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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成者为王 现在,在六盏大红灯笼下,潘一志他们来近了。 天山派的八代高手们马上围了上来,低促而急切地向潘一志询问着什么,由他们那 种凄惶、不甘、与愤怒的形象上,可以断出他们定是在询问着突然停手求和的理由。当 然这停手求和的意义乃是象征着失败、屈辱、及无颜啊…… 潘一志在低沉而徐缓地回答着,软兜上的孟渔也间或插上几句帮着解释。但是,显 然天山的弟子们仍有着不服;一张张的面孔上全浮现了无可言喻的哀伤以及沉痛,每一 双眼睛里,都有强烈的火焰闪射,那是一种仇恨与悲愤揉合起来的火焰…… 良久。 于德寿有些不耐地低声道:“秋兄,天山派的混帐们还在打什么商量?妈的,不服 气就再干,看看是谁吃不住劲……”忽然,他眼珠子一转,又悄声道:“对了,秋兄, 那孟渔,是否就是半躺在软兜上的老小子!”微微颔首,秋离道:“不错。”露齿一笑, 秋离又道:“怎么?你对他好象特别关心似的? 莫非早年你们两位还有过一段交情?”“嗤”了一声,于德寿低声道:“有个卵的 交情,不瞒你说,秋兄,这老小子……呢,名气的确是太大了,当年是他们‘天下三雄’ 三个老匹夫,就把整个武林摆得四乎八稳,纹丝不动,谁也不敢多吭一声;老实说,提 起他们三个人来,也确是叫人心里发毛,若非亲眼看见,呢,我还真不敢相信你能打胜 了他,乖乖,真不简单,真不简单一……”冷冷一笑,秋离傲然道:“我想,瓢把子, 你大约忘记站在你身边的人是谁了吧?”赶忙一笑,于德寿带着三分阿谀地道:“别在 意,别在意,鬼手秋离嘛,除了你老兄,又有谁具有这份道行?这份功夫?”秋离一挺 胸,道:“正是!”’咽了一口唾沫,于德寿有着吞了颗枣核般硬塞的感觉,相当不舒 服,但是,他除了继续陷笑,却不敢有别的表示了。 他这种不好服的感觉没有延续了多久,那边,天山派的掌门人潘一志已发了话: “于德寿。”于德寿一听那连名带姓的称呼法,满族火便已提了起来,他重重一哼,怒 道:“说吧,姓潘的。”天山派的所有弟子个个目光冷凛凛的,象无数道箭矢般投注往 这边,空气闷沉沉而生涩,异常不调和,于是,播一志缓缓地道:“今夕之战,本掌门 不欲继续下去的理由想你明白。”顿了顿,他又道:“本掌门为了减少流血,痛惜生者, 自愿冒同门上下之责难,蒙屈辱之垢以吞声求全,本掌门不妄谈仁义,唯念上天有好生 之德,竭力促使息鼓侣兵,本掌门不奢望同门及天下武林道所谅有,唯求心安理得,一 片祥和,则于方寸之间,自可告慰……” 于德寿舔了舔嘴唇,重重地道:“你说完了?”肃穆地,潘一志道:“如今,于德 寿,你我恩怨已了,你可以带领你的属下,在检点伤亡之后自行离去……”猛然怪笑一 声,于德寿狼啤般叫道:“离去?潘一志,你说得倒是怪中‘听,怪悦耳的,我倒要问 问你,是怎么个离去法?我黄衫会万里迢迢来到天山,豁了命,流了血,挤了一整夜, 就这么轻轻松松简简单单拍拍屁股便打发走了?姓潘的,你也未免说得太容易、太轻巧 了些,江湖传统,只怕没有这桩子事吧?”潘一志尚未回答,肩上带了伤的:白鹰”左 陵已火辣地道:“姓于的,照你说,你这桩事还麻烦得多?”嘿嘿冷笑,于德寿道: “当然。”就这两个字,天山派那边又已群情愤激,一片哗然。潘一志那双狠光闪闪的 怪眼棱棱有威地朝四周环扫,严厉地道: “静下来!”他在周遭又归于沉寂之后,才再注目于德寿,徐缓地道: “于德寿,你果然还有条件?”于德寿一挺胸,道:“正是!”他将方才秋离与他 讲话时的动作与口吻照学了一遍,恩,却正把潘一志也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同 样有硬吞下一颗枣核的感觉,硬生生,涨闷闷的…… 憋住了一口气,潘一志重重地道:“好,你说!”于德寿目光冷厉,先朝四周扫视 了一遍,才镇定地道: “很简单,我们要那尊‘玉麒麟’。”一言出口,潘一志以下所有天山弟子全在霎 时变了脸色,潘一志气得连四肢都在轻微颤抖了,他长长吸了口气,竭力使自己平静了 下来,好半晌,才艰涩而缓重地道:“于德寿,你不觉得太过分了么?”沉着脸,于德 寿冷峻地道:“一点也不。”旁边,“远天孤鹤”马照堂阴沉地道:“绕了这么大的一 个圈子,费了这么多的手脚,姓于的,’大约你们原本便是冲着这件宝物而来的吧?” 于德寿毫不畏惧地道:“正是!”蓦然暴喝一声,“云里独鹫”班上品大吼道:“于德 寿,你这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亏你还有脸提出这等要求来,‘玉麒麟’乃天下至宝, 岂是似你这样的绿林蟊贼能觊觎得的? mpanel(1); 哼!”在于德寿身后,“落星一剑”韩子明尖刻地接嘴道:“姓班的,你们也算不 上什么高雅人物,全是一群抗着侠义大旗尽做些狗屁倒灶丑事的窝囊废,你说说,你们 凭哪一点便可独占此宝?”班上品怒叫道:“你想寻死了?”韩子明硬生生地道:“只 怕你摆布不了我韩大爷!”“白鹰”左陵跟着厉色道:“朋友,不要光说不练,有兴趣, 我左陵现在就可以奉陪!”狂笑一声,韩子明道:“可以,韩大爷也想早惦惦你这狗才 的分量!”’双方针锋相对,各不相让,眼看着又是一场混战将要展开,沉默了许久的 秋离淡淡一笑,有气无力地道:“干什么? 还想再拼一场不成?潘老大,你也不劝阻一下你那边的几个丧门星?”潘一志一挥 手,目光盯住秋离,恨声道:“秋离,你不要出言太狂……”耸耸肩,秋离道:“我不 过只是息事宁人,充个和事佬罢了,大掌门,犯不着生这么大的火气。”于是,在场的 天山弟子们在这一霎间全都明白了秋离的身份,一片低促惶惑的私语声嗡嗡响起,无数 道目光全聚集向了秋离的身上……”微微躬身,秋离一指于德寿道:“大家久仰了,且 请先莫看我,正主儿在这里。”于德寿不耐烦地道:“潘一志,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 显然,这位天山派的首要人物已陷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难题里,他明白,若是不允,则 一场血战必将更加惨烈地爆发,那结果,无庸置疑是可悲与残忍的,但是,若是答允, 这座煞费苦心维护多年的至宝眼看着便要拱手让人,非但分不到一半,甚至连边都沾不 上了,且不说这“玉麒麟”珍贵无价,旷世难求,便是那一口冤气,却又怎生咽得?左 思右想,俱不妥帖,潘一志的面容阴沉得象是阴霾密布的天空…… 疲弱地,软兜上的孟渔启了口:“于德寿,你可知道这尊‘玉麒麟’的来历?红口 白牙就这般狠心地想独吞?不觉得太贪婪了些?”到底天卞三雄昔日的余威犹存,孟渔 如今虽然受伤在身,活动不便,但他的名望与声势却不容忽视,便算他是一头病虎,情 急之下却仍然噬人!于德寿一见他开了腔,不由自主地就挫了三分气焰,陪着笑,他语 气立即缓和了不少:“呢,孟前辈,并非是于某人想独占,只是天下珍宝,唯有德者居 之,于某人虽说无德,但却为了这件东西流了血汗,一干弟兄们多少总得分点代价;起 初我们好言好语,以江湖规矩求见,不想却横道天山派凌辱冷落,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如今既已动过了手,分明了胜负,自然……呃,行情便另须谈过了,于某人不贪图他天 山派的金银财宝,只要潘一志他拿出‘玉麒麟’,我黄衫会的人立即转身上路……” 冷凄凄地,孟渔道:“便算你以礼拜山求见,也不过是为了那‘玉麒麟’而来吧?” 犹豫了、一下,于德寿硬着头皮道:“不错……”生硬地,孟渔又道:“于德寿,你凭 藉了什么道理来求取这‘玉麒麟’?只是暴力么?”一下子怔窒住了,于德寿讷讷地道: “当然……呃……有理由……”神色严峻而森酷,孟渔道:“什么道理?”侧旁,秋离 一笑道:“我便插上一嘴吧,孟老先生,这理由很简单,在当年,找到这座‘玉麒麟’ 的主人共有两人,一位是天山派的第二代祖师爷一觉子,另一位,则是武林南北大盟主 ‘金戈银驹’席百忍,对不对?”孟渔颔首道:“不错。”眉梢子一扬,秋离又道: “当初因为这座‘玉麒麟’腹中有一株‘丹参’正待成形,为了这株‘丹参’的长成, 便将‘玉麒麟’埋入土内,相约在这株‘丹参’长好之后,由天山派一觉子的晚辈及席 百忍的后人共同前来掘起,是么?”缓缓地,孟渔道:“正是。”笑了笑,秋离道: “天山派人丁茂盛,繁衍吕大,一觉于的晚辈门人可谓多而又多,有如过江之鲫,他当 然有人来继承这件宝物,但是,江湖上的帮会组织却没有这么严密而持久的传统了。世 事多变,沧海桑田,一百七十年以前的南北武林盟会早已冰消瓦解,荡然无存,如今, 天山派固然有传人来承受此宝,只是当年的席百忍却没有后代来分享了。”孟渔静静地 道:“说下去。”秋离一笑之后道:“既然席百忍无后人来继承此宝,而这件宝物让天 山派独吞又说不过去,因此,便需要找出一个可以比拟席百忍当年在武林中身份地位的 帮会来接替这桩差事与利益,而现在,黄衫会乃北六省的绿林第一帮,于德寿当家又为 黄衫会之魁首,所以,他便奋起承担,冒险而来,换句话说,‘玉麒麟’的主儿他自然 也就要算上一份啦!”一挫手,潘一志叫道:“于德寿只不过是黑道上的一个草莽,便 算他有点势力,又怎能比拟当年的席大盟主?”傲笑一笑,秋离道:“或者他比不上, 但是,有我姓秋的在,这说法就要大大的不同了,潘老大,你认为如何?”潘一志痛恨 地道:“秋离,你是助封为虐!”一撇唇角,秋离淡淡地道:“随你说吧,黄衫会固然 是黑道上的草莽,但你们天山派,却也算不得什么高人雅士!”蓦然,“驭风一鹏”尚 克农叫道:“当年师祖一觉子与席百忍约定取这‘玉麒麟’之时,曾有一件折断的‘玉 凤凰’作为信物,两半‘玉凤凰’并为一,才能取宝分享,如今黄衫会可有那另一半 ‘玉凤凰’么?”此言一出,于德寿不禁面上变色,他侧首望着秋离,自光中在征询着 秋离的意见,这意思很简单,只是在问要不要翻脸动手罢了。秋离一摇头,慢条斯理地 道:“尚克农,冤枉你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尚克农怒道:“秋离,你这是何意?” 哧哧一笑,秋离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搞不清楚么? 你天山派求黄衫会还是他黄衫会求你天山派?你们乃败军之将,’辱国之臣,尚奢 谈什么道理条件!老实说,没有什么可商量的。黄衫会不能代表席百忍,黄衫会更没有 取宝的信物,但他们战胜了天山派,流了血,流了汗,就凭了这点,他们就可得到‘玉 麒麟’,不但得到,而且是全部,没有你们的份!”“驭风一鹏”尚克农禁不住气得强 身乱抖,钢牙紧锉,在天山派的上下诸人面色齐变中,秋离又冷冷地加上一句:“你们 记住了,成败,才论英雄!”暴凌地,天山掌门潘一志吼道:“秋离,你也太欺人了!” 秋离安详地道:“这总比你们尸集如山,血流成河来得轻便,是么?”沉默良久的孟渔 轻轻用手揉着额头,半晌,他低哑地道: “秋离,设若这条件办不到呢?”笑了笑,秋离道:“那就得看于大当家的准各怎 么办了……”潇潇洒洒,责任已推到了于德寿的头上。于德寿来不及多思,一仰头,缓 缓地道:“于某人苦衷,尚请孟老前辈谅宥……”姆指与食指一弹,发出“啪”的一声 轻响,秋离,含着他那一抹独特味道的笑声又道:“说真的,宝物虽是宝物,却乃是一 件没有生命的东西,他的价值也是由人们自行去衡量斟酌而拟定的,天下之大,没有比 活着享受生命更为珍贵,只有感觉到的七情六欲才是真正的喜悦,否则,世上的一切也 就全失去其意义了!人是所有事物的主宰,而并非由事物主宰着人,恩?”低沉地,孟 渔深刻地道:“既是明白这道理,秋离,你们更不该如此贪婪……”唇角一撇,秋离道: “当然,生命是宝贵的,在生命有了保障以后才可以去求取可使生命更为美化的东西, 如今,我们生命俱获保障,下一步,自可去求取美化生命之物,譬如说,这‘玉麒麟’; 天山派方面无法可使生命获得保障,他们只好放弃了身外之物,首先要求得本身的安全 了。”潘一志重重一哼,道:“好一条如剑之舌!”哧哧一笑,秋离道:“锋利无匹, 是么?”潘一志愤怒地道:“秋离,你就可以看准再打下去一定会是我天山派失败么?” 用力点头,秋离道:“正是,我可以保证!而且,还势必败得异常凄惨。”悠悠地,微 微地,孟渔在潘一志耳边道:“潘兄,他说的是真话……这是一个恶魔的化身……”忍 不住机灵灵地一额,潘一志觉得混身冰冷,空有满腔恨,无尽仇,却不能发泄,不敢发 泄。秋离说得对,生命是可贵的;假如天山派瓦解了,门人死绝了,便是得到那尊“玉 麒麟”又有什么用处呢?伦哑地,孟渔又道:“为了这件东西,已经损伤许多人命了, 潘兄,世间珍物,大多带有凶杀之气,能得之未免有幸,失之亦无须烦恼;给了他们吧, 想想你们的门人,想想夜来流溅的鲜血,够了,让他们拿去那件东西,日后的凶吉也由 他们自己去承担……” 猛一咬牙,潘一志的语声自齿缝中进出:“好,你们可以拿去――”于是,黄衫会 的群霸们个个喜形于色,他们想掩饰自己心中的得意,但却掩饰不住,就差一点便欲雀 跃起来了。 于德寿哈哈一笑,双手抱拳道:“多谢潘掌门人厚赐,于某立即传谕所属退出天山!” 黯然而愧疚地,潘一志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天山门人那铁青而木讷的面孔,良久,他 长叹一声,伤感地道:“二师弟……”冯锷唏嘘着答应:“在。”潘一志沉重地道: “去将那‘玉麒麟’取来……”呆呆地站立着,冯锷嗓子暗哑地道:“大师兄,这……” 潘一志神色冷漠,厉声道:“你听见了?”冯锷偌大一把年纪,这时竞连眼圈都发了红, 他垂下头,拉动着那两条宛似重逾千斤的老腿,一步一顿,缓慢朗彤云山庄后面行去。 双方全沉默着,但是,沉默中的韵味却全然迥异了,一边是欢欣的、满足的,得意 而又振奋的;另一边,便只有懊丧、羞辱与痛恨了…… 忽然,潘一志开口道:“秋离!”秋离正半闭着眼在养神,闻声之下睁开双眼,一 笑道: “有何指教?”潘一志慢慢地道:“老夫那师侄女艾小攻,你,秋离,你真的已将 她杀了?”‘心中冷笑着,秋离淡淡地道:“记得我已告诉过你。”红润的脸庞泛着一 抹白灰,潘一志失神地道:“但,尸体呢?”秋离一仰头,道:“我已说过,喂狗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铁拂尘”陆小樵再也忍不住,朝前踏进两步,望着秋离,他愤恨地道: “秋离,你用不着使这种手段来欺骗我们,艾小玫一定被你囚禁起来,或者带到哪一个 地方去了,秋离,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完全是悖违武林正义与江湖传统么?在你们黑道上 只怕也没有这种强劫人妻的方式吧?”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秋离颔首道:“没有,但 是,却有一种惩奸除恶的方式,那方式,我已用过,而且成功,各位亦已看到了!”双 目骤睁,秋离尖锐地道:“强劫人妻?那艾小玫本来该是谁的老婆?为什么周云与艾小 玫两情相悦却未能结成夫妇? 这全是因为你天山派上一代的掌权人物横加阻挡,硬逗软迫; 全是丁骥勾结外贼陷害周云,损他容貌而造成的后果,你们自己说说看,到底是谁 抢了谁的老婆?哼!”旁边,于德寿有些迷惘地道:“怎么回事?秋兄。”秋离没有理 他,续道:“潘一志,你身为天山派的大掌门,武林中名门大派的宗主,但你喜欢的不 是人才,而是奴才;女人的烟花媚行与男人的阿谀奉承是一样的卑鄙,一样的下三滥, 你懂么?丁骥正是这种男人。”陆小樵深沉地道:“但你为了什么肯如此卖力地协助周 云?甚至替黄衫会做帮凶?”黄衫会方面的人马一听之下不禁哗然,秋离迅速挥手阻止, 冷冷地道:“我助周云,因为没有人能象我一样来助他,我帮黄衫会,更简单,乃有利 可图!”秋离言谈之中,非但尖利锋凌,更隐含讽刺,陆小樵何尝不明白他所指何事, 所讥何人,他面色不禁飞热,赧然无话,沉重地退了回去。黄衫会的头儿于德寿也觉得 有些不是味道,干打了几声哈哈。 潘一志寒着脸;严竣地道:“秋离,老夫不妨告诉你,天山派与你之间的仇怨不共 戴天,悠长如水,我们将会与你逐步结算。”’毫不在乎地一笑,秋离道:“我等着!” 潘一志又跟着道:“还有无边湖……他们也不会和你善罢甘休……”冷冷一哼,秋离轻 蔑地道:“那还得看他们有这个胆量没有。潘一志,这用不着你担忧,我随时随地都可 以奉陪任何想找我算帐的人!”于是,空气又静默了卞来,在静默中,时间一点点过去, 每一张面孔都随着时间的消失而更形冷漠、更形紧张,终于,在天山派那边响起的一片 低沉唏嘘里,“金拐罗汉”冯锷蹒跚地出现。 冯锷手上捧着一具两尺多的紫檀木馏金方盒,他小心翼翼,沉沉重重地用双手捧着, 那形状,有如捧着千百斤重物一般地艰辛而吃力,当然,大家明白,真正沉重的不是那 具木盒,而是冯锷的心。 沉重地,冯锷将紫檀木盒交到潘一志手上,潘一志木然接过,眼睛直愣地投注盒子 上,看得出他有多少不甘、多少难舍、又多少悲哀,好半晌,他才强行压住心头的激动, 微颤着地道:“交给谁?你们?”秋离向于德寿一啦嘴,笑笑道:“大当家,你还在等 什么?”于德寿急得早就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了,但他却仍得顾着他瓢把子的身分,不 能显得太过贪婪,犹假惶惶地客气道: “我看,呃,还是秋兄你过去接吧?”哧哧一笑,秋离道:“不敢。于当家,你请。” 于德寿眉开眼笑地道:“如此,于某人就冒失了。”说着,他大步过去自潘一志手中接 过紫檀木盆,走回来后又将木盒轻启一缝,仔细检视,好一阵子,他才满意地吁了口气, 朝秋离点了点头,连眼睛都宛如笑了起来。 低沉地,秋离道:“不错么?”于德寿道:“不错,于某鉴定珍奇之物家有经验, 而且这玩意的形状早经丹青好手画了下来,丝毫不差!”淡淡地,秋离道:“总算趁了 你们的心愿,大当家。”得意地一笑,于德寿欢悦地道:“彼此彼此。”向天山诸人一 抱拳,秋离干脆地道:“自此告辞,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了!”他目注着潘一志那 张叫仇恨掩遮的脸孔,又道:“潘掌门,不管你有多恨我,但我仍然奉劝你一句忠言: 无边湖的蟊贼蛇鼠,切切不可交往信任,以免引狼入室,惹火烧身。”天山派的人没有 一个人吭气,潘一志也霍然转身而去,但是,半坐在软兜上的孟渔却胡着秋离微笑着连 连点头。 眨眨眼,秋离躬了躬身。那边,于德寿的黄衫会所属们早已迅速牵过坐骑,默然将 死伤的同伴抬扶上马,在公孙劲竹的低沉号令下,全都翻身登上鞍背,于是,于德寿向 秋离道:“我们走吧,秋兄。” 秋离点点头,左手一带身旁“黄骠子”马的缓绳,人已稳坐鞍上,他一挥手,道: “走。”数十乘铁骑,在一片突起的闷雷也似的蹄声中纷纷离开了彤云山庄的大门,有 如一阵狂风般向山下卷去,刹那间已消失无踪。 远处,有隐约的奔腾声传来,渐去渐远而空山寂寂,寒风萧萧,彤云山庄之内;无 数的天山门人垂首哽咽,嘘唏不语,那些蹄声,带走的不仅是天山珍宝“玉麒麟”,还 有天山的尊严,以及数百年流传下来的光辉统…… 此刻,东方天际,已开始有一抹曙光隐现,但是,那抹鱼肚白色却是灰蒙蒙的,悲 沉沉的,天亮了,却似乎也感染、了夜来的凌厉与沉痛。 秋离和黄衫会的铁骑们急忙奔行在“雪池道”上,而天山脚下的大牌坊亦已隐隐在 望了。 飞驰中,于德寿靠近了秋离,迎着扑面的冷风,大声道: “秋兄,干得好,若非有你,只怕这玩意就别想到手,行,我服你!”于德寿志得 意满地拍了拍他藏在长衫内的紫檀木盒,显得高兴极了,这一路下来,他的一张大嘴就 没有合过。 微微一笑,秋离的目光正仔细搜寻入出口处的牌坊四周,他在找周云的踪迹,边懒 懒地答应着道:“彼此彼此……”随着口里的回答,秋离已放绥了胯下坐骑的奔速。他 这一慢下来,于掐寿以下的黄衫群霸们也跟着煞住了急奔之势,有些奇怪地看着秋离, 于德寿谨慎地问道:“秋兄,还有事情?”点点头,秋离道:“我在找我的朋友周云。” 连忙回头一瞧,于德寿惊道:‘不好,那位周兄没有跟着出来――”秋离冷然道:“他 比我们早走了一步,照时间上算,如今他已该到达这里了……”吁了口气,于德寿却仍 带着三分怔仲:“他还比我们早走? 怎么我却没有察觉?”露齿一笑,秋离淡淡地道:“事不关己,你如何会去注意? 再说,瓢把子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到这尊‘玉麒麟’上面去了急忙咳了几声,于德寿 尴尬地道:“说笑了,呢,秋兄说笑了………”忽然,秋离目光一亮,大喝道:“周兄!” 可不是,在大牌坊右边十多丈远的一片长满枯草的斜坡下,一条黑影冲破晨雾电掠而来, 这人,正是周云!“唏聿聿”一声马嘶,秋离勒住了”黄骠子”,他注视着喘吁吁地奔 到面前的周云,笑眯眯地道:“一切无恙?” 大大喘了几声,周云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又是感怀地微微颤抖着道:“好,好得 很……可是秋兄你却叫我担足了心,我怕你万一有所失闪,怕你万;吃了亏,万一担了 险,我急坏了……”懒散地一笑,秋离侵吞吞地道:“你是庸人自扰了,老友,成天打 雁,还能叫雁琢了眼睛?”面罩之后,周云的眸子里闪耀着奇异的光彩,而这光彩,是 友爱的,关注的,感激而又欣慰的,他吞了口唾液,低声道:“天山派的好手太多,秋 兄,我知道你功夫硬,但是,猛虎也架不住一群狼,何况,他们还有那位瘦老头在撑腰, 虽然我不知道。那老头子的来历,却也看得出他决非泛泛之辈呢!” 揉揉脸,秋离淡淡地道:“不错,那老头子是昔年‘天下三雄’之一,‘万屠啸天’ 孟渔!”有如一串旱天突起的金雷响在周云头顶,震得他身子大大地摇晃了几下,看不 见他的面容,而他的面容一定也在骤然问全变了,因为;他那一双眸子正惊恐又寒栗地 大睁着,好一阵,他才讷讷地道:“什么?孟渔?秋兄………你可是在说‘万屠啸天’ 孟渔?当年‘天下三雄’之一的那一个孟渔?”将手握的皮缓在指头上绕了几绕,秋离 轻轻地道:“就是他!”几乎有些不相信地瞪着秋离,周云的语声显得异常干涩地道: “那么……你们交手了?”微微颔首,秋离道:“交了。”喉咙里咕噜了几声,周云惊 骇得直楞楞看着秋离,那模样,活似在看一头怪物,他有些口吃地道:“如此……说来, 呢,秋,秋兄,你还……赢了?“哧哧一笑,秋离转动了一下脖子,疲惫地道:“假如 我输了,现在,我还能坐在马上和你谈话?后面黄衫会的各位老爹们还能在脸上带着笑 容?只怕他们连哭也哭不出声了……”又拍拍周云肩臂,秋离俏声道:“在以后的长久 岁月中,你得记住一件事,老友,’这件事便是:永远不要低估了鬼手秋离!”蓦地激 灵一颤,周云做梦方醒般打了个寒噤,他惊栗地道:“好险,者天,太险了……”’舌 头伸出来在燥烈的嘴唇上舔了一圈,秋离做凌凌地道: “看来,我就有一个‘屉险如夷’的特长……”这时,在后面,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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