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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玉马堡 金鼓撼天 西北风强烈的吹刮着这片大斜坡上的白杨树林子,枝干都在呻吟似的呼啦啦叫喊着, 斜坡上连着灰苍苍的山岭,斜坡下面却是呼陌纵横的庄稼地,一湾流水流向对面形成半 弧的山勒,依着山勒,则是一片建筑得十分恢宏辽阔的连绵庄院,在这种地方,这等田 野之中,有着这么一片平地而起的任院,特别有一股子雄伟而凛然的气势,灰黑色的石 头院墙围绕下,庄院大门的青石牌坊更形成武,两侧的三方石柱供托着中间一块镶着金 色字体的篆匾:“玉马堡”! 堡前便是那条水位低落却十分清例的河流,宽大平整的大石桥横过河面,桥栏两边 各雕接着四座昂首扬蹄的白大理石石马,桥面为大麻石,直通堡门,十二级青石阶直伸 上去,堡里有三街六巷,严然一个小小的城镇派头! 街上有人来往,满面喜色,牌坊下几个老人拢着袖口在避风处闲聊着,天气是冷, 但搞不住他们干瘪的嘴巴里流露出的欢愉,那边,五六个壮汉正提着大红灯笼扛着朱绸 褐梁匆匆来了,嗯,再过两天,就是玉马堡老堡主的六十大庆了呢。 空中的云被风吹得滚滚飘逸,正午的阳光时而从云朵的问田里赶出半抹睑来,却又 那么快的又躲向云后。 大斜坡的白杨树林子仍然在呼啦啦的呻吟着,在白惨决的材于下,现在,正分散伏 卧着一排排密密层层的青衣大汉,这些古农大汉一律外有马刀,腰插短斧,最前面的一 排人手中还执着牛筋檀木的强弓,他们个个神态冷漠,不言不动,风拂起他们的青色头 巾,更衬出一片萧煞凛冽之气! 斜坡之顶,有一个不深的连坑,坑沿生着凄凄野草,而草色已呈枯黄,在枯草的后 面,有一双若星光闪灿的眸子正冷森的凝视着下面远处的玉马堡,这双眸子光芒明亮而 深远,又宛如古潭般的澄傲与幽送,好一阵,枯草后的眼睛移开了,于是,自坑边望进 去,一个身材适中,全身青衣的年轻人沉思着坐了下来,他的头上扎着花纹绚灿的豹皮 头巾,脚上穿着豹皮蛮靴,靴跟上,各嵌连着一只银闪闪的轮刺,晤,他抬起头来了, 我们可以看见他浓黑人鬓的双眉。微排的丹凤眼,挺拔如玉的鼻梁,大小合度的嘴唇。 还有颈项上系着的一条紫红色上绣一幅纯黑孤竹图的丝巾!这年轻人静坐在那里,他没 有言语,没有动作,但是,却在无形中流露出一段极端深沉旷野的韵息,隐隐中,有着 无比的焊勇与坚毅之气! 几乎是踩着足,一个头大如斗,掀鼻龈齿的青衣大汉行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屏着 气朝年轻人恭谨道: “大哥.一切预备妥当,只待大哥下令,弟兄们便可立扑玉马堡!” 年轻人咬咬嘴唇,顺手拉过身旁的一条皮鞘,皮格上两边并钉着二十个皮制环扣, 每个环扣里,各插着一柄锋利泛闪的弯刃短刀,他拍着短刀的黄牛角柄拔出一把,在手 上熟练的轻抛着,目光似望着上下翻落的短刀,其实会直直的凝注在前面的坑壁一点上, 那顶着一个大脑袋的汉子咽了口唾沫,谨慎的道: “大哥,呢,还有什么谕示么?” 年轻人手腕一抖,抛起的弯刃短刀“嗖”的电飞而出直插坑壁,深没及柄,旁边的 大汉眼皮一跳,赶忙垂手肃立,连大气也不敢稍喘一口。 懒懒的,年轻人将皮鞘挂扣在两脚之前,大汉紧走两步,将透入坑壁内的短刀拔出, 在自己身上擦了两下,双手棒到年轻人面前。 吁了口气,年轻人平静的道: “祁老六的人马有回信了么?” 嘴巴一咧,大汉道: “已去了一个多时辰,料已到了。” 年轻人摇摇头,道: “伍桐,你就是这种急毛躁火的皮气,还记得去年截击混江上的官船?那一次也是 你等不及先烧上火,结果害得你手下那支儿郎折了两百多,连你自己也带上了彩!” 叫伍桐的大汉尴尬的援搓手,忙道: mpanel(1); “是,是,大哥教训得是……” 年轻人扶扶垂在肩上的豹皮头巾,又道: “我们既是接承上一辈的门把子,就要沿续我们这一行的传统,在刀尖上舔血,活 得是何其辛酸?生命固不足惜,可也要死得值……得!” 伍桐满面愧色,唯唯暗暗,年轻人的目光似蒙上了一层雾,他怔怔的凝望着天空滚 荡流逝的云絮,幽幽的道: “我紫千蒙在十二年前自‘赤脸’宣老大手中接过‘孤竹帮’,将这支离破碎、濒 临绝境的小帮扩展成如今的气势与声威,这十二年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睡梦 中往往被遥远的杀喊声惊醒,病痛里也得咬着牙肩起满担的重负……在生死线上挣扎在 阴阳界上呼号,整日整夜,看的,想的,接触的,全是猩红的血,金铁的寒光,活在人 与人之间的阴诡夹缝里,活在利与欲的争斗里,长时间过着阴围的日子,一段段的路总 是那么茫然与不可期,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有什么结果,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 落得什么下场……但我忘不了宣老大临终前的托咐,忘不了他的祈求,那切盼而苍凉的 眼神,那花白的发,干裂而抖索的嘴唇……我知道我会接下来,把这沉重的负荷肩上, 纵使拉不动也要拉.扛木起也要打,宣老大爱我如子如弟,我敬他如父如兄,就是这样 子,而我似是适应于这种生活的人,我明白,我既来了,这一生也就必得如……此!” 伍桐屏息垂目,默默听着,当那年轻人―一紫千豪,也是他们“孤竹帮”的龙头大 哥吐出一丝淡淡的幽郁,他谈惶诚恐的道: “大哥,帮里上上下下的兄弟们,谁也知道大哥担的累受的苦,不管人前人后,哪 个哥们提起大哥来不是尊若神明,衷心钦服?十几年前,我们四处碰壁,样样吃瘪,遇 着买卖上手不是叫人家硬夺了去就是被杀得人仰马翻,第兄们含着泪流着血眼睁睁的撒 手,咽着恨带着冤横户残命,大家饿着肚子朝天哭号,青着脸捶胸顿足,那个时候…… 我们都以为完了,以为再没有我们走的成了,宣老大病得只剩下一口气,犹强撑着带领 弟兄们出去找寻活路,可怜他那么大年纪,怎受得这等气恨?大哥,若不是遇上你,且 说孤竹帮还能重新振作奋起,只怕大伙儿早连尸骨也化成灰喏……” 紫千家深沉的一笑,低低地道: “记得宣大哥认识我的时候,我还只是十五岁大一点的孩子……我对他的印象极深, 他那豪迈的笑,赤红发亮的脸膛,如雷鸣似的语声,在在都使我难以忘怀,他曾生过一 场大病,恰巧又在我家门口晕倒,在我家养病期间,我们相处得很好,晤,太好厂.我 从小就喜欢他……在我艺成之后,按着他告诉我的地方找着厂孤竹帮,也找着了已经奄 奄一息的宣老大……唉,从此我就是这般了……” 伍桐缅怀着往昔.深沉的道: “还记得大哥初来‘傲节山’只是个十六位岁的大孩子未及弱冠,长得可是白净英 俊.赛比宋玉,尤其一双眼睛又亮又光,看人的时候真能望进入的肚腑,大伙那时都有 点看不上大哥,在宣老大召集我们里头弟兄,榻前传渝由大哥接掌孤竹帮龙头的时候, 大伙儿俱是极感惊异,口里不敢说话,心中却老大的不服,我们原以为接掌龙头的会因 ‘青疤毒锥’苟图昌……后来,大哥当着弟兄们的面来了一手‘红月流魂’的剑式,大 伙儿在目瞪口呆之下才没有言语,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都知道我们当时的选择是对了, 若非大哥领导我们,孤竹帮说什么也挣不到今天的地位……” 紫千豪眸中闪亮,他清朗的道: “我不能居首功,大伙儿的同心合力更为重要,尤其是青疤老苟,他非但没有怨恨 我夺去他舵把子的大位,更倾尽全部心力助我,我实在心里感激……” 伍桐舔舔他的龅牙齿,道:“这是应该的,孤竹帮里不能稍有异歧之见。” 洼坑之外,忽然在这时响起了一阵“喇啦”之声,一个狗熊般的大块头掠身而进, 他一险黑肉往横里生,瞪着一双牛眼,一见紫千豪连忙躬着身,喘着气道: “老大,郝老六的人已经完全沿河潜在玉马堡四周,他已遣人回报,随时可以展开 攻扑!” “嗯”了一声,紫千家道: “白辫子洪超与毛和尚公孙寿的人马都准备好了?” 大块头憨里憨气的大笑道: “这两个浑东西早就连屎也憋出来了……” 一侧的历桐喝道: “罕膘子,你真是个混虫,说话没大没小的!” 紫千豪微微一笑,摆摆手道: “那么,通知弟兄们留神,一径香后按照原定计策卷袭玉马堡!” 叫罕腰子的大块头连连点头,如飞而去,望着他的背影,伍桐笑骂道: “也没见过这么浑的人,打十八岁跟着宣老大他就是如此,今天已经四十多了还一 点也没改!” 紫千豪笑道: “这样好,我喜欢这样的人,纯真而豪爽!” 伍相望望天色,轻轻地道: “大哥,我们去吧?” 点点头,紫千豪一跃上了坑沿,伍相跟着上来,十步之外,在一株白杨树下,一名 青衣大汉已半届下膝,双手捧起一柄炫目绚灿的银剑! 大步走了过去,紫千豪一把将银剑拿过,光灿闪亮的银色剑鞘上除了镶嵌着一块绚 丽多彩的菱形宝玉之外什么花样也没有,紫千豪“钾”的拔出剑身,一片伸缩吞吐的芒 尾已仿佛凝聚成形般明亮的炫迷着人眼,剑身较寻常的剑刀来得宽阔,晶莹锋利,宛如 一概秋水般,澄澈中泛着无限的寒酷韵息,紫千豪用手指在剑身匕轻轻一抹,低沉的道: “四眩剑,四眩剑,今夕你饮血,却不可贪婪,要知道残生过分,你主人的血也将 被他人饮……” 伍桐默默自旁边递过一两短斧,紫千豪接在手中掂了掂,掖在腰上,二人迅速向大 斜坡下走去,到了最前面,紫千豪又朝远处的玉马堡瞥了一眼,冷沉的道: “罕明!” 方才那大狗熊似的大汉呼的跳起奔来,手中一柄九角钢锥倒拎着,看他轻飘飘的模 样,活像只是提着一根稻杆,来到紫千豪面前,他嘻开大嘴道: “大哥,有啥事?” 紫千豪望着他一笑,道: “开始卷袭玉马堡!” 大块头罕明掉头便跑,走出两步才想起忘了行礼,又慌忙回头抱抱拳,哈哈一笑奔 了出去;于是,顷刻之间第一排的强弓手开始蛇行而下,个个身手矫健,移动迅捷,沿 着田野的地形,利用庄稼为掩护,波浪似的包抄向玉马堡,指挥强弓手的,赫然便是那 愣小子罕明! 紫千豪又点点头,例旁的伍桐举手一挥,另一拨青衣大汉从大斜坡上的右面潜行而 去,紫千豪再点头,伍桐又一挥手,左边,一排青衣大汉亦快步奔去,现在,尚有四排 青衣壮士单膝半跪于地,近千只眼睛期待的注视着历桐的手臂,四个长得十分相像的青 年人立于每排之首,四个人都生得很俊,一样的隆鼻方嘴,一样的雄壮魁梧,眉宇嘴角, 也一样的洋溢着精悍之气。 伍桐上前一步,低声道: “大哥,主攻人马可以行动了么?” 紫千豪沉默着,目注左右及正前方的弟兄布成一个阔幅极大的半圆,快速的围向玉 马堡,他抬头凝望天空,过了好一阵,沉稳的道: “主攻开始!” 伍桐粗犷的面孔上掠过一抹血腥的兴奋,他左臂高举猛然落下―― “杀” 震天的杀喊焦雷似的蓦然爆起,五六百名青衣大汉如潮水般冲向斜坡,雪亮的马刀 拔鞘而出,远远看去,宛如千百道寒光铺地而起,厉烈而凶狠! 紫千家转头朝伍桐一笑,道: “走吧!” “吧”字出口,如一颗钢珠弹跃,紫千豪与伍桐一阵风似的飞掠而下,几个起落, 已跑在大队的前面! 于是,杀声遍野而来,人潮汹涌,刀光挥舞成一片,五六百人踏过庄稼地,跃过田 埂,直扑玉马堡的青石牌坊! 方才在牌坊下面避风聊天的几个老人,早在孤竹帮大队冲下白杨林的时候吓得魂飞 魄散的踉跄奔回堡去,堡叫的行人也全惊兔似的东奔西逃,灰色石墙后的更楼响起了急 剧的锣声,“哐”“哐”“眶”响彻了整个庄院! 孤竹帮的人马此刻隔着玉马堡的石桥尚有百丈之遥,他们冲奔的速度并不太快,尽 管口中呐喊震天,脚步却迈得极小,伍桐跟在紫千豪身后,担心的道: “大哥,‘六指攀月’韦羌会出来迎战么?他假如堵起庄门死守我们损伤可就大 了!” 紫千家一边奔着,边道: “玉马堡威震黄土西睡,名慑江湖双道,‘六指攀月’韦羌人面广,交情多,且又 性烈如火,他做梦也估不到还会有人明着大举卷他老窝,惊怒之下,自然会率人出来迎 战,以击溃我们这些胆上生毛的小子们,哈哈哈……” 笑声里,证明紫千豪的判断没有错,在一片紧急的锣声中,只不过片刻工夫,玉马 堡的青石牌坊下已经冲出来一群全是一式灰色劲装的大汉,为首者,是一个面如锅底, 额生虬髯,威武雄浑的老人! 伍桐低笑一声,道: “来矣!” 紫千豪墓地停住,左臂在头顶绕了个圈,五六百名奔冲的孤竹帮壮士随即向两侧布 开,形成一个巧妙的半弧,锋利的马刀一律微微拄地,青头包巾迎风飞舞,看去精悍勇 猛之至! 冲出玉马堡门的灰衣汉子几近千人,他们一奔过了石桥亦已散开成一排,单刀、花 枪、板斧、长矛、瓜锤、鞭律等等武器望空挥舞,呐喊声响彻九霄! 伍桐抵撤嘴唇,道: “气派却是不小……” 紫千豪目光淡淡扫过玉马堡有方的高粱地,方才的强弓手们,此刻早已隐伏于内, 连一丁点痕迹也寻不出了。 左右一望,紫千豪沉声道: “后退!” 伍桐举臂,沙沙的脚步声开始响起,布成半圆之势的孤竹帮弟兄们维持原阵,慢慢 朝后退去…… 对面,那虬髯老人仰天一阵狂笑,声如洪钟大骂: “何方小丑竟敢犯我玉马堡!不等不知死耶?不知六指公韦羌在此乎?通通跪下受 缚,本堡主看在尔等能知悔过份上,除了为首者处斩之外其余每人割去一耳放生!” 伍桐喉中吼着,低骂道: “这老小子是晕了头了……” 紫千豪揉揉面颊,道: “伍桐,你回骂!” 咧牙一笑,大脑袋伍桐一晃上前,扯起嗓子大吼道: “韦羌老鬼,你是迷了心失了魂啦.在那里红口黑牙胡扯八道,老子们既然来了就 没有把你这鸟堡看在眼中,还在那里癫蛤唤打哈欠,毛起来吐他妈的大口气,有种的就 爬过来,让老子们试试你们这一个一个狗头是不是肉做的!” 对面的六指攀月韦羌尚未说话,他身旁已闪出来七八个老少迥异的人物,有一个浓 眉大眼的青年愤怒的叫道: “爹,咱们还等什么?就让这些效贼如此侮辱你老人就让这些鼠辈大刺刺的骂我五 马堡山门?” 另一个面如重枣,留着三措柳须的中年女士也冷沉的道: “韦兄,今日苦不杀他们个尸横遍野。他们永不知玉马堡之成风,不斩得他们寸草 不留,往后玉马堡只好大开善门棋手让人!” 六指攀月韦羌微微犹豫着瞧向这边,而这边,大脑袋伍桐又大吼道: “别他妈光说不练,老子们懒得斗目把式,喂,那浑小子。你爹不敢来你来哇,装 他妈缩头乌龟还算哪门子好汉?” 于是,玉马堡方面起了一阵愤怒的哗叫呐喊,又一个灰衣大汉走了出来,激动的叫 道: “堡主,多少年来谁敢正眼相观玉马堡,谁敢稍有一字顶担你老人家?你看看,你 听听,这些混帐东西满口放屁,咱们还能忍么?还能耐么?咱们拚了一命也要刀刀斩绝 这些狗吠小丑!” 伍桐在这厢听得字字清晰,他朝紫千豪扮了个鬼脸,又提起嗓子叫: “那就来哇,站在那里有个鸟用?老子等着你,看他妈谁能斩准的头!” 狂吼一声,那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奋不顾身的冲了过来,手上挥舞着一柄九环大砍刀, 迎风呼呼作响! 这年轻人一冲下来,六指攀月韦羌可就急了,他暴吼如雷的一跺脚,大叫道: “玉马堡的好汉们,杀过去!” 他的吼声立即被一片高昂的喊叫所淹没,逾千名玉马坚的汉子舞动着他们的兵器, 疯狂般蜂拥冲来! 于是―― 紫千豪深沉的一笑,轻声道: “再后退。” 伍桐手臂倏扬,五六百名青衣壮士又缓缓往后退去,那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见状之下 振吭大叫: “敌人畏怯了,大家冲啊!” 这一声喊叫,更似火上加油,玉马堡方面的人马冲扑得越发急了,他们叫着,喊着, 兵器飞舞,呐喊声如一片浪潮,漫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现在,双方的距离只有十五六丈了,只有十三丈了,只有十余丈了! 紫千豪英挺而沉毅的面庞上浮起一丝残酷的微笑,他微微点头,伍桐已翻身抖手, 一枚缀满了铜铃的铁矢“叮当”急响着飞射过右边青纱帐的上空,几乎在他出手的同时, 一片低促的“呱”“呱”串响倏起,成千上万的闪亮矢有如飞蝗暴雨般从青纱帐内暴射 而出,又准又狠! 惨号悲曝之声刹时传出,照面之间已有上百名玉马堡的角色栽倒,在他们尚未弄清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又是一片弓弦急响,再度躺下了七八十个活生生的彪形大汉! “不好,有埋伏……” “青纱帐里有贼人的弓箭手啊!” “妈呀,我的腿,我的腿步……” “不得了,小招弟中箭了……” “小心,敌人还有诈哇……” 叫喊哗嚷之声顷刻间混杂成一片,玉马堡方面气焰顿挫,阵势大乱,人影狼奔豕突, 自己人拥挤着自己人,自己人践踏着自己人,哭着,喊着,而利箭如雨,一阵急似一阵 的落下! 六指攀月韦羌见状之下不由心头大骇,他一咬牙,狂吼道: “不要跑,冲上前去与他们混在一起!” 现着,他自己和那蓄着长须的中年文土已率领身边的两百多名玉马堡所属,猛冲而 上! 紫千豪微微点头,道: “韦羌果然还是个人物,伍桐,飞斧!” 伍桐答应一声,手卷一挥,五六百名青衣壮士已齐齐半跪下来,五六百双目光走走 的凝注着迅速冲扑而来的敌人 “杀!”伍桐暴喝如雷,喝声中,他自己的短斧已“呼”的打着转子斩出,一溜精 芒猝闪,直劈向对方为首的六指攀月韦羌! 韦羌黑脸突然绷紧,身形左右一晃,巨大的右掌微扬猛砍,伍相的短斧已“咋步” 一声断折飞坠!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百柄锋利的短斧呼啸着飞旋斩去,只见寒光闪闪,斧彩纷舞, 凄怖的哀叫与惨吼已令人毛发的激资于空气中!两百多名首先冲近的五马堡大汉,瞬息 里已仆倒在在阿里一大半,仅剩的五六十个残余者却并未停顿,每一团政上有着成形的 愤怒与仇恨,嘶哑的呐喊着死命冲来! 紫千豪怪异的露齿一笑,伸手扯下颈间的紫红丝巾,抖腕抛了出去,于是,紫红色 的丝巾在空中平平的一直飘出五丈,才轻软软的往下降落! 红巾的影子在空中一闪,六指攀月韦羌已经瞥见,他像是骤然间被人在心口捣了一 拳,惊震的脱口大呼: “搏命巾!” 然而,晚了,他这三个字出口,玉马堡的人马已冲进了孤竹帮的阵势中,在伍桐的 震天呼叫里,雪亮刺目的马刀已狂风暴雨般劈斩向他们的敌人! 尖锐的撞击声及骼响起,有利刃戮肉的声息,有热血进溅的微响,有人类濒死前的 叫喊,有痛楚难忍的呻吟,人影奔掠,冷电精芒挥霍纵横,血淋淋的争斗正式展开,生 与死的决断呈现于前! 如星光似的眸子轻眨,紫千豪倏弹向空中,“唰”的一个盘折,疾如流矢般扑向刚 刚一掌震飞了两名孤竹帮豪士的韦羌而去! 劲风骤罩,韦羌已知不妙,他突地一个大旋身,双手连挥十七掌,罡风扫荡中,他 的一根“龙鳞鞭”已哗啦啦暴卷上去! 空中的紫千豪如鱼在水,那么洒脱的翻了个筋斗,身形一斜,一道匹练似的豪光已 惊心动魄的直网对方! 虬髯愤张如朝,六指攀月韦羌急步门退,手臂交挥如浪,鞭上龙鳞片片倒竖,狂风 骤雨似的迎上敌人的剑招。 收剑,仰身,落地,再出剑,这几个动作是同时开始,又在同时结束,一气呵成之 下,四眩剑带起溜溜条条的电芒流鸿,自四面八方包卷至韦羌身侧。 右手鞭,左手掌,鞭掌互施,劲力呼轰中韦羌满头大汗的险险退出。他一口气连挥 三十一鞭连出十九掌,大吼道: “紫千豪,本堡主与你何冤何仇,你今日竟来袭我玉马堡?” 紫千豪手腕一抖,剑尖急颤中幻成千星万点,有如银河殒石,如此飘忽,又如此急 劲的暴泻向敌: “无他,仅在贵堡之金银财帛罢了。” 韦羌吃力之极的拚命招架,心浮气躁中又退一步: “你你你,你这卑鄙行为,也不怕江湖侠义同声声讨么?” 紫千豪身形翻飞,四眩剑闪戮如电,芒彩纷纷,似流云、似怒涛,似凤旋,似浪排, 他淡淡的道: “假如他们有此雅兴,我紫千豪当然奉陪!” 二人身影乍分又聚,擦掠而过之间,剑影如山,重重压下,鞭招似瀑,滔滔相迎, 铿锵交击声中,眨眼已各各攻拒了十七招二十九式! 另一方面―― 伍桐正在和那中年文士拼死力搏,他的大马刀精娴熟练,力浑招沉,对方却是一只 肉掌,别看这人瘦骨鳞峋,掌势却雄浑威猛,千变万化,伍桐手执兵刃,竟然也丝毫讨 不了便宜! 孤竹帮的人马以压倒的优势,瞬息之间已砍倒了那些先行冲来的敌人大多半,但是, 就在仅剩下二十来个敌人的硬撑下,后面的玉马堡所属已经接接而上,这一拨也约莫有 四百多人,他们一冲来,情况已立即改观,双方已自一面倒的形态变成了混战,血肉横 飞的混战! 那浓眉大眼的青年,在一个斑顶大汉的协助下,领着两百多个玉马堡角色扑向右侧 的青纱帐,还没扑到,又折损了四十多个,仅是箭箭透心,但现在,他们已呼喊着冲了 进去…… 在混战中,孤竹帮那四名面貌酷肖的年轻人,正与对方三个五旬左右的老者杀在一 处,这三个老人两瘦一肥,两个瘦的各执一对短杆烂银钩连枪,胖的那个却单使一把纯 钢斧,孤竹帮这边以四对三,堪堪敌住,情势不见太强。 紫千豪一面与韦羌交手,一边注视着四周战况的演变,他在连出九剑中,笑吟吟的 道: “韦大堡主,若是你肯交出黄金一万两,白面三千袋丝帛一千匹,紫千豪便立即收 兵,嗯?” 黑锅似的大脸紧绷着,攻扛依旧: “你不要做梦,姓紫的,本堡主宁可头断也不能志屈,你就看看玉马堡是否如你想 象中那般好欺!” 浓眉倏竖,双目似在流扬着血波,紫千豪大喝道: “搏命巾出,便知道你不会善了,韦羌,阴冥路上你先行!” 喝吆声里,四眩剑突然急颤如波,“嗤”“嗤”“嗖”“嗖”“呼”“呼”的怪异 响声交织成为一片生死的罗网,而闪光层层重重,回族飞舞,剑尖颤抖成于星万芒,上 下浮沉,这威烈,这狠辣,凡已不似一柄操在“人”手中的剑所能施出,宛如有千百魔 神隐于暗处,在冥冥中同时出剑相助! 是的,这正是号称“魔刃鬼剑”紫千豪的绝技之一:“轮回十八式”! 六指攀月韦羌顿觉满目精芒紫电,有如雪花缤纷,又似烈阳映眼,他愤怒之下将心 一横,龙鳞鞭倏换左手抖成圆圆圈圈,空中刹时但见月弧充斥,飞泻罩套,劲力呼起盘 旋。同时,他生着六个手指的巨形右掌已一沉猛出,宛如六丁之神的铁拳,那么来去无 影的呼而劈上! 光弧交映,鞭剑互撞,紫千豪的语声暴叱: “好一手‘攀月斩桂’!” 叫声里,人影急会倏分,紫千豪“咧咧”的泻出三丈,四眩剑往空中一挥,借着挥 剑之力,他脚步微浮的抢出两步站住,这边,大指攀月韦羌却浑身是血,一张黑脸已成 淡金之色,但是,他却紧握手中龙鳞鞭不放,一双眼睛宛若铜铃死盯着对方,他身上, 老天,有七处伤口正在冒出溜溜鲜血! 一声惊骇的大叫喜地出自一个发现了这等情景的玉马堡大汉口中: “不好了,老堡主受伤了哇……” 这声呼号悠长而凄厉,包含了无限的恐惧与凄惶,于是,玉马堡方面顿时起了一阵 大乱,须臾之间已往后溃退了一大截! 三名玉马堡的角色拚命奔往他们的堡主这边,意欲护救,三丈外的紫千豪冷冷一哼, 摔然掠进,四眩剑翻飞闪击,在一连串的“噗”斩戮声里,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号噢,这 三名体形魁梧的大汉已在同一个时间里倒翻于地! 六指攀月“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噎”的坐向地下,他全身抽搐着,用颤抖的 手指向紫千豪: “你……你……你如此……残……酷……你……还有没有……一点……人……人 性!” 紫千豪傲然一笑,冷厉的道: “两国交兵,血刃相向,韦大堡主,岂能再谈人性?” 六指攀月气得狂吼一声,伤口刹时一阵抽心控骨的巨痛,他面色骤变,黄豆大的汗 珠沿额淌下,紫千豪冷然道: “大堡主,且看孤竹帮席卷玉马堡!” 他刚刚说完了话,后面,已忽地响起一阵急骤的衣袂带风之声,一个尖锐悲愤的嗓 音跟着传来: “爹啊,女儿要为你报仇……” 银城书廊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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