炮道:“不就是人……十三个‘人’字吗?” 小癞子道:“小子不识字,也不知叫什么字,但这些‘人’字重在一起,而且 又是十三层,所以我说这是代表开封城里那座铁塔,爷,你们南方人必然不知道, 开封城东北角的那座铁塔有十三层,几有二十丈高,小子在想,佟老爹一定是把东 西藏在铁塔里面了。” 雷一炮一听,狂叫一声,立刻双手把小癞子举得高高地大笑,道:“好小子, 真有你的,你这是一语提醒梦中人,想那周全几个老东西,又如何会想得到的,哈 ……” 小癞子忙叫雷一炮放下他来,又道:“佟老爹还在第―个‘人’字下面点了一 个点,我想东西必然被佟老爹藏在最上层了。” 像是拉着自己儿子般的,雷一炮道:“走,我们进城去。” 小癞子摇头,道:“大白天怎好登上铁塔找东西的。” 雷一炮道:“进得开封城,也该是吃饭时候了,等我们吃饱饭再去铁塔,不正 是时候?” 小癞子皱眉,道:“进城也得天黑时候再去。” 雷一炮道:“为什么?” 小癞子有些无奈地道:“爷,你忘了,佑国寺外你揍了铁罗汉,如今只怕魏老 虎正派人四处找你了。” 捧腹一声狂笑,雷一炮道:“别提那个黑毛汉,更别说什么魏老虎,在雷某眼 睛里看来,全都上不得台盘,小癞子,你只管放心大胆跟我走,咱们开封城中找家 火馆子先吃上顿,雷爷今晚先管你吃个够,如何?” 小癞子忧愁地道:“爷,我是怕他们人多,再怎么说你也只一个人呀!没听人 家说,能狼难敌众犬,好汉架不住人多呀。” 雷一炮道:“小癞子,你别管那么多,只管跟雷爷走吧。” 小癞子有些无可奈何,因为雷一炮已经开步往开封城中走去。 小癞子紧跟在雷一炮身后小跑步,心中不断的抱怨自己,为什么不再晚一点告 诉他呢! 熏风习习,夕阳色变,远望沙城,风沙浩渺,这时不少赶路出城回乡的人,挑 担背袋的匆匆赶路忙。 小癞子走了一段路,突然哎唷一声坐在地上不走了。 雷一炮回头看,忙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小癞子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痛!” 雷一炮笑哈哈地道:“头痛是鬼捏的,肚子痛屎憋的,你去野地拉泡屎,保管 肚子就不痛了。” 小癞子道:“爷,你等我?” 雷一炮道:“当然。” 小癞子心里暗喜,因为他根本就是装的,只要能拖延到天黑再进城,就不容易 被魏老虎的人遇上。 小癞子蹲在了野地里,一蹲半天不起来,却没有屙出屎来,倒是他不停在望着 那火盆似的阳光,心中叨哝着,怎的恁般慢! 一阵子过去了,路边等的雷一炮高声再叫:“小癞子,你好了没有,拉井绳吗?” 西边还有些余晖,小癞子懒懒地自野地走来,边皱着眉道:“我的肚子还是有 些痛呀!” 雷一炮一把抓起小癞子,单臂稍一使力,已把小癞子送上肩头,边笑道:“你 小子还没有雷爷的铁棍重,我背你进城去!” 小癞子坐在雷一炮的肩头上,比骑马还舒坦,耳边忽忽风声中,才发现雷一炮 已展开脚程走路如飞的往东城门走去。 天色灰暗中二人进了开封东城门。 小癞子是个老开封,大街小巷他最是熟。 现在,他已自雷一炮肩头下来,边指着远处一条大街,笑对雷一炮,道:“爷, 你看远处那条大街,那条街叫鼓楼街,街中有家大酒楼,叫‘沙城酒楼’,我在那 儿吃过呢!” 雷一炮笑道:“你说过,是祈老怪请你的,是吧?” 小癞子道:“小子吃一顿顶三顿。” 雷一炮道:“好,我今请你吃个够,咱们去‘沙城酒楼’去。” 二人正要跨过那条马路到对面呢,突然小癞子拖住雷一炮道:“爷,我不去‘ 沙城酒楼’了。” 雷一炮一怔,道:“为什么?” 小癞子道:“小子今日肚子不舒坦,改天吧!” 雷一炮道:“不能多吃,少吃一点嘛?” 小癞子指着另一条小街,拉着雷一炮,道:“那条小街有家牛肉馆,还卖五斤 重一个的芝麻锅盔,原汤牛肉长年在锅里熬着,你我各吃上一大碗锅盔泡牛肉汤, 完了赶快去铁塔,不是很好!” 雷一炮是南方人,南方人吃东西讲求色香味兼细腻,如今这是北方,而北方人 讲求的粗线条,大块的肉大碗的酒,肚皮填饱才算好,如今听了小癞子的话,多少 也感到新鲜对胃口。 哈哈一笑,雷一炮道:“只要你喜欢,到哪儿吃全一样。” 其实雷一炮如何知道小癞子用意? 原来小癞子正准备再次登上“沙城酒楼”饱餐一顿呢,不巧却被他看到两个大 汉正是魏老虎的四大金刚中的金罗汉与铜罗汉二人,一惊之下,忙拉着雷一炮改地 方吃去了,雷一炮哪会知道的。 雷一炮在小癞子指引下到了一家清真牛肉馆。 清真当然是指的回子,而开封城有个东大寺,住的全是清真回回,开封城吃的 牛羊肉,大部份全是由回子操刀,据说清真寺那儿有个小老头,他杀牛不用绳索捆, 他口衔杀牛尖刀,双手只扭住牛的头上两角,再大的牛也会应声而倒,白日里他总 得杀个十头八头牛的。 也由于清真寺的关系,开封城中牛肉馆也特别多。 小癞子领着雷一炮去的这家清真馆不算大,也只有三个海锅,一只木架上,溜 圆的锅盔十几个,有个伙计边切边掰碎,再交给另一人加牛肉汤。 现在正是吃夜饭时候,吃的人也特别多,不少人还叫上四两高梁酒,边吃边喝 倒也相当过瘾。 平日里小癞子是不够格进牛肉馆的,两个皮钱一个烧饼,他就会啃上半天。 现在,他在雷一炮的邀请下,狠狠地吃了两大碗牛肉泡锅盔,他还特别叫小二 给他捡肥的装,因为他觉得肥一点更香,更耐寒。 二人在牛肉馆吃完,小癞子望望门外,低声对雷一炮道:“爷,该走了,再晚 只怕佑国寺的老和尚会把塔门给锁起来的。” 雷一炮道:“你是说晚上的铁塔会上锁?” 小癞子道:“要是不上锁,我每晚就会睡到那儿了。” 雷一炮忙付了帐,拉住小癞子走出牛肉馆来,边又低声问小癞子,道:“要你 看,佟大年在竹子上面做的记号,真的就像那么个铁塔模样?” 小癞子道:“那晚我在小船上面,他们四个老的全挤在小舱内看,可是我却比 他们看的清楚,我一眼就觉得那是个塔,而且八九不离十的是铁塔,要不然怎会是 十三层呢!” 雷一炮一高兴,拍拍小癞子的头,道:“好小子,对于你的这番解释,愈是增 强了我老雷的信心,快走吧!” 顺着大街绕向小街,渐渐的人烟少起来,月黑风高,矮林呼啸,连个路灯也没 有,若非小癞子地形熟悉,雷一炮还真的找不到。 不旋踵间,二人已绕过佑国寺。 寺前面的小茶棚已关门,夜里谁愿意跑来喝茶水的。 灰暗中,近处只见铁塔耸立在夜暗中。 雷一炮驻足仰视,见这铁塔比之金山寺的塔又高出许多,眼前的铁塔,拔地而 起,塔端入云,高不可攀,数百年巍巍然于开封城中,历经过许多太平与乱世,也 披上一层永远洗不清的沧桑史! 铁塔永远是铁塔,而人世却随着无情的岁月在蜕变,也不知是人们在愚弄岁月, 还是造化在愚弄人! 一旁的小癞子低声道:“爷,如果你要找的东西当真是在这铁塔上,你取了东 西就回南方了?” 雷一炮头仍然在高高的上望,边应道:“是的,我是要赶回南方去的。” 小癞子一听,有些无精打采地道:“哦!” 突然,雷一炮对小癞子道:“你可知道这铁塔每日何时锁门?” 小癞子道:“二更不到就锁门了。” 雷一炮看看天色,道:“就快二更天了,快上去。” 小癞子对于攀登铁塔相当熟悉,只见他引着雷一炮推门进到塔内。 塔内相当黑,攀登的梯阶既窄又陡。 小癞子回头问道:“爷,你有灯火没有,塔内很黑,等到了最上层看不见东西 怎么办。” 雷一炮道:“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得到,你快去找些来。” 小癞子忙走出铁塔来,一个人溜进附近茶馆里,却碰上茶馆里的掌柜。 那掌柜见是小癞子,立刻一指头点在小癞子鼻头上骂道:“走走,没地方过夜, 想在我茶馆赖一晚上是吧?” 小癞子忙摇手道:“不不不,我……” 掌柜的冷然喝断小癞子话,又道:“你什么,你是个惹祸精,正午的时候不是 你追着魏爷的两个少爷要钱,哪会使得铁罗汉挨摔的,去……” 小癞子忙自怀中取出一块碎银子,道:“掌柜的,我是来向你求借个灯亮的, 你若是不借,呶,我买你的总可以吧!” 掌柜接过银子,还在口中咬了一下,这才笑道:“真是银子。” 边低声问小癞子,道:“这附近没地方住,你小子想住铁塔?” 小癞子忙摇手道:“不,那地方常有人跳塔自杀,我才不去那儿住。” 掌柜的笑笑,取了一只巨烛,一个引火纸眉。 小癞子也不多说,忙走出茶馆来。 雷一炮高大的身子把塔门遮了一大半,低着头见小癞子从暗处走来,忙问道: “找到了?” 小癞子道:“花了我一块银子才买到的。” 雷一炮高兴的拍拍小癞子,道:“你小子真机灵,现在,我雷一炮打心眼里喜 欢你!” 小癞子道:“只可惜你一旦找到东西就离开我了。” 雷一炮一怔,站在阶边望着小癞子,心中琢磨,面前这个小娃儿无父无母,倒 也十分的可怜呢! 小癞子有些无奈何地自雷一炮身边登上台阶,道:“走吧,我领爷上塔顶去。” 雷一炮只得心事重重地跟在小癞子身后上去! 一层层的上去! -------- 断桥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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