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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李慕凡冷然一笑,道:“给命不要,你怨不得我!” 脚下用上力,黑衣人起先咬牙忍着,可是他那张脸慢慢地变了色,越来越红, 越来越红。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你是想七孔冒血了。” 黑衣人两眼一翻,忙抬手往后指了指! 李慕凡脚下一松,道:“在什么地方?” 黑衣人一阵急喘,好半天那张脸才恢复常色,道:“那边,有棵树,树下有个 口袋……” 李慕凡抬手一指闭了他的穴道:“长身掠了过去,在那唯一的一棵大树下,他 找到了一个口袋,弯腰只一提,里面”咕“,”咕“ 乱响,果然有只信鸽! 他掠了回来,道:“拿出你的纸,告诉己天佑,我在两天之后的夜里动的身。” 抬手拍开了黑衣人的穴道。 黑衣人爬了起来,道:“那没有用……”倏地住口不言。 李慕凡道:“怎么没有用?” 黑衣人道:“没什么,我写就是。” 从怀里摸出一张素笺,一根炭棒,然后在素笺上写了几个字交给了李慕凡,李 慕凡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十五黄昏。” 李慕凡抬眼说道:“今天是十几?” 黑衣人道:“你不是说两天后么,今天是十三!” 李慕凡倏然一笑道:“我明白为什么这么爽快,你以为我假如在两天之后放这 只信鸽,你那少主一算日子再算算路程,就知道信鸽不是‘都阳湖’畔放的,立刻 就明白有假,对么?” 黑衣人一惊刚要说话。 李慕凡接着说道:“你阁下够糊涂的,我不能把这只信鸽交此地民家,两天之 后黄昏,请他来代放么?这样我可占两天便宜了……” 黑衣人脸色大变,抬手去抢那张素笺。 李慕凡笑道。“你能快过我么?” mpanel(1); 一沉腕躲过那一抓,然后探臂出指,那一指,恰好点在黑衣人的心口上。 可怜黑衣人连一声气也没能吭,身子一仰往后便倒。 李慕凡没让他倒下去,抄起他来腾身掠向湖边,手臂一抖,砰然一声浪花四溅, 黑衣人尸身转眼没了影儿。 随后,他带着那只口袋装着的信鸽扑向了王大娘家,王大娘对他的去而复返, 显着诧异。 李慕凡匆匆说明来意,并再三叮嘱王大娘在两天之后的黄昏,把这只带着信的 信鸽放出去。 王大娘自然满口的答应,她没有多说,李慕凡也没有多停留,交待完了之后, 他飞一般地走了。 他离开“邵阳湖”后,折向“九江”买了健马代步,然后取道直奔大巴。 这一路,他够辛苦的,先陆路,再水路,然后乘船换马又一路疾驰,好不容易 地在第十天头上赶到了大巴山下的一小县城。 这个小县城叫“镇坪”,紧挨着大巴山下,由于它地处偏僻,不是来往客商所 必经,所以它并不怎么热闹。 李慕凡明白,这儿已在四川巴家势力范围之内,这个小县城里,绝对有巴家的 人在监神着。 所以,他戴上了罗晓阳送他的那张面具,又在城外乘了马,迈步走进了“镇坪” 县城。 的确,他在城门口看见了好几个扎眼的人物,而那些人却都没有留意他,难怪, 李慕凡本不像个武林人物,而像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他是第十天头上到的“镇坪”,可是以放信鸽的日子来说,他该是在第八天头 上到的“镇坪”。 也就是说,他还有两天工夫可以歇息,可以打探虚实。 他在“镇坪,大街上信步往前走,预备找家好客栈,舒舒服服的洗个澡,然后 再作歇息! 走着,走着,他看见了高县着的一块大招牌,大招牌黑底金字,上面写着四个 大字:“巴记老号。” 敢情这家开客栈的也姓巴。 这家客栈挺不错,三间打通成一间做为店面用。好广大,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对门是家酒楼,吃喝也非常方便,李慕凡当即选上这一家。 他刚进客栈门口,从里面快步走出一个穿黑衣的中年汉子,步履稳健,眼神十 足,一望可知是个好手。 他像是刚吃饱一边往外走,一边还直剔牙,身后跟着一名年轻伙计,伙计对黑 衣汉子显得很恭谨,这时候只听他向着快步出门的黑衣汉子陪着笑道:“三爷,刚 吃饱也该歇会儿……” 黑衣汉子回身扬了扬手,道:“不了,我还得赶西城去换老五回来吃饭,这两 天是累了些,可是今天是第八天了,也就再累两天了,过了这两天再歇息不迟,要 是他到了,咱们一点也不知道,到时候咱们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那年轻伙计道:“三爷,我看他未必能在十天之内……” 黑衣汉子道:“那难说,他既然知道利害说什么也会急赶的,少主的原意就是 希望他急赶,就算他赶到了,累得也够瞧的了,这样放倒他比较容易些!” 那年轻伙计道:“李慕凡他就这么傻么?” “傻?”黑衣汉子道:“你听谁说过他傻?他是这世上最机灵的人,以我看他 绝对懂得少主的用心了。” 年轻伙计道:“那他还会……” 黑衣汉子咧嘴一笑道。“他是不得不急赶,他敢不急赶么? 到迟了就全完了。“ 年轻伙计摇头说道:“少主这一着可真高真狠……” 黑衣汉子道:“要不然老主人怎会选上少主做为他接掌巴家掌门户的人。‘” 年轻伙计摇摇头道:“以我看,就是他赶了来,也不一定非到‘镇坪’来不可。 黑衣汉子道:“当然,他也有可有到别处去,我也希望他别到这儿来,他要是 到这儿来,对咱们来说,多少是麻烦……” 年轻伙计摇头说道:“我就是这么想,其实,三爷,我看…… 他要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早就被人放倒了,岂会挺到如今在江湖称最?“ 黑衣汉子摇头说道:“这一回跟任何一回都不同,这一回老主人跟少主人是势 在必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不见了!‘七狼’,‘八虎’,‘九龙’,还有 窦家寨的人,全被少主邀来了。” 李慕凡如今是明白了,这家客栈是巴家人开的,与其说它是家客栈,不如说是 用来做眼线用的,也等于接纳来往的一处所在。 听了黑衣汉子这句话,他心头又是一震,心想:“怪不得自和善失势后就没再 见着‘七狼’,‘八虎’跟‘九龙’,还有‘窦家寨’的人,原来他们都被巴天佑 邀上了大巴了。” 巴天佑这一着厉害,自然,杀他李慕凡,那还不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只听 年轻伙计道:“这一回只要能成,咱们巴家的声威就可以……” 黑衣汉子阴笑说道:“当然,那是当然,巴家的声威从此要大振了,其实,少 主还有一着更厉害的埋伏在后头呢!” 年轻形忙道:“三爷,是那一着?” 黑衣汉子嘿嘿一笑,道:“不能说,不能说,谁敢轻泻半个字,那是会要命的 ……”突然转脸望着李慕凡,目射狐疑地道:“你这位是……” 李慕凡微微一惊,忙道:“我?我是来住店的!” 黑衣汉子“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那我不打扰!我不打扰!你也别耽搁 了生意,照顾客人吧,我走了。” 他说完了话,转身快步而去。 李慕凡牢牢地记住了他,他嘴角上有颗长着一撮毛的大黑痣,这一点容易记。 黑衣汉子一走,年轻伙计立刻转向李慕凡,道:“你这位客人是……” 李慕凡道:“可有干净上房?我要一间。” 年轻伙计忙道:“有,有,干净上房多着呢,请跟我来。” 转身走了进去,李慕凡紧跨一步跟了进去。 年轻伙计带着李慕凡直往后院行去,边走边道:“客人,小号地方小,只是两 进后院,每进院里都有干净上房,你打算住第几进呀?。” 李慕凡道:“只要干净上房就行,那一进都可以。” 年轻伙计道:“那就住二进吧,二进进出比较方便些。” 说话间已到了二进后院,这后院很大,算算总有十几间客房,青石小径,有花 有树,颇也宁静幽雅。 李慕凡当即说道:“我生平到过不少地方,住过不少客栈,可是我从没有住过 这么好的客栈,移计,宝号该是这镇坪首屈一指的大客栈吧。” 伙计忙陪笑说道:“夸奖,夸奖,只要客人中意就行,其实,客人没说差,小 号不但在‘镇坪’是最大的一家,便是在附近几个县城也是出了名的。” 李慕凡点头笑道:“那么,我来镇坪算是来对了,找客栈也找对了。” 伙计陪着笑问道:“客人从那儿来呀?” 李慕凡道:“我由‘陕西’来,我要到‘四川’去,听说山路不好走,所以我 预备先找个地方歇息歇息。” 年轻伙计“哦”地一声道:“原来客人是由‘陕西’来,‘陕西’是个好地方, 我小的时候去过一趟长安,那儿比这儿热闹多了。” 李慕凡道:“长安是历代建都的地方,也是进出关外必经的地方,自然它要比 别处热闹些,也繁华些。” 年轻伙计笑道:“别说古来的皇帝了,就是一些过往客商行旅也看不上这小小 的‘镇坪’县城,我看它一辈也热闹不了,繁华不起来。” 说话间已进了滴水檐下,年轻伙计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行开了一间上房的门, 抬手陪笑道:“请客人看看中不中意,不中意我再替客人找别间。” 李慕凡点头迈进,抬头略一回顾,只见这间上房布置挺雅致,摆设也颇为考究, 窗明几净点尘不染,就连床上的被褥也是刚洗干净的。 当即他一摇头道:“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客栈,不用换了,就是它。” 年轻伙计道:“哪么客人先请坐坐,我去打盆水来。” 李慕凡忙道:“伙计,慢点,宝号有洗澡的地方么,我一身风尘急于想先洗个 热水澡。” 年轻伙计道:“有,有,小号设置齐全,应有尽有,客人先请坐,坐,我这就 替客人烧水去。” 说完了话,他转身走了。 他走了,李慕凡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能舒舒服服地坐下 来歇歇。 他的确是太累了,坐下来刚歇了不到一会儿,他就觉得腿有点酸,腰有点疼了, 这是他从没有过的。 这一回日夜的急赶,坐了一次船,换了四次马,他的确是太累了,船马劳顿, 十天来,他曲指算算只合过五六次眼,打过五六次盹,他不是铁打的金刚,铜浇的 罗汉,而是个血肉之躯,他怎会不累? 等着,等着,他躺下了,躺着,躺着,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叫醒了,睁眼一看,那年轻伙计笑吟吟地站在床前,只 听他道:“客人,你的洗澡水烧好了。” 李慕凡插身坐了起来,报笑说道:“谢谢你,伙计……我太累了,不知不觉地 就睡着了。” 伸个懒腰站了起来。 年轻伙计陪笑说道:“出门在外,总比不上在家舒服,累是在所难免,客人请 先洗个澡,然后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多少会解点乏。” 李慕凡摇头说道:“读书人就这么不济,才两天的路程就累得这个样,要像人 家走江湖的,一天到晚东奔西跑,那还得了。” 年轻伙计道:“跑江湖的不同呀,人家练过武,不怕累。” 李慕凡点头说道:“说得是,真懊悔当初没学武……”打了个呵欠,接问道: “伙计,洗澡的地方在……” 年轻伙计道:“就在那边,几步路,我带客人去,用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说完了话。 李慕凡忙叫住了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了去道:“店钱以后咱们再算,这 是我送给你买酒喝的,一点小意思,别嫌少。” 年轻伙计忙摇头说道:“客人,好意我心领,小号跟别的客栈不同,掌柜的订 的有规矩,是不能随便收受客人的赏赐的。” 李慕凡笑道:“移计,别客气,我知道少了些,拿不出手,可是我这趟出门带 的盘缠不多……” 年轻伙计忙道:“客人误会了,我的是真的,不信客人可以到前面柜台去问问 小号掌柜的去、” 李慕凡愕然说道:“不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年轻伙计道:“不为什么,这是小号的规格。” 李慕凡道:“宝号怎么有这么个怪规矩,伙计一个月能挣我少钱,平素也够累 的,那家客栈的伙计不……” 年轻伙计摇头笑道:“客人不知道,小号的伙计每个月挣的要比一般客栈里的 伙计多一倍,所以不许再收受客人的赏赐。” 李慕凡一怔道:“移计,我看宝号的生意不算顶好嘛。” 年轻伙计道:“是不算好‘镇坪’座落在这‘大巴’山下,地处偏僻,往来的 客商都不愿意往这儿走,所以……” 李慕凡讶然说道:“那宝号的东家拿什么给伙计的,他打算赔?” 年轻伙计摇头笑道:“敞东家不怕赔……” “不怕赔?”李慕凡叫道:“做生意不是为赚钱?我还没听说过有人愿做亏本 生意的!嗅,嗅,是了,我明白,他是个大户,富豪……” 年轻伙计点头笑道:“不差,客人说对了。” 李慕凡道:“那也不对呀?便有万贯的家产,也不能这样赔啊,难道说他的钱 财多得不知道怎么花用才好么?” 年轻伙计笑了笑道:“那谁知道,反正敞东家不怕赔就是,这家客栈开了多少 年了,多少年来没有一天生意好过,还不是一直开到如今没关门?” 李慕凡摇头说道:“这真是奇闻,这真是奇闻,伙计。你的东家他姓什么,叫 什么?是那一位大户,官员?” 年轻伙计迟疑了一下,道。“客人没见小号的招牌么?‘巴记老号’…” 李慕凡道:“这么说,贵号的东家姓巴……” 年轻伙计点头说道:“不错,至于他老人家的名讳我就不知道了,我们都称他 老主人,这一带人都称他巴大爷。” 李慕凡道:“大爷,他还有兄弟么?” 年轻伙计道:“有,兄弟六个。” 李慕凡“哦”地一声道:“那是个大家族了,家里大大小小怕不有好几十口?” 年轻伙计道:“何止,算算总有一百多口。” 李慕凡道:“嗅,是几代同住?” 年轻伙计道:“两代。” 李慕凡诧声说道:“两代?两代怎么会有……” 年轻伙计笑道:“我是连男女下人一起算的。” 李慕凡倏然笑笑,道:“你也会逗人,那是有……” 年轻伙计想是有了谈兴,要不然就是夸耀,道:“这两天家里的人更多。” 李慕凡笑容一凝,道:“怎么贵东家有亲戚?” 年轻伙计道:“不,敝东家跟少主人的朋友,一下子来了好几十位。” 李慕凡道:“那是,像贵东家这么一个大家族,又有钱,交游必然很广,朋友 自然也就很多了。” 年轻伙计道:“其实,敝东家跟少主人的这些朋友,平素很少来走动……” 李慕凡点头说道。“那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年轻伙计笑了笑道:“那是因为敝东家里有喜事。” 李慕凡“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是贵东家要做寿……” “不,”年轻伙计道:“是我们少主人娶亲,再过两天就要娶少奶奶了。” 李慕凡修然笑道:“那确是喜事,而且是人生一大喜事,有道是:”久旱逢甘 霖,他乡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是人生四大可喜之事,洞房花烛 小登科,难怪贺客盈门了。” 年轻伙计也笑了。 李慕凡接着说道:“伙计,不愁吃穿,且享尽荣华富贵,这是哪家姑娘有这么 好的命,这么好的福气。” 年轻伙计道:“听说是江南的名门闺秀……” 李慕凡道:“那当然,那当然,错非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贵东家与你那位少 主人岂会看在眼内,伙计,这场婚,恐怕要大大地铺张一番吧。” 年轻伙计眉飞色舞地笑道:“那还用说,以敝东家的财富与家声……再说,少 主人又是敝东家的独子,平常钟爱得不得了,婚事自然是要大大地铺张一番,不是 我替敝东家吹,恐怕当今世上还没有这么铺张,这么热闹的喜事呢……”他顿了顿, 接道:“听说到时候酒席就要摆上好几百桌,附近几个县城里的名厨全被请了去, 还有什么戏班子,各种技艺……我说不出名堂来,反正是多得不得了,恐怕要热闹 个,十天半月吧。” 李慕凡皱着眉摇头说道:“可惜,可惜……” 年轻伙计微愕说道:“可惜?客人,可惜什么?” 李慕凡道:“像这种大场面一生能碰上几回,要不能亲临热闹,饱饱眼福,那 才是人生一大遗憾,尤其我可以碰上了,却不得其门而人,眼看着失之交臂,岂不 是可惜。” 年轻伙计笑了,“哦”地一声道:“原来客人是说这呀!那的确可惜,这场喜 事非同小可,客人即不是巴家的亲朋,又不是敝东家或者少主人的友好,没有喜帖 那怎么能进去看热闹去。” 李慕凡一脸懊丧地道:“所以我说可惜,简直是太可惜,太遗憾了。” 年轻伙计脸上堆着笑,没有说话。 李慕凡目光一凝忽道:“伙计,到时候你能进去么?” 年轻伙计得意地道:“当然,那还少得了我……” 李慕凡道:“伙计,到时候你是……” 年轻伙计道:“端莱造酒,跑跑腿,打打杂……” 李慕凡道:“恐怕那要不少人吧。” 年轻伙计道:“那还少得了,至少也得两三百个。” 李慕凡摇头一叹,道:“伙计,你这份差事令人羡慕,要是我能弄这么一份临 时的差事干干,我愿意付任何的代价……” 年轻伙计摇头说道:“恐怕这种事花钱也办不到。” “所以说嘛。”李慕凡摇头说道:“伙计,你令人羡煞,令人妒煞……”一顿, 他忽地叫道:“哎呀!移计,尽愿着跟你聊天了,连洗澡都忘了,要命,这一耽搁 洗澡水怕不都凉了……” 年轻伙计一怔,摇头失笑道:“可不是么?连我也把客人洗澡的事忘了,没关 系,去看看,若是凉了我再烧一会。” 李慕凡迈步出了门,伙计在前带路,他则说道:“伙计,你是难得的热心好人, 只是太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伙计很高兴,回过身来笑道:“客人这是什么话?还跟我客气?这是我们做伙 计的份内事,敝东家也一再交待,不管生意好不好,一定要使光顾的客人有如归之 感,而且对客人要有礼,要周到,敝东家说,这才是生意人应有的态度。” 李慕凡叹道:“这年头像贵东家这种生意人可真不多见,难得,难得,有道是 :”和气生财‘这就难怪贵东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了。“ 年轻伙计道:“可不是么?这一带的人提起敝东家来,谁不挑拇指?” 李慕凡心想:“谁又敢不挑?”口里却道:“的确,的确,连我这外来人都要 挑拇指了……” 说话间已到了洗澡处,那是紧挨院墙的一大间平房,里面有灯,两扇紧紧地关 闭着。 年轻伙计当即说道:“客人,就是这儿了,洗澡水、用的东西都在里面,你进 去试试看,要是水凉请招呼一声,我再去烧。 李慕凡忙道:“谢谢你了,太麻烦了,不好意思,好在天不太冷,凉就凉点吧, 凑合了,大男人家怕什么水凉,对么?” 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李慕凡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澡出来后,他的疲乏解了不少,睡意也为 之全消。 刚才他趁着洗澡在想,如今的巴家,得“七狼”、“八虎”、“九龙”、“窦 家寨”高手之助,的确是对他志在必得。只要他进了巴家,就绝对不让他再出来。 他虽在江湖称最,而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 挡不住人多”,在“登封”“乐圃山庄”时,他虽然杀倒了好几个,自己却也受了 不算轻的伤。 那时候还只有“七狼”、“八虎”、“九龙”,如今情势不同了,有巴家的近 百口高手,还有“窦家寨”的雄厚实力,这情势,只宜智取,不宜力敌。 李慕凡他不是只知道匹夫血气之勇的人,他所以能在江湖称最,固然因为他有 一身高绝所学好本领,一手剑无人能敌,论拳论掌也所向披靡,但有一手也得力于 他有勇有谋,能伸能曲,他有颗铁胆,他也机警,他有一身好本领,可也有高绝的 智慧。 眼前,他认为巴天佑,娶妻的这场婚事机会可以利用。 同时,这还不够老练的年轻伙计也可以利用。 而主要的只在怎么混进巴家去,那唯一可能的办法就是利用这年轻伙计,可是, 这也是件颇为扎手的事。 伙计老练不足,但颇机灵,话说的不足,分不动他的心,太过,又一定会招他 起疑。 难就难在这儿。 李慕凡回到房里,和衣往床上一躺,两只手枕在脑后,眼望着上面,正在想办 法。 院子里有了步履声,他转眼看了看,是那年轻伙计,他步履轻快地往他这间上 房走了过来。 李慕凡挺腰刚坐起,年轻伙计已然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微哈着腰问道:“客官, 洗好了?” 李慕凡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让你受累了。” 年轻伙计道。“那儿的话,客官怎么又来了,怎么样,还累么? 是不是好一点了?“ 李慕凡笑了,道:“解乏没有比洗澡、睡觉更灵的办法了……”忽地压低了话 声,道:“客官,你如今还想看热闹么?” 李慕凡心里一跳,道:“想啊,怎么不想,在喜事没过去之前我……” 年轻伙计道:“刚才客官在洗澡,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想,想了半天才想出一 个办法,客官假如想进巴家看热闹,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李慕凡霍地站了起来,惊喜地急急说道:“小二哥,什么办法,快说给我听听, 只要能让我看上热闹,别错过这场眼福,我会重重的谢你……” 年轻伙计含笑说道:“客官,你先别高兴,这办法我只能说试试,行得通行不 通那还不一定……” 李慕凡道:“只要能试就比没希望好,小二哥,你快说。” 年轻伙计目光一转,道:“如果客官要想进巴家去,只有去求我们掌柜的试试 ……” 李慕凡微愕说道:“小二哥,为什么要去求他?”‘年轻伙计道:“客官不知 道,我们掌柜的就像我们这班伙计的领班,到时候是他带我们到敝东家去的。” 李慕凡皱眉说道:“小二哥,我仍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年轻伙计“唉”了一声道:“客官怎么这么糊涂?到时候我们这班人不是要去 端菜、跑腿、打杂么?” 李慕凡道:“是啊,这我知道……” 年轻伙计道:“那么我们掌柜的是领班,到时候他要带我们进去,只要他答应 帮你的忙,多带一个人进去,只消对守门的说怕人手不够所以临时又多找了一个不 就行了么?” 李慕凡想了想道:“小二哥,主意倒好,但是说了容易,行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你以为掌柜他肯帮我这个忙么?” 年轻伙计道:“我们掌柜的平日最难说话……” 李慕凡颓然摇头,道:“那就不用试了,不成在所必然,但那还好,万一弄巧 成拙,反类其犬,他怀疑我是要进去趁热闹偷的东西的,我跳进黄河也难洗清了。” 年轻伙计道:“怀疑,我敢说他绝不会怀疑…。,。” 李慕凡“哦”地一声道:“为什么?” 年轻伙计微微一笑,道:“敝东家家里养着不少的护院,都是江湖上的能手, 刚才客官来的时候不见我跟一个人说话么?那就是一个位护院,敝东家即然有这么 多江湖能手的护院,就是本领再大的江湖人也不敢进,何况客官你这个读书人?” 李慕凡呆了一呆,点头说道:“话是不错,可是你那掌柜的难说话,我仍是… …” 年轻伙计嘿嘿一笑,道:“客官,刚才我话还没说完,我们掌柜的平常的确最 难说话,可是一旦他三杯酒下了肚,可就变成天下第一等好说话的人。” 李慕凡倏然失笑,忙道:“那容易,酒楼就在对面,我请他喝一顿就是……” 年轻伙计摇头说道:“客官,只怕没那么容易,要是那么容易的话,我就不会 说让你试试、而不敢说必成了。” 李慕凡道:“怎么,难在何处?” 年轻伙计道:“难在你怎么让他喝你的酒。‘” 李慕凡一怔,道:“小二哥,这话……他不是好酒么……” 年轻伙计道:“是不错,他好酒,我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第二个像他这么好 酒的人,其实,不只是我,这一带的人也都没见过第二个像他这么好酒的人,可是 他有两不喝……” 李慕凡道:“那两不喝?” 年轻彩计道:“不是陈年的好酒他不喝,请他喝酒的不是熟人他不喝。” 李慕凡眉锋一皱,道:“头一件倒还容易解决,这后一桩……” 摇摇头,接道:“看来你们掌柜的是个怪人。” 年轻伙计“叭!”地拍了一下手,道:“一点不差,平常他脾气坏得怕人,可 是一旦三杯下肚,他脾气好得不得了,你说什么他都点头,甚至你让他去杀人他都 干。” 李慕凡摇头说道:“那的确是个怪人之怪的人……”目光一凝,道:“小二哥, 你是个熟人……” 年轻伙计忙道:“我是熟人是不错,可是这个忙我帮不上……” 李慕凡道:“怎么,小二哥,你不肯……” 年轻伙计摇头说道:“当前,我倒不是不肯,我要是不肯,我就不会把这办法 告诉你,让你去试试了,我是不能也不敢。” 李慕凡诧声说道:“小二哥,怎么说,不能,不敢?” 年轻伙计道:“客官,你请想,我是伙计,他是掌柜的,无缘无故我能请他喝 酒么?他能受么?还有,他在没喝酒的时候,脾气坏得很,就是你要请他喝了也会 骂你,我怎么敢开口。” 李慕凡皱眉头说道:“那你真帮不上忙,这就难了……”顿了顿,接道:“我 是个住店的客人,也不能无缘无故地请他喝酒啊,再说,我又是个生人,他也不会 喝呀?” 年轻伙计道:“所以我说并不容易。” 李慕凡沉吟说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年轻想计道:“客官,我只能帮这么大的忙,也只能帮到这儿,剩下的就全看 你自己了,你能不能进去看热闹,全在你能不能让他喝你的酒,还有,你要试最好 快试,明天一早他就要带着我们到敝东家里去了。” 李慕凡“哦”地一声道:“明天一早?这么快就……” 年轻伙计道:“少主人后天晚上成亲,头一天进去办事已经嫌迟了。” 李慕凡眉锋一皱,道:“要命,偏又这么快,要是日子还久,我还可以想办法 亲近亲近他,一回生两回也就熟了,如今……”突然一叹说道:“不管了,试试吧, 能成不能成,那看我自己的运气了,小二哥,无论成不成,我都会好好谢谢你……” 年轻伙计笑道:“客官,常言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成了,你可以谢我, 不成也就别提了,无论如何容官请记住,可千万别说我……“ 李慕凡道:“那怎么会,这一点小二哥你尽可放心,我这个人还懂义气,你帮 我的忙,我感激还怕来不及呢,怎么会……”‘年轻伙计点头笑道:“那就好,那 就好,客官,试试你的运气吧,只记住,要快,我走了。” 说完了话,他转身走了。 有希望了,李慕凡有点兴奋,可是他仍皱着眉头。 如今希望是有了,却只有那么一丝丝。 看来能不能混进巴家全在这位掌柜的身上,也在有没有办法让他喝自己的酒。 那么这个办法就需要用智慧去想、去思索了。 李慕凡他坐了下来,静静地想,想…… 半晌之后,他突然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他不但走出了他所住的那间上房,而且走出了客栈。 临出客栈的时间,他向着柜台瞄了一眼,柜台里抱着手臂闭着眼地坐着一个圆 胖脸的秃顶老者。 这圆胖脸秃顶老者的约摸五十上下年纪,很浓的两道眉,狮鼻、海口、胡子不 长,但很浓,那狮鼻的鼻头鲜红鲜红的,敢情是个酒糟鼻子。 刚才进门的时候,这位掌柜的,不在柜台里,如今一看见这位掌柜的,李慕凡 微微地皱子眉。 年轻伙计没说错,而且对这位掌柜的性情摸的十分清楚,他确是这么个人,他 是江湖上有名的酒鬼“红鼻秃鹰”常醒乐,李慕凡知道他,可是却不知道他怎么成 了四川巴家的一员。 现在知道此人是“红鼻秃鹰”常醒乐,李慕凡明白,想让他和一个不认识的人 喝酒,那就更难了。 常醒乐此人醉时糊涂,醒时既机警又难说话,而且脾气暴燥得不得了,所以他 虽然好酒,但他能忍,绝不轻易喝酒,而且不是陈年名酒他绝不沾唇。 李慕凡皱着眉到了对面酒楼里,店伙计满面堆笑地迎过来往里让。 李慕凡微一摇头,道:“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是来买酒的,我要带回去喝”。 一样,都是生意,只要不是来喝茶的就行,店伙忙道:“那行,客官要买什么 酒,要多少?” 李慕几道:“宝号都有那些酒,我要上好的。” 店伙道:“绝对好绝对好,客官请到各处度打听,小事情卖的酒,凡是喝过的 没有不挑拇指来二回的,小号的酒喝了一喝之后能让人发馋上痛……” 李慕凡道:“都有那几种酒?你说吧。” 店伙一口气报出了好几种,却都是名不见经传的。 听毕,李慕凡皱了眉,心想,这些酒常醒乐那看得上眼,好酒不是没有,而匆 忙间上那儿去买…… 可听店伙说道:“客官,怎么样,你要那一种?” 李慕凡摇了摇头,一句话没说,转身出了门。 刚出门,他目光忽地一凝。 他目光凝注处,是一个人,一个身穿灰色长袍,身材颀长,头戴宽沿大帽的人。 此人步履如行云流水,康酒而稳健,头上一顶宽沿大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黄昏 时暮色低垂,更看不见他的长像。 这不算什么,这种人不是没见过。 相信李慕凡注目的,不是他这个人,面是这个人背上背着一只小巧玲成的朱红 酒葫芦。 他凝目这么一看,灰衣人突然停了步,转过头来望着李慕凡道:“这位,敢是 要买酒?” 话声低沉而有力,几几乎能震人心弦。 买酒,那有这么巧的事。 李慕凡心里一跳,略一迟疑,点头说法道:“不错,你这酒卖么?” “卖啊!”灰衣人道:“当然卖,不卖我背着葫芦走街穿巷的干什么?” 李慕凡道:“你这酒是……” 灰衣人截口说道:“陈年的道地‘山西’汾酒,我这卖酒的跟别人不同,你可 以先尝尝再买,不满意你可以不要。” 李慕凡迈步走了过去。 灰衣人自背上解下那只小巧玲拢的朱红酒葫芦,容得李慕凡走近,他微微一笑, 低低说道:“在这个地处偏僻的小县城里,好酒难求,我这酒往那儿一放,就是再 不喝生人的酒的人,他也会……” 李慕凡心神大震,五指一翻,扣上灰衣人拿着葫芦那只手的腕脉,低喝说道: “阁下是……” 灰衣人任他扣着腕脉,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把帽沿往上推了推,然后开牙一笑, 道:“阁下健忘,前后没多久,怎忘了……” 李慕凡心神再度狂震,失声说道:“大……大和尚,是你……” 可不是么?这灰衣人赫然竟是“五台山”的那位大和尚! 灰衣人微微一笑,道:“还好,阁下没忘记我,我特地为阁下送酒来,由‘五 台’到这儿,这么远的路,阁下恐怕没办法谢我了,酒拿去,不必想什么办法,只 往你面前一放,打开瓶盖,我包管那不容易上钩的人上钩。” 说完了话,把葫芦往李慕凡手一上挂,轻易地挣脱了他的掌握,飘然往前行去。 李慕凡怔住了!他真怔住了! 这和尚是神么?难道他掐指会算? 要不他怎么知道自己要酒?要上好的酒? 不,和尚他是人不是神! 可是他怎知…… 倏地,李慕凡定过了神,而就在这片刻工夫,这条街上已不见了灰衣人踪影。 李慕凡想追,可是脚下刚动他义停住了。 他又站在那发了呆,他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想不通,想不透。 和尚他到底是人还是神…… 半晌,李慕凡方始不着诧异、纳闷、还有点怅然的心转身走回“巴记老号”。 面临大事,他收心定神,在柜台对面一张长凳上坐下,把小巧玲球的朱红酒葫 芦往桌子一放,然后拔开子塞子,坐在那儿不说话,也没动。 他自己闻得见,一股沈郁的酒香立刻涨漫了这广大的店面,便他这不好酒人, 几几乎也想抓起来喝它一口。 他冷眼旁观,柜台里的红鼻秃鹰常醒乐突然睁开了眼,第一眼便向朱红葫芦望 子过来。 李慕凡心想,果然灵,和尚该是神…… 心念未了,常醒乐竟又闭上了眼。 李慕凡一怔,心想,难道说和尚料错了,常醒乐会有这么好的定力,…… 而,旋即,他暗暗地笑了。 瞧,常醒乐又睁开了眼,目光仍投向那只朱红酒葫芦;他的神色有点不安,已 不像刚才那么悠闲,那么平静。 他举手抹了抹嘴,又抓了抓秃头。 他身子动了动,便他没站起来,突然又闭上了眼。 李慕凡看在眼里,刚庆计得,一见常醒乐又闭上了眼,不禁又是一怔。 而,忽地,常醒乐两眼暴睁,霍地站了起来,他走出了柜台。 李慕凡心里笑了,可是常醒乐不是向他走了过来,而大踏步地向门外行去。 显然,他是想躲开这种诱惑。 然而,那浓郁的酒香像是个无形的钩子,常醒乐刚走到门口,还没有出门,他 便站住了。 他站在那儿像在看街上的夜景。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转了过来,迈步走了过来。李慕凡发现他的身子有点抖, 似乎很激动。 迟疑着到了桌前,他抹了抹嘴,抓了抓秃头,干咬一声,不安地开口说道: “请问,你这位客官可是……” 李慕凡截口说道:“掌柜的怎不知道我是宝号的客人?” 常醒乐“哦”“哦”两声道:“原来是小号的客官,失敬,失敬。” 李慕凡含笑说道:“好说,掌柜的有什么指教?” “岂敢,岂敢。”常醒乐有点窘,也有点不安,强笑了一下道:“我……我只 是想请教……” 李慕凡道:“不敢当,掌柜的有话请说。” 常醒乐抬手,指了指酒葫芦,强笑说道:“我请问,客官这是……” 李慕凡道:“‘酒。 常醒乐忙道:“这我知道,这我知道,我是问客官这是干什么?” 李慕凡“哦”地一声笑道:“掌柜的是问,现成的酒,我为什么不喝,却把它 拔开塞子放在桌上,可是?” 常醒乐忙点头说道:“是,是,我正是这个意思。” 李慕凡笑道:“掌柜的,我买酒的目的就是要喝,可是直到刚才我才发现这酒 我不能喝……” 常醒乐诧异地道:“不能喝?为什么?” 李慕凡道:“掌柜的没闻见酒香么,这酒我只喝一口就会醉倒。” 常醒乐点头说道:“的确的确,这种酒,若是酒量稍为差一点的,的确不能喝, 也的确是喝一口就会醉倒。” 李慕凡道:“所以说我放在那儿一直没敢动它,……”顿了顿接道:“真是平 白糖塌我的银子。” 常醒乐目光一凝道:“怎么客官心疼银子?” 李慕凡道:“怎么不心疼,花银子买来的酒不能喝,换谁谁也心疼!” 常醒乐道:“客官花子多少银子买的这葫芦酒。” 李慕凡道:“挺贵的,整整花了我十两银子。” 常醒乐迟疑了一下,突然坐了下去,呼儒说道:“我……我跟客官打个商量。” 李慕凡哦地一声道:“掌柜的请说,我这个人由来好说话。” 常醒乐陪着不安的笑应了两声,道:“客官,我愿意付你二十两银子,你把这 葫芦酒让给我好了。” 李慕凡目光一凝道:“怎么掌柜的想买我这葫芦酒。” 常醒乐不安地强笑点头道:“是的,是的,客官的意思怎么样?” 李慕凡没有即时回答他问道:“掌柜的愿意出高价。” 常醒乐道:“是的,如果客官嫌少,我愿付三十两。” 为了酒,他可真舍得。 李慕凡摇头说道:“一葫芦酒怎么值三十两白银,我看掌柜的还是……” 常醒乐忙道:“为这一葫芦好酒,我愿出更高的价钱。” 李慕凡倏然而笑,摇头说道:“看来掌柜的好酒……” 常醒乐窘笑说道:“不瞒客官说,我生平无他好,唯爱杯中物……” 李慕凡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掌柜的,我酒量虽浅,但却好酒,没想到此时 此地会碰见掌柜的,这么一位同好人,看来很是难得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掌 柜的……” 常醒乐忙道:“客官,只是什么?” 掌柜的,李慕凡微一摇头道:“我不是卖酒的生意人,我不能收掌柜的三十两 白银,这酒我也不能卖……” 常醒乐忙道:“客官,反正这酒你不能喝,放着也是放着,倒了更是可惜,客 官何妨把它让给我。” 李慕凡摇头说道:“掌柜的,这我知道,只是掌柜的,这酒我不能卖。” 常醒乐脸色一变道:“客官,你行行好我这个人见不得酒,更见不得好酒,一 闻见这酒香我就会两腿酸软,走不动了……” 李慕凡失笑说道:“掌柜的,你过放夸大了!” 常醒乐摇头说道:“客官,我说的是真的。” 李慕凡笑了笑,道:“常柜的,我没想到你如此好酒,那么我也跟你说真的, 掌柜的,我不是生意人,要我把这酒卖给你,我办不到,可是人生同好难遇,假如 你一定想喝这酒,你我交个朋友,我愿意请你喝几口。” 常醒乐猛然一喜,急道:“真的?” 李慕凡淡淡笑道:“掌柜的,你我都不是三岁孩童,这还有假么?” 常醒乐狂喜欲绝,忙谢了两声,一抹咧着的大咀,急不可待地抬手就去抓桌上 的酒葫芦! 李慕凡笑了。 而眼看着这位“红鼻秃鹰”那只大手就要碰上酒葫芦时,常醒乐他突然把手缩 了回去,抬眼说道:“客官,你为什么要这样?” 李慕凡心头一跳,淡淡笑道:“这不很平常么?假如换换掌柜的你是我,你是 把酒卖给我呢,还是会请我喝几口?” 常醒乐咧嘴一笑,道:“那怎好意思卖,当然是后者。” “是嘤!”李慕凡笑道:“以己度人,掌柜的还多问什么?” 常醒乐郝然一笑,没再问,就要伸手,可是突然他又抬眼凝注,道:“客官, 如果我没有问错,你这葫芦里该是道地的陈年汾酒!” 李慕凡拇指一挑,道:“掌柜的是大行家,令人佩服,不错,我这葫芦里确是 道地的陈年汾酒。” 常醒乐目射疑惑道:“我看的清楚,客官刚才从客栈里出的时候,手里还是空 的,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这么一只朱红的酒葫芦,这该表示酒是客官在附近买 来的。” 敢情他闭眼是假,他一直在留意人,李慕凡心头微微一震,点头微笑,道: “不错,这酒是在附近买的!” 常醒乐园中疑惑之色更浓了,道:“客官,我在这儿住久了,据我所知,休说 附近,便是这一带几个县城也买不到这么好的汾酒。” 李慕凡微微一笑道:“我的运气比别人好,刚我碰见一个路过此处的山西老, 他沿街兜售这葫芦酒,据他说他是缺少盘缠,要不他怎么也舍不得卖,恰好被我碰 见买了下来。” 常醒乐道:“原来如此,客官,那山西老如今……” 李慕凡笑道:“有了盘缠他还会在这儿多待么?他接了十两白银,当时就走了!” 常醒乐点头说道:“客官的运气真比别人好……” 突然抓起酒葫芦,一仰脖子咕略就是一大口! 李慕凡忙道:“掌柜的,嘴下留情,多少给我剩一点。” 常醒乐像没听见,那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抽大烟的馋了好久备受痛苦熬煎之后 狠狠地吸了一大口,三万六千个毛孔,没有一个不透着舒服。 李慕凡心里暗笑,嘴里却又道:“掌柜的,我说……” 常醒乐提起酒葫芦,一仰脖子,咕呼又是一口。 李慕凡忙道:“掌柜的,差不多了,给我剩……” 常醒乐那酒糟鼻子红得像颗软熟透了的樱桃,就这么两口酒,他似乎软得像牛 皮糖,望着李慕凡苦着脸道:“客官,你是个好人,你行行好,让我都喝了吧。” 李慕凡眉锋微皱,心想:“这‘红鼻秃鹰’未免太那个了些,” 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么? 当即他沉吟了一下,道:“掌柜的,酒让你都喝了,并不是不可以……” 常醒乐两眼一睁,忙道:“我就知道客官是个好人,谢谢客官,谢谢……” 李慕凡微一摇头,道:“只是,掌柜的,我有个条件,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常醒乐一拍胸脯,道:“没问题,大大的事包括在我身上,咱们是一见如故, 我要好好交交你这个够意思的朋友你说吧。” 李慕凡道:“我先谢谢,只是恐怕不容易,会让掌柜的你为难……” 常醒乐把胸脯拍得砰然直响,道:“没有的话。我不说了么,天下的事包在我 身上,你说吧,老弟台,你只管说,我一定给你办到就是。” 李慕凡微微一笑,道:“是这样的,贵东家那位少爷,两天之后不是要娶亲么?” 常醒乐两眼一睁,道:“这……这你怎么知道?谁说的。” 李慕凡笑道:“掌柜的敢情是喝多了,喜事还能瞒人?” 常醒乐呆了一呆一点头,道:“对,喜事用不着瞒人,不错,老弟台,是有这 回事。” 李慕凡道:“贵东家是一方豪富,听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场婚事自然是 要大大铺张一番,那热闹与盛况可想而知,我想看看热闹,饱饱眼福,可是我跟贵 东家一非亲,二非故,进不去,所以我想请掌柜的你帮个忙!” 常醒乐道:“这……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 李慕几道:“那也没关系,我不勉强,只是,掌柜的,这酒……” 常醒乐把胡芦往怀里一放,忙道:“老弟台,你要我怎么帮你的忙?” 李慕凡笑道:“我就知道掌柜的是位热心好人,一定肯帮我这个忙,像掌柜的 这等身份,只要点了头,那带个把人进去,该是易如反掌吹灰!” 常醒乐道:“可是,你要我怎么个帮法?” 李慕凡道:“掌柜的明天一大早不是要事着宝号的伙计们到贵东家去么?到时 候多报一个人不就行了?” 常醒乐道:“这……这你也知道……” 李慕凡道:“我是听人说的,常柜的,我只想看看热闹,饱饱眼福,我从没见 过这么大的排场,掌柜的你……” 常醒乐道:“老弟台,你不是去闹事的?” 李慕凡道:“掌柜的真是,奈何这般多疑,凭我手臂如鸡的读书人,凭什么闹 事,我也得敢呀!假如我是存心闹事的,我还会让掌柜的你带我进去么?” 掌醒乐道:“一句话,老弟台,只要你不是来闹事的,我就答应帮你这个忙, 明天你早点起,我给你想办法让你进去。” 李慕凡心中一阵狂姚,忙道:“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明天要起早,我要早歇息,掌柜的,你自己在这儿喝吧,连酒葫芦我也奉送了,失 陪了。” 站起来往后院行去。 常醒乐没说话,因为葫芦口已经堵上了他的嘴。 正愁没办法,得来全不费工夫,李慕凡满心欣喜地回到了自己的上房里,他和 衣刚躺下,门口步履响动,来了那年轻伙计,他探了探头,道:“客官,睡了么/ 李慕凡坐了起来,道:”还没有,小二哥,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年轻伙计满脸堆笑地行了进来,近前问道:“怎么样,客官,事成了么?” 李慕凡笑道:“成了,全亏小二哥,我要好好谢谢你……” 年轻伙计忙摇手说道:“不忙,不忙,客官,等你看过热闹,饱过眼福后再谢 我也不算迟,客官,怎么那么容易就成了,你那来的陈年好酒,又怎么让他喝你的 酒的?” 李慕凡喜悦之情四溢地把经过了说了一遍,不过,他把那位大和尚说成一个山 西佬,跟告诉常醒乐的一样。 听毕年轻伙计拍手笑道:“客官真是好运道,真是好运道,要没有这葫芦陈年 汾酒,绝对引不了他,客官你也休想进巴家看热闹,饱眼福了,看来客官是该看看 这场热闹……” 李慕几道:“还不是全仗小二哥的好主意。” 年轻伙计道:“主意见是我出的,但客官若是运道不够好,没碰到这么一位山 西佬,仍是进不了巴家。” 李慕凡道:“小二哥嫌虚了,无论怎么说,我都会好好谢你一番。” 年轻伙计摇头说道:“那不急,我不说了么?等客官看过热闹。饱过眼福后再 谢我也不迟,客官,如今还有一件事你要注意。” 李慕几道:“小二哥,什么事要我注意?” 年轻伙计道:“不知道客官有没有想过,我们掌柜的喝酒时好说话,一旦把酒 喝完了,会不会是别一付面孔?” 李慕凡呆了一呆,道:“小二哥,这我倒没想过。” 李慕凡被眉说道:“怕只怕到时他把我抖出去……” 年轻伙计道:“所以我说客官要千万留神。” 年轻伙计道:“怕的也就是这个,现在他是在喝酒,绝不会留意许多,而明早 要走的时候,只怕他会来个翻脸不认人。” 李慕凡道:“那只有等到时候再说了。” 年轻伙计道:“话是不错,客官,我们掌柜的,一旦翻了脸,可是六亲不认的, 他不带你倒还好,万一对你有点……” 李慕凡道:“那我只好自认倒霉了。” 年轻伙计道:“到时候多小心,客官,一有不对最好赶快跑。” 李慕凡苦笑说道:“到那时候我还跑得了么?”‘年轻伙计呆了一呆,摇头说 道:“也许我想得太多,掌柜的他该不会,我想他明早不高兴或许会,至于他拿你 怎么样,应该不会……” 李慕凡:“小二哥,但愿如此了!” 年轻伙计沉吟了一下,道:“天不早了,客官歇息吧,明天一早我来叫你。” 说完了话,他转身出门而去。“ 李慕凡在房里连忙称谢。 伙计走了,李慕凡又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睡了,放心地睡了,当然,他仍保持着过人的警觉。 潇湘子扫描,aim-9 OCR ,潇湘书院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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