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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骆马湖风云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蹄声传了过来。 在这一带,尤其此地是“高邮湖”畔,居然会有人骑马奔驰? “南船北马”,南人惯乘船,善操舟;北人惯骑马,善骑马。 这一带的人惯乘船,善操舟,而且这一带多湖泊沼泽,水路纵横,只要坐上船, 没有不能到的地方:在这一带,尤其是到“高邮湖”来,何须骑马? 这是什么人? 循蹄声望,看见了,一匹白马,马上一名白衣人,飞驰而来。 两名黑衣汉子转身过去扬声喝止:“‘漕运总督衙门’总捕头在此办案,闲人 勿近。” 这是不许来人追赶。 抬出了这么一块招牌,一般百姓绝不敢不听,就算是江湖人,事不关己,也不 愿惹这个麻烦,十九都会就此停住,然后拉转马头他去。 但是那白衣人却没有停马,他扬声答了话:“总捕头,石英奉制军大人之命赶 来。” 清瘦老者一怔,道:“是制军大人府里的石护卫,闪开!” 是“漕运总督”的护卫,奉命赶来。 “漕运总督”的护卫,这时候奉命赶来干什么? 那两名黑衣汉子立即应声侧退。 白衣人一人一骑带着一阵风驰到,收缰控马停住,然后飘身下马,道:“总捕 头,石英奉命来见。” 一身白衣,身材颀长,白面无须,是个英挺汉子。 落地轻飘飘的,不但干净俐落,也点尘未惊,显然也好身手。 那当然,总督的护卫,这两方面还能不是好样儿的? 只听清瘦老者道:“制军大人有什么令谕?” 既是奉命赶来,当然是总督有令谕。 白衣人石英探怀取出一个封了口的公文封递出:“这是制军大人的手谕,总捕 头看了就知道。” 一名黑衣汉子过来接过,走到清瘦老者面前双手呈上。 清瘦老者接过去拆封,抽出一张写了字的信笺,只一眼,抬眼望着白衣人石英 :“制军大人怎么会……” 白衣人石英道:“这石英就不知道了。” 清瘦老者没再说什么,把那张信笺又收回公文封里,放入怀中,然后挥手扬喝 :“走!” 他先走了;那些黑衣汉子跟着走了,转眼间都不见了。 显然,这是撤了,既不要“贡品”了,也不抓关山月去吃官司了。 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跟白衣人石英带来的一纸“漕运总督”的手谕有关。 可是“漕运总督”怎么会下这种手谕? 关山月、高家一家三口都不明白。 关山月也眼睁睁的看着清瘦老者君天毅带着人离去。 好不容易暂时不为难了,他不能出手。 在有人知道他姓关的情形下,他也不能杀宫,除非他能把这些人都灭口,可是 他不愿伤及无辜;就算他能,“漕运总督衙门”里还有人知道他姓关,又怎么办? 白衣人石英的一双锐利目光投向关山月:“阁下姓关?”果然,“漕运总督衙 门”里也有人知道。 关山月心头震动,干脆点头:“不错!” 白衣人石英道:“‘鄱阳’故人让我带话问候!” “鄱阳”故人? 关山月一怔。 白衣人石英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mpanel(1); 高梅头一个出来了,叫道:“关大哥,‘鄱阳’故人,难道是姜家?” 高通海、高恒也出来了。 关山月道:“恐怕不是。” 不错,姜家是江湖渔家,就算芸姑是“鄱阳”知县的准儿媳,一个七品县令, 一个举人,都不足以使一个漕运总督下这种手谕。 但是,白衣人石英既这么说,很显然“漕运总督”所以下这种手谕,是因为关 山月的“鄱阳”故人。 只是,“鄱阳”故人远在“鄱阳”,又是怎么知道这“扬州”事的? 高梅道:“那是董公子、董姑娘?” 能算是关山月“鄱阳”故人的,也就这些人了。 关山月道:“应该是董公子,可是……” 关山月想说,就算是那位董公子,也不足以使一位“漕运总督”下这种手谕, 而且他远在“鄱阳”,又怎么会知道这“扬州”事,而且知道得恰是时候? 其实,要是那位董公子,白衣人石英可以明说是“鄱阳”董公子,可是白衣人 石英没有明说,却说是“鄱阳”故人。 难道,董公子有什么顾虑? 高梅道:“可是什么?” 关山月没告诉高梅,却道:“别在这上头费工夫了,走吧!要说路上再说。” 也真是,事情突然有了这种变化,好不容易能走了,还不快走。 高梅没再说什么,跟高恒转身回屋拿出了包袱,关山月则帮着高通海把收拾好 的渔具拿上了船。 人跟东西都上了船,要走了,高通海、高梅、高恒一家三口,对这个家不免有 些依依难舍之情。 难舍也得舍,高通海一巴掌又打上了高恒的脑袋:“都是你,家不能要了,还 得累你关大哥跑这一赵送咱们。” 高梅也瞪了高恒一眼,这一眼只是埋怨家不能要了,不是埋怨累关大哥跑这一 趟,因为她巴不得关大哥跑这一趟。 小高恒没吭声。挨打、受埋怨,说起来他委屈,可是一想能跟关大哥多在一起 些时日,也就值得了。 船从“高邮湖”走运河北上,一路风平浪静,没有碰见什么事,走得顺利。 这一天,船到了“骆马湖”,高梅道:“爹,歇歇再走吧!” 高通海在船尾摇船,道:“这一带船多,没地方停靠。” 看了运河里,这一带大小船只还真不少:上水、下水走着的船多,靠岸歇息的 也下少,还真不容易找个地方停靠。 高梅道:“我是说进‘骆马湖’。” 高通海道:“不能,不能进‘骆马湖’,要歇等会儿再说。” 高梅道:“怎么不能进‘骆马湖’?” 高通海道:“我跟你说过,你忘了?‘骆马湖’里住着一帮水寇强梁?” 高梅道:“我没有忘,‘骆马湖’住一帮水寇强粱怎么厂?咱们有什么怕他抢 的?” 这倒是,就船上这些东西,送给任何一帮盗匪强梁,恐怕他们都不会要。 高通海道:“丫头,咱们有什么好怕他们抢的?只是咱们也是吃水上饭的,不 先拜望,不招呼一声,就随便进入人家地盘不好;先去拜望,先招呼一声,又不是 非经过‘骆马湖’,非在‘骆马湖”停留不可。不是非得这样,所以还是少沾他们 的好。“ 高梅明白了,没再说话。 高恒说了话:“爹,恐怕非得进一趟‘骆马湖’不可了。”高梅只顾回身跟老 父说话了,高通海也因为跟高梅说话,两个人都没看见。 前头就是“骆马湖”口,有一条水道通“骆马湖”,就在岔出的那条水道处, 运河里有两条上插“李”字三角旗的半大船停着,占了半条运河,船头上各站着一 名黑衣汉子,各挥着一面“李”字三角旗,要北上的船只转向通往“骆马湖”的水 道,只要北上的船只,而且是大船不要,只要小船。 父女俩看见了,高通海道:“这是干什么?” 高梅道:“爹,插‘李’字旗的是什么船?” 高通海道:“那是‘骆马湖’里那帮水寇强梁的船。” 高梅道:“当家的姓李?” 高通海道:“叫李佩,外号叫‘猴儿’,人长得像个大马猴儿。” 高梅道:“他们这是干什么?” 高通海道:“不知道,不过不像是拦路打劫,要是就不会只要像咱们这样的小 船进‘骆马湖’。” 还真是,这样的小船有什么油水,要肥还得大船。 高梅道:“不管要干什么,从‘骆马湖’出来,到运河里拦船,还明日张胆地 挥着旗号,官府怎么都不管?” 高通海道:“大官府离得远;近处的小官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敢管,也管 不了。从别处调人,或者是调水师,各地方该管的事多着呢!不过是抢劫,又没杀 人,也不是抢官船,不值当!” 高梅道:“那还有‘漕帮’呢?” 高通海道:“这就是这条水路上的规矩了,‘骆马湖’的事‘漕帮’不管;‘ 漕帮’的事‘骆马湖’不管:两不相犯,相安无事。” 关山月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关山月说了话:“老人家,他们像是只要这些船进 ‘骆马湖’转一圈。” 高通海道:“是么?” 关山月道:“应该是,船有进有出,出来的船就是进去的船。” 只听高恒叫:“关大哥说得不错,我也看出来了。” 高通海道:“这是干什么?” 高梅道:“爹,咱们……” 高通海道:“人家都进去了,咱们也进去一趟吧!不必跟人家不一样招惹他们, 好在进去就出来了,也不会耽误咱们太久,再说,咱们也不怕什么。” 说得是,这是搬家,平安、顺利最好,没必要独唱反调,惹事生非,最要紧的 是没什么怕抢的,高通海既这么说,关山月就没说什么。 说话问,船已到了岔往“骆马湖”的水道上,随着那两条船船头挥旗人的旗势, 跟着别的船进了那条通往“骆马湖”的水道。 这条水道不算宽,一路有船进,有船出,也就这么两排,都络绎不绝。 没多久,水道变宽,前面不远一片水域辽阔,“骆马湖”到了。 船进“骆马湖”,跟着前船靠边走,一眼就看见了岸边一片人,有坐的,有站 的;坐着的两个,中间还空着一把高背太师椅,上头铺着一张虎皮。 站着的有十几二十个,有的提刀,有的空手。 站着的清一色黑衣汉子,个个神情骠悍。 坐着的两个则一穿灰,一穿青,都是中年汉子;穿灰衣的瘦高阴沉,穿青衣的 白面无须,长相清秀。 没人动,也没人说话,这么多人面无表情,几十道目光只盯着从眼前经过的一 条条船,然后,那一条条船兜个圈再往外走。 这是干什么? 是检阅船只,还是检查船只? 就在关山月跟高家三口这条船要从岸上那些人眼前过的时候,站在瘦高阴沉灰 衣汉子椅边一个空手黑衣汉子,突然俯身低声说了句话。 只见瘦高阴沉灰衣汉子目闪精光,只听他道:“没认错么?” 那黑衣汉子欠身,这回不是低声说话:“回禀二当家的,错不了!” 敢情瘦高阴沉灰衣汉子是“骆马湖”这一帮的二当家的,那白面无须的青衣汉 子,想必是三当家的。 二人之间空着的,上铺虎皮的高背太师椅,想必是大当家的座位。 只是,没见大当家的。 只见瘦高阴沉灰衣汉子抬了手,鸟爪似的,只听他冷然道:“叫他停船!” 最近岸边两名提刀黑衣汉子里的一名也抬手,凶恶粗暴:“停船,停船!” 高通海把船停住。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又说了话:“叫他们四人下船上来,叫别的船调头,知会外 头的弟兄,不必再让船进来了。” 刚才让停船的黑衣汉子传了话,另一名则一边让别的船立即调头出去,一边把 个哨子放入口中,连着吹了三声尖锐而能传出老远的哨音。 高梅说了话:“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咱们!” 那叫停船的黑衣汉子暴喝:“说什么话,还不下船!” 高梅扬了眉。 关山月适时说了话:“小妹,下去吧!” 关大哥说了话,小姑娘忍住了,站了起来。 四个人都下了船,那黑衣汉子又暴喝:“往前去!”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又抬了手:“不必了,就让他四人站在那儿。” 那黑衣汉子改口喝道:“就站在这儿。” 关山月跟高家三口就站在岸边:事实上关山月跟高家三口自下船来就停在了那 儿,一步也没动。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一双阴冷目光落在关山月脸上:“你四人从‘扬州’来?” 关山月从容泰然,道:“应该说是从”高邮湖‘来。“ 高恒笑了,一点头道:“对!”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脸色一变。 那黑衣汉子暴喝:“谁叫你乱说话的?” 高恒可不怕,抗声道:“我四人本来就是从”高邮湖“来,不是从‘扬州’来, 我这位大哥说的对,我不能说他对么?” 高通海惊喝:“小恒!” 那黑衣汉子更是惊怒:“好大的胆子,你还敢……” 还敢什么,他没说出口,他已经跨步过来,伸手要抓高恒。 高恒要往关山月背后躲,不用他躲,关山月已然抬手挡住了黑衣汉子的手: “我这位小兄弟不能说话么?” 那黑衣汉子道:“在‘骆马湖’就是不能!” 他躲开了关山月挡他手的手,还要抓高恒。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说了话“冷冷的一句:”回来!“ 那黑衣汉子一声没吭,乖乖的退了回去。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又说了话:“就凭人家在‘扬州’干那大事的能耐,你们行 么?自不量力,找没趣!” 那黑衣汉子仍没吭一声。 如今事情差下多明朗了,“骆马湖”这一帮,为的是关山月在“扬州”的事, 只是还不知道为的是关山月在“扬州”的哪件事。 关山月在“扬州”的事,远在“骆马湖”的这一帮,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骆马湖”的这一帮,耳目广布,远在“扬州”都有眼线? 应该是,做的是没本生意,吃的是这碗饭,后知后觉怎么行?当时知道都来不 及,一定要早知道财路从何处来,什么时候到,到时候才能在适当地点拦截下手。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转眼望关山月,道:“不管你四人是从‘扬州’来,或是从 ‘高邮湖’来,你总在‘扬州’干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吧?” 关山月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知道你指的是哪 一桩。” 那黑衣汉子突又暴喝:“大胆,什么你呀我的!这是我家二当家的!”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目光转注,冰冷道:“多嘴,我是你家二当家的,可不是他 家二当家的,凭人家在‘扬州’干的大事,那能耐会把我这小小‘骆马湖’二当家 的放在眼里?” 黑衣汉子谄媚邀功,马屁恐怕是拍在了马腿上。 其实,这话是说给关山月听的,话虽不疼不痒,心里应该是相当气关山月。 黑衣汉子再度没敢吭声。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目光又落在了关山月脸上:“在我‘骆马湖’这些人眼里, 你在‘扬州’干的事,绝对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抢了‘扬州’盐商的贡品, 还称不上惊天动地的大事么?” 知道是为什么事了,为的是这件事,只是为这件事! 关山月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件事,在‘骆马湖’拦截我等,为的也是这件事?”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如今你明白了?” 关山月道:“不错,如今我明白了。”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称不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 关山月道:“在你‘骆马湖’这些人眼里,也许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在我眼里 实在算不了什么。” 这是实情实话。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其实这并不要紧,只要你承认干了这件事,承认抢了 ‘扬州’那家盐商的贡品就行。” 关山月道:“我没有不承认,我怎么会不承认?”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竖了拇指:“好,好汉做事好汉当,我许你是条好汉,而且 是好汉中的好汉!” 关山月当之无愧! 但并不是因为这件事。 关山月淡然一句:“夸奖。”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你既然承认了,也知道我‘骆马湖’是为什么拦你了, 当然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是么?” 关山月道:“你‘骆马湖’是不是想要这贡品。”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我再许你是个明白人,你不但是好汉中的好汉,还是 个明白人,这种人不多见。” 关山月道:“难不成你‘骆马湖’也想等当今南巡的时候,献上这件贡品邀宠?”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我‘骆马湖’不邀这个宠。他虽是皇上,可是他管不 了我‘骆马湖’,我‘骆马湖’也不归他管,我‘骆马湖’认的是钱财。” 关山月道:“钱财?”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贡品能不值钱么?谁都知道,贡品一定价值连城。” 原来…… 关山月淡然一笑:“你可知道,我夺自‘扬州’那家盐商的那件贡品,是什么?”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我‘骆马湖’只知道贡品值钱就够了,不管贡品是什 么。” 似乎也对。 关山月又淡然一笑,抬手指高恒:“这就是我夺自‘扬州’那家盐商的贡品。” 不只瘦高阴沉灰衣汉子一怔,在场的人都一怔。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怎么说?他就是……” 关山月道:“不错,我这个小兄弟就是我夺自‘扬州’那家盐商的贡品。”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阴冷一笑:“一个半大孩子,能当贡品?” 关山月道:“我也这么说,可是我这个小兄弟因为好水性,在运河‘扬州’段 戏水游玩,遭打渔的下网捕捉,那家盐商高价买去,打算等当今南巡时当做贡品献 上,以博欢心。”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嘴角仍噙着阴冷笑意:“是么?” 显然,他是…….高恒说话了:“你不信?睁大你的眼看着!” 他转身一头扎进了湖里。 没听见声响,连一点水星都没溅起。 也没换水靠,就是穿在身上的那破旧裤褂儿・高恒他扎进湖里就没了影儿,可 是只片刻工夫之后,他又从原入水的地方冒出来,一跃上岸,两手抓着一条鱼,大 鱼,头尾足有三尺长,正挣扎,他道:“看清楚了么?” 抬两手往后一扔,“哗啦!”一声,那条大鱼又落进了水里,入水就没了影儿。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那些人都看直了眼,个个也都瞪圆了眼。 这假不了,就在眼前,都看见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水性!”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那些人都定过了神。 只听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我信了,可是我信的是这个孩子好水性,真好水 性,放眼当今不多,还真没几个。” 关山月道:“你是说……”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要说他就是你说的‘扬州’那家盐商抢来的贡品,那 你是把我‘骆马湖’这些人当三岁孩童!” 要紧的部份,他还是不信。 关山月道:“你‘骆马湖’既有人知道我在‘扬州’夺了那家盐商的贡品,难 道就不知道那家盐商打算献的贡品是什么?”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你不用再说了,说什么我‘骆马湖’这些人都不信, 远半大孩子会是你夺自‘扬州’那家盐商的贡品。” 关山月道:“那我就莫可奈何了。”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刚还许你是个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好汉,怎么一到节骨 眼儿上,你又不像个好汉了?” 关山月道:“话是我说的,事实也是如此,信不信就由你了。”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我要让你知道,我‘骆马湖’这些人,懂这一行的规 矩,多少年也一直严守这一行的规炬,劫财不伤人,伤人不劫财,只要你把我‘骆 马湖’这些人要的东西交出来,马上放你四人上船走路……” 关山月道:“不然呢?”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你多此一问。” 关山月道:“那就只有任由你等了。”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道:“我‘骆马湖’这些人不愿伤人。” 关山月道:“我也不愿伤人。”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两眼闪现冷芒:“看来我‘骆马湖’这些人,今天是不得不 伤人了。” 关山月道:“一旦动起手来,恐怕我也是不得不伤人。”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脸上变色,冷喝:“既然如此,那就动手!” 他这里一声“动手”,那里那些提刀黑衣汉子一起抡刀扑向了关山月跟高家一 家三口。 显然这些人并不在意让人说什么仗着人多,什么倚多为胜,只要能达到目的, 拿到想要的东西就行。 关山月本不想动用兵刀,可是对方人多,也伯万一伤了高家三口任何一个,只 有掣出了腰间软剑,也求个速战速决,以收震慑之效。他知道“骆马湖”这一帮这 么嚣张,敢在运河上公然拦截船只,也能让官府一眼睁,一眼闭,实力绝不止眼前 这些人;若不能一击压住眼前这些人以收震慑之效,就会从岸上,从湖上涌来更多 的人。 所以,软剑掣出,抖直,出手,一气呵成!剑花闪现的同时,金铁交鸣声一阵, 惊呼之声也一阵,然后流光四射,然后断刀或整把刀掉了一地,同时那些黑衣汉子 都退了回去。 只一招,只一剑,瘦高阴沉灰衣汉子、白面无须青衣汉子都惊得霍地站起。 关山月说了话:“我四人可以上船走了么?”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定神,暴喝:“来人!” 喝声一落,不得了了,岸上涌来了黑压压的一片,是人;湖上也涌来了黑压压 的一片,是船。岸上的人,加船上的人,恐有两三百之多,吓人! 两三百人是到了,可都没有马上动。 高通海、高梅还好,高恒都挨近了关山月些。 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高恒都有了怯意。 关山月笑了:“叫来这么多人对付我等四个,也不怕人家笑你‘骆马湖’!”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说了话:“交出我要的东西来,还来得及。”关山月道: “你要的东西没有,还是那句话,任由你了。”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冷怒点头:“好,我听你的……” 话刚说到这儿,一个尖尖喝声传了过来,一把利刃似的切断了瘦高阴沉灰衣汉 子的话:“老二!” 瘦高阴沉灰衣汉子倏地住口不言。 一条瘦小白色人影从半空中掠过那黑压压一片人的头顶射到,近前一个悬空跟 斗落在那张空着的虎皮椅上,轻飘飘的,一点声息没有,点尘不惊,好轻功! 岸上、船上齐躬身:“大当家的。”这么多人齐声叫,打雷似的,震耳! 那是个身躯瘦小的白衣汉子,一脸猴像,从头到脚,活脱脱地一只大马猴,就 是没毛,一双圆眼精光四射吓人,不知道的人见着,准以为是“齐天大圣”下凡。 高通海忙低声道:“关大哥,‘猴儿’李佩!” 原来就是“骆马湖”的猴儿李佩。 错不了,准是。 猴儿似的白衣汉子两眼精光一凝,望高通海:“老头儿,你知道我?” 高通海一定神,道:“这条水路上,恐怕没几个不知道‘骆马湖’李当家的。” - 猴儿“李佩道:”你是这条水路上的人? 高通海道:“一向在‘高邮湖’讨生活。” “猴儿”李佩道:“高邮湖?” 高通海道:“是的。” 李佩道:“一向在‘高邮湖’讨生活,如今带着吃饭的家伙,往北干什么去?” 高通海实话实说:“搬家。” 李佩道:“搬家?” 高通海实话实说:“不得已,‘高邮湖’离‘扬州’近,待不下去了。” 李佩没问搬那里去,道:“就是因为负品‘那件事?” 高通海道:“不错。” 李佩抬手一指,手瘦,手指细长,也像猴爪:“这二个,是你的什么人?” 高通海道:“丫头、小子是小女、小儿,这位则是一位明友。” 李佩道:“他姓关?” 他听见了。 本来嘛,都听见高通海的话了,还能听不见高通海是怎么称呼关山月的? 高通海只得承认:“不错。” 李佩道:“贡品的事,是你也有份,还是你这位姓关的朋友连累了你?” 高通海道:“这位朋友,是我家的大恩人。” 关山月不能不说话了:“老人家言之太重。” 李佩没理会关山月的话,问高通海:“怎么说?” 高通海说了,说高恒在“扬州”运河里遭人下网捕捉,说高恒落在“扬州”盐 商白家,说关山月赶赴“扬州”救了高恒。 瘦高阴沉的二当家的说了话:“大哥,他俩这是编好了的,别听他的!” 李佩转脸看了他一眼:“老二,我也吃了这么多年饭了,让我自己拿主意,行 么?” 那位瘦高阴沉的二当家的不说话了。 李佩又望高通海:“你既有这么一个艺高胆不小的朋友,还怕什么?” 高通海道:“朋友不能永远留在我家。” 李佩道:“这倒是,我一身好水性,看你这个儿子的水性,比我强得多,足以 让‘扬州’那些盐商拿他当贡品了。” 这是说…… 高通海忙道:“大当家的信了?” 李佩一点头:“我信,看你像个老实人,你这个儿子的好水性,我也亲眼看见 了,我会放你四人走,只是……”转眼望关山月:“你一招败了我这些弟兄还不行, 你得跟我这个大当家的过几招。” 关山月道:“李大当家的不是信……” 李佩道:“我是信了,我要你跟我过几招,跟我信不信不相干,而是关系我‘ 骆马湖’的颜面。” 为了面子! 恐怕…… 关山月道:“我明白了,既是如此,我只好从命。” 李佩站了起来,道:“我有一把兵刀,叫‘分水刺’,可是那是在水里用的, 在陆上从不用兵刃。” 应该是好武功、好身手。 也是让关山月收起软剑。 关山月道:“我乐于从命。” 当即收起软剑。 李佩道:“本来嘛!你我这又不是拚命,真要拚命,凭你我,恐怕不用兵刃行, 你说是不?” 关山月道:“李大当家的说得是。” 关山月是绝对行。 李佩应该也行,不然怎么会从不用兵刃,又怎么能领这么些人在“骆马湖”称 雄一方,水路无不知名? 李佩往前定两步停住,道:“你出招吧!” 关山月道:“李大当家的这是说……” 李佩道:“我一向不先动手。”关山月道:“我一向也很少先动手,下过今天 面对李大当家的,我不得不先动手了,李大当家的请留神!” 他跨步上前,探掌抓出。 这一招只三成施为。 这是试探,也是客气。 所以客气,是因为李佩的表现像个人物,像个水路英豪。 只听李佩道:“谢谢你客气,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是个行家,是个明眼人,看出关山月只三成的施为了。 他出了手,嘴上虽然说不客气了,手上可没有真下客气,他闪身躲开关山月 “一抓,出手反击,也不是全力施为。 只是,他躲也好,出手反击也好,还真快,真跟个猴儿一样。 就这么,你客气来,我客气去的过了三招。 在关山月来说,他试探出来了,李佩真是个高手,一流高手,内外双修。 在李佩来说,关山月客气,他也客气,投桃报李,礼尚往来。但不能老这么客 气,因为他真要找回“骆马湖”的颜面,否则他无法再领这么些人,也不能再在 “骆马湖”称雄一方;那么一来,在江湖上,尤其在水路,李佩完了,“骆马湖” 也完了。 事不过三。第四招,他突然全力施为,“猴拳”绝招,灵巧疾快,闪动的身形, 飞舞的掌影,围住了关山月,罩住了关山月,关山月不得不加力施为,但也只加了 三成,他跨步闪身迎向了李佩。 两个身影一合即分,各自凝立不动,李佩神情肃穆,两眼精光暴射,默然不语。 关山月神情一样肃穆,他说了话:“李大当家的好武功,我不如,也谢谢李大 当家的手下留情。” 这是说他败了,李佩胜了。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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