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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险涉巧真塔 “彩溪”实际上是一条河,一条波涛壮阔,宽有半里的大河。 河流的两岸,有青山、有平畴,也有连绵道澳的松林,风景相当不错:“双老 阁”便建筑在一座可以俯瞰河水的山岗上,梯次重叠的亭台楼阁不但盖得豪华恢宏, 那等大户人家的气势尤其压头而来,有股子说不出的霸道意味。 就算现在是中育吧,半山岗上的这座府第,还大部分灯火辉煌,探如繁星,好 像蜡烛油脂,都是不花钱的一样。 孙有财领着五个难兄难弟一路悄然疾走,方向是对着“双老阁”的南侧面,亦 就是山岗的斜起峭陡处,路是崎岖了点,却冥无人迹,荒凉得出鬼,当然,越是这 种地段,越不容易泄露行迹。 逐渐接近“双老阁”,杨豹等五个人固是心清紧张,呼吸急促,连惯经风浪, 见过大场面的孙有财也不禁神色严肃,大气都不敢透一口,瞧他在前头引路的那种 谨慎小心法,活脱就像踩在生死界上相似。 隔着前面那堵依着岗脊起伏形势而砌筑成的青石高墙尚有十多丈远,孙有财已 经停下步来,一边招手示意杨豹等五个人忧身圈拢。 眼睛打量着前头那堵黑黝黝的高墙,汪来喜不觉有些唇干舌燥的压着嗓门道: “到地头啦?” 孙有财细声细气,生怕惊着了他自己似的道: “到了,那堵石墙下面,有一口废井,各位沿着井口用下去,一朝到底,便可 发现一条地道通往墙内,地道只有两丈多长,出处是在一片干涸的荷花池边,周才 如今应该等在那里恭候各位大驾了。” 杨豹噎着声道: “多谢你冒险引领,孙兄,大德后谢――如果还能见得上面的话!” 轻拍杨豹的肩膀,孙有财安慰着他,也等于给每一个人打气: “吉人自有天相,豹哥,别看‘双老阁’的双老名震遇过,威凌天下,百密也 有一疏的地方,他们太平粮吃多了,自诩神圣不可侵犯,以为没有人胆敢太岁头上 动土,咱们就不妨动他一遭试试,只要行事审慎,成功的希望仍然极大!” 杨豹苦笑道: “托你的福了,孙兄。” 孙有财目光四转,轻轻的道: “我就在这里等候各位回来,天亮之前,无论是否得手,都请不要恋栈,赶紧 追兵,一次不成没有关系,咱们第二次再上……” mpanel(1); 杨豹点头: “就是这话,孙兄,我们上路啦!” 五个人离开孙有财,迅速往石墙那边潜进,这一次,带头的换成了汪来喜。 前行中,姜福根又犯了不服输的老毛病,他扯了扯杨豹衣角,附着脸道: “豹哥,为什么非要穿壁钻洞不可?就那么一片墙,高是高了点,可是凭我的 轻身功夫,翻越过去并不困难,只待一提气――” 杨豹佝偻着腰身往前疾淌,一面狠狠瞪了姜福根一眼: “周才早已说妥了从那口枯井里进去,我们就必须依照他的交待行事,他如此 叮咛,当然有他的道理在,此外,你他娘轻身功夫好,可以提口气飞升,我们几个 呢?莫不成拿着脑袋去撞墙?” 吃了一顿抢白,姜福根才闷着头不再吭声,可不是么,恁高的一堵石墙,并非 人人皆能跃过,一旦跳不上去,除了撞墙,还能怎的? 很容易就找着了墙脚下的那口枯井,前行的汪来喜从腰上解下一盘麻绳,把带 钩的一头卡在井沿的石隙里,试了试力道,然后,他抛绳入井,自己一马当先,手 攀麻绳贴着井壁溜将下去,动作利落,竟是半点声息不带! 片刻光景,麻绳已在连连抖动,这乃表示汪来喜业已安全到底了,紧跟着自杨 豹开始,四个人逐一沿绳而下。 井底不但没有那种惯常的腐湿气味,反倒干燥得很,而且还有光亮――汪来喜 燃起了火折子,在等着为众家兄弟照路啦。 两丈多长的地道,一眨眼就到了尽头,出口处原有一方石板掩盖,此刻石板却 已移开,从下向上望,可见天光,以及,周才那张淌汗的胖脸。 汪来喜一跃而出,周才急忙拖了他一把,嗓眼里掖着一把沙: “人都来齐了不曾?” 点点头,汪来喜道: “齐了,你这边情况如何?” 周才抹着脑门上的油汗,拿眼睛点数着从出口冒现的人影,边暗哑的回话: “今晚的时机不巧,却也叫巧,端看各位的造化了……” 汪来喜不解的问: “此话怎说?” 蹲着身子,周才悄声道: “‘鬼啸滩’‘血合字会’的‘九手勾魂’谢独,就在今日傍黑有回音来了,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东西,竟然胆上生毛,打了我们双老的翻天印,二姨娘和 向头儿全撞了一鼻子灰,落得大失颜面,双老闻得回报,十分震怒,如今正在和府 里管事的爷儿们商讨对策,其他闲杂之事,一时就难以兼顾了――” 汪来喜高兴的道: “这不是正叫巧么?却又怎说或者不巧?” 周才阴郁的道: “越是这样,越不能稍有差池,在双老现在的情绪下,万一各位出了继漏有所 闪失,恐怕就不被八马分尸,亦必落个凌迟碎剐,是而务请各位加意小心,早进早 出,便不替自己打算,亦千祈替我设想则个……” 汪来喜不由舢牙一笑: “你宽念,周兄,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同你一样,都还打谱延年益寿哩!” 半伏在旁边的杨豹接口道: “时辰不早,少扯些闲淡,周兄带路,我们便直打双老日常藏宝的所在!” 又抹了把头顶上的汗水,周才的声调居然有些颤抖: “各位跟我来,动作千万要轻,我只是个巡更的头儿,挡不住大事,在这一亩 三分地里,强横霸道的顶上人太多,但出一丝漏子,我就和各位一样死定了!” 汪来喜道: “我们知道,走吧。” 周才果然是太熟地熟,领在前头专拣那暗影曲角去走,在周遭的隐约灯火照映 下,竟半个守更巡夜的角儿不见。 “双老阁”说大可是真大,不仅庭院深幽,亭台处处,回廊连接着长房,楼阁 层叠着厅堂,便花树掩张,也是繁浩如海,若是没有人向导,别说进来上事,光叫 你转也都转迷糊了。 六个人闪闪躲躲的走了一阵,右侧方向,一座五层塔状的建筑物矗地而起,直 插入空,在这里居然造得有如此一座高塔,非但显得格调突兀,更且有种令人稀奇 迷惑的感觉。 快步抢到一排矮树之后,周才端了口气,向各人指了指右边的高塔: “这座塔叫做吗真塔’,高有五层,每层峰凡三丈,其中有旋梯上下通达,双 老平日收藏的一干奇珍异宝,便都置放塔中……” 汪来喜抬头端详,嘴里不闲: “你可知晓他们把那条翠玉龙放在何处?我们只要这一件东西,对双老别的玩 意没有兴趣!” 周才沙沙的道: “我早说过,只知道藏宝的地方,却不清楚详细确实的分类位置与开启的方法, 你们以为我算老几?有这个份量参予如此机密?看在老孙面子与银钱份上,我才斗 胆领你们来到‘巧真塔’前,换成平时,我可连往前靠都不敢!” 话固然说得不大中听,但却是实话,汪来喜无可奈何的道: “也罢,你既然不知道东西的确实摆置处,有关‘巧真塔’里头安排了一些什 么机关禁制总该清楚吧?我们应如何进塔,进塔之后需要注意哪些物事,你可得仔 细说明。” 周才哭丧着脸孔道: “在‘乐合居’我业已再三强调,我有法子领你们进‘双老阁’,但府中一干 机密重地,我就没有把握保你们平安出入了,老实讲,我对‘巧真塔’的内外警戒 设施所知有限,且多为道听途说,是不是可靠,我却不敢说……” 汪来喜放重了腔调道: “周兄,在‘乐合居’的当口,你不错指点过我们,说待进入宝库以前,四周 三丈方圆的花色地砖都不能踩,要端挑素白的部分落脚,又说底层那片铁门重逾千 斤,没有挂在双老裤腰带上的那串钥匙根本无法开启,你仅仅透露了这两项,甚至 连这座宝库是尊高塔都没说明白,现在若叫我们往里愣闯,岂不是等于光着脊梁滚 针板?” 杨豹也有些不满的道: “塔外的花巧先不说,至少塔内的各项关防设备总得让我们心里有底,搞到如 今,这座塔内是个什么格局,我们还摸不清,玩笑开到这个地步,莫不成拿着我们 几条性命耍把戏?” 周才连吸了几口气,期期艾艾的道: “各位大哥,各位老兄,你们千万别误会,别误会啊……” 汪来喜往前一凑,几乎把面孔抵上了周才的鼻尖,他恶狠狠的道: “姓周的,你别尽想好事,以为留着一手就算对得起你家主子,少吐露点机密 便可将功赎罪,你是完全错了;我打个譬方你听,抢人一两银子,和抢人万两银子, 犯的都算一个抢罪,一朝趟了混水,便合身趟了混水,岂有单个以手脚来分论的? 你要是不实不尽,害得我们栽斤斗,别说孙有财往后饶不了你,我们也包管咬你出 来,叫你垫棺材底,到了那个时候,双老如果肯听你喊冤,我就是你的灰孙子!” “嗤”了一声,杨豹道: “周才,若是你竟在敲这种算盘,你就和个白痴差不远了,正同你先时所说的 一样,眼下我们是一根丝线挂着成串的蚂炸,假设我们遭了殃;你还想到何处消遥?” 猛力晃了晃脑袋,周才的两边须肉全在抽搐,他宛如在和什么无形的禁制挣扎 着: “我,我决没有这个意思,各位千万莫想岔了……如今是怎么个形势,我还有 不明白的?我不是隐藏着什么不肯说,只是怕听闻有误,反倒害了各位,这个责任, 我可背不起……” 汪来喜阴沉的道: “你只管照知道的说,出了漏于我们自认倒霉,他娘做事就要爽快干脆,哪有 像你这样推三阻四、虎头蛇尾的?” 频频咽着唾沫,周才呐呐的道: “是,我说,我说就是……这‘巧真塔’,上下五层,高逾十丈,听府里的人 日常谈起,双老的习惯,大多把最珍贵的宝物摆在最顶一层上,塔里上上下下,全 设置得有细若发丝般的拌脚线,线的另一端,或是连着警铃警钟,或是扯着石灰硫 磺;墙壁梯板间到处都有翻坑暗隔,里面隐藏着飞矛怒矢,暗嫖刀轮,一旦触及机 关,埋伏立时便会发动――此外,听说还有若干极毒的毒蛇蝎虫置放在箱柜抽屉里, 人要伸手凑近,这些玩意受到人体热气的吸引,马上向前扑噬……” 汪来喜道: “还有呢?” 周才指天盟誓的道: “我只知道这些,要是还有什么知而不言的事,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 黑暗中,一直沉默着的潘一心,忽然冷冷开口道: “这些机关埋伏的布置方位,我们需要清楚。” 周才憋着声道: “老大哥,我要是晓得它们都摆设在何处,岂有不明说的道理?上天可以鉴证, 我是的确不知道,打从进入‘双老阁’当差开始,‘巧真塔’我就不曾踏入一步, 刚才禀陈各位的这些事,还是私下听说,我连询问的资格都没有……” 缪千祥在旁边叹了口气: “唉,这两千五百两银子,花得未免不值。” 任是心中有火,周才却不敢发作,他粗浊的呼吸着,肥大的肚皮不住起伏,模 样活像一只管自生着闷气的癫蛤模。 汪来喜抬头上望,目光凝聚在塔顶,久不出声,似乎在转动着什么脑筋。 姜福根有些沮丧的就地坐下,懒洋洋的对杨豹道: “五层塔眼上都装有铁栅,而且里外用铁板密封着,大小又只若拳头,便练得 缩骨术也钻不进去,豹哥,我看非要设法盗取双老裤带挂着的钥匙,别的念头是你 想啦!” 杨豹没好气的道: “这算什么馊主意?盗取双老腰带上的钥匙,还不如敲锣打鼓,请他们开门欢 迎我们进去干脆,你当我们真是来此做客的?” 姜福根悻悻的道: “否则又怎么办?拿头去把那道千斤铁闸撞开?” 低声一笑,汪来喜道: “虽说情况不大佳妙,你也犯不着这么想不开,姜三,且看哥哥我的计较!” 哼了哼,姜福根道: “这阵子以来,你的那几下子也不过如此而已,瞧不出比我高明几许!” 杨豹不理姜福根的前咕,忙问汪来喜: “你想出法子啦?” 汪来喜笑眯眯的道: “娘的,姜三居然狗眼看人低,把我‘巧班才’贬拨到此等地步,要是不露两 手给他开开眼界,他只当我‘巧班才’是白闹着玩的,豹哥,咱们这就上事行动!” 杨豹精神一振,急切的道: “好极了,但待怎么个上事行动法,你可得千万摸准,成与不成,端看此举, 来喜,好比砂锅捣蒜,就这一柜子买卖!” 汪来喜道: “豹哥放心,我自有斟酌,法子由我想,成败却须看运气,反正走着瞧就是!” 姜福根的口气透着几分疑虑,好像对他的来喜二哥不大信任: “慢来慢来,法子由你想固然不错,但是个什么法子我们总该知道,别他娘又 弄得半半吊吊,不上不下,让大伙全跟着遭累。” 汪来喜不恨不火的往塔顶一指,侵吞吞的道: “周才刚刚是不是说过,双老一向把他们最珍贵的宝物都收藏在最高的一层塔 顶上?而这‘巧真塔’里外既已布下各种机关埋伏,照常情判断,虽则越是重要的 地方,关防越是严密,我们为了省时省事,也只好顾不得艰难,专挑那最难闯的一 层去闯,无须冒那其他不必要的危险,从底下一直往上攀!” 姜福根不解的道: “为什么端挑最难闯的地方去闯?顶层既然关防严密,我们正该避开才是……” 汪来喜促狭的道: “好叫你得知,因为依我的看法,‘翠玉龙’很可能便是置放在塔的顶层上, 那玩意还不算是奇珍异宝么?若要避开那一层,咱们算是干什么来的?逛风景看庙 会?” 知道汪来喜是在吃自己豆腐,姜福根恨得牙痒痒的: “就算你对,你有把握破除顶层的机关?” 摇摇头,汪来喜道: “没有把握,我说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姜三,且看大家的运道了。” 杨豹亦不由满头雾水: “但是,怎么个上去法呢?” 汪来喜先不答话,由背囊中摸出一卷细若小指,却又韧又牢的牛皮软索来,软 索两头,各缀有一枚钢珠,他霍然站直身子,觑准目标,抖等之下,软索有如飞矢 般直射塔顶尖端上嵌饰的山形叉,黑暗中看不清索绕珠回的情景,只听得“克啦” 一声轻响,汪来喜振臂扯索,似乎已经将那一头缠紧在上面了。 姜福根无精打采的道: “不错,但除了证明你抛掷这根绳索尚有准头之外,又有什么作用?” 汪来喜没有回应,他目光四转,发觉矮树之后有座石墩子可以承力,立时把皮 索的这一端紧缚其上,于是塔顶与石域矿之间,就由这根牛皮软索连接起来,只是, 那等角度却斜侧得吓人。 杨豹业已看出妙头,他低声道: “莫非要攀着牛皮索升上塔顶?” 汪来喜道: “正是,豹哥,我们个个轻功不怎么样,但手脚倒还利落,凭大伙的体气,沿 着皮索往上攀,辛苦固是辛苦,大概都还没啥个问题,用这个法子到顶,你看行是 不行?” 杨豹苦笑道: “反正从正门也进不去,尚可避免触及埋伏,事到如今,不行也得行了!” 这时,姜福根站了出来,表情带着脾跟群伦、唯我独尊的意味: “好吧,有酒食先生授,有事弟子服其劳,谁叫我就有这么个门道呢?众家兄 弟,随我来!” 不等哪一个说话,他已经一跃而起,这一蹦足足三支有奇,但见他人在半空, 暮然挥臂挺腰,双脚猛蹬,喝,又是硬生生拔上丈许,这才两手抓住皮索,捷如猿 猴般急速攀升上去! 仰头观看的杨豹,不由低喟一声: “娘的,姜三在这一门上,果然有他几分火候!” 汪来喜嗤了一声,别过头去: “桩儿,该你上了!” 缪千祥赶紧在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再用力一搓,蹲身弓背之余猛然一个虎跳, 他这一使劲,倒也跃起丈多高,却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才抓牢皮索,由于身体的重心 没有把持好,斜垂下来的皮索竟随着他身形的摇晃不停颤荡,塔顶更传来几声咯吱 咯吱的响动,瞧在眼里,委实令人捏一把冷汗。 就在大家提心吊胆的注视下,缪千祥总算动作笨拙又吃力的缓缓攀升至塔顶, 接着,汪来喜、潘一心、杨豹等人陆续而上,手脚却都比缨子祥利落得多! 周才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一一升空上塔,禁不住有点今昔何昔、此时何时的迷 茫想法;他呆了一阵,才骤然打了个寒呼,匆匆伏下身去。 十丈高的“巧真塔”顶端,夜风习习,露凉透肌,底下灯火明灭,楼宇亭阁尽 收眼中,果然别有世界,像到了另一个不染凡尘的清奇之境。 五个人环伏在塔顶的山形叉四周,顶面的琉璃瓦又冷又渴,斜度甚大,可不是 个适于长久坐卧的地方;刚上来的辰光,还未免有几分新鲜感,略一停留,就觉得 不大利便了,姜福根一手攀住叉端,边急躁的道: “来喜二哥,眼下可不是看风景的辰光,要动手就得快,是你先下去还是我先 下去?” 汪来喜冷冷的道: “姜三,你轻功好是不错,但下面塔孔仅得拳大,又有铁栅隔着,铁板里外封 着,试问你能用你的提纵术钻入其中?” 姜福根不禁有气: “我没有这个能耐,莫不成你就行?” 嘿嘿一笑,汪来喜傲然道: “办法不止一眼眼,姜三,我要没能耐进得去,把你们一个个吊上来作甚?娘 的,也好叫你明白,光是蹦得高跳得远,管不了多大个鸟事!” 杨豹沉声道: “别他娘净耍贫嘴,干活要紧!” 汪来喜慢慢溜向瓦檐,双脚勾搭檐坎,身子一翻已到挂下去,嗯,别看他轻功 不怎么样,这一手“金钩倒卷檐”的把式却还相当漂亮! 从他倒挂的位置,恰好是与一个塔服平行,他的脑袋,正巧就在塔眼的正面晃 荡,这个姿势虽不好受,但他却打熬得住,先是从腰里摸出一只带有轮轴、附有摇 把的小巧钢钻,接着就标定落点,开始以手摇动钢钻摇把,在塔眼四周钻动起来。 缪千祥小心翼翼的趴在檐沿边上朝下望,虽不是自己在使力,却亦觉得十分耗 劲,他也不知在对谁说话: “我的天爷,人倒吊着拿钻子钻墙,却要钻到几时才能钻透?” 杨豹靠在山形叉后,颇有信心的道: “来喜那杆钢钻,别看外表小巧,钻头却比同号的家伙来得长,不但有摇柄转 动轮轴省却不少力气,钻头也是一种特别坚硬的蓝钢所打造,休说是砖壁粉墙,就 他娘铁门铜闸也一样钻得开,你们等着看吧,不须多少时间,他包能钻开一个可供 人出人进的大窟窿来!” 潘一心迎风笑道: “如此一来,那塔眼内的铁栅铁板,岂不是全派不上用场了?” 杨豹道: “可不,别看塔眼只有拳头大小,容不得人朝里钻,咱们索兴给他开个天窗, 大家方便,娘的,一番心思,叫他白搭!” 潘一心感慨的道: “有时候,最奏效的法子,也就是最简单的法子,这吗真塔’尽管在关防上设 想周全,一杆钢钻就能首先破除它的外体,恐怕是双老当初所始料不及的……” 忽然,倒挂下去的汪来喜双脚曲提,人已扭腰翻回,只这片刻,他已累得脸色 发青,喘息吁吁。 杨豹连忙伸长身子,有些紧张的问道: “来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汪来喜吸着气,两只眼珠子往上翻: “问题……只有一个,我他娘真叫累熊了!” 杨豹思忖了一下道: “用这种势子去干活,的确吃力,看看有谁能替你一把,轮流着上事!” 趴在檐沿的缪千祥,立时自告奋勇: “豹哥,让我来。” 横了缪千祥一眼,杨豹道: “你来?凭你那几下子也敢来?一边歇着吧,搞不好一个倒挂下去跌成倒栽葱, 这高的距离,也不怕摔烂了你?” 潘一心接口道: “我自信这些巧活儿比桩儿要强,豹哥,还是由我接替来喜二哥吧。” 摇摇头,杨豹目光停留在姜福根脸上,却不像是冲着姜福根说话: “我们这里,只有一个人可以替来喜分劳,这个人却不吭气,大家说怪不怪?” 不待兄弟们的视线移转过来,姜福根已往前挪动,倒翻身猛往下栽,等整个身 了几乎溜脱,他的两脚脚尖才向内微翘倏收,准确无比的扣住了玩檐内侧,动作之 干净利落,委实要比汪来喜先前露的一手更见高妙! 杨豹似笑非笑的道: “人家的驴,两头见日能跑八十里,咱们这条驴两头见日能跑八百里,麻烦在 于咱们这条驴若不逼上节骨眼,他就愣是不跑,这不叫人犯呕么?” 汪来喜已经略略恢复了点精力,他手抚胸口,还多少带些儿险: “姜三向来就有这个毛病,开口上好拿人一把,作风倒和孙有财近似……” 下面传来轻细而紧密的钻动声,显见姜福根已在工作了,缪千祥望望天色,模 样中透着忧虑: “来喜二哥,这塔墙不知有多厚?使这杆小钻子去钻,得要多少时间才钻得透? 待要钻的部位又不止一处,我怕天亮前赶不上趟……” 汪来喜胸有成竹,好整以暇的道: “你宽念,桩儿,我业已估量过了,照这‘巧真塔’的建造格局与塔基吃重力 来换算,顶层塔墙的厚度至多是一块青砖左右,我找着砖隙间的泥缝下钻,要破开 它就越发容易;掌大的塔限,我以圆心为轴扩大六倍,一共在周围标定三十六个落 钻点,照点下钻,又快又稳,等到三十六个钻点打通,只要稍稍用力一项,进塔的 出入口便开妥啦。” 缪千祥转忧为喜的道: “果真有这么简单?依我的想法,要没有金刚罗汉的开山作,怕是破解不了塔 外的各种隔绝设施……” 嘿嘿一笑,汪来喜道: “所以你不是‘巧班才’,我才是‘巧班才’;同一个问题,看在我们两个人 眼中,自则便有难易相别的反应,桩儿,牛皮不是吹的哪!” 杨豹不耐的道: “来喜,你刚才到底已经钻通了几多洞眼?” 汪来喜道: “三十六个落钻点,已经钻通了二十一,还剩一十五,就叫姜三消磨了吧。” 杨豹道: “天亮前约莫来得及?” 汪来喜有十足把握的道: “包没问题,豹哥,问题只在于我们进得去,是否还能出得来?” 脸色一暗,杨豹道: “你是说塔里的机关埋伏厉害,怕我们受制其中?” 缪千祥跟着道: “来喜二哥,这可全得着你的了,‘巧班才’岂能像银样的蜡枪头?” 笑着在缪千祥腿肚子上拧了一把,汪来喜故作轻松的道: “别把责任朝我一个人头上推,豹哥从前夜走千家,日行百户,对一干警戒装 置或机关花巧亦非毫无经验,总之大伙都加意小心,随时留意,靠我一个人两只眼, 恐怕照顾不了这么周全!” 杨豹神色凝重的道: “我倒不是推托什么,实际上亲身涉险,也无从推托起,我是担心单凭以往的 那点见识,破除不了塔里的各般禁制,这里面的玩意,必然要较外头寻常人家的设 计精巧细密,所以一旦开始行动,来喜你得多肩承点才是!” 汪来喜颔首道: “这是当仁不让的事,豹哥,我总然尽力而为就是,这不仅关联着众家兄弟的 性命,我这付臭皮囊也一样挂在当中呀!” 就在这样急得患失的顾虑中,瓦檐下忽然一声轻响,姜福根已经倒翻回来,他 和方才的汪来喜一样,也是头脸见汗,累得直喘粗气。 缪千祥急忙扶住姜福根,伸手在他胸前用力搓揉,一边关怀的道: “歇会儿,福根哥,真叫辛苦你了……” 汪来喜可不管姜福根累是不累,开口就问成绩: “还剩下那一十五个钻孔,你都站通了没有?” 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姜福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装做轻松平顺: “我是干什么吃的?要不钻通了岂会翻转来风凉?简直多此一问!” 汪来喜不再二话,当机立断: “兄弟们,这就上事!” 姜福根忙道: “不给我歇口气?娘的,这一阵折腾下来,人已累得眼冒金星,五脏翻腾啦!” 一拍姜福根肩头,汪来喜笑得古怪: “时间不够了,姜三,再说,倒也看不出你有什么倦容,咬咬牙,好好挺下去, 待出了‘双老阁’,有你歇息的辰光!” 说完话,他双脚勾住瓦檐,人往前一栽,业已垂挂下去,紧接着‘嗡’的一声 闷响传来,有重物坠地的沉闷声随后,于是,汪来喜在压着嗓门从下面招手: “伙计们,我先进去,你们一个接一个吊下来,动作千万小心,姜三记看押后!” 杨豹向大家点点头,自己首先攀攀塔顶的边沿凹沟,非常谨慎的将身子降下去, 直到下面的汪来喜接住他的两脚,他才在缪千祥与活一心的四臂紧捉缓松里溜入已 经扩大到足供人体出入的塔限内,跟着是缪千祥、潘一心两个如法炮制,总算是有 惊无险的逐一角落入塔,轮到姜福根就简单多了,只见他身形一挂,人已像泥鳅一 样滑钻进来。 -------- 银城书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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