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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掌刀、寺命、毒攻毒   本能的,梁宏川迅速侧身望了过去,一边又惊又怒的厉叱道:“你这臭婊子在 嚎你娘哪门子丧?……”   他的叱喝声尚留着一个尾韵,已猛的觉得有什么不对,目光急回之下,却骇然 瞥及战飞羽已用手中一柄小剑挑断了腿脚上的牛皮索,正在双手使力,割锯足踝上 的那道绞股铜丝!   这一惊,几乎令梁宏川吓得闭过气去,他闷嗥半声,根本已没有时间思考问题, 便凸瞪着双眼,一头疯虎般扑向了战飞羽!   此刻,战飞羽尚未及割断脚踝上的第一匝铜丝!   通铺上,一直看似气息奄奄的媚媚,在这一刹间却令人不可思议的猝然弹起, 又快又疾,整个人头前脚后,一下子撞到梁宏川身上!   在惊恐交加中的梁宏川,冷不及防媚媚尚有这么一手,慌乱之下竟被媚媚一头 撞出去好几步,媚媚的身子跌落地下,而梁宏川也差一点摔了个四仰八叉!   战飞羽借着这短促的空隙,已经割断了脚踝上的第一道绞股铜丝,他又紧接着 奋力割切捆连着两个膝头的第二匝绞股铜丝!   一面捂着胸口连连喘息,梁宏川边瞑目切齿的嘶声狂叫:“来人哪……你们赶 快过来放倒这一对狗男女!”   吼叫着,他自己已悍不畏死的首先冲了过来,在他奔刺的瞬息里,双手上已各 执着一柄长只尺半,寒光闪泛的“龙舌铲”!   跌仆地下的媚媚,似已倾尽了她最大的力量,她伏在那里,整个身躯痉挛个不 停,却连挪动一下的余劲也没有了,就似完全瘫痪了一样!   梁宏川的身法十分快捷,他已来不及对付媚媚,便越过媚媚身上,直往战飞羽 冲来,房间的那一头,原本侧卧在通铺上装熊的八名大汉亦已纷纷手抄家伙,又是 慌乱,又是迷惘的一窝蜂拥向这边。   背靠墙壁,拱起双膝狠命割切着缚膝铜丝的战飞羽,一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好像他根本便没有看见这一切的变化一样,只是专心一意的在切割着束缚着双膝 的事物,直到梁宏川的身影来到跟前,“龙舌铲”的冷芒兜头插落的一刹前,他才 “呼”的跃身而起,双掌有如两溜亮白的电闪,劈面削到梁宏川头顶!   怪叫一声,梁宏川拼命蹲斜,大翻臂,左手铲暴戳敌人前胸,右手铲却在一颤 之下划向战飞羽的咽喉。   战飞羽的双臂猛展,人已“呼”的旋到梁宏川身侧,他挥展的双臂上扬,却在 上扬的同时幻化一片狂劲的力道泄罩至梁宏川四周。   “龙舌铲”的冷光流灿,梁宏川竭力回招自保,激荡的无形罡力在卷合中猛然 抬起了梁宏川的身体,他方待挣扎着落地,斜刺里,一掌倏现,将他打得横撞上墙, 又重重弹回来摔了个大马爬!   就在这时,三柄鬼头刀狠狠的向战飞羽砍来!   并膝一跳,战飞羽脚底下就像安了机簧似的,笔直拔起九尺,而且见他身形才 起,却已到了那三位挥刀朋友的背后,战飞羽头也不回,袍袖倒翻,看不见他的掌 影,那三个连转身收势都没来得及的仁兄业已齐齐狂嗥跌滚成一堆,三个人全大张 着嘴巴,就好像在比赛谁吐的血比较多一样喷了满地赤红!   两个大汉跃至媚媚旁边,两柄寒森林的鬼头刀,猛的向媚媚身上扎下!   那柄小剑就在此时出了手――战飞羽是抛臂挥掷,精芒一闪,小剑暴插入一名 汉子喉中,他被这突来的痛苦刺激得往前猛一弯腰,于是,他伙伴的那一切刀狠力 透进了他的背脊,这倒霉的汉子闷嗥着又往上一仰,他的家伙却正好穿进了他那伙 计的小腹!   格斗多了,拼战熟了,便对力道的惯性反应具有心得,能以揣摸得出在某种情 势下会发生某些必然的连贯作用――好比在斗室掷球,一个会家能熟知这球掷出之 后,所用的力量,球着点的角度,将使这球反弹回哪一个位置,又在反弹回来之后 滚向哪个方向,滚出多远,又像劈柴,久浸此道的人,有把握一斧下去,可以把柴 薪劈裂到什么程度,无论是豁开两半,劈裂部分,或者叫它稍稍相连,全能随心所 欲,战飞羽即是如此,他在出招使力的经验上,业已把握住其中窍要,想怎么打, 怎么吐劲,怎么引起敌对者惯性的串连,他全能料及并且运用到恰到好处。 mpanel(1);   眼前这两名汉子的自相残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皆符战飞羽的原意,战飞羽 在掷射小剑的一刹,已经算好两人达成这样的姿态同结果了……   剩下的三名汉子见状之下,哪里还敢再往上凑,三个人惊叫如位,像吃了同心 丸似的,齐齐翻身便往房间外拔腿飞逃!   战飞羽脚尖沾地,咬牙切齿,长袖回旋中,一波波的劲力如削,划破空气,发 出“噗嗤嗤”的声响,像一把一把看不见的利刃一样,在破空声里,将那三名奔至 门口的汉子斩得扑腾翻跌,血喷如雨!   “弓幻矢”的掌上绝技!   突然间,先前跌在地下,撞得七荤八素的梁宏川一声不响的拔空跃起,冲破屋 顶,在一片哗啦啦瓦脊迸碎声中冒出屋外!   身躯半侧,战飞羽双掌飞旋,又是连串如刃劲力凌空劈出,顿时只见瓦飞屑溅, 梁宏川的吼叫声随同一蓬鲜血洒下,跟着传来他身体一次窒闷的喝喊后却又一切寂 然了   于是,战飞羽身子一挺,猛而抽搐了一下,颓然坐倒!   房中,又已恢复了那种寂静,那种僵冷的寂静。   这了好一会――   伏卧地下的媚媚轻轻蠕动着,她呻吟了几声,异常艰辛的仰起头来,一双枯涩 失神的眼睛,那样痛苦的望向了坐在她面前不远的战飞羽。   战飞羽坐在那里,粗浊的喘息着,满头满脸的汗,合着血污往下淌,将他原本 苍白的面庞印上了一条又一条淡淡的暗红痕迹,他的身上,更是一大滩一大滩湿漉 漉的褐渍透出――那是血,战飞羽旧有伤口迸裂之后沁来的血!   媚媚那张憔悴扭曲的脸容上浮现了一抹又是欣慰,又是痛楚的表情,她憋着气, 十分吃力的开了口,语气却恁般低哑:“战大……战……大哥,……你……还…… 安好……吗?”   喘息中,战飞羽睁开了那双血丝密布的眼,他挣扎着道:“尚……挺……得…… 住。”   垂下头,又缓缓抬起,媚媚辛酸中包含着无限愧疚的道:“多……谢……救了,…… 我……战……大……大哥……我……对……不起……你!”   战飞羽深深呼吸,艰难的道:“彼此,……若非你……我……也只怕……脱…… 不了……身!”   媚媚竭力提着气道:“战……大哥,……第一件……事……我我……来……你…… 宽恕……我……”   战飞羽沙哑的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必……再提……”   媚媚抽搐了一下,道:“你……不再……对我……记恨?”   摇摇头,战飞羽道:“恩怨……了了,……你已不欠……不欠我什么……”   媚媚激动又感恩的道:“谢谢你的宽宏,……战大哥……谢谢……”   呛咳了几声,战飞羽胸口起伏甚剧的道:“无需……客气……”   两个人又静了下来,他们各自在调息着体内那股翻腾的血气,良久,才算多少 休歇过来,略略恢复了一点精神体力。   于是,四目相对,两人的瞳仁中全带着一股善意的,亲切的微笑,在这互视的 须臾,彼此便全已获至了了解,也得到了恕宥。   媚媚先开了口:“战大哥……你的伤势很重,需要赶紧设法医治……”   战飞羽道:“你的伤也不轻……”   凄然笑笑,媚媚道:“我怕熬不过今天了……”   战飞羽低沉的道:“不要这样想,你的伤是由我造成的,我十分清楚你负创的 程度,我并没有切开你的腹膜,损及你的内脏,尚不到致命的地步,你如今所以会 这般痛苦孱弱,主要是流血过多,加以伤口未获妥善治疗,可能已经发炎化脓……”   媚媚涌起一线希望,她祈望的道:“你是说――战大哥,我不一定会死?”   战飞羽肯定的道:“如果你能及时得到医治,便一定不会死亡,我可以保证这 一点……”   媚媚仍有些忧虑的道:“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战飞羽坦诚的道:“相信我,我说的全是真话!”   媚媚轻柔的道:“战大哥,你懂医术?”   战飞羽道:“知道一些,当然还不如专业者精到。”   双眸中有莹莹的泪光,媚媚伤感的道:“你是个好人,战大哥……江湖上混了 这么些年月,我惭愧自己仍不能认清忠好善恶,仍不能知人辨人……我总以为自己 的道行已经够深了,不会吃亏上当,但事实证明,我还差得远……”   战飞羽缓缓的道:“媚媚,你不介意我说几句话?”   媚媚挚诚的道:“当然不,希望大哥指教……”   战飞羽平静的道:“在今日此事发生之前,你同这些黑心黑肝的‘代执役’一 样,俱皆不属善类,从这事发生过后,你能否豁然大悟,痛改前非,变成一个有血 性的女人呢?”   媚媚羞愧的,却坚定的道:“战大哥,今天之后,我若能度重生,已是再世为 人……我向你起誓,我必定退出‘代执役’这一行道,并永远摒弃这一类人!”   战飞羽沉沉一笑,道:“很好,若能如此,也不在我拼这一场……”   媚媚直率的道:“战大哥……希望以后你我能交个朋友,江湖道太混杂,太邪 恶,我需要一位能够时时指引我,渡化我的人,假如,我还有‘以后’的话,你答 应吗?”   战飞羽道:“若承不弃,自愿结纳。”   媚媚欣喜的道:“战大哥太客气了……”   说到这里,她的面庞突然又扭曲了一下,痛得直在吸飞。   战飞羽关切的问:“又痛了?”   点点头媚媚咬牙忍痛:“不怕大哥笑我……我有点受不住了……”   战飞羽镇定的道:“别焦急,我这就设法扶你离开此地,延医诊治,要是附近 找不着郎中,只要有药材铺,我也可以勉强滥芋充数,为你疗伤!”   媚媚的额头上已见了汗珠,她却尚在替战飞羽担心:“那……战大哥,你自己 的伤……自己也能治吗?”   笑得有点苦,战飞羽道:“试试看吧,我没有把握。”   媚媚嘘着气道:“这怎么办呢?……如果我们能够撑到‘十敷岩’……我就有 法子找到最好的大夫来为我们治伤……但……眼前……怕是难撑到那时了……”   战飞羽道:“离开这里我们现想法子,我也有朋友可以替我们治伤,我的好朋 友你也知道――‘九天回命’曲少英……”   惨白血污的脸容不禁泛了一抹暗赦,媚媚讷讷的道:“曲先生……一定恨死我 了……”   战飞羽低哑的道:“少英为人淡泊,胸襟宽阔,比我更能原谅别人,你放心吧……”   媚媚的身子又痉孪了几次,她抖着声音道:“我们……走吧?”   极其缓慢小心的,战飞羽站了起来,他微微喘吁着道:“你……还走得动么?”   媚媚咽了口唾液,苦楚的道:“我试试……”   战飞羽没有犹豫,步履蹒跚的走上前来,像在举擎一样千斤之物般那么吃力的 扶起了媚媚,媚媚挣扎着站稳,痛得干裂的嘴唇都泛了白:“谢……谢……”   战飞羽有些悲悯的点点头,因为,媚媚口中这个“谢谢”的“谢”字,竟已颤 抖得不成音了。   扶着媚媚走到房门口,战飞羽又来到通铺之旁,伸手拿起了一只羊皮水囊,拔 开塞口子,凑到媚媚嘴边,同时温和的道:“喝点水吧,但记住慢慢的喝,缓缓的 咽,千万别呛着了……”   媚媚感激的点着头,轻轻就着水囊吸吮,直到她喝够了,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连唇角的水也不抹,十分满足的道:“好舒服……这些清水喝下去,像是把疼痛也 减轻了,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战飞羽道:“你失血太多,五内自然焦渴如焚,有水滋润,便将痛楚消散好些……”   媚媚又痛恨的道:“那些人真不是人,他们居然眼见我焦渴欲死,却连半滴水 也不给我……莫说是同伙,是搭档,就算一条狗,要渴死了也不能袖手不管呀……”   战飞羽安详的道:“所以,我早就认定那是一群禽兽!”   咬咬牙,媚媚道:“我真瞎了眼,迷了心,竟会和这班蛇鼠一窝,同流合污…… 可怕……”   战飞羽深沉的道:“他们要你死,只有一个目的――剥夺你的利润。”   媚媚叹了口气:“我已想通了,什么也不要了,如果还能再有个开始,我便会 事先声明,完全把花红送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争夺,去抢斗……”   战飞羽的脸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片救世的、智慧的光彩,他道:“如 果还能重新开始,我相信你根本连来也不会了……”   赦然垂首,媚媚道:“可不是……”   于是,战飞羽搀扶着媚媚往外走:“我们离开吧,如果梁宏川再去招了帮手来, 我恐怕就挡不住第二阵了……”   荒村僻野中,是那种浓密得化不开的黑暗,远近浮漾着淡淡的雾氲,除了他们 方才出来的那爿陋店中尚闪眨着一点鬼眼似的灯火外,其他地方,全是一片漆黑, 一片沉沉的漆黑……   偶尔,有几声狗吠,声调或是悠长,或是急促,但却有着一样的意味――凄厉。   两人默默的在黑暗中行走,他们的步履都很沉重,都很蹒跚,而且,还带着踉 跄。   他们选择的方向不是官道,也不是顺道而去的另一个集镇,他们朝荒落的野地 里走,目标是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战飞羽知道那地方,他曾去过,他也晓得那材 村子里有郎中,也有一家药材铺。   脚下是高低不平的地面,凸凹起伏,时有坑沟,走起来一步软,一步硬,异常 吃力,尤其在两个负有重创的人来说,更有种不胜跋涉的苦楚。   媚媚几乎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完全附到战飞羽的肩臂上,她自然并不是有意要表 现她的娇弱,因为事实上她的确难以支持,脚步的移动间,胸腹处的伤口便几乎要 撕裂开来,那等炙热的张缩的痛,已令她肝肠都要扭绞成一团了   战飞羽沉默着,强行压制本身的痛苦,尽量提起那一股几近衰竭的力量,他咬 着牙,屏着气,扶持着另一个与他在命运上相连的身子,艰辛的向黑暗的前程摸索 ――不,这是挣扎!   喘吁着,媚媚的声音像自鼻缝中透出来:“真恨……”   战飞羽透了口气:“什么事?”   媚媚喘着道:“那梁宏川……你差一点……没杀了他……”   战飞羽点点头,晦涩的道:“不错……差一点……我的体力太衰竭了,否则, 他是必无幸理的……”   媚媚敌了敌她干裂的嘴唇,道:“我自认……已不算什么好人……可是……比 起他们……简直小巫见……大巫……姓梁的……那等邪法……真是挑着灯笼也找不 出另一个……”   战飞羽道:“他是个从上到下,由里到外,恶烂透顶的坏种!”   呛咳着笑了一声,媚媚道:“这人……本事不大……心机却深……只是深得阴 毒……”   战飞羽感喟的道:“否则,他凭什么在‘代执役’这一行中捞?”   媚媚抖了抖道:“表面上可看……不出来……”   战飞羽的脚步缓慢移动着,沉沉的道:“所以……老古人很早就已留传下两句 话……‘画皮容易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媚媚犹有余悸的道:“那祝义全……更是个反脸无情……绝信经义的……畜生……”   战飞羽道:“姓祝的已经自食恶果,他撒什么,便收什么……他对人对事寡情 冷血至此,也自有人对他如此……原本,祝义全、梁宏川这一伙人便是禽兽一窝…… 谁也不比谁强,通通都该遭天打雷劈!”   媚媚的身子歪了歪,更攀紧了战飞羽的手臂,她道:“回想一下……真可怕…… 江湖道,实是个陷人坑……”   战飞羽低沉的道:“幸亏公维、苟巧……陈冥这几个人早死了……否则,只怕 场面会更热闹,也就更血腥了,物以类聚,这句话永不会有错……”   有些寒冷的噤了噤,媚媚的声音抖抖的:“恍若一梦……却是场噩梦……”   鼻端里飘漾着媚媚的发际领端的那股幽香,也搀合着媚媚身上的血腥气味,战 飞羽轻轻的把肩头耸移了一下,十分平静的道:“你梦醒得早,总还算不幸中之大 幸。”   艰辛的跨域一步洼坑,媚媚苦笑道:“还得感谢……你这醍醐……灌顶的人……”   战飞羽扶着媚媚走快了点,边道:“不需客气,我也受你之益匪浅。”   咽了口唾液,媚媚刚想开口,黑沉沉的荒野前头,已蓦的有层影子凌空一个跟 头翻跃站住,那人双手叉腰,一副“泰山石敢当”的跋扈架势!   这突来的变化,不由使媚媚猛的一惊,脱口低叫:“有人……”   战飞羽镇定的停下脚步,目注前面那拦路叉腰的不速之客,沉默没有出声。   紧张和惊恐,使得媚媚全身哆嗦起来,也因而扯引了伤处,痛得她微微弯下了 腰,呻吟着道:“战大哥……只怕……不妙了……”   战飞羽冷硬的道:“不用惊慌,媚媚,至多一搏生死而已。”   于是,在他们身后,有一个刺耳的沙哑声便接着响起:“说得是,至多也就一 搏生死而已!”   幻想时代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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