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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拯弱屠强德报怨 南幻岳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却注视着被按在地上那么狼狈,而又可怜的潘巧怡, 他还惋惜又慨叹的摇头道:“潘巧怡,你现在的模样,可真叫人不敢想象……” 惊魂甫定,泪眼婆娑里,潘巧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无论如何,便做 梦也想不到南幻岳竟会去而复回,竟会如此鬼使神差的站到了自己面前,那可不是 他?不正是“剑之魂”南幻岳? 一刹间,潘巧怡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受,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只 觉得有许多东西一下子涌满了她的胸脯,有许多许多滋味一下塞满了她的心腔,有 许多许多言语,一下子梗阻在她的喉头,也有许多许多眼泪一下于再也忍不住泉涌 出眶! 多少的震愕,多少的惊喜,多少的感恩又多少的酸楚与兴奋,甜的苦的,涩的 辣的,各种各样的滋味,陡然间令她再次颤索索的泣不成声! 南幻岳又摇摇头,爱怜的道:“太委屈你了,宝贝,你原不该受到这样折磨的, 何苦啊?” 展森往前硬凑一步,气涌如山的咆哮:“什么东西?你以为这是什么所在?容 得你如此旁若无人?” 蔡行也拦在一边,虎视眈眈:“朋友,你约莫是误打误撞迷路了吧?” 南幻岳笑了笑道:“迷路了?哈,当然不是迷路,这地方我比你们还熟,怎会 迷路?用不着替我找台阶下,我以为迷路的恐怕是你们各位吧?” 蔡行呆了一呆,随即大怒,他恶狠狠的喝道:“如此说来,你可是要‘上线开 扒’,趟这遭混水了?” 展森突然大喝道:“大胆狂夫,你可是自寻死路?” 南幻岳看了看展森,温柔的道;“我和潘巧怡很熟――嘿,很要好,俩相好, 你们方才应该听到我对她的称呼是多么个亲呢法?语调又是多么个体贴法?你们居 然如此整治她,这样折磨她,看在我跟,可是痛在我心呢……” 屉展重重一哼道:“方才你一开口,我已知道你和那贱人是一条路上的角色― ―怎么样?你想替她拦事,表演一场‘英雄救美人’?” 蔡行阴毒的笑笑,道:“只不过――不管你是谁,这个‘不平’却不好打,这 场‘英雄救美人’也怕难得像传说中结局美满呢!” 南幻岳点点头,平静的道;“我知道,各位俱非弱者。” 不待对方回答,他又接道:“全是一些‘狗屁倒灶’‘恬不知耻’又‘卑陋龌 龉’的畜生、禽兽、杀千刀!” 蔡行顿时暴跳如雷,筋浮脸赤,吼叫道:“你他妈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三 头六臂?你在这里卖狂算你找错地方了,老子就要活劈了你!” mpanel(1); 南幻岳摆摆手,道:“不急不急,稍待一会,我将任由你劈――可是,却需你 有这个本事,劈得着我才行!” 展森慎重的打量着南幻岳,又是怒毒,又是警惕的道:“你是谁?” 南幻岳摇摇头笑道:“说起我是谁,就要大大的伤感情了,还是不说的好,不 过,我可以透露点端倪蛤你们知道――总之,你们哪一个在道上也比不上我,哪一 方面也比不上我,所以,你们要特别小心了!” 蔡行又怒火中烧,愤然喝道:“休要夸口,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天你不留下点 什么,你是走不掉了!” 南幻岳咧咧嘴,道:“真的?” 蔡行大吼着,狰狞的叫道:“老子不是你爹,还真真假假逗你做耍子?” 南幻岳一笑道;“你可也幸亏不是我爹!否则,我有了你这样一个凶悍暴戾, 下流卑鄙又死不要脸的爹,岂非再也见不得人了?‘’蔡行喉里咕噜直响。像要吃 人似低吼:”你这利口利舌的王八羔子……“ 展林吸了口气,戒备着,慢慢的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朋友,不用再兜圈 子绕弯儿在这里耍活宝卖贫嘴了――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说也真不如不说!” 展森冷冰冰,火辣辣的怒吼道:“还是说说看吧!” 南幻岳指了一指前面的潘巧怡,沉声道:“放掉她!” 似是不出意外,展森凶悍的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南幻岳点点头,道:“我早知你会是这么个答复,所以我才预先告诉你――说 也真不如不说,说了着实没有味道。” 展森硬梆梆的道:“什么意思?” 南幻岳道:“很简单,因为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叫‘礼让’,什么叫‘容忍’, 什么叫‘谦虚’,好言好语劝说你们,你们是断断不会买帐的,你们只晓得‘武力 ’,只懂得‘暴行’,你们只吃这―套,是么?” 展森冷冷的道:“是又如何?” 南幻岳舒坦的一笑,道:“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因为我原也是最为擅长这一套 的。” “影子腿”蔡行厉烈的道:“既是如此,你就露两手给我们开开眼界,见识见 识吧!” 南幻岳带着那样的一抹诡异的微笑,道:“露两手?见识见识?嗯,说得倒中 听,但你是什么玩意?也配我露两手给你见识见识?” 蔡行顿时面色大变,一张狭窄的面孔几乎歪成圆的,他睁目切齿的咆哮道: “你这昏脑的白痴……你这鬼崽子、野种,你*** 又是什么东西?你你……你竟敢 如此出言不逊?” 南幻岳有些厌烦的道:“别吵,别吵,你们且听我和和气气的说句话。” 蔡行气冲冲的吼道:“什么话?你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你尽他妈满口放屁。 一派胡言。” 南幻岳吁了口气,斜着跟睛着对方:“姓蔡的,瞧瞧,瞧瞧你那副模样,简直 和只火烧屁股的毛猴子差不多,真不知道陈三姑怎生瞎了老眼,居然给你个‘六齿 ’的上位!” 一口气就差点没喘上来,这位“影子腿”面色铁青,双目凸突,颤抖抖的指着 南幻岳,唇角抽搐着道:“你……你狂……你狂……你等着老子来撕破你那张嘴!” 这时,展森的神态凝重,严阵以待的,冷冷的说道:“怕你‘和气’的话头里, 意思却不‘和气’吧?” 南幻岳平静的道:“这就在你们自家的斟酌了――展森,我可以坦然告诉你们, 我对你们的底细十分清楚,也明白你们的出身来处,但你们对我却一无所知。 “如今,我来到你们面前,要求你们放过潘巧怡离开,你们也一定会判断到我 是‘来者不善’,因为你们全不是省油灯,又多少有点名堂,可是,我却仍然出现 了,你们不妨想想,如果我没有吃定你们的把握,岂会这么冒险?” 是的,南幻岳的话正也是展森内心里猜疑不安的症结――他们如今是四个人, 都是“白虎堡”的高手,哪一个亦不示弱,哪一个也具有颇为精湛的武艺,但对方 偏偏独自出现了。 出现后又这般目中无人的伸手搅事,明显的故意于嬉笑怒骂中,像这种情形, 屉森不是没有经验过,他知道,深切的知道,在此等情况下的来敌,若非白痴,定 为强者,不会有其他的路数,眼前的不速之客,怎么看也不是个白痴,那么……就 怕是个怀有绝技的厉害人物了! 天下之大,有许多各类各式人,而对人的观察与阅历乃是一门极深的学问,这 不只是从相麻衣“法”上可以学得全的。 这需要敏锐的眼色,细密的头脑分析,丰富恒久的经验与多多少少的直觉反应, 展森在江湖上打滚的日子也算长久了,会过的、见过的人也不能说不多,对某一类 人,他是有点本能的感应力的。 现在,他在下意识中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他好像心里有股无形的拘禁与压窒 感,好像周身都笼罩在一种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沉重网罗中,面对的那人,似乎 深沉无比,又雄伟无比,似一片海那样的难触其底,若一座山那样的坚牢浑厚,心 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警告着展森,脑子里边似一下复一下的抽搐着,宛如发出什么紧 迫的信号一样南幻岳气定神闲的又道:“怎么样?展森,你考虑周全了不曾?” 蔡行又大叫:“混帐东西,你他娘的想唬谁?这种偷鸡摸狗的小架势你算摆错 对象了!” 南幻岳笑了笑,说道:“你以为我是‘虚张声势’?” 蔡行怒道:“不是‘以为’,是‘确定’你在虚张声势!” 展森摆摆手阻止蔡行的叫哮,迟迟疑疑的道:“你对我们的确很清楚,你能知 道我们各人的姓名来历,显然你是熟悉我们底蕴的,但是,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 总该亮个万儿出来,接着才能商量下一步的问题吧?” 南幻岳温和的道:“我的姓名无可相告,但怕你们更不好应付――我是替你们 设想,有时间,人在不危险的情形里反而勇敢得多……” 展森脸色变了变,道:“我知道,你之所以藏头露尾,不敢明示身分,显然是 畏惧我们‘白虎堡’日后对你的报复,你并不算个人物!”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你是在激我,是吧?哈哈。” 舐了舐嘴唇,他接着道:“说句狂话,你们‘白虎堡’是有点根底,在甘肃一 带也叫得响,但是,那只能在甘肃你们的老窝里去对别的人亮招牌,在我面前,我 连正眼也不会撩一下,你们要报复我还差上那么一大截。 “原因很简单――以‘白虎堡’只能发挥的那点力量,要和我碰,嗯,怕要磋 得你们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展森大声道:“眼前就可以碰碰看!” 南幻岳静静的道:“我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放过潘巧怡,快快离开,这是 你们四个人,唯一可以求生的时机。只要你们错过,即再无幸理,一如你们先前, 留给潘巧怕那个自杀的机会是一样的,但你们却再不用妄想,另外有人来搭救你们 了!” 两边的大阳穴“突”“突”跳动,额头青筋浮起,展森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孔也 泛起了紫赤之色,他呼吸急促的道:“任你是天皇老子,我们也和你豁上了!”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蔡行又在吼叫着道:“展大哥,我们这就摆平他!” “野熊”沙庸也呐喊助威:“别听这狗操的在那里瞎吹胡擂,展大哥,我们可 以做翻他这样的角色十个不止!” 南幻岳将黑色的头巾拂了拂,淡淡的道;“首先,我很遗憾的表示,你这四个 愣头青就要上黄泉路了,其次,我再自我表白一下身份。” 展森紧张的,惊惧的道:“我不信你会是大罗金仙!” 南幻岳道:“我不是,但我是比你们这群废物高明得多的有用之材。” 微微莞尔,他又缓缓的道:“江湖上,流传着几句歌谣,那是专门来捧我场的! ‘寒水红,千手毒,九尺魂剑凌江湖……’这几句歌谣中形容的人物,即是区区… …” 思索着,展森蓦然全身一震,“噔”“噔”“噔”连退三步,他顿时冷汗如浆, 凸目咧嘴,像呻吟似的,痛苦的呢喃着道:“老天爷……是他……竟是他……” 蔡行也变成了泥塑木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呆呆的望着南幻岳,面 孔五官全在刹那间挤在一堆了! 用朴刀架着潘巧怡头颈的血保却尚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还在那里横眉竖跟 的吼叫:“什么玩意?几句歌谣能吓住谁?妈的,哪一个叫花子也会来上一段‘莲 花落’,给你根打狗棒,叫你唱你妈的头去!” “野熊”沙庸却有些沉吟的道;“嗯……像是在哪里听人吟唱过这几句词儿… …” 这时――展森方始顺过了气,他惊悸的道,“你――‘剑之魂’南幻岳?” 南幻岳道:“就是在下。” 蔡行有些结巴巴的道:“谁……谁也没见过姓南的……说……说不定你是冒充 ……” 一掀襟,南幻岳缓缓抽出他那柄精光闪烁,锋利无匹,有如长蛇一般的“寒水 红”来,九尺剑身软软垂点地下,仿佛一条怪异的锻索! 展森探探的吸了口凉气,讷讷的道:“‘寒水红’……” 轻轻拢动垂挂的刃身,秋水泓漾般炫目寒芒微微波颤,南幻岳笑吟吟,柔生生 的道:“是的,这就是‘寒水红’了,它曾经饮过许多人的血,吃过许多人肉,它 的脾气不好,唉,有时候,它大凶,凶得连我的话都不听……” 抬起目光,南幻岳轻轻的道:“你们四个人令它不喜欢,它方才告诉我,说它 不喜欢你们,因为你们太暴戾,太狠毒,太邪恶又大粗鲁,‘寒水红’有时是很文 静很风雅的,它不喜欢你们先前以四个大男人的立场,那么卑鄙残酷的去对待一个 女儿家,它非常不高兴,它说要饮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 一柄飞刀就在这时闪电一样射向南幻岳的眉心,当这抹寒光猝映之际,蔡行的 身形业已凌空,三十九腿有若桩影柱林一样搂顶罩下! 静静垂指于地的“寒水红”,倏然怪蛇似的“嗡”声弹起,剑尖“当”的一响 击飞了那柄短刀,剑身翻卷如虹,猛的迎向蔡行! 暴叱一声,一条红白二色的彩带便于瞬眼之间,宛如一条颤动的波浪飞缠南幻 岳双腿,“寒水虹”发出刺耳的尖啸回音,“呱”的一记,削落了锦带三尺,当这 段锦带跌落的一刹那,蔡行早已被逼出七步!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双方这一接刃,只是照面之间,“白虎堡” 的三位好手业已吃了瘪啦! “寒水红”那尖锐的剑端又软软垂指地面,南幻岳目注对方,笑道:“你们打 突击的手法配合得很好,互有默契,步调严密。但只此一次,下一道就不灵光了… …” 展森脸色苍白,紧握手中那条只剩三分之二多点的厚绸绵带,悄悄注定对方, 口中急促的叱喝:“沙庸向右,聂何向左,蔡行和我居中,小心他的软剑,注意他 的手法,他出招快――” 正在展森匆忙下令调度的瞬息,南幻岳已流光似的飞射向前,一股寒气直凌展 森头顶。他就地暴旋,反手锦带挥起漫天彩影倒卷而上,同一时间,蔡行腾身跃起, 双脚飞蹭南幻岳背后! 南幻岳的长剑闪电般刺向展森的锦带,展森自是不敢硬碰,他甫始挫腕换式, “寒水红”已“咝”声回卷――刚好削掉蔡行的那双尊足! 接着蔡行的惨怖号叫声,沙庸的两柄飞刀已撒射而至,南幻岳看也不看,猝而 侧滚,从两刀中间的缝隙掠过,“野熊”沙庸的第三柄飞刀方才拈上了手,有若西 天的电火,一溜冷光“嚓”的削掉了他的左耳! 狂吼如雷,沙庸在耳落血溅里,猛然一刀掷向南幻岳,“寒水红”的波芒却在 一震之下弹开这柄飞刀,剑身颤抖直出,一下子将正在仓皇躲避的沙庸透心挑起, 呼噜噜抛向了扑近的展森! 聂保的朴刀就在此刻砍了过来,刀光如链,势劲力足,又急又快的十七刀劈向 南幻岳,南幻岳也就在疾若飘风的身法下随着对方兵刃团团转动,聂保二口气十七 刀俱皆落空,慌忙抽身换式,而“寒水虹”却好整以暇的倏扬而起,在聂保身形刚 刚转出的一刹从他后头穿通了咽喉! “唔――嗷――” 窒息似的嗥叫着,聂保的身体往前仆跌,“寒水红”洒着一滴血水划过空中, 以一片炫目急密的去势暴攻晨森! 展森拚命跃跳着,手中的锦带霍霍卷缠,竭力抵挡,在那闪动纵横的红白彩影 下,南幻岳却卓立不移,“寒水红”快准无比的倏射,上下翻飞!每每在一发之间 逼得敌人仓皇失措,时时在微栗之隙使对方左支右绌! 展森是“白虎堡”拥有“七齿”尊衔的好手,功力之佳自是不言可知,但是, 如今在南幻岳手下,却也像小孩子碰着一个强壮的成人一般,不仅施展不开,简直 在叫人家逗弄着做耍子。 红白彩浪越来越急,展森是在拼命了,于是,南幻岳不再游斗,他飞快旋回激 进,“寒水红”的光华有如一团硕大无朋的水晶冻炸开,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千百 个不同的角度流射紧拢――仿佛九天之上突然降下的芒雨冷电,盈耳的芒啸如泣, 片片红白绸絮扬散,展森狂叫着速速滚翻而出! 沥洒的鲜血印在石面上,溅自展森全身上下十二道肌肉翻卷的伤口里,他喘息 粗浊的滚到一块岩石之前,方待挣扎爬起,眼前寒光暴闪,“嘣”的一声那块岩石 的上半截平齐飞弹,削断处,刚好在他双手所扶的边沿! 惊栗欲绝回头望去,展森发觉南幻岳早已站在他的背后,长剑仍然软软垂地, 冰灿灿的刃光映着南幻岳的面庞,有如魔神鬼煞! 一下子颓然坐于地上,展森的心直往下沉,暗忖:这次休也,面额上的肌肉, 再也控制不住的微微痉挛起来…… 南幻岳微傲一笑,道:“我们碰过了,展森,结果业已摆在跟前。” 痛苦的抽搐了几下,展森目注自己,纵横交错的十二条伤口,血糊糊,红嫩嫩 的肉脂全翻卷着,呈露出那种颤抖的蠕动,他的衣衫也早叫鲜直浸湿得透透的粘腥 腥的了。 南幻岳好整以暇的舐舐嘴唇,又道:“你的功夫不错,但仍需要再加努力,就 凭你这点火候,想在江湖上称强道霸仍是不够的,老实说,若非我刚才仔细掂掂你 的份量,看你到底有多少名堂的话,就算两个展森,我也一齐给你零剐了!” 展森的脸上血色像被抽光了一样,呈现出一种蜡黄透灰的黯霉气,他依坐那里, 嘴唇发抖的道:“你……你……想如何?” 南幻岳笑了笑,道:“问得好,你以为,我会如何呢?” 尽力提着气,展森咬着牙“咝‘”咝“直嘘:”头断血溅……俱无足畏……姓 南的……体要小看’白虎堡‘的……骨气……“ 南幻岳“啧”了一声道,“展老儿,不用来这一套‘过门’了;‘白虎堡’的 人有什么骨气?有个死的骨气,不要脸倒是你们的专长!” 猛一起身,却又痛得展森整个人蜷曲成一团,他双自嗔张,切齿抖索颤抖着道 :“你……你……称……” 南幻岳冷冷的道:“我不杀你,展森,留着你的口回去向你家那个老虎婆陈三 姑哭诉,就说事情是姓南的揽下来的,有什么手段叫他冲着我姓南的来好了,只要 她不怕伤人命,我南幻岳更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展森喘息了好大一阵,呻吟着道:“你……不杀我……就……是为了……要我 ……传……这个口信?” 南幻岳微微笑了,道:“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展森吃力的问:“为……什么?” 南幻岳一杨头,缓缓的道:“你记住了――展森,我从来不杀害一个失去抵抗 能力的人,你记住,今天这个血的教训,今后也不要去杀害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 我叫你明白这一点,同为江湖道,俱是绿林枭雄,却也有义与不义之分,像你们今 天对待潘巧怡的行为,原该挫骨插灰才是,我留下了你,你该明白在草莽中打滚的 并非全似你们这样的混蛋!” 展森大大的喘了口气,又是气愤,又是窘羞,又是窝囊,又是畏惧的百般滋味 交集,却哪一种滋味也不好受,他扭曲着面孔道:“南幻岳……我……要告诉你… …你放了我……你会后悔的……‘白虎堡’……将要大举而至……天涯海角……找 你报仇……” 南幻岳点点头,道:“听你这样一说,足证你还稍微有点天良,虽有限,也难 能可贵了,很好,我就等他们来,今天这场纠葛,潘巧怡与‘白虎堡’的那段梁子, 全由我独自接下,有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妄动潘巧怡的一根毫毛。 “若不信,欢迎一试―一叫陈三姑琢磨琢磨,她若认为划得来,认为不管付出 多大代价也要赌这口气,我亦不怕豁出命干,我是赤脚的,莫不成还怕你们穿鞋的?” 展森闭上眼,喃喃的道:“我们……会来找你的……” 南幻岳平静的道:“只要不怕‘白虎堡’土崩瓦烂,冰消瓦解,咱们俱不妨各 拎着脑袋玩玩命!”顿了顿,他又道:“好了,展森,话止于此,你自己找生路去 吧,回家不妨多烧两炷香祷谢上天保佑你这道大难不死,要知道,我并非每一次都 是只将对方弄伤而已的!” 展森的脸孔又扭曲了一下,他艰辛的,苦涩的道:“南……幻岳……他们…… 其他的人……都死光了么?” 南幻岳目光四扫,淡淡的道:“抱歉,全死净了――如果不死,才是奇迹呢!” 展森颤抖了一下,讷讷的,又问道:“蔡行……呢?” 南幻岳瞧向双足齐胫削断,脑袋撞在一块粗圆石头上的蔡行――蔡行的身上非 但鲜血瘫成一汪小泊,头颅也撞烂成红红白白,粘糊糊的一堆了,摇摇头,他道: “也完蛋他娘的啦。” 展森悲怆的道:“你好狠!” 南幻岳慢吞吞的,冷冷的道:“‘无毒不丈夫’,可是?这也叫‘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可是?” 两个“可是”,窒锝展森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南幻岳收剑入鞘转身欲去的 一刹,他又突然沙哑的道:“告诉我……南幻岳……你和潘巧怡……是什么关系? 竟会替……她……卖这么大……的力气?” 走出两步的南幻岳不由站住,回过身来,似笑非笑的道:“我和她吗?嗯,关 系可亲密的紧呢,她要我的命,我都不得不给她,你看这个交情深不深?” 展森似有所悟,喃喃的道:“原来……你是这么……爱她……” 南幻岳耸耸肩,道:“是的,我这么爱她,我爱得恨不能生吞了她……” 挥挥手,他又道:“再会啦,老展,如果你愿意再会的话。” 转过身,他大步来到潘巧怡的身边,这时,潘巧怡虽是委顿不堪又憔悴不堪, 但精神似乎已振作了些,她依坐在那里,有些迷惘,也有些怔怔的瞧着慢慢走近来 的南幻岳,双眸中的表情,竟是极其复杂…… 南幻岳一言不发,伸手将潘巧怡抱起,非常小心的不触及她身上的伤处,然后, 他低沉的道:“这些伤你自己能治么?” 潘巧怡微微点头,血污的面庞上竟飞起一抹罕见的红晕,她悄悄的道:“谢谢 你――”接着,她又道:“往前一直走。” 南幻岳身形飞掠如一头巨鹰旋空,怀中抱着一个人却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连 连起落之间,业已消失在干涧的尽头。 转过这遭弯,眼前却又是一副景象,两边狭窄的山岭枫林更形开朗,左侧是层 叠的山峦烟霞,右侧的一片火红枫树却顺着山势斜铺着敷成一望至顶的艳丽枫海, 缤纷悦目。 潘巧怡细声道:“往右边上去。” 南幻岳继续跃进右边的枫林中,在盈眼的凄凄红枫影摇里,特别感觉出此中一 股飘然的,宁静又恬淡的韵味。 潘巧怡指点着他,往山顶上走,不多时,他们已来到一处隐密于林幽坡凹的所 在,就在四周的枫树围绕下,在这微微凹进的斜坡上,筑着一栋石屋,一栋小巧的, 雅致的,却显得一派孤伶落寞的石屋。 潘巧怡细细的道:“到了。” 南幻岳来至屋前,轻轻推门而人,才一进屋,不觉又是满跟的翠绿,满心的翠 绿,一时间连神魂也浸入这一片透明晶莹的翠绿中了。 谨慎的将潘巧怡放置在这间布置成绿色的小厅矮榻上,南幻岳望着潘巧怡那张 苍白血污,却仍然不失俏媚的脸蛋,略为犹豫了一下,搓了搓手,道:“以你在医 术上的造诣,你该可以治疗你自己的创伤。” 潘巧怡孱弱的道:“是的……” 南幻岳又搓搓手,笑笑道:“那么,我走了,我送你回来是因为恐怕你自己走 不回来,而且,也好叫他们相信我们的关系的确颇深的。” 潘巧怡惊异的,瞪大了眼,说道:“你一你要走?” 南幻岳道:“当然,我看着你心里有点不是味道,老实说,我常常对自己的某 些行为感到矛盾和莫明奇妙。” 潘巧恰怔怔的望着他,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神色,疲乏的眼睛中却有一股奇 异的彩光在闪动,双唇也在微微翕颤着…… 南幻岳笑笑,大步行向门口,启门往外就走,甚至连头也不回一下――就在他 刚刚跨出石槛的一刹,背后,潘巧怡的声音已急促的传来;“不――你不能走!” 南幻岳站住身,皱眉道:“为什么?” 潘巧怡艰辛的撑着上身,惶然不安的道:“回来――求你――” 南幻岳迟疑了片刻,又缓缓走将回来,他平静的道:“好吧,什么事?” 表情有些忸怩,也有些羞惭,潘巧怡怯怯的道:“你……南幻岳,你不要求一 点代价?你救了我的命,有权向我索取代价的……只要你说出来……我,我一定答 应你……” 南幻岳冷硬的一笑,道:“我就是要告诉你,潘巧怡,这人间世上也有道义, 也有温暖,也有宽恕,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事事全以利害关系或物欲需求来做相处 的基础,除了有形的代价之外,还有许多其他任何代价换不到的东西。 “譬如说――情感、良心、容让、谅解,以及仁厚,一切有形的财富与有条件 的许诺,全比不上这些来得重要,更比不上这些来得有意义,人活着,不是斤斤计 较于如何吸取,也要时刻不忘如何付出。 “固然,人世间有黑暗,但也有其光明的一面,人心有邪恶,却也有更多善良, 人性有贪婪自私的,但亦有廉洁公正的,假如纯以一己的不幸道遇,便武断了整个 世界,那不仅可悲,更也可恶了……”顿了顿,他又道:“今天我救了你,并非想 故意示惠于你,只是因为你不该道此厄运,不应受到如此凌辱,这纯是一种正义感 与道德观,同情心的激发,没有别的,如果你以为我是想借此来向你收取代价―― 似你向人收了代价一样,那就是一桩大大的错误了!” 潘巧怡脸色有些苍白,涩涩的道:“你不要误会……南幻岳,我决不是有心要 辱及你……真的不是……我,我感激你,永远感激你……我……我是自愿要报答你 的……” 南幻岳温和了些,慢慢的道:“潘巧怡,你并不是一个绝情绝义,感情麻木了 的女人,只是因为你心胸的狭隘才淹死了你本性的那种善良,加以你道遇刺激了你 的思想,才变得如此古怪阴冷,不可收拾。 “为什么你不看开些,看远点呢?你美丽、聪慧、年轻,仍有一股大好的青春 生命供你享受,若强将自己拘禁于这偏窄的心境中,就未免太过愚蠢及悲哀了,扩 展你的胸襟,打开你的心扉,让一些可爱,一些情感,一些理智涌进来,好不?” 潘巧怡缓缓的,却是用力的点头,轻轻的道:“我答应你――我尽量这样去努 力――” 南幻岳豁然笑了,高兴的道:“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宝贝!” 潘巧怡面靥飞红,羞怯的道:“你――不恨我了?” 南幻岳咧嘴笑道:“如今,看看你总较顺眼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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