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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外有人天外天   微叹一声,宫笠极其缓慢的站立起来,只这瞬间,他的神色已自犹豫变得坚定, 目注擂台上仍在等着“鸣锣”拜亲的鲍贵财,宫笠像是相当勉强的往前移跨了一步。   凌濮不但英明其妙,更且有些惊愕的低叫道:“头儿,头儿,你怎么啦?你想 做什么?”   听到凌濮的呼叫声,黄恕言、段威、韩远等人立即纷纷回过头来探视!   他们一见到宫笠业已拉开的架势,不禁个个喜形于色,那一股子掩不住的兴奋 模样几乎把一张张的面孔都笑圆了,黄恕言赶紧站起,迫不及待的道:“这位兄台 想是改变初衷利、小亚细亚一带游历、讲学,定居雅典一段时期,死于埃,有意上 台比试了?呵呵,老夫我早就看出兄台神仪内蕴,英气逼人,锋芒虽利却而不露, 是一位顶尖儿的好汉;兄台此刻方才欲展雄威,迟是迟了一点,但却将时机把握得 恰到好处,真是高瞻远瞩,与众不同,请,请这边请!”   段威也笑得看不见眼珠子了:“此所谓‘压轴好戏’,最精彩的都在后面,可 就把我们等得‘望眼欲穿’了,值得惋惜的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眼福呢,兄台, 请,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韩远早就站近一侧,躬身哈腰的谄笑着道:“壮士,你这简直是‘见义勇为’、 ‘救苦救难’啊…及时雨真乃及时雨,我们就等着谒见新姑爷啦。务祈尽力以赴, 簪花披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期盼之情溢于言表,那不但是一种振奋喜悦,更是一 种祈求希望已丧失了个性。,如此急切,如此焦迫,就差一点没说出来!   “我的活祖宗,求求你快把台上那个癞头瘸子揍下来吧1”   职司司仪的大块头见状之下,马上拉开嗓门低吼道:“好了好了,又有一位挑 战者上台啦,这可好了……”   段威不觉有些尴尬,他急忙回头叱道:“喂,朱老九,你是司的哪门子仪?别 瞎吃喝呀!”   他们在吵吵嚷嚷,凌濮急忙低促的向宫笠道:“头儿,你,你可是真要上台去 ‘比武招亲’?”   宫笠轻沉的道:“上台‘比武’不错,却并非为了‘招亲’。”   凌濮满头雾水的道:“头儿,不为了‘招亲’,光是‘比武’?我实在弄不清 你的意思……”   宫笠道:“你会弄懂的,此事过后,我再详细告诉你其中原因。”   拉了宫笠一把,凌濮低切的道:“不过,头儿,你得考虑清楚了,台上这人是 ‘拇指圈子’的宝贝徒弟,如果你将他搞得灰头土脸,‘拇指圈子’生平最是护短, 只怕不会善罢干休,头儿,设若为了弄房老婆得罪‘拇指圈了’倒还划算,你若不 是为了这个目的,却又何苦自惹这些麻烦上身?”   宫笠淡淡的道:“为了救人,凌濮,我已说过了。”   怔怔的,凌濮道:“但,我却不明白头儿是为了救哪一个?再说,上台比武与 救人又有什么关系牵连?”   宫笠低沉的道:“等以后我再告诉你。”   凌濮又学叨着道:“头儿啊,即使你不是为了‘比武招亲’,一旦等你对付了 姓鲍的以后,‘玉鼎山庄’的人还会容你脱身?他们不死缠活赖的逼着你披红挂彩 当新郎官才有鬼了!”   宫笠冷冷的道:“不用你来操心,我自有主张。”   这时,黄恕言满面堆笑的走了上来,咧开嘴道:“兄台,辰光不早,尚请尽快 比试完后入后厅侍茶。”   段威也笑吟吟的道:“喜堂洞房,龙霞凤冠,包括聘礼陪嫁等一概早已备妥, 只等老兄悠扬威擂台,胜彼凶丑,便可正式交拜天地啦,呵呵呵……”   宫笠也不答话,只用了个非常平凡的身法跃到台上;他的脚尖落到台面的一刹, 轻轻试了试台面的弹力,然后他向鲍贵财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mpanel(1);   鲍贵财调整着两只斜眼珠的焦点,以便更仔细的看清这位半路上杀出来的“程 咬金”,在直觉上这位“癞头瘸子”已经受到一种无形的慑窒力了!这是他在今天 擂台应战以来所没有感到的反应,隐约中,他仿佛有些难以言喻的拘束不安,举止 之间,也就更带着生硬与拐扭了。   咽了口唾沫,这位“拇指圈子”的高足呐呐的道:“这,这等辰辰光了,却仍 会有有人上来同我我争老老婆,实实在是想不到,你,哦,你怎的不早早上来?”   宫笠冷冷的道:“因为我并不想和你争老婆。”   呆了呆,鲍贵财迷惘的道:“你,你不想同我争老……   老婆?那那你却又跳上上来做啥?”   宫笠道:“你真想知道?”   连连点头,鲍贵财咧开嘴道:“这……这还用用说?我我当然想知知……道!”   凑近了几步,宫笠低声道:“我是为了要救你这条命!”   又呆了果,鲍贵财傻呵呵的笑了:“骗骗人!你你只不过是想诓诓我走而已!”   宫笠严肃的道:“你不相信?”   用力摇头,鲍贵财道:“鬼!鬼才相相信你你的话!”   叹了口气,宫笠道:“不管你信与不信,鲍贵财,你还是离开这里吧,你武功 高,心地也颇善良,只是过于天真了,未免显得脑筋纹路不够,江湖上的邪门外道 杂而邪,像你这样的人是容易吃亏!”   鲍贵财自负的笑了,他道:“你,你当我我是三岁大的小孩孩子?还还还是以 为我我没有在江湖湖上跑过?不不是我我卖狂,这这刀山剑剑林,龙龙潭虎虎穴, 我我经的比你你见见过的还还要多多得多,你在我我面前,不不要耍耍老大,说句 不客客气的话,论起江湖阅阅历来来说,你差差我差得远了!”……”   摇摇头,宫笠道:“我明白你不是笨,更不是傻,相反的,你还很聪明,智慧 也颇高,但是,你稍嫌天真幼稚了一点,你要知道,这‘一点’,便足可使你吃大 亏!”   眨动着那双又斜又红的风火眼,鲍贵财结结巴巴的道:“师师父告诉我,这这 个年头,坏坏人多得很,什什么事都只能听师师父的话,别别人的主意一概不不要 理,师师父说,尤,尤其要当当心那种光光说不练的人,譬譬喻你,师师父说,嘴 嘴巴会讲的人,大都不不―…。不是好人!”   宫笠道:“你师父是以偏概全,太过主观,而他的话亦非金科玉律,并不是句 句都正确无误,你该自己有点见解才对!”   挣红了脸,鲍贵财怒道:“你……你敢指我师师父的不是?”   宫笠不似笑的笑了笑道:“令师在别人面前或许可以称孤道寡,鲍贵财,在我 面前他却不见得有什么威风,就更休言阁下你了,我一番好意,你如果以为我是别 有居心,那么,你就不只是天真,另得加上三分愚昧才更贴合!”   脸上一颗颗的疙瘩全透了紫,鲍贵财又歪又朝天的鼻子里“呼噜”“呼噜”的 直朝外冒粗气,他带着痰音嚷嚷起来:“好!好小子,你你你是吃吃了狼狼心豹子 胆胆啦?你你又指责我我我师父,又又笑话?我你你可不不要逼得我拎你的脑脑袋!”   宫笠深沉的道:“鲍贵财,你是真不听我的忠告?。”   鲍贵财气吁吁的道:“忠忠告?屁……屁……你你是存心不良,你你也是想―…。 不不劳而获!哈哈,你你真以为我傻?老老实说吧,我我早看出来啦!”   台下,黄恕言急切的道:“这位兄台,如今尊驾所立之处乃是比武的擂台,不 是辩论的所在,主在动手,并非动口。辰光不早,尚请速战速决,一分雌雄!”   段威也忙喊着道:“兄台,那位鲍兄业已在向你挑战啦,我们大伙也全望着要 一睹兄台的高招绝技呢!”   宫笠连正眼也不向台下多瞧,他面对鲍贵财,沉沉的道:“你不再考虑一下我 的善意?”   鲍贵财大大摇头,口沫四溅道:“笑笑话,这这是哪一门门子的善善意?你你 要抢我我的老婆,行行,但你你总得拿拿出本本事业,空口说白白话,吓…吓不走 我!”   这时,下面的凌濮也觉得忍不住了,他高声叫道:“头儿,姓鲍的敬酒不吃吃 罚酒,何妨给他来上一记‘下马威’?”   鲍贵财斜吊着一双风火眼道:“你你的朋友开了了‘黄腔’啦,对对,何何不 给我我来来上一记下下马威?强强上你你耗费这这许许多口口舌?”   宫笠道:“鲍贵财,不要太迷信你自己的本事,需知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太自 负了,是要栽跟斗的;我最后再给你次下台的机会!”   嘿嘿笑了,鲍贵财笑得有些儿古怪,他道:“别,别客气啦,任你再怎么装装 腔作势,我,我也不信这这个邪,非非得和你一见真真章不可!”   宫笠浓眉微皱,缓缓的道:“我现在才发觉,一个人只要有了这种幼稚病,便 算本性十分聪明,也变变成自作聪明了,鲍朋友,你的确还不如笨点好,眼前的你, 真叫,‘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可悲。”   鲍贵财大叫道:“你,你挖苦我?”   神色冷静下来,宫笠道:“你既执意不肯自行离去,我便只有用武力迫你离开 了!”   “啊”“哈”一声怪叫,鲍贵财道:“早早该这么办了,来来,你你出手吧!”   宫笠端详着对方,道:“你用什么兵器?”   一拍那双粗糙宽厚的手掌,鲍贵财道:“侍侍候你,这这一双肉掌,足足够了!”   阴森的一笑,宫笠道:“只用一双向掌来对付我?”   鲍贵财道:“怎怎么着?你你还以为你你是什么三三头六臂么?用这两两只手, 我还嫌多啦,说说不定,一只手已经…哦,已经叫叫什么…。什么‘游刃有余’了……”   宫笠冷峭的道:“你会后悔莫及的,鲍贵财。”   鲍贵财的口型变化了老半天,方才脸红脖子粗的挤出一句话来:“后后悔莫莫 及的恐恐怕是是是你!”   退后一步,宫笠道:“你出手吧。”   咧嘴笑笑,鲍贵财道:“不,不,我我让你先先出手!”   宫笠的右腕倏振,一条黑黝黝的鞭影已笔直射向的贵财眉心中间,鲍贵财的反 应快速至极,他微微仰头,伸手快捞,同时双腿扫飞而出!   身形的闪动只是刹那间的影像!   宫笠陡然换移了十七个方位,由于他移位换势太过快速,顿时只见十七条连袂 的人影,旋映闪转着,一阵密集的“僻啪”鞭梢子响声盈耳,但不见鞭身的实体, 那是一堆黑云的滚动,一股黑浪的汹涌,一片黑色的山岳的累叠,尖锐的啸声破空 裂风,罩天盖地的卷向鲍贵财。   于是,鲍贵财这一下才有些着慌了,他急速飞跃穿掠于那不似鞭影能形成的鞭 阵中,他的强烈“断碑掌”立刻发挥了最大的功力,在滚雷般的“呼轰”声中拼命 挥扫劈击,是罡风四回,力道撞激,但是,却就是冲突不破那层层重重,涌合卷荡 的漫天黑网云雾!   宫笠的“大旋龙”不只是一条鞭,他在使用‘大旋龙’的时候已将这条鞭幻化 为看不见形体的兵器,他可以将“大旋龙”作任何方式,凭任何招法,任何功能来 施展,如臂使指,与心合,与意合,随神而动,随念而动:“大旋龙”是条旋舞的 龙,但已像每一种可以发挥无比威力的动态物体!大自然中的,或是人为的!   看不清这是鞭,这样霸道的显示只像是宫笠本身形体上的力量,仿佛他自己在 飞旋,在奔腾,在纵横,其猛其奇其诡,无可比拟!   鲍贵财的“断碑掌”又刚烈又雄浑,更且力道万钧,尤其加上了他的“归元一 气功”内劲,越发威猛沉厚,有如巨。许横扫,可是,令他难堪的是他找不准目标, 他每在力道汇聚而出的瞬息,不是落空,便是只击上了一条虚渺的影子!   高手相斗,比技比力比心机,不过,这些要比较的课目却出不了一个“快”诀; 鲍贵财的动作一向快速至极,他多年苦练武功,所勤习的也是这个“快”字,但是 直到目前,他方才真正体验“快”的意义,才贴切参悟了“快”的神髓!   突然,鲍贵财大吼一声,身子的骨骼发出连串“咯蹦”暴响,他那瘦瘦的身体 便猛而粗长了一倍有奇―一随着身体的长粗长横长高,他的巨掌飞闪,狂飚劲风有 若无形而凝聚的铁锤般穿射撞舞;这种失传已久的“巨灵铁掌”功夫,比起方才他 所使用的“断碑掌”来,威力浩大犹要更上一层!   宫笠的手中鞭影鞭影蓦地收敛,他却在对方那激荡翻腾,有若锤件的刚猛掌力 间隙中穿飞弹跃,借着对方劲道的余尾挪飘浮沉!   当然,这样的动作,最重要的是要找得准力道中的“空眼”,摸得清劲力衰竭 时一刹的微震余波,否则,稍一不慎,即有生命之险,但越是敢这样施为,甚或卖 弄的人,便也显出艺业之精湛,修为之深纯!   就在鲍贵财越劈越急,越急越乏之际,宫笠淬然挺身弹空,直达篷顶,在他弹 起的同时又急泄而下,挥鞭猛答,只见灵蛇一抹,尖啸疾来,却在的贵财追闪的须 臾,那一抹黑蛇的光影犹在,鞭的实体竟已斜着抽过鲍贵财的肩膀,将他巨灵神也 似的身体猛然击了个踉跄,差一点便摔向台下!   怪叫一声,这位“癞头瘸子”立即提不住那口丹田真气了,又是一阵骨骼的暴 响,他的身形急速缩回原状,勉强站稳,肩头部位却已明摆明显的衣碎如粉,黄黑 的肌肤上凸印着一条粗红的血痕!   呆呆的站在那里,鲍贵财就像一时还体会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似的,木然没有 反应,奇丑的面孔上也僵麻着毫无表情。   宫笠的长鞭早已握成几圈在手,他更没有表情,冷冷的注视着鲍贵财,一个字, 一句话也不说,既不得意,更不遗憾。   骤然,台下响起了一片如雷般的掌声,更夹杂着欢呼与喝彩的高亢喊叫,形成 倒八字阵势排在擂台两旁的六十余名灰衣大汉,早已乱了队形,簇拥台边,振臂跳 跃,欢声雷动,那模样,活像这场胜仗全是他们自己打下来的一般!   不但这些摆场面的仁兄是如此,即使在四周看热闹,瞧光景的那些“玉鼎山庄” 帮闲打杂的人也围拢过来,一个个都在鼓掌叫好,喜形于色,黄恕言与他手下几位 教头,那种兴奋欣悦之情,就更别提有多么个热烈法了。   那位绿衣姑娘,这时也含情脉脉,神色复杂的凝注着台上的宫笠――所谓她的 神色“复杂”,是说她原该非常高兴,也非常庆幸才对,不论别的,光说长像吧, 鲍贵财与宫笠一比较,便是天上天下相去何止千万里?其他各方面就更甭提了,这 位“大小姐”终身所靠不必再以鲍贵财为对象,她实应满怀宽慰才是,但如今,她 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悦表情,倒是忧虑,怔仲,失望及惶恐的神韵占了多半了!   此刻,黄恕言早从椅子上跳将起来,手舞足蹈,挥臂扯颈的大喊道:“朱老九, 朱老九,快鸣锣呀,快吩咐鸣锣呀!”   那叫朱老九的司仪犹在举棋不定的问道:“庄主,要不要再按规定问三遍,看 看还有人上来挑战没有?”   黄恕言气得跺脚道:“你糊涂,你是真糊涂了!   段威也大吼道:“还会有谁上去挑战?应征比武的人早就走光啦,莫不成你尚 想上台去试上一试呢?简直没有脑筋,朱老九,你还磨蹭你娘的头呀?”   朱老九赶紧扯开嗓门高喊道:“听着!鸣锣!”   这样响亮悠长,还带着点颤尾的声音尚未歇止,愣僵在台边的鲍贵财已蓦地跳 了起来,仿佛在哭丧似的干嚎:“不不不……等等……等……”   他一急一慌一怒,涨得脸同紫酱,脖子上老筋浮突,连疤疤癞癞的头皮都泛了 红光,“等”的下面那个字可就再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的舌头往外卷结着,嘴巴 扁扯,模样连旁观者都为他着急――猛的,他挥出一掌,劲风刮地平扫,就那么一 家伙便把正在扯开嗓门吆喝的朱老九平空兜起,送出丈外,手舞足蹈的摔了个大马 爬!   这时,鲍贵财方才换了一口气接喊下去道:“等等……   一下……等一下,我我还有话说!”   一面铜锣便挂在擂台后面,使锤敲锣的人也便站在那里,情势的变化他也听到, 也看得见一部份了,小部份被篷布掩遮住了―一现在,这位仁兄高举着长锤,却不 知怎生是好,犹豫着是敲下去呢,抑是停一歇?   黄恕言脸色一沉,厉声道:“鲍朋友,比赢比输不比赖,你这是于什么?明明 你已输给台上的这位仁兄,还不赶紧认栽下台,却仍在粘缠着想出什么歪点子?”   段威跟着吆喝道:“是呀,姓鲍的,你打败人家的时候人家可有哪个像你耍这 种死狗来着?你失了风居然就如此烂污啦?莫非尚要我们将你抬下来?”   另一名教头也气冲冲的叫道:“这小子还把朱老九摔了个‘大马爬’,简直是 个‘人熊’嘛,并肩子上去教训他一顿……”   台上,鲍贵财一脸惶急不安又慨愧羞赧之状,他双手连摇,形态可怜兮兮加上 悻悻不甘,他卷着舌头,似乎还有些哭腔:“请请原谅!……请请各位原谅―…。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一时急急……起来……   我我有话要说!”   人间世上,许多事都是极端现实的,得意与失意之间的差别也太巨大,而擂台 同人生的戏台一样的,没有人会为失败者喝彩,眼前,非但没有替败阵者喝彩的人, 甚至连原先那些意存惮忌的朋友也变了嘴脸,开始喝骂斥责起先前不久还是高高在 上的胜利者来。   人性有其矛盾,其实鲍贵财的失败只是失败给一个人,却并非败给台下的任何 一位,他若要下台来逐个挑上呀,只怕没有人可以与他对抗,但人就是这样,鲍贵 财这个跟斗一栽,就仿佛是栽到每个观战者的手中了,他们已浑然遗忘了他们叱喝 的人仍然具有绝对力量上的优势,而鲍贵财本人,也因为这一失风,便似乎觉得比 谁都矮了一截啦。   黄恕言厉声道:“鲍朋友,胜负已分,如白染皂,你还能有什么话说?”   吸了吸鼻子,鲍贵财苦着脸道:“我我…我方才是太太大意了…所所以,我很 后后悔,说说起来,我我这后后悔也是有有道理的,我我可以把道道理讲给你你们 听听!”   黄恕言沉着脸道:“什么道理?”   鲍贵财呐呐的道:“你们们大大家全看见了……方方才,我我没有用兵兵器, 乃乃是赤手空空拳与这这人来斗!   ……空空手对兵兵器,可可是差差了老老大的劲,所所以,我输输了,但但是, 我,我可输得不不大服气!……”   黄恕言咆哮起来:“鲍朋友,是你自己不用兵器的,人家这位兄台再三问你要 不要用家伙?你却一心托大,不肯使兵器,硬要以一双肉掌对敌。如今你吃了亏又 反悔不甘,这算哪一门子的道理?简直胡闹!”   鲍贵财满面懊悔之色的道:“我我我错了……我承认错错了…我我希望,能能 够再再来一次公公平的比试机机会,如如果行,我我用兵器再再领领教!”   用力摇头,黄恕言道:“没有的话,天下哪有这样浑事?”   段威大声道:“鲍朋友,你可以请啦,十两纹银的盘缠我们业已备妥,你一下 来,即便奉上,同时更由本庄派专人送你出门。”   鲍贵财痛苦的道:“请请你们帮帮忙,我我如果就就这样灰灰头上土脸的回回 去,我我师父会打断断我的腿啊,我我一定要尽到最大的努努力力,如如果我尽了 力,仍仍然败败下阵来,回回去便被师师父打断腿也也心甘,我如如今却没没有用 用上所有的功功夫……我,我还有我我的兵器没有有用用啊!   黄恕言好不容易,“求”着个人打败了这位几几乎便成了他“女婿”的丑八怪, 却怎能再轻易让对方抓着任何反败为胜的机会?   他大大摇着头,断然道:“不可以,鲍朋友,眼看我们之间是没有结亲家的缘 分了,你请吧,如果嫌这一趟来得窝囊,我可以略微补偿你的损失,送你一百两银 子上道,你要知道,这已是天大的例外,我们对你,可说是十分优待啦!”   段威吃喝道:“来人呀,取一百两银子来。”   台上的鲍贵财急道:“不不,不,银银子我我不要,黄黄庄主,我我只想要要 你的女儿啊!”   黄恕言啼笑皆非之下,更增了三分怒气,他厉烈的道:“这是什么话?这,这 简直是岂有此理,强横霸道,鲍贵财,你以为我‘玉鼎山庄’是好欺的么?你未免 大也目中无人!   段威气呼呼的伸手指着鲍贵财吼叫道:“姓鲍的,我们知道你师父是‘拇指圈 子’廖冲,我们对你师父可是非常尊敬,廖前辈武林一雄,独步江湖,以他的身份 地位来说,也断不会容你如此无理取闹,贻笑天下,你再要蛮横下去,我们便广邀 黑白两道的先进前辈,名士好手来找你师父评理,更撒侠义帖,绿林箭,将此事曲 直始末昭诸全世,以求公道,到了那时,我们看还有谁能来庇护你!”   鲍贵财觉得事情好像越闹越大了,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台上,又不甘心,又舍不 得,不走,生恐情势发展的结果真似段威所说的那样不可收拾,他急得简直要哭出 声来,一张脸又是青又是白的换着颜色,嘴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念念有词。   忽然,一直沉默无语的宫笠开了腔:“黄庄主,我同意这位鲍朋友再以兵器和 我比试一场!”   话出了口,不由惊得台下,“王鼎山庄”的朋友们全变了脸色,黄恕言急切的 叫道:“不,这位兄台,不必多此一举,你业已胜了,这乃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无 需再凭增麻烦,便宜别人,姓鲍的不可理喻,请不用搭理!”   段威也走上一步,胁肩笑道:“请,请见台移驾内厅侍茶,这里的事我们自会 处置妥当!”   平缓的,但却是坚决的,宫笠道:“我已说过,我同意他再以兵器与我一斗。”   怔忡着,段威强笑道:“但,兄台,这大可不必呀,明明白白的是你赢了,而 且还是光彩的赢了,犯得上再惹些无谓的烦恼?兄台,你――”   宫笠打断了对方的话道:“段兄,这不是惹麻烦,这是要叫鲍朋友心服口服, 否则,他会永远觉得懊恼疑虑,因为他未曾施展他的功力至极限,他便会永远存着 这个不甘不服的念头,等他发挥过自己最大的能量,却仍然改变不了相同的结果时, 他就死心了,以后,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段威犹豫的道:“这,这个……”   宫笠冷冷的道:“我一向不要我的对手认为我是侥幸致胜,因为我从不期冀侥 幸,我的胜利乃是依赖我本身多年的磨练与勤苦的修为,基础建立在我扎实的能力 之上;我不怕与人一斗再斗,一试再试,而且,我也不要人家败得不心甘,我素来 要我的敌人在败阵之后无可挑剔,这样,我也才问心无愧。”   这时,黄恕言苦笑道:“见台,有句不中听的话,我想请问一下!”   宫笠道:“请说。”   干咳一声,黄恕言搓着手道:“哦,请问兄台,若是再与这位鲍朋友赛上一场, 兄台可有绝对制胜的把握!”   宫笠不悦的道:“此话怎讲?”   尴尬的打了个哈哈,黄恕言道:“我的意思是,哦,如果见台自信再试一场仍 有绝对制胜的把握的话,当然我们就没有异议,否则的话,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宫笠冷漠的笑道:“黄庄主认为我是惯于‘冒险’的人么?”   黄恕言赶紧道:“不,不,这位兄台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也是有着莫大的苦衷 啊!兄台,如今你我乃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彼此眼看着就要结亲家了,是而断断 不能轻易容你失误,说句心底的话,哦,咳,我也得为小女的终身设想,挑个女婿 希望能像点样子,太不成话了,非但拿不出去,便是对小女也不好交待,譬喻这位 鲍朋友,如果万一他…咳,可就实在是叫人‘坐蜡’了啊!”   宫笠道:“即使我可再赢一场,黄庄主,‘招亲’的事我也不能接受!”   大吃一惊,黄恕言呐呐的道:“你,你是在说什么?”   宫笠平静的道:“我是说,我上台比武,其目的并非为了‘招亲’而来!”   黄恕言慌张的道:“那,那你却是为了什么呢?”   宫笠淡淡的道:“等这位鲍朋友离开之后,相信我们会有充裕的时间来讨论, 我这样做是‘为什么’。”   黄恕言焦急迫切的道:“可是,兄台,可是我们设的擂台就是专为了‘比武招 亲’这桩子大事!见台,你业已是最后的胜利者,照说就该顺理成章的做为‘玉鼎 山庄’的娇客才对,这是推托不得,也玩笑不起的事哪,见台,请你务必要为我们 的颜面着想,这等的笑话可不能闹”出去呀!”   段威赶紧插进来道:“言翁,现在先别在这件事上争论,这位兄台是明白人, 相信不会有头无尾的,捅出这桩漏子来又不帮忙圆场,他总会给我们一个合理交待 的,目前的当务之急,却是怎生解决鲍朋友的过份要求!”   黄恕言想了想,苦着脸说道:“我看,也只有依这位兄台的尊意了,段老二, 其实要拦也拦不住啊!”   点点头,段威忧形于色的道:“好吧,言翁,但我觉得今天的咱们这场‘盛举’, 收尾似乎却不大好收了……”   黄恕言沉重的道:“唉,竟遇着怪人,真是大出意料……”   这时,台上的鲍贵财重又燃起了几分希望,他堆满了一脸憨态可掬的笑容,低 声下气的道:“好好朋友,谢谢,谢谢你再给了我一次机会,我我实在想不到你你 觉是这这么一个好好人,你你方才还说,说你即使再再打赢了我,也不想抢抢我的 老老婆?这这话,可可是当当真?”   宫笠道:“当真。”   笑开了眼,鲍贵财打躬作揖的道:“这这…我我打从出出娘胎以来,也没没遇 见过像你这这样的大好人,你你使我……感动动得眼泪都要……要淌下来啦……”   宫笠毫无表情的道:“不必这样感情脆弱,鲍贵财,因为当你完全知道我是如 何的在帮助你以后你将更会零涕相称谢,只是,目前却怕你不谅解!”   连连摇头,鲍贵财堆满了笑容道:“怎怎么会呢?我我不是这般不识香香臭的 人……”   宫笠缓缓的道:“那么,我就要告诉你,‘比武招亲’并非我来此挫你锐气的 目的,我的用意,只是在阻止你可能获得成功的机会,一句话说到底――一就是不 许你做‘玉鼎山庄’的娇客,不叫你娶得黄恕言的女儿!”   把斜眼珠子聚到眼角,鲍贵财愣呆呆的瞪着宫笠,又是气愤,又是迷惑的道: “这这是什什么意思?你,你不是说过你不不要黄……黄小姐做老婆么?即即使你 赢……赢了你你也不要?这这是你亲口说说的…”   宫笠生硬的道:“不错,我的确是这样表示过,我就算打败了你,也不会接受 ‘招亲’的条件,但是,同样的,我也不能让你接受!”   鲍贵财突然吼叫起来:“你你简直混帐,混混帐!你你自己不想做人人家的女 女婿,又怎怎能拦着我也不让我去做?你你可以说是变变态,对对了,变变态,是 是不正正常,是是莫名其其妙!”   宫笠冷笑道:“我早讲过你不会谅解的,但以后,你迟早也会明白我的用心良 苦,多说无益,鲍贵财亮家伙上吧!”   狠命跺着脚,鲍贵财斜眼歪嘴的直着嗓门吼道:“你你气死我我卜…。哦我要 和你拼…。。讲到底拼……得天天翻地覆。”   宫笠古井不波的道:“光是嚷嚷管不了用,鲍贵财,拿出本事试上一试才是正 经!”   于是,这位“癞头瘸子”伸手入怀,当他的那只手再出现的时候,业已握着一 样奇怪的物件――那是一件半弯月形的尺长寸宽的物体,还用裁制成同形的熟牛皮 做了套子套在上面,在半弯月牙的正下另突出一只嵌连着的铁捏把,只见他手拈套 鞘,用力一扯,套鞘一去,立时蓝芒汪汪,闪耀人眼,那是一只,一对并合在一起 的“月牙圈”!   鲍贵财两手一搓,“月牙圈”已经分开,每手各握一柄,这一对“月牙圈”在 他双手的紧握中,越发显得刃锋森寒,惊人心胆,尤其牙圈的蓝光闪烁,隐隐流灿, 更凭添了一股冷酷怖栗的气息。   宫笠注目凝视,低沉的道:“很管用的一对家伙,鲍贵财,可是你师父给你挑 拣的兵器?”   歪斜的朝天鼻界头有些泛红,鲍贵财赌气道:“不不用你管!”   宫笠不以为忤的道:“看样子,你在这对玩意上也颇浸淫了一段日子了……”   鲍贵财气吁吁的道:“我我……我不告诉你,你想套套出我我的兵器窍门来? 哼哼,休休想!”   宫笠一笑道:“这一次,是谁先出手?”   急急的,鲍贵财道:“我我,当当然是我,你…你不能老老是先出出手!”   宫笠颔首道:“请。”   鲍贵财的身法快若石火,一闪之下,回旋飞流的月牙兴晕已经合涌向前,而当 这炫目的光彩甫始出现,他的影子暴转,已来到宫笠身后,并留猛落。   宫笠静止不动,他的右手轻挥,长鞭“嗖”声在身前绕叠了一条条黑芒,黑芒 的像尚在凝映,鞭身却早已淬然倒射。   惊叫一声,鲍贵财一点而出,“月牙圈”恍同天上的千百半弦月亮陨落,纵横 交织,溜泻而到,但官笠的长鞭更快,笔直透过月牙的荧光之中,飞捣鲍贵财脑门。   刹那间,鲍贵财双圈互绞,蓝光交错中,单走暴蹴,反应快速之极!   情况的发展,倒是颇如鲍贵财的心意――他的一对“月牙圈”互绞之下,果然 “唆”的一声夹住了那飞至眼前的鞭梢,但是,出乎他预料的却居然未曾切断,他 蹴出的一脚像是踢中了什么。不过,急切间竟抽不回腿回来了!   现在,宫笠任由对方的“月牙圈”绞住自己的鞭梢,他的右手却正抓住了敌人 的足踝,他先不抽鞭,也不掀举鲍贵财那只尊足,他仅是蓦地运劲五指,不轻不重 的捏按下去,于是,鲍贵财猛的嚎叫起来!   在鲍贵财嚎叫出口的瞬息,宫笠淬然振腕,“铿锵”一声,两栖“月牙圈”脱 手飞抛,鞭梢扬起时,鲍贵财已经一个“屁股蹲”倒仰于地。   “刷”的一声,鞭梢子倒翻回宫笠手中,谁也看得出来,只要他愿意,他尽可 以趁机答击鲍贵财几十鞭,但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坐在地下,鲍贵财愣愣的瞪着官笠,面孔上的表情充满了惶惑与悲哀,好半晌 后,也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宫笠踱至台边轻轻吁了口气。   这时,台下“玉鼎山庄”的人们再次爆出了一片喝采声!   凌濮好整以暇的微笑着,从头至尾他便没有开腔,也没有任何表示,但他比谁 都明白这场比试的结果将会是怎样一种情景,他在没到结果来临之前,就早已知道 结果是如此的了……   黄恕言与他手下的一干人,总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料到,双方真枪 真刀交手下来,胜负之分竟然比之赤手相搏更要快速得多!   坐倒在那里的鲍贵财突然嚎淘大哭,他用力捶击着台板,嘶哑的叫着:“恨恨 哪……恨死我我了啊!真真恨死我我了!”   宫笠皱着眉道:“还不赶快站起来,却恨个什么劲?”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鲍贵财脸上一片湿糊糊的鸣咽着:“我我……我打不过你…… 我我是真真打不过你啊!我一点法法子都没没有…硬就是打打不过……我用用尽了 力……但但还是―一样没用我……我觉得出……你尚未使出你的全全部功夫……而 而且你又是存存心在饶我……我恨,我我恨哪……”   宫笠道:“这有什么可恨的?你该庆幸才是,换了个对手,只怕你就不见得如 此完整了。”   哭泣着,鲍贵财硬着声道:“就就是这样,才真正叫人恨啊……我我又打不过 你!你却处处让着我连……连股报仇的怨怨气也提不起来……你你赢了我……我我 更受了你的恩―…。叫叫我怎么办呢?叫叫我回回去如何向师师父去说?”   宫笠有些不耐的道:“好了好了,鲍贵财,你输在我手里并不丢人,何况我这 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啊!你回去之后,见到你师父随便怎么讲都行,只要是说实话; 快站起来,赖在那里哭哭啼啼的也不怕闹笑话?”   蹭蹭挨挨的站了起来,鲍贵财抹着眼泪,沮丧的道:“今今天天我可真真是霉 运当当头啦……已已经眼看着到手的老老婆,就就这么一搅便完完了…师师父说, 我一一定会成事的,现现在可可好了,老老婆甭甭提了,还弄了个灰灰头土脸……”   冷冷的,宫笠道:“鲍贵财,我早已告诉过你,你师父的话不是金科玉律,他 所说的未见得仅是事实,这一次,他叫你来此应试招亲,便乃大大的不智,江山代 有人才出,你师父凭什么就认定你必然可以独占鳌头?他向徒弟灌输这样霸道思想, 不是爱徒弟,是害徒弟,做人须学谦和,过份张狂,迟早有受到教训的一天,而你 正该借此失败有所体验才对!”   鲍贵财苦着脸道:“栽栽了这这么大的跟斗…除除了满满心的窝囊外,还还能 体验验出什什么名堂来?”   宫笠厉声道:“谦虚与隐敛,鲍贵财,谦虚与隐敛;另外,不要认为你运气不 好,相反的,你却是运气太好了,因为我给了你教训却仍让你有省悟的机会,别人, 恐怕就不会这般宽宏大量,而以后你更会明白,我之所以出头挫败你,出发点是慈 悲的,善意的,这是你一生怕不易再遇到第二次的侥幸事!”   鲍贵财喃喃的道:“我我真不明白……这样倒倒运的事,还还能说是侥侥幸?”   宫笠寒着脸道:“如果我们尚能相见,我便会告诉你此中的道理,现在,你可 以走了。”   拾回抛在一边的“月牙圈”放好,鲍贵财垂头丧气的走下擂台,他步履沉重的 刚走出八步,又忽然站住,回过身来,一片迷惘的道:“喂,喂你你的姓姓名呢? 你你总得告告诉我你的姓姓名吧!要要是不然,我我这一回回去,师师父问问我被 谁打打败了我我都不不晓得,岂岂不是―一桩天天大的笑笑话?”   宫笠道:“你回去之后,向你师父说说我这条鞭子,就会明白是谁打败了你, 那时,你也必然会较眼前心平气和得多。”   鲍贵财呐呐的道:“真真的?”   宫笠道:“当然!”   叹了口气,鲍贵财又转回身去,在转身的同时,犹依依不舍的向那绿衣少女投 去痴痴的,深深的一瞥,然后,才拖着瞒珊的步子那样孤独落寞的走出了“王鼎山 庄”。   跃下台,宫笠尚未开口说什么,黄恕言已抢上几步,满面堆笑:“兄台,请, 请走内厅奉茶―…。”   宫笠生硬的道:“黄庄主,招亲之事不必再谈。”   黄恕言忙道:“兄台何苦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休说比武招亲这桩大事业已公 开举行,有其意义和规矩,以及尊严所在,兄台勇武过人,技艺超群,鳌头高中之 后自应依照约定与小女搭配,再退一步讲,小女姿容不恶,也衬得上兄台,何况还 有这么一份丰厚的嫁妆?”   笑笑,宫笠道:“黄庄主,我无意以此方式娶妻,更无意以此方式纳财,令媛 再是美丽,嫁妆再是丰厚,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黄恕言强笑道:“兄台,话可不是这样说,天下之大,相信此等机缘却是不多, 而且兄台上台比试,绩威至盛,为最后之取胜者,照今日比武招亲的规矩来说,正 是小女的夫婿人选,兄台怎可拒而不受?设若如此,‘玉鼎山庄’颜面何存?我黄 某人只怕也将永远难以抬头了?……”   宫笠正色道:“黄庄主,婚姻之事,须两相情愿,不可有一方勉强,否则,这 不但不是幸福,更是彼此间的终生痛苦,庄主明人,尚请莫再逼在下。”   实在有些按奈不住了,黄恕言悻然道:“阁下既然无意接纳小女,却上台去比 什么武?如今可好了,把一干应试者都打的打跑,吓的吓走,到了此刻你倒反而拿 起‘矫’来?   阁F如此行为,不但是过份恶作剧,更视我黄恕言为何物?”   目光中的神色冷凛,宫笠道:“黄庄主,我就正要向你请教这个问题――一我 为何上台比武的问题了。”   黄恕言怒道:“怪事了。你自己跳上台去比武,却来问我原因?这,这是什么 话?简直是荒唐透顶,你未兔过份人了……”   一旁,段威赶紧过来打圆场:“言翁,言翁,还有这位兄台,呵呵。大家有话 好说,有话好说,这本来是一件结亲家的大喜事,总不能弄得亲家结不成反倒结了 冤家吧?彼此有什么心意,都可提出来打商量,犯不着红了脸啊!来来来,屋里请, 屋里请……”   宫笠不再多说,昂头走向大厅――一他正要弄清楚这档子事,这档子“比武招 亲”的内幕。   紧随在他身边,凌濮悄声道:“头儿,我看会有麻烦呢宫笠沉声道:“什么麻 烦?”   凌濮压着嗓门道:“看情形,老黄倒是颇为中意你这位‘乘龙快婿’,你若不 答应娶他女儿,只怕他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你脱身……”   宫笠淡淡的道:“笑话,他们还能围着我交拜天地不成?”   笑了笑,凌濮戏狎的道:“其实,老黄的那位小姐,长像也不十分不错,头儿 你何妨考虑考虑?论年纪,你也早该到了成家的时候了,一切都是现成的,只要头 儿你点点脑袋,便万事齐备,连新娘子也送进洞房侍候着了,从此也算有了个根, 强似天涯海角,像个无主孤魂似的东飘西……”   宫笠目不斜视的道:“你倒蛮有兴趣的,嗯?”   凌濮笑道:“小的也跟着沾光,不必再过那种颠沛流离,餐风饮露的苦日子了, 两个大男人,说起来也的确有些单调,头儿,可不是?”   点点头,宫笠道:“那么,你就来接这份差事如何?”   凌濮忙道:“我怎么行?人家看上的是头儿你,又不是我,况且,我这副尊范, 这等德性,实也登不了大雅之常,怎敢有些般妄念?”   宫笠重重的道:“那就闭上你的嘴,少在我面前唠叨,我看你是越混越回去了。”   忙缩回脑袋,凌濮干笑着道:“头儿,我可是一番好意宫笠道:“好意留给你 自己消受吧!”   凌狠打着哈哈,说话的声音却很低:“可是,头儿,如果你不答应,只怕难得 脱身啊……”   宫笠道:“要不要试试?凭这座‘玉鼎山庄’的几个毛人,岂能留得住我?”   凌咽着唾沫道:“不过…”   宫笠冷冷的道:“再说,万一脱不了身,你也正可留下来‘滥竿充数’,不是 刚巧合了你的心意了吗?”   伸伸舌头,凌濮忙道:“我可没有这个福份,我要跟着头儿你走,你往哪里, 我到哪里,天涯海角,龙潭虎穴,我全不能离开头儿半步……”   没好气的笑了,宫笠摇头道:“凌濮,这些年来,是越发油腔滑调得厉害了……”   凌濮一派虔诚之色的道:“头儿对你来说,我真是一片忠心昭日月啊!”   笑笑,宫笠进入大厅之内,后面的黄怨言与段威、韩远,以及另几位教头也迅 速跟了进来,却未见到那位俏美的绿衣姑娘了。   由段威殷勤招呼,大家分宾主坐下,大厅的陈设豪华瑰丽,但是,气氛却有一 些沉闷僵窒,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每张脸上都带着那种生硬的表情……   就在这样颇不和谐的沉寂中,段威首先站起来打圆场,他近乎有些夸大的笑着: “我说这一位兄台,我们双方如今争论的这档子事呢,乃是桩好事,更是桩喜事, 呵呵,比武招亲,兄台能在诸多英雄,众家好汉中出类拔革,名列榜首,可说是能 者中的能者,高手中的高手,台居停千金年轻貌美,知书识礼,温柔娴淑,人品无 双,加上再以这么一笔厚实产业为嫁妆,这样的排场何其堂皇?而见台更是受之无 愧,理应并享,将来此事传扬出去,英雄美人,相得益彰,更是武林中结神仙眷侣 的佳话一段,兄台又何乐而不为?”   宫笠啜了一口刚由小厮送上来的香茗,气定神闲的道:“第一,我从头至尾便 没有来这里‘比武招亲’的意思,我之所以来到贵庄,乃是路过贵庄之际承贵庄几 位庄友坚邀入内歇马打尖并一睹盛会而已,因此,贵庄在所备的登名簿上我也未曾 留名,我之下情,并已向贵在主及段兄你声明过了;第二,婚姻大事,首须两相情 愿,彼此间更要有某种程度之了悟方为适宜,却是强求不得,亦非任何物质条件所 能左右者;第三,我之上台比武,非为招亲,乃是另有原因的,此原因,正须向黄 庄主有以请教――”   段威不安的说道:“见台,你好像是话中有话,似乎指陈我们这‘比武招亲’ 暗里有什么不妥似的?”   点点头,宫笠道:“不错,我正是此意!”   黄恕言突然气愤的道:“我倒要问你,我们筹划的这桩盛举有什么‘不妥’之 处?”   段威忙道:“是呀,公开举行的场合,在数百人众目睽睽,正可谓光明磊落, 堂而皇之,莫非其中还有什么花巧可使?”   目光四巡,宫笠深沉的道:“厅中在坐诸君,是否皆是可以与黄庄主共机密之 人?”   黄恕言大声道:“八位教头,俱乃我之心腹手足,多年好友,举凡我的事,没 有他们所不能知晓的,你有什么话,尽可明言无妨!”   还是段威比较慎重些,他干咳一声,极其斟酌的道:“这样吧,既是这位见台 有什么涉及私隐之话要说,如果其中内情或有令人窘迫之处,在大家面前双方俱有 不便,我看,由韩远老弟以下暂且回避,好在言翁素来行事耿直,为人方正,言翁 作为,元一不可信赖,兄弟伙等自亦谅解,就请先下去候召吧……”   于是,韩远会意起立,率领手下六位教头匆匆退下,黄恕言心里颇有点不舒服 的板着脸向段威说道:“你是怎么了,段老二,我一向以诚信待人,对本庄一干重 要执事者更乃明心以示,毫无隐讳之处,你这样一搞,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说不定以为我有意避开他们,造成内外隔阂,更说不定当真作我是干了什么失德之 事,不敢在他们耳目之前坦陈了……”   段威叹了口气,道:“言翁,还是先听这位兄台说完了话,你再斥责我也不迟。”   黄恕言悻悻的道:“好,朋友,你有话就讲出来吧!”   宫笠十分平静的道:“黄庄主,现在,我先明言我之上台比武,打走鲍贵财的 原因,其实我的用意很明显,我不让他获得婚娶令媛的机会,这是为了他好,另一 方面说,也是为了黄庄主你好。”   黄恕言变了颜色道:“你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好?你既不允娶小女为妻,则你又 打走那鲍贵财,使这次‘比武招亲’的目的落空,一切苦心付诸东流,你为了我这 个‘好’却好在何处?”   宫笠缓缓的道:“你听我说――黄庄主,我对你这次举行‘比武招亲’的真正 企图感到怀疑,至少,这绝不似你公开表示的那样简单,仅是为了挑选一个有好功 夫的人做你的‘东床快婿’而已…”   一抹不安的神色极快掠过黄恕言的面孔,但他却强硬的道:“那么,我们要听 听你的高论――你认为我暗里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宫笠道:“‘阴谋’不敢说,但我可以断定此事内幕,一定另有文章,乃是无 可置疑之事!”   黄恕言色厉内在的道:“你说明白!”   又踢了一口茶,宫笠道:“令媛生有暗疾,这种暗疾极其恶毒,近似麻疯一类 的征候,它的名称就叫做‘血癞’,初期的病状是容颜红艳,特别的有股红晕浮现 双颊,而咽喉颈侧,阴阴泛生极细微小的颗粒,这些颗粒生长的形状是概约的圆斑 形;染有此种‘血癞’恶疾的人,早时的反应与一般常人无异,但一待初期病态出 现,则毒发之日至多一年左右,它的恶化来得十分突然,只在三两日内,遍体便会 凸起一块大小不一的脓肿血疡,并迅速溃烂,乌血流溢,且越延越广,不用半月, 病人即将周身烂脱,肉腐骨靡,终至死亡而后已。”   面孔的形象在强行压制之下却仍免不了呈现出扭曲的痛苦,黄恕言几乎是在挣 扎着声辩:“胡―…。胡说,这是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宫笠又安详的继续下去:“这种‘血癞’恶疾,据我们所知道的只有两种治愈 的方法,一种是取自苗疆‘儿虎山’绝顶‘黄池’所产的‘蛇藕’十斤,分七七四 十九次揭烂生服;另一种方法,就是‘过人’,换句话说,染此恶疾者,无论男女, 只要与常人连续发生多次苟合行为,即可遂次将此病根传与对方,本身即能不药而 愈;黄庄主,我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这第二种方法来医治令媛的病,这总是不太 人道的……”   只这片刻之间,黄恕言像是苍老了许多,也委顿了许多,他不再辩驳,不再否 认,异常沮丧的垂下头去。默然不响,双手抑止不住的簌簌轻抖。   段威也呆呆的坐在那里,愁眉苦脸的望着黄恕言,目光中流露出那种悲悯又同 情的神色,嘴唇蠕动着,却挤不出一句话来。   是的,此情此景,又说些什么好呢?   自古以来,事实总是胜于雄辩的,何况眼前的情势显示,即使雄辩,也将无法 混淆对方明确的认定与掩饰本身的破绽了……   片刻的沉寂以后,黄恕言抬起头来,眼瞳中光芒凄黯又晦涩,他望着宫笠,声 音带着微颤:“你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宫笠道:“当令媛出来和卜君武见面的时候,她在前排坐下,衣裙往下扯紧, 领口缩短了几分,并不很困难便能察觉,当然,这种痕迹极其淡微,不具有对此种 ‘血癞’恶疾知识的人便是看见了也不会感到什么惊异,但是,如果落在内行人眼 中,即可了然于心。”   宫笠淡淡的道:“我曾在苗疆一带待过,看见几次染此毒病的人,病发之际, 实在触目心惊――身受者当时的痛苦无以言喻,所以我便特别留意,并且探询过此 中因由内情,直到如今,仍然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染上人身的肥厚的下颔抖了抖, 段威呐呐的道:“朋友,你见识广,武功高,当非常人,到现在我们尚未能敬悉高 姓大名,能否请你赐告?结不结亲家是另一回事,交个朋友想不算过份要求吧?”   人家这么说,宫笠就不好再隐讳了,他坦然道:“我是宫笠。”   四只眼睛蓦地圆睁,两个人的身子也不约而同的齐齐往上跳了跳,黄恕言同段 威就像在看一个天外飞来的怪物一样惊震的盯着官笠发呆,瞬息间,两张面孔全变 了色,良久。又双双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咽了口唾沫,黄恕言苦涩的道:“你…你是宫笠?   ‘生死执魂’宫笠?”   宫笠点点头:“江湖中人夸大渲染,匪号未免失之于真,但官笠是我,却相当 实在。”   段威也有了点“结巴”的道:“老天,道上有顶顶大名的六…六个高手,合合 称‘三魔两邪一毒’,你,宫笠,本就正是那……那一毒么?”   微微皱眉,宫笠道:“这更是好事之徒的渲染附会,强拉我来凑数的,其实, 我一点也不毒,心慈面软,只怕在江湖中难得找到第二个了,自然,这是要看对象 而言。”   黄恕言愁眉不展的道:“唉,事事瞒不过你,更难怪你收拾那癞头小子如此轻 而易举;我们只晓得你定非寻常之辈,却不知道你竟是武林中的第一块天牌……”   宫笠道:“混世面罢了,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黄恕言失悔的道:“早知道宫大侠你,我们也不敢相瞒,更不敢兜圈子引你进 门了,我做梦也想不到这场‘比武招亲’居然鬼差神使的令官大侠这等赫赫有名的 强者也到了场,唉,对我来说,真是不幸…”   摇摇头,宫笠道:“不,黄庄主,你非常幸运。”   愣了愣,黄恕言迷惘的道:“这话怎么说?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宫笠清晰的道:“原因很简单,黄庄主,若非我恰巧来到贵庄,又出头阻止了 鲍贵财的获胜,那么,鲍贵财鳌头独占已成定局,他如娶了令媛,必将令媛恶疾 ‘过’身,这样一来,则鲍贵财性命堪虞;‘拇指圈子’廖冲生平最是护短,他的 徒弟素来健壮康强,一旦身罹恶疾,势必查探原由,而只要此事内情被他查明,黄 庄主,我敢断言廖冲不会罢休,只怕你‘玉鼎山庄’从此便无宁日,甚者,血流成 河,命残尸横亦非异事,所以我才说,我出头阻止了鲍贵财的获胜,是他的运气, 也是黄庄主同贵庄上下诸君的幸运。”   段威苦着脸道:“宫大侠说得不错,只是我们当初却存了侥幸的想法……”   宫笠问道:“什么侥幸的想法?”   肥胖的双颊往下松懈垂坠,段威的语调有如暗哑的琴弦,沙沙的刺耳:“我们 以为……就算那鲍贵财果真雀屏中选,黄庄主的千金成了亲,那恶疾即便‘过’上 了鲍贵财的身体,廖冲不一定就会包准查得出来…”   低唱一声,宫笠道:“段兄,你们居然会有此等念头,我不客气的说,非但天 真,更且愚蠢得可笑,‘拇指圈子’廖冲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身为江湖中鼎鼎大名 的‘两邪’之一,非但强横霸道,心狠手辣,而且素性多疑,精明世故之极,他的 宝贝徒弟在未成‘玉鼎山庄’东床之前强健无病,一旦做了贵庄主的女婿,却在短 短年余当中暴卒,休说是廖冲必将生疑追究,便换了寻常之人又何尝不觉事出太也 突兀?再说,鲍贵财貌像不佳,赋性粗直幼稚,端在娶了一房如花美眷之后不久身 亡,叫人联想起来,亦有诸多不妥之处;而这‘血癞’的病症固然稀罕,但非绝无 仅有,以廖冲的见识经验,恐怕查明真相并非难事,二位不要忘记,我能看出端倪, 廖冲也大有可能一样看得出!”   黄恕言垂头丧气的道:“尊驾所言极是,唉,我们几乎犯了大错……”   宫笠又率直的道:“而且,你们此等行为,在道义上说,也未免太过阴毒,固 然你们心忧于你们的亲人骨肉,但将此疾‘过’于他人,即等于将你们的悲惨与痛 苦移到人家身上,用别人的牺牲来换取自家的安宁,以别人的性命来顶替自家的性 命,这样做非仅有失忠厚之道,只怕也为公议所不容……的……”   段威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呐呐的道:“是,是,宫大侠说的是……”   古怪的望着对方的两张面孔,宫笠又慢慢的道:“另外,我以为除了这层内幕, 恐怕二位在这场‘比武招亲’把戏里还有其他不可告人之密吧?”   黄恕言惶恐的道:“这……这……这话怎说?”   段威也紧张的道:“是尊驾多心了,除此之外,我们并无其他企图……”   宫笠深沉的道:“以‘玉鼎山庄’的气势,以黄庄主的财富来说,如果真要用 这‘过’人的方法医治令恶疾,虽然此法极为失德,但黄庄主的能力似乎仍可做到 ――譬喻说,找个贫家小户的男子或者买个心智残缺的仆役回来,都可暗中完成此 事,何须费上老大力气举办什么‘比武招亲’来行此目的?这样做又冒风险,又易 生枝节,还不如私下进行来得可靠。二位明人,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但二位却没有 这样做,所以,我看这场‘把戏’里定然另有文章。”   黄恕言木然不答,表情却颇为怔忡苦恼。   干笑着,段威也搓着一双胖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站立起来,宫笠凛然道: “今日我只是路过贵庄,适逢其会,鉴于同为武林一派,红花绿叶系属一枝,亦始 无事找事,出面替贵庄主消除了一场弥天大祸,如今我心意尽到,本份未失,以后 的发展与我再也无干,奉劝二位好自为之,告辞了!”   说完话,他转身就走,凌濮也迅速跟上――突然,黄恕言也急急呼叫道:“宫 大侠暂请留步,暂请留步――”   段威慌忙追上,哈着腰,堆着笑往里让客:“宫大侠,别急,别急啊,大家在 此机缘幸而相遇相识,也是难得,怎的说走就走?请请,请再稍坐片刻,盘桓一歇, 舍居停尚有以请教――”   黄恕言早来到一边,满脸恳求期冀的道:“宫大侠,还有你这位伙计,务祈再 留一阵,我―…。唉,我实是事出无奈,身不由己,方才出此下策,哪知一错再错, 几乎闹出了天大纰漏;宫大侠……我已决心向你和盘托出此事内情,还求尊驾救我 助我……”   摇了摇头,宫笠说道:“抱歉,黄庄主,我自己有要事在身,实在难以效劳, 尚请另找高明。”   黄恕言急切的道:“宫大侠,宫大侠,你尚不知我在眼前光景中的危难已是如 何严重,这是天大的祸事啊,宫大侠,除你之外,无人能以救我……”   宫笠无动于衷的道:“笑话,如果你没遇上我呢?”   黄恕言焦急的道:“不敢相瞒,宫大侠,若是今日未曾结识尊驾,我便只有按 照原来的方法,不论后果一直做到底了……”   宫笠冷清的道:“悉随尊意,黄庄主,我无能为力。”   旁边,段威也诚惶诚恐的道:“宫大侠,我们确实有天大的危难临头,而也只 有你才能帮我们的忙,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这个力量,宫大侠,我们求你…”   移步向外,宫笠断然道:“爱莫能助,两位,我自己的麻烦还未曾梳拢,心余 力细,二位尽早另等他策吧!”   一时失望过甚,黄恕言竟蓦地老泪潸潸,涕泣声咽:“宫大侠你,你真是心硬 如铁,见死也不救啊…?”   宫笠的面庞阴沉淡漠,没有一丝表情,他的声音也是一样的冷:“坦白的说, 黄庄主,对阁下‘比武招亲’的第一项企图而言,我就颇不欣赏阁下的用心,对于 如阁下此等自私的人物,在形势上说我既不能积极的加以惩罚,总该可以消极的敬 而远之……”   黄恕言泪如泉涌,他悲痛的道:“宫大侠,你只是不知内情……方始有此一说, 如果你能完全体察我现下的处境,你就不会这样误解我了……”。   宫笠没有说话。   段威伤感又沉重的道:“我们实是受人所逼,迫不得已…宫大侠我们都出身白 道,尊的是忠义讲的是仁恕,似这种不见天光的事,若非无可选择,谁又愿意这样 做,而自毁名声,自污清誉呢?你不晓得舍居停为了这档子事又是如何痛苦,如何 惶愧不安……宫大侠,天叫你适时出现,你就行行好事帮帮我们,救救我们吧!   微微扬起脸来,宫笠生硬的道:“无能为力。”   他刚刚说完了这句话,只听“扑通”一声,黄恕言业已向着他跪了下去!   几乎是不分先后,段威也跟着跪下。   闪向一边,宫笠沉着脸道:“二位,这是干什么?这样做是不是显得强人所难 之外更有些缠赖?二位武林先进,江湖名士,尚请自重!”   黄恕言老泪纵横的道:“宫大侠,我们跪下来求你,只请体谅我们一片愚诚, 满腔悲苦,看在同为武林一派份上惠伸援手,则大德同生,恩如再造…”   段威紧接着道:“‘玉鼎山庄’上上下下也具感宫大侠德意…”。   宫笠急躁的道:“我们萍水相逢,交往甚浅,二位如此相迫,委实令人难堪, 再说,我本身确有要事待理,迟则易生变迁――”   实在也憋不住了,一直没有吭声的凌濮踏前一步,劝解着道:“你们二位快请 起吧,这副模样叫人瞧见了太不好看,我们头儿更是承担不住;二位别再固执啦, 我们头儿的确有着要紧的事,这就要赶往‘飞云岛’‘金牛头府’去找他们算帐― ―”   猛的,宫笠怒道:“住口!”   顿时悟及自己失言,凌濮慌忙捂住了自家嘴巴,但却哪里抓得住业已溜出口中 的话?他脸红脖子粗的退到一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可不是,这桩事情的关系何其重大?影响何其深远,牵连又何其广阔?一心保 密犹尚不及,他却冒冒失失的吐露出来,尤在此等情况之下,岂不是太也疏失鲁莽。   但是,跪在地下的黄恕言与段威两个却同时一怔,一怔之后的表情却是无限振 奋又无限激动的,膝行向前,黄恕言颤着声问道:“宜大侠,宫大侠……你你…… 你莫非也与‘金牛头府’不和?你同他们可是也有着夙怨?”   宫笠冷冷的道:“如何?”   几乎喘不过气来,黄恕言挣扎着道:“宫大侠……我们也与‘金牛头府’势同 水火、仇深如海,这一次,我们举行‘比武招亲’的计划,便全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无奈之策段威接着道:“一点也不错,‘金牛头府’强横霸道,目中无人,他们借 着他们的雄厚恶势力压迫江湖同道,欺凌武林弱小,穷凶恶极,不给任何反抗他们 的人稍留退路,赶尽杀绝,天良沦丧,宫大侠,你便与他们无怨无仇,眼见这种不 平犹须伸手相助,何况你和这些强徒也是早有纠葛,势不两立?”   黄恕言急促的道:“设若尊驾欲往‘飞云岛’‘金牛头府’,如今却无须枉此 一行,长途跋涉,不出多日,他们即将大举来此……”   段威又连续上来道:“宫大侠,你我正是敌忾同仇,患难与共,何不连成一线, 至为互援?双方团结合作,融为一体,就此全心全力,彻底铲除‘金牛头府’这个 江湖邪帮,武林巨害。”   宫笠心中不禁起了激荡,同时也有许多联想,但他神色上却毫无征候,冷漠的, 他道:“二位请起来说话。”   听出宫笠的言中已有转机,黄恕言与段威急忙站起,连膝头上的灰尘全顾不得 掸拍,立时便双双搀着宫笠行回厅内坐下。   凌濮在屁股落坐之前,俯身在宫笠耳边忐忑的道:“头儿,我方才一时失言, 千祈头儿恕罪,我我不是有意的……”   一挥手,宫笠冷然道:“不要再提了。”   这时,黄恕言拭净泪痕,正襟危坐,嗓门沙哑的道:“宫大侠,不知尊驾与 ‘金牛头府’有何怨隙?我想――”   宫笠平板的道:“我还不知道我与‘金牛头府’是不是有怨隙,我现在前去, 就正是要查明这件事!” 海天风云阁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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