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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不速佳人 凝注着窗外透进房中的鱼肚色惨白晨光,曹敦力不由叹了口气,又移目环顾这杂乱 尘封的房间及那些堆集物所投注在周道的朦胧黑影,仿佛连心底也是沉甸甸的,浮沉的 空气都僵窒窒的了…… 君惟明促膝坐在一边,低着头,像在沉思着什么,从他的侧面看去,他是显得如此 平静,如此深邃,宛如一座古潭般激发着那种肃穆又寂寥的韵息,又似一座山,孤拔, 倔强,高远,而带着傲然不物的挺逸……。 躺在那里的罗昆,气色已经转变得朗润而安静,他睡得那么甜,那么稳,就好像正 是躺在他自己的卧室里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做着一个美丽的梦一样……。 窗外的光线,已经逐渐转强,室中,也越形明亮,偶而有人语声或步履声由外间传 来,一个新的日子,又已开始了…… 低沉的,曹敦力开口道: “公子,天已大亮了。”君惟明抬头向四周看了看,淡淡的道: “是的。”略一犹豫,曹敦力道: “我们今天出去么?”君惟明涂缓的道: “那要看罗昆的伤势是否支持得住。”曹敦力苦笑一下,道, “姓童的已经回来了,不知道他有个什么想法?”君惟明望着曹敦力,道: “你说呢?”曹敦力低低的道: “如今他已经证实公子你仍然健在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战,一 是逃――。”君惟明平静的道: “不错,你说下去。”曹敦力咽了口唾液,道: “若是要战,童刚定然心存忧虑惶悚不宁,因为公子的武功之强,他是深深知悉的, 何况此一血战,童刚又并无充分的道理支持。但是,他如要逃,就更为不妙了,假设他 拼死一搏,好歹身边还有些帮凶也全散了,而他又知道公子定断不会放过他的,到了他 单人匹马的时候,再要抗拒公子,那就更难上加难了。”君惟明点点头道: “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是?”曹敦力轻轻的道: “我看姓童的恐怕是要与公子见个高下了!”君惟明一笑,道: “这是无庸置疑的,他这一次所犯下的滔天大祸,投下的赌注便是他整个的生命前 程,如果他赢了,则利、财、色,俱收。如他败了,便一切皆成泡影,眼前来说,他几 乎成功,又焉肯就此轻易言退?何况,他欲退已不能了,任何一个人处在他这种境地中, 都会倾力一拼,以决存亡的!”曹敦力涩涩的道, “公子早就料到,虽你亲自现身,童刚也不会退缩了!”君惟明冷冷的道: “这是一定的!”曹敦力吁了口气,道: “往后的日于,只怕得有一段要染成血漓漓的了……”君惟明淡漠的道: “要维护什么,便得付出什么,曹敦力,自古以来即是如此,没有稀奇的地方,你 看得太严重了。”曹效力裂裂嘴,道: “我晓得……只是一想起来,心里便是闷恢恹恹的……”君惟明寒凛的道: “那是你经得太少的缘故,这种事你如果多历练几遍,就会自然平淡了。”干咳了 一声,曹敦力低低的道: “说是这么说,这种日子,就算我从小过吧,也不一定就能处之泰然,平淡视之……” 君惟明笑了笑,道: “如此说来,曹敦力,在生存的竞争上,在人心的贪婪冷酷里,在江湖的血雨腥风 中,你比我还太嫩了。”曹敦力呐呐的道: “看情形,我似是如此……”君惟明摇摇头,道: “曹敦力,你不蹬什么才叫仁慈,我以后教你一点。”曹效力谨慎的道: “但,公子你是以狠辣出名的……”君惟明严肃的道: “我是求的大仁,曹效力,诛奸佞而维忠良,除歹邪而存善正,用重典护伦常,以 杀伐止杀伐,锄罪孽,传公义,这比起一些妇人之仁,口头上的卫道空谈,要切合实际 得多!”曹敦力一时答不上话来,他苦笑道: mpanel(1); “公子,我,我说不过你……”君惟明冷清的道: “不,是你对这一方面的了解不够所至。”曹敦力沉默了片刻,又道: “公子,我们是不是招呼那姓关的小子一声,托他到外面探探消息?”君惟明想了 想,道: “也好。”于是,曹敦力定到门边,轻轻在板上敲了几下,很快的,外间已传来关 立小心的回答: “公子,有事么?”曹敦力压着嗓门道: “关老铭么?公子麻烦你出去探听一下,看知今外面的风声如何?有没有什么新变 动?”关立似是迟疑了一下,他道: “你是那‘大飞帮’的曹堂主?”曹敦力咳了两声,忙道: “我是曹敦力,但如今却已不算‘大飞帮’的堂主了。”隔着门板,关立又道: “你们那位受了伤的朋友情形可好?”曹敦力小声道: “好得很,多谢你的灵丹妙药了,老弟!”外面平静了一会,关立才道: “好吧,我出去看看,你们可得留心点哪。”曹敦力搓搓手,道, “你放心,老弟,这是玩脑袋的事;我们怎会不留神?”” 很快的,关立离开,接着传来启门带门的声音和脚步声,他已到外面去了。 君惟明舐舐微干的嘴唇,低声道: “看样子,他根本没有睡着,而且还未脱衣呢。”耸耸肩,曹敦力回来,坐下道: “在这种情形之下,换了谁只怕也没有心情睡觉了,就拿我来说吧,哪一天不是提 心吊胆的?――自从接受与公子合作的信诺之后……”君惟明微微一笑,道: “真辛苦了你,曹敦力。”犹豫着什么,曹敦力道: “公子,呃,我想……我想……”君惟明淡淡的道: “我知道。”曹敦力呆了呆,忙问: “你说,公子,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君惟明笑道: “你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求什么。”曹敦力吃惊的道: “说说看,公子,我是想求什么?”君惟明伸了个懒腰,低低的道: “你想求我替你解开我用‘隐穴法’所逼住在你身上穴道中的暗力,是么?”曹敦 力老脸一红,尴尬的道: “公于明察秋毫,料事如神……我……呃,我可不正是这个意思――正是这个要求……” 君惟明温和的道: “不行。”曹敦力不禁一楞,他苦着脸道: “为什么不行呢,我的表现难道说还不够么?”君惟明徐徐笑道: “你的表现不错,我也很满意。”曹敦力咽了口唾液,急切的道: “那么,为什么不给我解开受制的穴道呢?公子,我对你真可说是鞠躬尽瘁了啊……” 君惟明点点头,道: “我并没有说你是在敷衍哪。”曹敦力恳求的道: “公子,我这受制的穴道一日不解,便一日在心中是把枷锁,日里愁,夜里忧,连 做梦全都惊得出满身冷汗来――。”君惟明平静的道: “你放心,我点你穴道之时,贯注进去的劲力是可潜伏三月之久才会发作,如今隔 着那三月之期还早得很。”曹敦力焦急道: “公子,你明知我对你已是死心塌地,永无二意,为什么就不肯早些替我将穴道解 开,也好了除我一桩心事?”君惟明闭闭眼,道: “到了时候,我会替你解开的。”曹敦力忙道: “还要到什么时候呢?”君惟明凝注着他,柔声道: “这个时间由我来决定,好吗?”虽然,君惟明的口气是如此和煦,如此安静,然 而其中却含蕴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威严与凛烈,曹敦力心腔子一阵蹦跳,再也不敢继续要 求下去了,他搓着手,陪笑道: “我看着好了,公子,我等着就是……”君惟明目光低垂的道: “你是俊杰,曹敦力。”曹敦力微微一怔,满头汗水的道: “我,我是俊杰?为什么?”笑了,君惟明道: “因为你识时务!”曹敦力倒抽了冷气,明白君惟明所指的是方才他所要求不遂又 临时住了口的那件事,脸色青了育,苦笑道: “公子的脾气,我也算逐渐摸清了。”君惟明淡淡的道, “以后,你日子正长。”曹敦力搓着手,刚想再说什么,君惟明已突然挥手示意, 他微侧耳边低声道: “有人来了!” 立即企下来,曹敦力也仔细倾听,片刻后,嗯,果然有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匆匆 往这幢精舍移近! 曹敦力双眉紧皱,道: “会是谁呢?那关立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外面有了什么变化?”君惟明静静的聆 听着,轻声道: “不是关立。”曹敦力忙问: “是推?”君惟明忽然笑了,他道: “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个女子。”曹敦力怔了怔,也跟着笑了,他道: “难怪步履声如此轻盈巧捷。” 这时,那脚步声已由小厅往这边移来,很快的,外面那间卧房已被推开,脚步声悄 悄走进房中。 平静了片刻。 一个娇嫩柔美的女人音声轻俏的低呼: “小九,小九……”曹敦力瞅着君惟明一笑,压著嗓门道: “果然是个女的,公子。”君惟明静静的道: “不是才怪。”外问,那女子似是不见关立在房中,又略略提高了声音: “小九,我知道你在房子里,你躲到那里去了嘛?人家有事情要告诉你,不要逗人 家嘛!……”曹敦力闻声之下,小声道: “看样子这女的和关立还有一手呢!”君惟明冷冷的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可?”曹敦力碰了个钦钉子,忙笑道: “是,是的……”在外间,那女人又带着三分焦急的道: “小九,你出不出来?再躲着我可要走了,人家急得什么似的,哪有你这种开心法?” 曹敦力不禁听得掩口葫芦,但是,却在他一抬手的时候,不小心将旁边一只铁腿椅 子“碰”的一声拐倒了! 曹敦力神色修变,慌忙将椅子抉起,惊惶的道, “该死,真该死……”君惟明却十分平静的道: “没关系,曹敦力你并非有意……” 此刻―― 外面的那位姑娘已经“咕”的笑出声来,她一边轻移莲步走向门前,一边娇嗔着道: “哼,我就知道你是躲在里面,那里又脏又乱,也不怕沾上一身灰?小九,看你还 皮,我非揪你耳朵不可!” “呼”的起身,曹敦力变色道: “不好,她要进来,我得抓住她――”君惟明一把将曹敦力扯回来坐下,笑吟吟的 道: “你粗手粗脚,也不怕将人家姑娘的细皮嫩肉弄痛了?你好生坐着,这种事我办最 有经验!” 不待曹敦力回答,君惟明的身形已一溜姻似的到了门后,就在他刚刚站在那里,这 间储物室的门儿已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一股淡淡的,幽雅而清馨的芬芬飘入,于是,一个俏生生的少女身影也随即闪了进 来,这少女大约是不习惯房中的黝暗,她“嗯”了一声,闭了一会眼,又睁开,口中边 低叫: “小九,这里好暗好乱啊,你出不出来嘛?人家不睬你了……”没有反应,这看上 去十分年轻的女孩子又低呼道: “坏胚子,人家要走了,人家再也不理你了……” 突然,她的话尾噎了回去,目光却定了,投注在一点上――曹敦力与罗昆所隐藏的 那张破桌之后,罗昆的一只脚刚好伸在桌面外面! 一下子惊惶的张大了嘴,这少女又立即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嘴,她满面恐惧失措之色, 掉转身便想朝外跑! 但是,房门却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 少女那张甜蜜而俏秀的脸蛋儿马上变为惨白,她僵了一样蓦地呆立在那里,全身上 下不由自主的簌簌抖嗦,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发了直! 低柔的,君惟明在门旁边: “不要怕,姑娘。”惶惊的转注君惟明,这少女震骇的退了一步,她颤声道: “你……是谁?”君惟明露齿一笑道: “你是谁?”那少女有如一只虎爪下的小鹿一般颤栗着,她惊恐的道: “我……我姓商……叫商瑜……是‘四白龙’之首商吉的妹妹……”君惟明“哦” 了一声,道: “那么,你也算独龙教的人了?”少女嘴角抽搐着,她畏怯的道: “我哥哥是‘独龙教’的第一好手……你认识他?”君惟明摇摇头,道: “不认识。”吸了口气,少女稍稍平静了一点,她忐忑的道: “你……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君惟明笑了笑,道: “因为我必须在这里。”一下又惊骇起来,这少女――商瑜骇怕的问: “你和我们……是敌人吗?”君惟明点点头,道: “不错。”猛一哆嗦,商瑜又退两步,她花容惨变,颤声道: “你……要杀我?”君惟明叹了口气,道: “不。”双手捂着心口,商瑜惶然道: “你放我走?”君惟明低沉的道: “不。”商瑜慌乱的道: “那……你要怎么处置我呢?”用右手食指揉揉鼻梁,君惟明和声道: “很简单,留你在这里,一直到我们离开之后,或者,等我们确定你不会泄漏我们 的行迹之后。”商瑜焦切的道: “可是……他们会找我……”君惟明柔声道: “那就让他们找吧。”怔仲了一会,商渝惊恐的内心总算略微平静了一些,她睁着 一双惶悚不安的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君惟明……”忽然,商瑜道: “昨晚,是你闯进府里杀人的?”君惟明皱皱眉,道: “就算是吧。”商瑜惶恐的道: “这么说来,你……你就是那‘魔尊’君惟明了?”君惟明摊摊手,道: “有什么奇怪的呢?”商瑜颤悚的道: “你果然没有死!”君惟明无可奈何的吁了口气,道: “我实在厌烦了,人人见了我都是问这句话,其实,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眼前我 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么?一个死了的人会是我这个样子?这根本不用解释,看到我的人 便该明白我的确是活着哪!”商瑜抖嗦着,喃喃自语: “她说对了……她猜对了……君惟明果然没有死……”’君惟明冷冷的道: “谁?”悚然惊愕,商瑜瑟缩的道: “二姑娘……你的妹妹……”君惟明重重一哼,道: “我没有这个妹妹!”商瑜急切的道: “可是……她是你的妹妹君琪呀,她和我最谈得来,她一直就告诉我说你一定不会 死,说你一定会绝处逢生……她从来都是这么说的……我还以为她是想急了在自我安慰…… 哪里知道,你还是真活着呢……”君惟明冷凄凄的笑了,道: “我活着,就有人要活不成了,君琪这贱人并非想我想得急,她是在咒我咒得急!” 商渝十分不服,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胆量,突然抗声道: “君惟明,你也太专横武断了,你的妹妹为你担的忧,受的累还不够?你既活着回 来就该马上去与她相见才是,却青红皂白不分,闯进来就乱杀一通,毫不讲理,这还不 说,你妹妹何曾得罪了你!你却这么恩将仇报的来辱骂她!冤枉她?你你你,你简宜莫 明其妙!”君惟明淡漠又寡情的道: “好一个‘恩将仇报’,商姑娘,世间的阴毒诡谋你还经得太少,人与人之间的丑 恶龌龊你也知道得不多,我看,莫明其妙的是你,不该是我!”商瑜呆了呆,怯怯的道: “莫非是……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君惟明生硬的道: “不是秘密,是邪恶!”   小勤鼠书巢 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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