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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发伏 这是一种十分怪异的景象――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妇道人家,一个肚大腰圆的壮汉牵 着缰绳走在前头,马屁股后面,还以两根粗麻索斜斜平行着拖拉着一口棺材,这样的一 队组合,如果走在大街上,不吓得人们鸡飞狗跳才叫有鬼了。 闷着声走了一段路,查既白抬头望了望天色,开口道: “那老王八蛋给你运送棺材的时限是啥辰光?” 颤巍巍坐在鞍上的女人憋着声音道: “月亮升起的时候……” 哼了哼,查既白道: “这家伙倒挺懂得精神威胁,乱坟岗,白木棺,月色凄寒,鬼火荧荧,他就想准备 折腾人了?他娘的,这一遭遇上了我,恐怕如不了他的愿!” 鞍上的女人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地道: “那人很凶狠……这位大哥,你自忖有一定的把握制服他吗?” 查既白嘿嘿笑了: “在不曾称量对方到底有多大个斤两之前,实在不好答复你这个问题,小嫂子,只 有到时候随机应变,斟酌行事了……” 女人轻细的道: “不知怎的,我却对你好有信心,我现在虽然仍觉得忧虑,但不惊惶,下意识里, 感到得胜的人一定会是你,真的,我有这样的意念…” 查既白颔首道: “小嫂子,你现下给我打气是对的,到了节骨眼上万一不济,至少保你逃命的本事 还有,你稳着吧,下头的戏,便由我来与他唱了。” 沉默了片刻,那女人以一种十分腼腆的语声道: “看我多荒唐――还没有请教你这位救命恩公的尊姓大名?” 查既白不经意的漫应道: “查既白――查案的查,不知东方之既白那个既白……” 那女人在嘴里小声念了几遍,才尊敬的道: “原来是查大哥。” 耸了耸肩,查既白道: “不敢当,你呢?你又叫什么来着?” 那女人轻轻的,带着一丝羞涩意味的道: “我姓白,黑白的白,叫白燕,燕子的燕。” 查既白笑道: “白燕,这个名字好听又文雅,你我二人的姓名当中都有一个白字,你也白、我也 白,光头净面,白得漂亮之至!” 叫白燕的女人似乎想笑,但又实在笑不出来,她佯咳了几声,朝远处一抹岗峦的暗 影处指点: “查大哥,那座岗子下面,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大概还有两里路不到……” “嗯”了一声,查既白默默的向那座乱葬岗的方向凝望,在这里,已可隐约看到错 落散乱的坟头,歪斜横竖的碑石,以及曝露出土的棺木,随意搁叠的骨坛――总之是一 片点点的灰白,团团的阴暗,看到那里,不仅使人眼里充满着灭绝无告的凄惶,连人心 里也都窒压着恁般沉重的晦涩了,死人与活人居留的地方,到底光景是大不一样!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几只老鸦贴噪着在这片乱坟堆的上空飞绕,天际西方那一抹郁红的余晖,反映得暮 云紫赤中泛透深青,云层凝结如带,厚滞沉重,那情景就似要扣罩在人们的头颈上,风 很轻,却恁般森寒冷峭――几乎使人忘了眼下还不到那阴瑟索落的节令,总之,来在这 块地头,什么风光物事都变得如此妖异阴寒,完全不同于平素的样子了。 查既白在一截灰白腐朽的棺材板上坐了下来,伸脚踢开了旁边的一根枯骨一不知是 他奶奶的什么玩意身上的骨头――他吁了口气,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冲着白燕毗牙一 笑: mpanel(1); “这地方,有点邪门,人一来到,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看啥东西都透着那么几分鬼 气,如梦似幻的不甚真切,小嫂子,你可有这样的感受?” 白燕心神不安的道: “我怕得很,查大哥,所谓幽明异路,阴阳两隔,活人与死人之间的环境到底代表 着两个迎然不同的世界,活人在未成为死人之前,只怕很难适应死人的气氛及那种永远 静止的僵凝……” 查既白笑道: “小嫂子,听你说话相当文雅巧俐,你一定读了不少书吧?” 白燕低幽的道: “你过奖了,小时候只跟着塾师念过几年书,粗识几个字而已,其他的还谈不上。” 查既白同情的道: “看你贤淑文静,必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好内助,可惜你那当家的福薄,竟不能与你 共度那下半世――对了,你当家的可也是习武之人?” 叹了口气,白燕道: “就因为他练过武,才会自持功夫在身,与人斗狠,其实他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 晃荡,如果本事高强倒也罢了,偏又只得个不上不下的把式,打死了人却又不能自保, 害了他自己。也害苦了……” 查既白道: “学功夫主要是强身自保,进一步才能助人救人,切莫持武炫耀或逞凶斗狠,他娘 的人外有人,天上有天,如果自己不知检点收敛,就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也终有吃亏受 瘪的一日,你那老公,唉,亦未免太浮了……” 白燕沉默下来,是那样一副欲哭无泪,伤痛锥心的神情,查既白连忙也住了口,两 人寂然相对,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查既白发现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说什么月明如水,又说什么月色如画,那一轮玉兔不但没有丁点诗情,没有丝毫画 意,此时此刻此景之下挂在那里,惨白冰冷,带着一抹阴青,简直就和一张死人的面孔 相差无几――-僵寒又冷滞。 白燕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抖着嗓音道: “月亮……升上来了……” 喳既白木然道: “不错,月亮升上来了,在这段日子中,月亮总是会在这个时辰上下升起来。” 白燕的恐惧已不能掩饰,越发的面容惨白一如那悬空的月亮: “那凶煞……查大哥,那凶煞也就快出现了……” 查既白点头道: “当然,我们来这里原本也就是为了要等那老八蛋。” 手捂胸口,白燕声音暗哑: “查大哥,如果你万一胜不了他……我只有自杀一途……” 查既白微笑道: “别他娘那么丧气,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就算我不是那老小子的对手,至少保你逃 命的本事还有,逃命的功夫我最在行!” 白燕沙沙的道: “查大哥,我怕……” 查既白道: “你害怕乃是正常的反应,在这种状况之下,你若不怕,那才叫奇怪,不过你不必 怕,小嫂子,下头的戏由我唱,你只管一边厢瞧热闹也就是了,那老小子不是什么大罗 金仙,更非什么妖邪恶魔,充其量,也就是个有血有肉的歹人罢了,对付歹人,我有一 套,他娘亦称不上是行善的主儿!” 白燕咬咬下唇,道: “千万要小心,查大哥,那人厉害得很……” 查既白双臂环胸,大马金刀的道、 “厉害的角色我见多了,大家都是肉做的,谁弄上一家伙也同样皮破血流,哪个能 咬牙撑到底才算有种,才分得了输赢,厉害的定义不是插别人三十三刀,要自己挨上三 十三刀不皱眉,那才叫厉害!” 干呕了一声,白燕恐怖的道: “光是听你说,我已经难以忍受――” 查既白哈哈一笑: “你不是问过我,月光下的人血是副什么光景么?小嫂子,老实告诉你吧,月光下 的人血,也不过就是人血罢了,还能变成什么其他样子?等一歇,你就会知道我所言不 差了。” 忽然一声夜枭啼叫,其声尖锐如泣,白燕吓得猛一激灵,骇然向四周探视。 轻轻摆手,查既白低声道: “先稳住自己,小嫂子,你无须惊惶,万事有我老查担待!” 突兀的狂笑声便好似在讽刺着查既白的自信一样,从那边一个坟头上厉烈的传送过 来――说这是人的笑声,因为只有人才会发出包含各种意义的“笑”之音浪来,实在说, 这样残暴粗野又充满着无比狂虐意味的笑声,已不带半点人味,倒似由一头凶兽喉间发 出的长吼! 白燕全身惊栗,索索抖动,几乎是语不成声: “他……他……来了……” 仍然坐在那半截棺材板上没有移动,查既白目定定的凝视着那边坟头顶上的一个巨 大黑影,嘴里轻描淡写的道: “不错,他来了,笑得倒蛮起劲,我不明白这老八蛋在断子绝孙的光景以后,为何 却仍高兴得起来?” 坟头上那个巨大黑影只是双臂一张,已如一头鹰隼般飞掠过来,来势急速凌厉,却 在六尺之前淬然落地钉牢,更没有半点声息发出。 查既白细细打量对方,不觉心里犯了哺咕――那人生了张巨目阔鼻、须瓷虬绕的狮 子脸,长了副虎背熊腰的硕大个头,比一比,恐怕较查既白还要高出一个脑袋,全身黑 衣黑靴,满头黑发披下来又缠在脖子上,尤其逼人心魄的,是那一股子摸不见,触不着, 却能令人深切体会到的杀气,凛烈浓重的杀气! 人的心念与意志,往往便透过他的外表凝结成一种“势”,这种“势”无声无臭, 但它的感应强厉又尖锐,当它兴起的时候,它的胁迫力便自然能透入某一方面的意识中 了。 现在,查既白已经感受到对方的那股杀气,那种血腥狠暴的心“势”。 巨汉连正眼也不看查既白一下,他冲着白燕,声若雷鸣: “贱人,你把你那天杀的死鬼丈夫连棺材一齐运来了么?” 白燕像筛糠似的不停颤悸着,上下牙齿磕碰有声: “运……运来了……已经……运……运来了……” 冷冷一笑一笑声宛若是一把匕首投掷向人心――巨汉亢烈的道: “是你自己把棺材弄到地头上的么?不曾依恃其他任何外来的助力?” 摇摇头,白燕又立时惊觉的点点头,她畏惧至极的往后倒退,面孔连连痉挛,突然 间,她忍不住趴跪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巨汉双目赤芒如焰,声音像若闷雷响自喉底! “回答我,贱人,我要你亲口回答我!”这时,查既白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老朋友,你瞧瞧你,人高马大枯牛似的一条汉子,却冲着个纤弱妇道发威施狠, 算的哪门子英雄豪杰?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巨汉这才好像突然看见了查既白,他冷冷的朝查既白上下端详了半晌,冷冷的道: “你又是打哪个鳖洞鼠穴里钻出来的下三滥” 查既白不温不怒的笑了: “就算我是下三滥,至少我还懂得怜惜妇道,不欺软弱,像你这种高人异士的行径 心态,啧啧,我这下三滥还委实不甚钦服!” 巨汉的声音忽然放得极慢极缓: “看情形,你是要替这贱人出头揽事来了?” 查既白大声道: “你玩的这手斩尽杀绝,违悖天理的把戏,我他娘看不惯,老朋友,需不需我伸手 接揽,就全看你待如何往下处理了!” 巨汉的眼神寒冷如冰,他阴狠的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在我面前徒放狂言,扛肩找碴――很好,我儿子的一条命, 如今不但要索回两条,更加上你垫底!” 他侧首又向白燕大喝: “贱人,显然你是借助这个莽夫之力才将你丈夫的棺材弄来此地,这是你不曾履行 条件,怪不得我心狠手辣,难存慈悲了!” 查既白嘿嘿一笑: “老朋友,不必来这番‘过门’,你早就知道单凭那小嫂子一人之力,决计无法做 到你的要求――换句话说,你安排的乃是一条绝路,只不过多个杀人借口而已。” 背着双手,他站起身来接着道: “另一则,你任令那小嫂子与棺材弃置路边,不加监视,难道你就不怕她逃之夭夭 么?这只有一个解释,从头到尾,那小嫂子就全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必然预留布置,不 怕她不履约潜逃,总之一句话,那小嫂子逃也是个死,不逃也是个死,你老先生光等着 宰人也就是了。” 巨汉浓眉上扬,昂然道: “你说得不错,我当然早有布置,预防那贱人背约逃逸,自然我也早就知晓她在途 中求助于你的,只差要她亲口做个承认――目前,亦不需要她承认了!” 查既白颔首道: “老朋友,事情的发展与演变,完全在你预期之中,也完全合了你的心意,现在已 经是这么个状况,你打算怎么办?” 狂笑一声,那巨汉粗暴的道: “杀――通通杀!” 查既白古并不波的道: “请问,你要先杀谁?” 愣了一下,巨汉怒道: “当然先杀那贱人,接着就杀你,但你如欲阻我行事,秩序移动一下亦无不可!” 查既白笑嘻嘻的道: “我刚才业已说过,老朋友,需不需我伸手接揽,还要看你怎么往下做一你就真个 会这么蛮横残暴,毫无道理的杀害一个妇道人家?” 巨汉凶狠的道: “我儿子的一条命,用这双狗男女的两条命来抵已是不值,此外,我绝了后,他们 也一样不能继延香烟,即使由别人在这女子身上留种也万万不行!” 双袖拢起,查既白道。 “你倒是斩草除根,做得彻底!” 巨汉猛一挥手: “给我滚到一边,休来碍事!” 退后两步,查既白笑道: “我却要看看你待如何下这毒手,怎忍下这毒手!” 那边的白燕,已经是瑟缩成一团,她流泪满面,全身颤抖、以那种悲惧至极又哀恳 至极的目光在巨汉与查既白两人的身上往来转动。 那巨汉身形微挫,全身的骨节便如连珠炮般紧密暴响,他双眼圆睁,吃人也似的瞪 着白燕,然后,一步一步的逼近…… 白燕开始在地下爬行,嘴唇哆嚏,四肢僵木的在地下爬动,她躲向查既白的方向, 一边爬,一边位颤着低号: “救我……查大哥……救救我……” 查既白神态安详的道: “小嫂子,我看他杀不了你。” 巨汉蓦地怪吼一声,腾空而起,双掌夹着雷霆万钧之力,宛若恨不能将白燕砸扁捣 烂,那么猛烈的袭卷下击―― 白燕尖位着在地下翻滚,强劲的掌势呼轰兜旋,而查既白却纹丝不动,没有任何举 止,就好像他纯是为做壁上观来的… 于是,在突兀之间,下压的掌力淬然斜转,仿佛两股无形的巨柠飞撞――目标竟是 冲着查既白暴袭! 长笑如啸,查既白胖大的躯体在微微闪晃下已然闪电般移出七步,地下正在尖号着 翻滚的白燕居然以一个头下脚上的姿势倒弹向空,双脚怪异的倏绞查既白颈项! 好一招歹毒的“金绞剪”! 头微仰,查既白右手伸缩,“青竹丝”的寒芒流灿齐吐,瞬息里十九道莹莹冷焰闪 映出十九条幻变不定的光之图线,白燕原式不换,肘臂凌虚后推。人仍倒飞急掠,在空 中一个轻巧的转折,漂亮之极的落回地面。 那是白燕一那满脸凄惶无告的白燕,那泪水不曾停止过的白燕。那屠弱纤细。几乎 不想再活下去的白燕,也是那刚才还在无比惊恐中尖号滚爬着的白燕,一点不错,完全 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白燕。 现在,查既白知道,这亦是一个编得好故事的白燕! 巨汉咆哮着正待再次扑击,白燕却淡淡的摆了摆手,只这一个细微动作,那巨汉竟 如奉纶旨,即时退后,垂手肃立于侧。 查既白凝视着白燕,情况的变化,实在无法令他把前后的同一个白燕叠合在一起, 理智上他当然清楚这是同一个人,心境与情绪的反应上,他却有一种白燕被借体还魂的 怪诞感觉――好像是一个邪恶的鬼魂侵占了原先属于白燕的躯壳! 白燕也凝视着查既白,她的面庞苍白,斑斑泪痕尚未干透,她的长发披散,衣裙污 皱,韵致依旧令人怜惜,只是,神色之间却阴酷寒凛得宛如一个经过蜕变的魔女! 就这样相互的对望,他们似乎都想透过彼此的瞳孔深处,探索对方在此时此刻内心 中的揣测及意图。 夜色凉如水,也明澈如水。 周遭一片寂静,死样的寂静,好像连坟堆棺木里的死人都被眼前的僵寒气氛慑窒住 了――不闻虫声嗽嗽,不见鬼火闪动,天地之间,只那月光洒下的幽幽银白。 查既白突然笑了起来,他非常沉稳的开口道: “小嫂子,你演得好戏。” 白燕也跟着笑了起来――自从查既白和她认识迄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女人的笑靥, 笑得好媚,好俏,好可爱,这一笑、使她那原来平凡寻常的面容,也衬映得加上三分娇 丽,肤颜姿貌,顿见湛然焕发。 查既白缓缓的道: “你笑的时候,比你哭的时候好看得多,小嫂子,以后如果尚有机会,你该多笑才 是。” 白燕仍然情笑如花――虽则脸上泪痕犹存,而泪中情笑,更别有风情,她轻轻淡淡 的道: “告诉我,老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查既白道: “看出来什么?” 白燕用右手食指拭抹颊上泪迹,挑起一边的柳眉: “看出来我们是在设计坑你?” 查既白笑吟吟的道: “老实说,你前半段的表演极佳,我一点也没有起疑心,但是你的毛病生在后半段, 你忽略了一桩违悻常情的举止,即使如此,我也只是暗中揣测而已,并不能确定这是一 个圈套,我决定冒险求证,考验一下事情的真伪,很遗憾,小嫂子,这一试你们未曾过 关,狐狸尾巴显露出来了。” 沉思片刻,白燕道: “的确是遗憾,我原以为已经骗过了你――老查,能不能说明白,我是在什么时候、 哪一件事情上露了破绽?” 查既白安闲的道: “很简单,在你告诉我的那绝望情况下,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要求我保护你离开? 你似乎根本没往逃命的那方面想,只殷殷期盼我来这里帮你抗制欲待杀害你的仇家,而 你并不知道我是谁,是否具备如此的能力,你居然不打算逃走,却将你的生命托付予一 个连来历背景都不清楚的陌生人,小嫂子,这岂是一种正常的心态?” 顿了顿,他又微微笑道: “何况,你还坚持我把这口棺材一齐运来!” 白燕审慎的道: “但是我猜想你一定会以为我的‘仇家’早在暗中监视着我,所以我才不能弃约逃 走……” 查既白笑道: “不错,我是这么判断过,但问题在于这只是我的判断,你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 岂有如此周详的考虑?你的仇家,就算摆下这一着棋,他明白,你却不知道,照常情讲, 你该设法逃生,可是你却不逃,愣要朝牛角尖钻,拖着口棺材到这里找死,小嫂子,这 就未免透着玄虚了……” 白燕平静的道: “或许你认为我是希望你能替我‘丈夫’报仇?或许你臆测到我期盼你帮我永绝后 患?记得我说过,我那‘仇家’是个赶尽杀绝的凶人,你大约会体验到我故事中疲于奔 命的惊悸痛苦?” 查既白道: “你模拟我的想法都很中肯合理,我是考虑到你如此违反常情的心理,乃基于报仇 及除患的期冀,不过尽管在这样的情形下;你宁愿放弃逃生的机会和未曾肯定我的能耐, 仍是极不合理的,如果你活不成,如果我抗不住你的‘仇家’,还有何仇可报,何患可 除?与其平白再搭上两条命,。远不比早求生路来得妥当――小嫂子,一个寻常的女人 会这样盘算的,但你却不,尤其在你的故事叙述中,我发觉你并不是厌倦了生命,再者。 你对你的‘丈夫’似乎还有着几分承受牵累后的怨意,这种种迹象,再印证你的表面做 法,就不能不使我提高警觉,务必要求证一次了……” 白燕道: “那么,这口棺材又有什么不妥?按常理说,里面装的如果是我的‘丈夫’,我怎 忍心将他弃置路边野地而不顾?我求你帮我运棺材来此,为的是使我‘丈夫’入士为安, 这应该说得过去!” 摇摇头,查既白道: “本来我也以为你的要求不错,后来路上我一面走,一面想,却觉得大有问题,小 嫂子,因为你祈求的是要我为你保命却仇,事情解决之前,实不必亟亟运棺入土,这除 了凭添累赘,毫无意义,设若为了要向你的‘仇家’证明你已践约履诺,则更荒唐,你 我全明白,你那‘仇家’绝对不会相信以你一己之力便能完成此事,我们原已打谱硬干, 你又为何多此一举!” 白燕又笑了: “老查,你先前说过,虽然你心中已起疑窦,尚不能肯定,那么,假设我真是如故 事所叙的可怜女人,你就忍心让我‘仇家’将我杀害?” 查既白严肃的道: “这个你无需担心,小嫂子,我是一个习武的人,我有很多年搏杀拼斗的经验,而 且我屡历生死,在血光寒刃中进出无数,我深切知晓如何在危急情况下救人,如何在千 钩一发问施援,我更知道在什么形势里用什么手段才会真正表露出行动者的企图――你 那伴当方才出手凶狠,但实中带虚,使的乃是可以随时移力挨劲的功架,可见他并非想 制你死地,小嫂子,他那一手,比起你用银眷插喉的表演要差多了。” 白燕不由叹了口气,十分恳切的道: “老查,真有你的,难怪你在道上惹下这么多纰漏而仍能活到现在,更难怪你有如 许的名气,我要告诉你,你可确然不是白赚的!” 拱拱手,查既白笑道: “过誉了。小嫂子,真是过誉了!” 白燕的双眸浮起一层惆茫的烟雾,她居然颇为伤感的道: “老查,我好愿意和你做个朋友,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非常风趣、诙谐,而且重信 义,讲忠恕的好朋友,我实在不喜欢与你结仇对立,可是――” 查既白也相当遗憾的道: “是的,可是你有苦衷,不得不选择你不喜欢的那条路去走,小嫂子,人在江湖, 往往身不由己,有多少事,都要味着情感与良心去做……” 白燕轻唱的道: “你了解就好。” 查既白神态安详的道: “故事过去了,我们已来在一个真正的冷酷现实里,小嫂子,请说明白,眼前是一 个怎样的现实?”   文学殿堂 赤雷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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