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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红粉痴情 侯山风一怔忙道:“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天下……” 红衣人儿截口说道:“我可以告诉你,除了他认我,要不我就死,没有第三条 路好走,我这个人是最死心眼不过的!” 侯山风叹了口气,道:“既如此,我就不便跟姑娘说什么了……” 红衣人儿笑了笑道:“假如我认为你就是夏侯岚呢?” 侯山风哈哈笑道:“姑娘这是开玩笑,我哪来那么大福份?” 红衣人儿淡淡说道:“那么我要你告诉我,侯山风三字作何解释?” 侯山风心头一震,道:“姑娘,姓名赐自父母……” “是的!”红衣人儿道:“假如做子孙的擅改,那是大不孝!” 侯山风暗暗苦笑,道:“姑娘,没有人擅改姓名!” 红衣人儿道:“可是据我看,你是把你的姓名削头拆了脚,那山风两字该是个 ‘岚’字,侯山风本是侯岚,再加上那复姓中的一字‘夏’字,不正是夏侯岚么?” 侯山风强笑说道:“姑娘可以摆个拆字摊儿了,那只是巧合……” 红衣人儿陡挑两眉,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不认我?” 侯山风道:“姑娘,你令我难以作答,别说我不是夏侯岚,便是,我如今跟个 秦淮河的粉头不三不四,又怎值得你……” 红衣人儿道:“别拿这哄我,我早去船上问过了,那小翠红告诉我的很详细, 你究竟跟她怎么样,你自己明白!” 侯山风心中一惊,还待编词,戏衣人儿已然正色说道:“别多说,你只答我一 句,你认不认我?” 侯山风默然不语,半晌始颇为郑重地摇头说道:“姑娘,别再为这值不得争的 事争了,假如姑娘你对那夏侯岚仍然一往深情心不变,眼前有件正经事儿你该为他 办办!” 红衣人儿淡然摇头,道:“不,我不以为有任何事比这件事更正经!” 侯山风摇头说道:“不然,姑娘,‘金陵董家’的祸事,姑娘可知道?” 红衣人儿点头说道:“我听说了一点,怎么样?” 侯山风扬眉说道:“那就是夏侯岚下的毒手!” 红衣人儿脸色一变,沉声叱道:“你胡说,他怎会……” 侯山风截口说道:“姑娘该知道夏侯岚当年的表记是什么!” 红衣人儿道:“我当然知道,一条五爪金龙!” 侯山风道:“一点不错,听董家那位名号‘铁面煞神’的总管说,所有董家人 的致命伤痕是夏侯岚的什么‘一残指’,后来掳走董家那位总管及董家姑娘而留笺 示意的那信笺上,就画着一条五爪金龙,还有杀害了那什幺冷天池座下四侍的,也 留有‘一残指’伤痕及那条龙!” 红衣人儿静静听毕,黛眉扬起,冷哼一声,道:“你敢骗我,我才不信呢!” 侯山风摊手说道:“姑娘不信可以问向铁牛,他听见了,也看见了,对了,姑 娘这才该听见了我对铁牛说的话了?” 红衣人儿点头说道:“听见了,你让他去向问有没有人运大批棺木出城!” 侯山风道:“不错,姑娘既听见了……” 红衣人儿道:“你为什么不早问我?” 侯山风一怔喜道:“莫非姑娘知道?” 红衣人儿得意地扬眉一点头,道:“我何止知道,我是亲眼看见的!” 侯山风急道:“姑娘看见了什么……” 红衣儿淡淡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只问你认不认我?” 侯山风一怔,苦笑说道:“姑娘怎么还把我当成夏侯岚?” 红衣人儿摇头说道:“你不认我也没关系,可是你别想让我说出我所看见的!” 侯山风眉锋一皱,迟疑了一下,道:“姑娘,我说一句本该说的话,幸亏我侯 山风不是个好渔色的登徒子,要不然像姑娘这般强认情人……” 红衣人儿凤目倏瞪,威棱闪射!侯山风连忙住口不言! 红衣人儿威态一敛,却又淡然笑道:“随你怎么说吧,我不在乎!” 侯山风淡然说道:“那我也只有随姑娘了,反正事不关我,有人嫁祸就让他嫁 祸去吧,眼看着夏侯岚的一世英名……” 红衣儿突然说道:“你说有人嫁祸?” 侯山风道:“我刚才不是告诉姑娘那‘一残指’及那条金龙了么?” 红衣人儿美目凝注,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你怎知是有人嫁祸而不是他自 己下的毒手?” 侯山风一震忙道:“姑娘以为会是他自己下的毒手么?夏侯岚这个人我也听说 过,我不敢以为像他那么一个……” 红衣人儿冷哼说道:“好了,不用再掩饰了,我告诉你好了,刚才我来的时候, 看见一辆车蓬密遮的马车出了‘挹江门’……” 侯山风忙插口问道:“姑娘,车蓬密遮,你怎看得见?” mpanel(1); 红衣人儿美目一瞪,道:“它不能被风吹开么?” 侯山风忙陪笑说道:“能,能,能,姑娘请说下去!” 红衣人儿横了他一眼,接着:“我跟那辆马车交错而过,就当那交错而过的刹 那间,一阵风吹开了车帘一角,我由那掀开的一角处看见车里摆放着两口棺木……” 侯山风又忍不住说道:“姑娘,两口?” 红衣人儿这回未发娇嗔,点头说道:“是的,两口,一大一小!” 侯山风双眉一挑,忙道:“姑娘,那赶车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红衣人儿道:“我没看清楚,好像是个乡下老头儿!” 侯山风眉锋一皱道:“姑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红衣人儿美目一翻:“你不会算算?刚才我来的时候到现在有多久?” 侯山风略一沉吟,道:“算时间恐怕已经过了江,更过‘江浦’了……” 红衣人儿笑了笑,道:“差不多,不过现在要追该还来得及!” 侯山风身形微动,但倏地抬眼投注:“追?要谁去追啊?” 红衣人儿道:“自然是你呀!难道会是我不成?” 侯山风哈哈笑道:“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呢?我为什么追?又凭什么追?一不会 武功,二跟夏侯岚毫无渊源,想死也不能这样个死法呀?谁爱追谁去追,我可要回 船上睡觉去了!” 红衣人儿冷笑说道:“你很够机警,追不追随你,谁爱嫁祸谁嫁祸,你少在我 面前耍花枪,你走到那儿,我跟到那儿,看咱们谁着急!” 敢情这位刁蛮姑娘是泡上了! 侯山风双目陡挑,倏又敛态笑道:“姑娘,我那船上你能去么?” 红衣人儿未假思索道:“我为什么不能去?我又不是没去过!” 侯山风笑了笑道:“那最好不过,只要姑娘自信有那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跟小翠 红亲热的本领就行,姑娘,请随我来!”说着,他转身要走,红衣人儿羞红了娇靥, 气红了脸。突然娇竭说道:“你站住!” 侯山风刚半转身躯,闻言回身笑道:“怎么,姑娘还有什么教言?” 红衣人儿倒挑黛眉,圆睁美目,娇唇上堆着寒霜,叱道:“你敢……” “笑话!”侯山风笑道:“我为什么不敢?那画舫是小翠红的,小翠红又是个 秦淮河中的卖笑妓,更是我侯山风的老相好,我跟她在船上亲热亲热并不犯王法, 也没有请姑娘你去看呀!” 红衣人儿羞到了极点,也气到了极点,娇靥煞白,美目暴射傈人威棱,皓腕一 抬,便待拔剑!但倏地,她矫躯猛颤,两行伤心泪夺眶而出,滑过那清冷的娇靥, 扑簌簌堕落满襟,颤声说道:“岚哥,我伤心断肠为你,矢志守节为你,不管狂风 暴雨每年一束鲜花为你,千里迢迢跑来金陵也是为你……你……你……你就忍心这 么欺负我……” 侯山风唇边闪电掠过一丝轻微抽搐,笑道:“姑娘,世上有拾金拾银的,可没 有……” 红衣人儿猛然跺了蛮靴,两道极度幽怨悲愤的目光直逼侯山风:“岚哥,你好 狠的心……”转身向那浊水滚滚的秦淮河跃去!侯山风双目飞闪寒芒,身形方动! 蓦地里,一声苍劲佛号划空传到:“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侯施 主怎好不伸手?”一条灰影飞掠而至,凌空探掌一把抓住红衣人儿那袭风氅,拉得 红衣人儿娇躯顿了一顿,他趁势左掌电出托住红衣人影纤腰,只一震,红衣人儿已 倒射而回! 红衣人儿落回岸上,那灰影也跟着射落,正是那癫和尚,他望着那玉手捂脸, 不住饮泣的红衣人儿,目射不忍,脸色凝重直皱眉,低诵一声佛号,开口说道: “姑娘,天下没有不可解决的难题,上天有好生之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轻 易出此下策,可以收泪了……” 红衣人儿玉手一甩,猛抬婷曾,美目双红,娇靥上犹挂着泪渍,她咬牙切齿地 冷叱说道:“和尚你多管闲事,我没有哭,我为谁哭,又为什么要哭,我的泪早就 滚干了,你们合起来欺负我……” “阿弥陀佛!”癫和尚忙合什说道:“女施主暂息雷霆怒,且看看老衲是何人!” 红衣人儿冷笑说道:“你烧成灰我也认得出,你就是跟夏侯岚在一起那和尚!” 癫和尚道:“不错,女施主,老衲是刚才那和尚,但那位侯施主却不是女施主 所说的那位‘玉面游龙辣手神魔’!” 红衣人儿目光一凝,疑惑地道:“和尚,你知道‘玉面游龙辣手神魔’?” 癫和尚道:“女施主,老衲癫和尚!” 红衣人儿“哦!”地一声轻呼,诧声说道:“你就是那位游戏风尘,玩世不恭 的癫和尚?” 癫和尚含笑说道:“游戏风尘,玩世不恭是实,但癫的不是和尚我!” 红衣人儿娇靥一红,垂下螓首,但她猛又拍头回顾,讶然急道:“大和尚,那 侯山风呢?” 癫和尚道:“女施主,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位侯施主已经畏 罪逃走多时,不知去向了!” 红衣人儿美目凝注,道:“大和尚,你既帮他就不该拦我!” 癫和尚道:“佛门弟子出家人,但本胸中一点慈悲,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老 衲并不帮任何一人!” 红衣人儿道:“那么大和尚怎知他不是夏侯岚?” “阿弥陀佛!”癫和尚低诵佛号,道:“当日‘五狱游龙’蒯施主埋葬夏侯施 主的时候,老衲也在旁!” 红衣人儿美目凝注,一贬不眨,道:“大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 癫和尚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双目光,道:“老衲不敢!” 红衣人儿道:“大和尚佛驾突然莅临金陵,是为……” 癫和尚道:“老衲听说冷天池座下四侍联袂来到‘金陵’寻仇上门,特地赶来 为董家渡厄消灾,挽救血劫,不想……” 红衣人儿截口说道:“不想却被那位侯山风抢先一步,以诈术退了四魔!” 癫和尚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红衣人儿道:“大和尚也以为那是诈术么?” 癫和尚道:“老衲以为那可能是!” 红衣人儿扬了扬眉,道:“大和尚为何不作肯定断语?” 癫和尚道:“只因为老衲未亲眼目睹其事!” 红衣人儿道:“大和尚为什么不干脆说不是?” 癫和尚道:“事实上那位侯施主不谙武学,不施诈绝无法取胜!” 红衣人儿突然笑了:“那么大和尚就该肯定说那是诈术!” 癫和尚呆了一呆,但他旋即接道:“老衲生平一向如此,凡未经亲眼目睹之事, 绝不轻易下断!” 红衣人儿淡然笑道:“那么大和尚又怎能肯定他不谙武学?” 癫和尚怔了,道:“这个,老衲为此也曾试过!” 红衣人儿“哦!”了一声,说道:“大和尚当真曾试过?” 癫和尚垂下目光,低诵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敢打诳语!” 红衣人儿笑了笑,道:“这我信得过大和尚,但,大和尚,当那‘五狱游魂’ 蒯半千埋葬夏侯岚之际大和尚真在旁边么?” 癫和尚理直气壮地点了头,毅然说道:“不错,女施主,老衲确在旁边!” 红衣人儿冷冷一笑,道:“大和向这佛门弟子出家人毕竟打了诳语,大和尚恐 怕不知道,当时我虽然晚到了一步,但我为怀疑夏侯岚之死,曾遍访在场目睹之人, 却无一人说当时有僧人在场!” 癫和尚笑道:“女施主恐怕也不知道,当时老衲尚未剃度出家!” 红衣人儿扬眉冷笑,道:“那么大和尚是当时在场的哪一位?” 癫和尚道:“老衲是女施主遍访在场人那独漏的一个!” 红衣人儿微微一愕,道:“大和尚是‘五狱游魂’蒯……” 癫和尚杜口说道:“女施主,那蒯半千已经身死多年,早随草木同朽了!” 红衣人几点头说道:“我明白,大和尚,如今是癫和尚!” 癫和尚道:“女施主既明白,当知老枘亲手埋葬了‘玉面游龙辣手神魔’夏侯 大侠,那么侯施主非夏侯大侠是不会有错的!” 红衣人儿娇躯倏颤,道:“大和尚,夏侯岚可以狠起心肠骗我,大和尚你却没 有任何理由帮他来欺骗我,对么?” 癫和尚垂下目光,道:“女施主明鉴,老衲未敢欺骗女施主!” 红衣人儿哑声说道:“大和尚,佛门弟子出家人,上秉佛旨,胸怀慈悲,我以 为大和尚总不会狠着心肠折散人一段姻缘!” 癫和尚神情微震,道:“阿弥陀佛,老衲不敢,老衲只能告诉女施主一句话, 夏侯大侠跟蒯半千一样,确已在当年先后死去!” 红衣人儿美目垂闪异采,含泪盈盈施礼,颤声说道:“多谢大和尚,我不再找 夏侯岚了,请大和尚指点,那位侯山风,如今到底到那里去了?” 癫和尚淡淡说道:“这个老衲无以奉告,适才听女施主说,有一辆马车运两口 棺木出了‘挹江门’并可能已渡江北上,老衲不敢再耽搁,要追那辆马车去了,仅 此告辞,女施主请保重!”言毕,大袍一摆,飞射而逝。 红衣人儿神情激动,扬声一句:“再谢大和尚,恕我不送了!”话落倩影闪, 一片红云飘上空际…… “乌衣”,这个地方不大,可也不能算小,这地方虽然不大不小,但要由‘江 浦’渡江往金陵的人,大半要经过这个地方,所以这地方一向十分热闹。说它热闹, 是丝毫不假的,只要仔细数一数,这地方单那酒肆茶馆就有十几家。 而每每,这些家酒肆茶馆一卖就是满座,座无虚席。你不看,每一家酒肆茶馆 门口,都停盐着驮东西的牲口,挑子,马、马车,……形形色色,是应有尽有! 这时候,由那“乌衣”南口步履潇洒地走进了个人,此人一袭青衫,飘逸脱拔, 只可惜那张脸不大好看!仔细看看,那赫然竟是侯山风! 他站在那街口上望了望,一望之下他扬了眉,靠近一家酒肆前停放着一辆车蓬 密遮的单套马车。那率蓬密遮得生似怕车里的东西走了气。 如今的那辆马车,只有那套车的马在低着头踢蹄轻嘶,车辕旁插着一根马鞭, 独看不见那赶车的老头儿。想必,他是在酒肆里灌黄汤喝老酒! 侯山风既有此发现,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过去。到了那酒肆门口,他当门一站, 举目向酒肆内环扫过去,达一看,他不由又皱起了眉。 只因为酒肆里的满座酒客行色极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而单不见红衣人儿所说 那赶车的乡下老头儿。是了,八成儿那乡下老头儿为掩人耳目,出金陵的时候是一 个模祥,如今却又改了一个模样! 侯山风有此一念,转身行向那辆马车,到了车辕旁,他伸手掀起车帘一角,内 望,车内正并排放着大小两口棺木。这大小两口棺木侯山风认得,正是那董家总管 莫子京订做,及莫子京跟董婉若藏身那两口。 他目闪寒芒,刚放下车帘,只听背后响起个略带沙哑的苍老话声:“喂,你这 位要干什么?”侯山风霍然旋身,他不由一怔,那酒肆门口,正站着个身形略显佝 偻,一身粗布衣裤的乡下老头。 一张老脸上皱纹遍布,胡子上,眉毛上,全沾满了黄土,几乎把那部胡子都染 黄了。他瞪着一双老眼,直瞅着侯山风,一眨不眨。 侯山风淡然一笑,道:“不干什么,这辆车是你的?” 那乡下老头儿一点头,道:“不错,是我的!” 侯山风深深地打量了他两眼,道:“我刚才怎么没见你在酒肆里?” 那乡下老头儿道:“刚才我进后面撒尿去了,一出来就瞧见你动我的车!” 侯山风道:“车既是你的就好办,这车里是……” 那乡下老头儿道:“你不是看见了么?棺材,你要么?” 侯山风双眉一挑,笑道:“不错,我想买,你卖么?” 乡下老头儿老眼双翻,道:“不卖干什么?我自己就是要留着用,一口也就够 了,干什么要两口,你要一口还是要两口?” 侯山风伸出两个指头,道:“两口我都要,多少钱?” 那乡下老头儿道:“我是管卖管送的,价钱等送到了地头儿再说吧!” 侯山风笑道:“那好,你赶着车跟我走吧!”那老头儿应了一声,颤巍巍爬上 了车辕,抖动缰绳,赶动马车跟在侯山风身后往南行去。 出了南口,看看已经是行人稀少,四野僻静,侯山风回身招手说道:“行了, 马车就停在这儿吧!” 那乡下老头儿为之一怔道:“怎么,就停在这儿?好吧,卖主随买主的便,你 说停在这儿就停在这儿吧!”说着,勒住缰绳停了车。 侯山风一笑说道:“帮个忙,把棺材抬下来吧!” 那乡下老头儿一摆手,道:“不忙,我说过的,到了地头儿讲价钱,先讲过价 钱再说!” 侯山风笑了笑,道:“好吧,你要多少钱一口?” 那乡下老头儿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个整数!” 侯山风道:“怎么,一口一两?” “一两?”那乡下老头儿叫道:“我说的是一口十两!” 侯山风笑道:“哪有那么贵的棺材,你这是敲竹杠!” 那老头儿板了脸,冷冷说道:“这棺材是上好的木料做的,十两银子买我一口 棺材你并不吃亏,不过买不买在你,你不买我另找人去……”就要抖缰赶动马车。 侯山风一笑说道:“阁下,玩笑要适可而止,逗乐儿要见好就收,我没有那么 好的心情了,说吧,你这两口棺材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那乡下老头儿瞪眼说道:“既不偷又不抢,凭劳力挣来的!” 侯山风淡淡笑道:“我还没有听说过拿劳力换棺材的!” “何止你没有听说过!”那乡下老头儿沉着脸道:“就连我活这么大年纪也是 生平第一遭,我一辈子赶车为生,昨天却有个人找上门来要我运两口棺材到”乌衣 “来!言明二十两银子一个不少给,谁知还没有到乌衣那人就赶了来,把棺材里的 两个死人用麻袋装走了,临走留下这两口棺材抵车钱,你说我能不一口卖十两么?” 侯山风笑了笑,道:“达倒是奇事,那么一口卖十两并不为过……” 那乡下老头儿忙道:“这么说,你是买了?” 侯山风道:“我买了,只是……” 那乡下老头儿嘿嘿笑道:“看来那小子没骗我,他说一定有人愿出十两一口两 口都买了去,而且还说那买的人姓侯,喂,你姓侯么?” 侯山风心中微震,笑道:“不错,他没说错,我是姓侯,那人是谁?” 那乡下老头儿摇头说道:“不认识,不认识,瘦瘦高高一身鬼气,十足的办丧 事儿的,其实你买的是我的棺材又管他是谁?” 侯山风道:“说得是,那两个死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那乡下老头儿道:“只知道是一男一女,长像没看清楚!” 侯山风道:“你看见他往哪儿去了?” 那乡下老头儿道:“我气都快气死了,还管他上哪儿去了!”说着,他自车辕 上站起,掀开了车帘,然后转过身来,招呼侯山风道:“喂,帮帮忙,抬下来吧!” 侯山风举步走进车辕,道:“不忙,让我瞧瞧这棺材木料好不好!” 那乡下老头不悦地道:“我还会骗你,全是上好的木料,不信你自己看……‘ 侯山风探掌抓向那口较小的棺木!那乡下老头儿突然之间神情显得有点紧张。 眼看便要抓上棺木,侯山风倏地缩回了手,笑道:“不行,我摸不着,还是你 帮个忙打开来让我看看吧!” 那乡下老头儿一惊忙道:“摸不着是么?没关系,我挪近点让你看看!”说着, 他就要跨过车辕进车里去。 侯山风一摇手道:“不必挪了,还是你帮个忙打开来吧!” 那乡下老头儿强笑说道:“你这是开玩笑,那么重的棺材盖,我一个人哪拿得 动?” 侯山风淡淡一笑,道:“恐怕不是拿不动吧!” 那乡下老头儿一怔说道:“不是拿不动是什么?我这么大年纪了……” 侯山风道:“年纪越大越奸猾,只怕是棺材里藏有什么害人的玩艺儿吧!” 那乡下老头儿脸色一变,坐回车辕,道:“想赖就是想赖,何不干脆说你不买 算了,我另找人去!”话落,猛然一抖缰绳。 侯山风何等眼明手快?身形电闪,出手如风,一把扣住了那套车牲口的辔头, 笑道:“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两口棺材二十两银子,我一个不少你,快把棺材盖 掀开来我看看!” 那乡下老头脸色又复一变,怒声说道:“你迭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你如今想 买我倒不想卖了!”; 侯山风道:“那怎么行?只怕由不得你!” 那乡下老头怒笑说道:“对不讲理的人客气不得,放手!”话落手起,“刷!” 地一马鞭直袭侯山风腕脉。 侯山风双眉倏扬,笑道:“好手法,但凭这一手,就应该抬得动两口棺材!” 右掌斜挥而去,“叭!”地一声,那马鞭拦腰中断。 那乡下老头儿冷冷一笑,道:“也不错,凭这一手你也不该姓侯!”抡起断鞭 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那马剧痛,猛然一挣,“叭!”地一声挣断了辔头,拨开四 蹄往前冲去。 那乡下老头儿的原意不在此,他原想抽痛了马,趁马掀后蹄牵动了马车之际腾 身飞遁,让侯山风来个顾此失彼。 如今更好,他飞快地又在马后加了一鞭,那马猛然又是在前一冲,他趁侯山风 探掌控马之际,扬声长笑:“姓侯的,算你行,那两个交给你了!”长身而起,向 空中飞射而去。 这一下侯山风当真是顾此失了彼,有心去追那老头儿,势必放掉马匹不可,假 如不放马车就得眼睁睁地看那老头儿遁去,入耳那老头儿临去一句,他立刻有了决 定,救人要紧,任那老头儿逸去,探掌硬生生地控住了马车。那马昂首长嘶,铁蹄 踢动了好一会儿方始平静下来。 看看那马已静,侯山风松了手,闪身掠近车辕,他没有丝毫考虑,探掌向那较 小的一口棺木抓去。但掌至中途,他突然变抓为拍,虚空向那棺材盖托去,然后身 形闪动,倏然飘退。 他身形方退,棺材盖已然掀起,只听轰然一声震天大响,天摇地动,木片破布 四飞,马车立即零散。那马吓破了胆,四蹄一登,拉着几根断木狂驰而去。 好半天,侯山风方惊魂稍定地定了定神,举袖一拭满头冷汗,再看时,那马已 然不见,地上,到处是破木碎水,那较小的一口棺木已经粉碎,那较大的一口也差 不多了,但只未见那董婉若与莫子京。 还好未见董婉若与莫子京,要不然他看到的绝不会是完整的两个,一念及此, 侯山风不由机泠寒颤。他双眉一挑,腾身便欲去追那乡下老头儿,但当他身形方动, 欲起来起之际,一眼瞥见那破布碎木之中,有一张白纸随风扬起一角,他心中一动, 停住身影,抬掌虚空抓去,白光一闪,那张白纸倒飞入手。只一眼,侯山风双目之 中暴射威棱! 那白纸上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足迹:“倘阁下未被炸中,那是阁下福命两大造化 大,也可以此略示警戒,奉劝少管他人闲事,否则下次当不止区区炸药。”未署名, 但在那左下角上赫然又是一条龙。 侯山风冷哼一声,道:“好匹夫,我倒要看看你是谁,也要看看你有什么通天 本领能逃出我这一双手去!”双掌一搓,白纸粉碎,他则一闪不见。 他身形方逝,一片灰影射落当地,是那癫和尚,他站在那破布碎木之前发了愣, 突然,他弯腰拾起了一片纸屑,那片纸屑上,只有一只龙爪。他双眉刚皱,突然有 所惊觉,长身而起,飞射不见。 癫和尚刚不见,红影电闪,那地方又射落了那位美艳,刁蛮的红衣人儿,她也 为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良久,良久,她向着那破碎的现场投下最后一瞥,翩然离去, 刹时间,那地方又是一片寂静,空荡! 但是,旋即,这一片空荡,寂静又为一支奇异的队伍的突然来临所打破,而且 给这地方带来了一片懔人的气氛。这支队伍由十一个人跟一顶软榻所组成。 这十一个人,有八个是身穿白袍,长发披散,马脸惨白阴森,满身逼人森寒冷 气的怪人! 有两个是抬着软榻的魁伟黑衣大汉。最后的一个,是坐在软榻上的锦袍老者, 这老者身材瘦小,白发银髯,也是一身其色蛰白,且白里微泛青意的肌肤,乍看起 来,活像个破棺而出的僵尸。 这支队伍一抵当地,那走在最前面的两名白袍怪人立即停步转身哈下了腰,恭 谨发话,其声冰冷:“禀主人,就是这个地方‘’那榻上锦袍老者阴阴地开了口, 道:”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那两名白袍怪人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四目冷电闪烁,遍扫现场,有顷,一起回 身哈腰,道:“禀主人,无半点蛛丝马迹可寻!” 锦袍老人冷哼一声,双目森寒光芒暴射,望之懔人:“老夫就是踏遍四海,穷 搜八荒也要找到他,走!”一声“走”字,这支队伍如飞驰去,除了那抬榻的两名 黑衣大汉外,那八名白袍怪人竟然是十六支脚离地数寸,随风飘进,这哪里是走? 分明是蹈空御虚。 刹那间,这地方又恢复了空荡寂静。而这一回,持继了良久,,良久…… 这儿是一片空旷的荒郊,这片空旷的荒郊一望无垠,一眼看去,只能望见那尺 余高的草浪随风起浮,上下波动,别的,再也难看到一丝什么。不过,在这片荒郊 旷野里,还有一片占地不小的白杨林,这片白杨林密得很,由外内望,黑黝黝的难 见一物。 蓦地里,一条灰影划破这荒郊旷野的沉寂,如飞掠到,一头钻入那白杨林中不 见。再看那白杨林中,有一片小小空地,在那片小小空地上,赫然座落着一座残破 不堪的土地庙。 这林子里微泄天光,已经是够黝黑的了,这里地方竟有这么一座残破的土地庙, 那土地庙里自然是更黝黑了,一点不错,由那破损不堪的庙门内望,土地庙里黑漆 漆的,令人简直有伸手难见五指之感! 那灰影,就停身在土地庙前一丈处,如今再看看,他竟然是那赶车的乡下老头 儿。不过,他如今腰干儿挺得笔直,丝毫未再见有一点佝偻,他一停步便躬下了身, 向着那黝黑的破损庙门内,扬声恭谨发话:“禀总座,属下特来覆命!” 只听那破庙内传出一个阴森森的冰冷话声:“嗯,你的任务圆满地达成了么?” 那老头儿道:“禀总座,他赶上了马车……” 那阴森冰冷话声截口说道:“我问你任务达成了没有?” 那老头儿机泠一颤,道:“回总座,他机警过人,头一回并未冒然行动……‘ 那阴森冰冷话声说道:”那第二回想必他冒然行动了!“ 那老头儿道:“回总座,第二回属下未在现场!” 那阴森冰冷话声忽转凌厉,道:“怎么说?” 那老头几头垂得更低,道:“回总座,属下已被他识破,逃离了现场,但是属 下清晰地听到了爆炸声,想必他难以幸免!” 那阴森冷冰话声冷笑说道:“仅是想必么?” 那老头儿忙道:“总座明鉴,他若不动那棺木,棺中炸药自不会曾爆炸,属下 既已清晰地听到了爆炸声,那表示他巳动了那棺木,他既动了那棺木,属下不以为 他能幸免……” “好话!”那阴森冰冷话声说道:“你为什么不折回去看看?” 那老头儿忙道:“总座谅宥,属下匆忙之间忘了!” “好个忘了!”那阴森冰冷话声说道:“你该知道,你没有任何圆满达成任务 的证据,我无法呈报教主,记下你这桩大功!” 那老头儿道:“回总座,属下但誓死效忠,不求大功!” 那阴森冰冷话声一阵嘿嘿冷笑,道:“你这话甚顺我耳,甚得我心,我不少你 这桩大功……”住口不言,话声立趋寂然。但,由那破损不堪的庙门内却射出一缕 极细的乌光,直奔那乡下老头儿天灵,一闪即至。 适时,那老头儿正茫无所觉地如逢大赦地谢恩:“谢总座恩……”典字未出, 那缕乌光忽地一偏,打在他那右肩之上,他闷哼一声,身形猛地一摇,紧接着以手 按肩,骇然失声:“总座,你,你,你,怎……” 余话尚未出口,突然一个清朗话声起自背后:“别叫了,他已经走了,这就是 你为人卖命的后果!” 老头儿身形猛震,霍然旋身回顾,魂飞魄散,心胆欲裂,一声惊呼险些脱口而 出。 眼前,冷然站着一人,赫然是他认为必难幸免的侯山风。 那老头儿定过神来,翻身便跑。 无奈,他太慢了,侯山风闪身而至,那钢钩般五指已然落在他那受伤的左肩之 上,口中笑道:“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想往哪儿跑?” 那老头儿险些没吓瘫了,有心转身出掌,然而半边身子酸麻丝毫用不上力道, 头一低,默然不语。 侯山风把他扳转过来,然后松了手,笑道:“你想害我,而我却及时赶到救你 一命,这笔帐怎么算法?” 那老头儿低着头,只不说话! 侯山风一笑又道:“有道是‘大丈夫恩怨分明’,你阁下如此这般对我……” 那老头儿猛然抬头,道:“你救我的目的,不过是留我活口,想从我口中问出 些你所要知道的,我并不领情!” 侯山风笑道:“那好,你阁下既不稀罕这条命,由我手中再把它拿走也是一样 的,两条路任你选一条了!” 那老头儿头一低,再度默然。 侯山风脸么一沉,冷冷说道:“你何不想想看,你冒杀身之险为人卖命,所得 到的报酬是人家要杀你灭口,男子汉大丈夫,你图的什么?” 那老头儿猛然再抬头,狠声说道:“凡像我这样的人,只为两字效忠,人人可 以死,实际说起来,那也怪不得敝上,他做的对!” 侯山风道:“这么说来,你是无药可救,贱视己命了,你既有效忠之心,我愿 意成全你,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的,你既知我不该姓侯,就 该知道我的手法是如何的毒辣,活这么大岁数并不容易,你要三思!” 那老头儿机泠一颤,默然不语,但他旋又说道:“你真是那‘玉面游龙……’” 侯山风截口说道:“那并不关紧要,说那我想知道的吧!” 那老头儿道:“你若不是那夏侯岚,告诉你也没有用!” 侯山风道:“这话怎么说?” 那老头儿道:“放眼宇内,除了那夏侯岚外,无人能跟敝上相颉顽!” 侯山风扬眉笑道:“阁下,你很会捧人,那夏侯岚若是英灵有知,他必然会高 兴得由墓中跳出来,少在我面前玩心眼儿,说吧!” 那老头儿未答反问,道:“这么说来,你不是夏侯岚?” 侯山风道:“我根本就未说是!” 那老头儿忽地笑了,道:“不管你是与不是,只向你知不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暗 器?” 侯山风道:“那很重要么?” 那老头儿点头说道:“当然,我中的这暗器淬有剧毒,但这毒性却较为缓慢, 一定要等片刻之后才舍发作,如今是时侯了,你上当了,纵是你如何地高明,到头 来仍然落个空!” 言毕,突然哈哈大笑,但笑得却是那么悲惨。 侯山风变色说道:“你可以嚼舌自绝的……” 那老头儿悲笑说道:“我还不会那么傻,假如你真是夏侯岚,我自信绝快不过 你,既没有把握,我何不拖延时间等待毒发!”言毕,又仰天哈哈大笑。 侯山风目闪寒芒,右掌方抢,那老头儿身形一幌,笑声立住,砰然倒了下去, 寂然不动。 侯山风既惊且怒更羞,猛一跺脚,转身欲去,但倏地,他身形一闪,电一般地 扑进破庙。再出来时,他手中托着一物,那是制作精巧,极其细小的一朵铁莲花, 那花瓣锋刃犀利,乌芒闪烁分明淬有剧毒。他手托着那朵铁莲花,皱着眉,但当他 踏出庙门之际,目中寒芒电闪,倏地抬眼前望。 庙门前数丈外,那林内空地上,并肩站着两个长发披散,马脸阴森惨白,寒意 逼人的白袍怪人。 这仅使侯山风一住,而使他一惊的,却是那适才明明躺在庙门口一丈处已经死 了的老头儿,如今却身形半跪地被抓在那两名白袍怪人的居左一名手中。敢情,那 老头儿适才是…… 只听那居左白袍怪人说道:“你叫侯山风?” 侯山风微微一愕,点头说道:“不错,我正是……” 那居左白袍怪人左掌一抬,“噗!”地一声拍碎了那老头儿的一颗皓首,顺手 丢在地上,那鲜血溅得他那白袍上殷红斑斑,他却是看也未看一眼。 这一下真灭了口,侯山风绝没想到对方在一听他便是侯山风后会有此一着,要 阻拦时已是不及,当下他挑眉问道:“二位怎么称呼,这是什么意思?” 那居左白袍怪人根本不答侯山风问话,冷然说道:“我家主人现在林外候驾, 请出林一会!”言毕,转身向林外行去。 侯山风冷哼一声,淡然冷喝:“站住!” 那两个白袍怪人身形被震得一晃,但步履却丝毫未停一下地仍向林外行去。 侯山风双目电闪寒芒,笑道:“好深厚的功力,能禁受得住我这一声轻喝的, 放眼武林,诚不多见,看来我要下手留人了!”话落,翻腕藏起那朵铁莲花,身形 电闪,扑向那两个白袍怪人,双掌并出抓向那两个白袍怪人后颈。 那两个白袍怪人霍然旋身,各出一指袭向侯山风双掌掌心,寒气丝丝,中人欲 僵。 然而,侯山风双掌一翻,已分别扣上那两个白袍怪人腕脉,他却是一触即收, 轻笑说道:“不过尔尔,替我传话你两个那主人他若要见我,自己到林子里来,我 在这儿等着他!” 那两个白袍怪人脸色大变,目光扭转碧绿,作势欲扑,但却似乎又慑于侯山风 高绝功力,来敢轻举妄动。那忽转碧绿的目光倏又般去,便待转身。 只听一个冰冷话声透林而入:“没用的东西,还不与我站住一旁!” 那两个白袍佳人身形一震,立刻低头退过两旁。适时,林外步履响动,两名白 袍怪人前导,四名白袍怪人分侍左右地走进了那高坐在软榻之上的锦袍老人。 入目这一支奇异的队伍,侯山风神情微震,目中飞闪异采,但刹那间他又恢复 了平静,负手卓立。转眼间这支奇异的队伍已踏进林内空地,那锦袍老者一摆手, 抬榻的那两名黑衣大汉立刻停了步,放下软榻退立一旁! 那锦袍老者两道森冷而犀利的目光直逼侯山风:“你就是那金陵夫子庙,秦淮 河一带的侯山风?” 侯山风淡然点头,道:“不错,我正是侯山风!” 那锦袍老者道:“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侯山风淡笑摇头,道:“陌生得很,不认识!” 那锦袍老者脸色一变,道:“放眼宇内武林不认识老夫之人,可说绝无仅有… …” 侯山风截口说道:“我就是一个!” 那锦袍老者冷然说道:“片刻之后,这武林中就没有不认识老夫之人了,如今 你可以清楚,老夫,长白翁,冷天池!” 原来此老竟是“长白翁”冷天池…… 侯山风微一摇头,淡然笑道:“仍是陌生得很,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那吃过亏,晓得厉害的两个白袍怪人未敢如何!那另六名白袍怪人却神色凌厉 跃跃欲动。 冷天池则勃然色变,怒笑说道:“老夫早料到你必有所恃,不然你绝不敢招惹 老夫那座下四侍,如今你既连老夫也未放在眼内……” 侯山风突然截口说道:“原来那四个怪物是你的座下四侍……” 冷天池冷然说道:“你明白就好!” 侯山风道:“我明白了,怎么样?” 冷天池道:“你既然明白了,就该知道老夫为什么找你了!” 侯山风笑道:“那四个怪物既是你座下四侍,你就该怪他们学艺不精!” 冷天池道:“不错,那四个没有用的东西败在人手下,确是他们学艺不精,老 夫怪不得任何人,但老夫问你,他四人跟你何仇何恨,老夫又跟你有过什么过节?” 侯山风摇头说道:“彼此素味平生,我跟他四个谈不上仇恨,跟你也谈不上过 节!” 冷天池道:“那么你为什么伸手管老夫闲事?” 侯山风道:“那不能叫管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辈武林人物的本 份。我认为这道理你该懂!” 冷天池道:“老夫懂,但自那时起,你已成了老夫的仇敌!” 侯山风道:“我若是有此顾虑,怕死怪事,我就不伸手了!” “好话!”冷天池怒笑道:“实际说起来,那你于理无缺,但老夫问你,他四 个既已承认落败各自毁物离去,你为什么还要杀……” 侯山风截口说道:“不要无中生有,血口喷人,杀他四个的不是我!” 冷天池道:“那么你告诉老夫,那是谁下的毒手?” 侯山风摇头说道:“便是我知道也没有告诉你的义务,何况我不知道!” 冷天池冷笑说道:“好话,你不知道,老夫知道,他们是死在‘一残指’之下!” 侯山风道:“那你就该找那擅施‘一残指’之人!” 冷天池森寒犀利目光凝庄,道:“老夫找到了,老夫怀疑你就是那狡诈狠毒的 夏侯岚!” 那两名站的距侯山风最近,吃过亏的白袍怪人身形一震,惊骇投注,下意识地 退了一步,那六名也不禁为之动容,立刻互相靠近半步! 侯山风哂然一笑,道:“怀疑并不足以当证据!” 冷天池道:“能在书琴赌酒之上,过胜老夫那座下四侍,又胆大包天地不把老 夫放在眼内,这该够了!” 侯山风笑道:“你别坐井观天,以管窥豹。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莽 莽江湖之中,能胜过你那座下四侍的奇人异士比比皆是,至于后者,你是儿我也是 人,我为什么要把你放在眼内,又为什幺要怕你?” 冷天池冷笑道:“这个老夫都明白,放眼天下武林,能胜过老夫座下四侍之人 固然不是没有,但是一人擅此四艺,而又能胜过他四人者,却是绝无仅有……” 侯山风摇头说道:“看来我仍要判你个以管窥豹,坐井观天!” 冷天池阴笑说道:“那随你了,不过老夫要找你索血债是改变不了的!” 侯山风道:“我也悉听尊便,只要你不怕落个不讲理欺人之名!” 冷天池怒声说道:“老夫明知你是夏侯岚,老夫怕什么!” 侯山风道:“那夏侯岚已死多年,人人皆知,你有什么证据指我是夏侯岚?” 冷天池道:“老夫就凭你能胜过老夫座下四侍……” 侯山风冷笑说道:“倘若以此做证据,硬指一个金陵夫子庙,秦淮河一带的混 混为夏侯岚,我担心你会招人笑掉大牙!” 冷天池道:“而事实上放眼天下武林,没人敢说在这书琴赌酒上,除了夏侯岚, 还有谁能胜过老夫座下四侍!” 侯山风道:“那是他们跟你一样地孤陋寡闻!” 冷天池怒笑说道:“好一张利口,老夫为人做事好恶随心,向来不在乎别人怎 么说,也从没有人敢在背后或当面说老夫一句,老夫认定了你就是夏侯岚,找你要 债是要定了!” 侯山风淡然说道:“秀才遇着兵,有理讲不清,你既然如此蛮不讲理,仗势逞 凶,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那座下四侍,绝不是死在夏侯岚之手… …” “住口!”冷天池厉叱说道:“‘一残指’证据确切,你还敢狡辩……” 侯山风目中寒芒直逼冷天池,道:“什幺叫狡辩,我只是告诉你事实,信不信 由你!” 冷天池厉声说道:“老夫不信,就是你舌翻莲花老夫也不信!” 侯山风双手一摊,道:“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只好随你了!” 冷天池厉笑说道:“你早说这句话,老夫也不会等到如今了……”冷哼一声, 喝道:“给老夫拿人!”那八名白袍怪人身形方欲闪动。 侯山风陡挑双眉,冷喝说道:“冷天池,你是逼我动手,我话说在前头,我向 来不动手便罢,一旦动起手来,可绝不留情,你要考虑好了!” 冷天池脸色一变,厉笑说道:“你最好全力施为,老夫也未打算留你全尸!” 侯山风双目威棱暴射,朗笑说道:“那好,叫你的人动手吧!” 冷天池冷哼了一声,八名白袍怪人身形闪动,齐向侯山风扑去,十六掌齐递, 掌势凌厉,森寒刺骨。 侯山风一笑说道:“冷天池,这大概就是你的‘冰魄掌’了,我试试看!”右 臂一圈,右掌直立,突然环扫,闪电一般各向一名白袍怪人拍出一掌,却未见丝毫 劲气罡风。并未见丝毫劲气罡风,一阵砰然连震,八名白袍怪人却已被震得长发飞 舞,衣袂飘扬,倒射退回原处。 侯山风笑道:“他八个不过尔尔,‘冰魄掌’岂奈我何?冷天池,他八个相差 太远,不是我的对手,最好你自己……” 冷天池脸色铁青,道:“能一掌击退老夫这座下八卫之人,也不多见,侯山风, 你适才所施可是那‘幻影千魔掌’?” 侯山风笑道:“我这掌法连我自己都叫不出个名堂……” 冷天池截口喝道:“好,侯山风,你再试试!”拍手便待挥下。 侯山风突然沉喝说道:“冷天池,事有一不可有再,你那座下四侍不是死在我 手,所以我不愿轻易跟你结仇,你可不要不知进退!” 冷天池怒笑说道:“夏侯岚,大丈夫敢作敢当……” “对!”侯山风冷冷说道:“你既然认定我是夏侯岚,夏侯岚可是那敢作不敢 当之人?” 冷天池呆了一呆,道:“那么那独门‘一残指’致命伤痕作何解释?” 侯山风道:“我只能告诉你,那是有人意图嫁祸!” 冷天池道:“那人是谁?” 侯山风笑道:“问得好,我若知道,早找上门去了!” 冷天池道:“可是在你未找到那人及不能拿出确切证据之前,老夫却不能不把 你当怍仇人看待,不能不找你!” 侯山风笑容一敛,道:“冷天池,我从来没有跟人罗嗦过这么多,这是第一次, 我也很久没有杀过人了,你是逼我杀人,冷天池,那随你了,叫你的人再上吧!” 冷天池狞笑说道:“这何用你说?杀!”“杀”字甫落,八名白袍怪人再度扑 上,十六掌翻出,掌势较前一次更见凌厉,各取侯山风周身大穴。 侯山风冷冷一笑,道:“冷天池,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双掌电出,迎着来势一抓一抖。 闷哼迭起,八名白袍怪人抚胸暴退,那阴森惨白的八张脸上颜色更白,而且神 情懔厉怕人。 侯山风扬眉说道:“冷天池,我已再次留情,你可不要逼我三次出手!” 冷天池阴笑说道:“这一次老夫要亲自出手了,没用的东西,闪开!”话落身 动,一个瘦小身形平射而起,坐势不变地向侯山风扑了过去,双掌齐递,抓向侯山 风面门。 侯山风冷冷一笑,道:“冷天池,这才是,何必尽驱人为你卖命!”双掌电出, 横截冷天池腕脉。 冷天池嘿嘿一笑,沉腕收掌,突然踢出双腿,袭向侯山风胸膛,这一招诡异毒 辣,距离又近,端的防不胜防。可惜,他碰上的是侯山风。 侯山风身形不动,淡然一笑,突出一指点向冷天池眉心,这一下要是冷天池不 收腿,虽然踢中侯山风,但是他自己那眉心上,非得添个血洞不可。 冷天池身形一震,惊呼说道:“‘一残指’,你不是夏侯岚是谁……”忙收双 腿,身形倒纵落地。 侯山风未追袭,眉宇间掠过一抹煞气,道:“冷天池,这不是‘一残指’,我 告诉你夏侯岚已死,你信不信?” 冷天池未假思索,厉笑说道:“夏侯岚,你把老夫当成了三岁孩童……” 侯山风淡然一笑,道:“你不信,那好!令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林……” 冷天池桀桀大笑,道:“夏侯岚,‘玉面游龙辣手神魔’八个字吓得住别人, 却吓不住老夫,这话要由老夫口中说出,那更为恰当!” 侯山风目闪寒芒,道:“冷天池,那要试试看!”身形不动,抬起右掌虚空向 冷天池抓了过去。 两下里隔着一丈,按说不近,但冷夫池都似甚为震慑一般,身形震动,倏地左 闪,拍手向侯山风拍出一掌。 侯山风冷冷一笑,左掌一抖,迎了上去。只听砰然轻震,侯山风不过衣袂飘动, 那冷天池却已被震得身形幌动,退了一步。他身形刚退,侯山风冷哼一声,突然欺 进,拍手抓了过去。 冷天池刚站稳,睹状一惊,便要抬手封招。岂料侯山风左掌由下而上,闪电击 出,一掌印上了冷天池前胸,然后身形倒射而退。冷天池机伶一颤,手悬在了半空, 不言不动。一阵林风过处,冷天池胸前那中掌部位锦袍飘落一片,整整齐齐的一只 掌震,前胸那肌肤可见,却夷然无伤。 侯山风冷冷一笑,道:“冷天池,是你死还是我死!” 冷天池忽地颓然一叹,无力地垂下右手,面如死灰道:“‘幻影千魔掌’宇内 罕匹,冷天池认输就是!” 侯山风唇边泛起了一丝冰冷笑意,道:“我现在告诉你,夏侯岚已身死多年, 这也不叫‘幻影千魔掌’,你是信也不信,说说看!” 冷天池双目暴睁,厉声说道:“夏侯岚,冷天池可杀不可辱,宁死不屈……” 侯山风淡然笑道:“看来你跟我的脾气一样,只是,冷天池,你误会了,我无 意要你屈服,也无意折辱于你,你明白么?” 冷天池威态一敛,道:“冷天池明白了,相信就是……” 侯山风笑了笑,道:“那么,我再告诉你,你那座下四侍不是夏侯岚杀的,你 信不信?” 冷天池双眉轩动,道:“那要他拿出确切的证据,否则冷天池难服,但有三寸 气在,也誓必跟他‘玉面游龙辣手神魔’周旋到底!” 侯山风陡挑双眉,但倏又敛态笑道:“说的是理,有证据证明他行凶,却无证 据证明他无辜,他是该拿出那有力的证据来……”顿了顿,按道:“冷天池,我代 信承诺,三个月内把一椿有力的证据放在你眼前,过期任凭你向他寻仇……” 冷天池摇头说道:“如今冷天池已谈不上寻仇二字了!” 侯山风道:“并不一定非要你一个人找他不可!” 冷天池双目异采一闪,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邀约天下武林同道……” 侯山风毅然点头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冷天池猛然点头,道:“好,你我一言为定,我答应了!” 言毕,转身便要登榻。 侯山风突然轻喝说道:“慢着,我还有两句话说!” 冷天池闻言转过身来,双目凝注,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侯山风道:“第一在三个月内,你却要相信夏侯岚已死,而且不得向他作任何 寻仇行动,第二……”抬手一指地上那老头儿尸身,道:“此人是我好不容易擒下 的,我由他口中可以知道我要知道的许多事,如今却被你那两个该死的手下杀了, 这怎么说?” 冷天池道:“理曲的是我,你打算怎么办?” 侯山风抬手一指那杀老头儿的白袍怪人,道:“留下他那只杀人手,要不然你 替我做件事!” 冷天池脸色微变,但他终于说道:“我选后者!” 侯山风道:“那好,限期十天,给我再找一个活口来!” 冷天池双眉微轩,道:“我知道你要什么样的活口?” 侯山风道:“那不难,你替我抓一个‘五毒七煞白骨教’的人来!” 冷天池神情一震,道:“据我所知,武林中早已没有这一称号!” 侯山风道:“可是据我所知,他们已化整为零,微现魔踪!” 冷天池猛有所悟,目光落在那老头儿尸身上,道:“难不成此大便是‘五毒七 煞白骨教’徒?” 侯山风道:“我没有说他是,我只要你给我抓个‘白骨教’徒来!” 冷天池道:“你让我何处去找?” 侯山风道:“四海八荒,三山五岳,那随你!” 冷天池道:“十天太少了些!” 侯山风道:“我宽限半月,再不能少了!” 冷天池略一迟疑,猛然点头,道:“好,我答应,半个月后何处找你?” 侯山风道:“不用你找我,我自会找你,到时如果交不出人……” 冷天池截口说道:“我边八卫之一的那只手,任你取去就是!” 侯山风笑道:“快人快语,好,你走吧!” 冷天池不再说话,转身登上软榻,一挥手,带着八名白袍怪人行向林外,转瞬 间不见! 一直望着冷天池等出林不见,侯山风突然轻笑说道:“和尚,你可以出来了!” 只听一声低低佛号由他背后那破庙内响起,随见破庙内转出一个枯瘦老僧,正 是那癫和尚。 侯山风缓缓转过身驱,癫和尚合什微躬身影,道:“檀樾神威大展,令贫衲大 饱眼福了!” 侯山风叱道:“和尚,你少废话,她呢?” 癫和尚微愕说道:“芸芸众生皆他,但不知檀樾指的是哪一位?”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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