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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池映红一时没能听明白,她只诧异而困惑的叫了声:“娘――”   九华宫主道:“娘知道,你一定没听明白,娘的当年既然跟你如今一样,遭受 到的却是痛苦、悔恨。   为什么既怕这种事情在你身上重演,反而不再怪你,说起来,都是‘九华宫’ 这几代传下来的规法。   当年,娘结识了一位须眉知己,娘倾心于他,不能自拔,虽然生下了你,但碍 于‘九华宫’的规法,不能结合。   我怀你、生你,都没敢让我的母亲知道,直到我的母亲过世,我接掌了‘九华 宫’,才把奶娘跟你接了回来,我受到的痛苦,跟你现在一样,以己度人,我实在 不该,也不忍心再让你受这种痛苦,所以――”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住口不言。   池映红听得泪如雨下,悲声道:“我知道了,我现在都知道了,娘是一番爱我、 疼我的心意,我竟然不能体会,我,我该死――”   “还有,红儿!”九华宫主道:“你现在知道的,只是娘为什么毅然改变心意, 还不知道娘为什么多年来一直严厉的执行规法,冷酷无情。   那是因为我怀了你之后,我那个须眉知己并没有为情力争.而且我知道那时候 他已是使君有妇,他等于是欺骗了我、负了我――”   池映红脸色倏变,道:“原来那个人他――娘,他是谁?现在在什么地方?您 告诉我,我情愿去――”   九华官主道:“你也不必想去找他了,也就在我刚生下你不久的时候,他一家 三日遭逢横祸,都死了!”   池映红脱口一声惊呼,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尽管她明知这死的是她的生身之父,她并没有悲伤,因为她跟她这位生身之父 间,没有一点感情,甚至从没见过面。   此刻,李玉楼也完全明白了,他不再怪九华宫主不近情理,冷酷无情,反之, 他倒十分同情她的不幸遭遇。   他忍不住道:“由于晚辈,勾起了前辈的伤心往事,也由于晚辈,使得前辈不 得不重新提起,晚辈至感不安。”   九华宫主脸色忽地一冷,道:“李玉楼,你用不着不安,我虽然不怪我女儿, 可却并不表示我完全赞成你们交往,因为我对你知道的不多。”   只听白发老妇人道:“官主,老身已经问过李少侠了,宫主要是能够信得过老 身的话――”   九华宫主脸色一转柔和,道:“奶娘,对你,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老实说, 适才他不愿伤我‘九华宫’人,而宁愿选择出宫离去,我就知道他心地仁厚,如今 又由你带红儿跟他   来见我,想也知道;你一定满意他的人品――”   白发老妇人道:“既然这样,宫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如今,他的事也就等于 咱们的事了,就请宫主把当年‘无影之毒’失落的事告诉他吧!”   九华宫主道:“奶娘又不是不知道,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告诉他又有什 么用处呢?”   池映红跟李玉楼听得都一怔。   “不,宫主。”白发老妇人道:“这一点老身怎么想不到,只是事隔二十几年 后的今天,‘无影之毒’不但重现武林,而且有人用它来毒害人,足见当年的‘无 影之毒’并没有跟随那个人埋入地下,实在有追查的必要。”   九华宫主呆了一呆,这:“李玉楼,当年那‘无影之毒’,并不是从‘九华宫’ 丢失的,而是我给了那个须眉知己。”   地映红脸色一变。 mpanel(1);   李玉楼道:“那么前辈是否可以赐告,那个人他姓什么,叫什么?”   九华宫主道:“他跟你一样姓李,他就是二十年前武林的‘一府’,中原李家 主人李少侯。”   李玉楼脸色大变,心神狂震,头一晕,险些昏倒,他机伶暴颤,退了两步,脱 口叫道:“怎么说,宫主,他,他,他就是――”   池映红惊声道:“玉楼兄,你怎么了?”   李玉楼机伶再颤,脸色苍白,心如刀割,他强忍震惊与悲痛,道:“多谢宫主 相告,也请池姑娘从此不要再以李玉楼为念,告辞!”   他连抱拳都觉得无力抬手。   话落,转身就要奔出去。   人影一闪,池映红已带着香风拦在前面,她圆睁美目,颤声道:“玉楼兄,你, 你刚才怎么说?”   李玉楼一咬牙道:“池姑娘,令堂那位须眉知己,你的生身之父,中原李府的 主人李少侯,就是生父。”   池映红一声撕裂人心的惊呼,立即傻在了当地。   白发老妇人猛然站起。   九华宫主一掠到了李玉楼面前,惊急颤声:“怎么说,你,你是李少侯的儿子?”   李玉楼道:“是的。”   “你也就是二十年前,‘百花官’中失踪的婴儿?”   “是的。”   “你――”   九华宫主第三句刚一个“你”字出口,李玉楼已电光石火般冲了出去。   池映红娇躯一晃,往后便倒。   “红儿!”   九华宫主急急伸手扶住。   只听白发老妇人喃喃地道:“天啊!这是什么事,这是什么事啊――”   口口口口口口   李玉楼没辨方向,但他一口气奔到了出口处,掠上洞口,又一口气奔过了洞道, 穿过了瀑布。   但当他穿过瀑布之后,他并没有一掠越过水潭,落在岸上,竟似掠势不够,一 头扎在了水潭之中。   不知道水潭有多深。   只知道李玉楼一头扎下去之后就没了影。   只知道李玉楼一头扎下去之后,半晌没见起来。   溅起的水花落下了,荡起的波浪也平复了。   而,李玉楼却不见了!   口口日口口口   “九华宫”里。   宫主的寝宫之内,纱幔重重,流苏低垂的八宝软榻之上,静静的躺着池映红, 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有气息,但微弱得很。   九华宫主坐在榻上,面向外,双手上下翻飞,连连在爱女胸前几处重穴上拍击, 她脸色凝重,神情肃穆,汗如雨下。   白发老妇人就站在榻前,两眼紧盯着榻上的池映红,一眨不眨,神色比九华宫 主还要凝重。   片刻之后,榻上的池映红,虽然仍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但气息已微转有力, 也渐趋均匀。   九华宫主收手停住,双手放在膝上,闭上了一双凤目,显然她是因为真气耗损 过巨,正运功调息。,   白发老妇人神情一松,微吁一口气。   她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   约摸盏茶工夫,九华宫主睁开了一双凤目,目光落在池映红那苍白、憔悴的两 颊之上,目光之中,满是关切、怜爱、痛惜,还有几分愧疚。   只听白发老妇人道:“宫主,姑娘她――”   “她”字出口,她并没有再说下去,目光凝视,静等九华宫主说话。   九华宫主并没有马上接话,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没想到她用情竟是这 么深,这沉重的打击,已经伤了她,而且伤得很重,我虽然保住了她的性命,可是 要复原,恐怕要等   很长一段时日了。”   白发老妇人道:“怕只怕姑娘她永远忘不了这个打击。”   九华宫主道:“应该还好,这个打击不同于别的打击,玉楼只是她同父异母的 胞兄,不能结合而已,男女之爱可以转变为兄妹之情,慢慢的,她应该可以忘掉。”   白发老妇人叹道:“造物真个弄人,怎么会有这种事,又怎么会这么巧――”   九华宫主的脸上,闪过了一阵轻微的抽搐道:“这许是上天的惩罚,可是我并 不知道他是个有家的人,我并没有罪过,即便有,受到惩罚的也应该是我,而不是 我的女儿。”   白发老妇人道:“真要说起来,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他,他是已受到了惩罚,一 个人犯下的过错,也不该延及他的儿子。”   九华宫主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白发老妇人接着又道:“宫主,刚才您闭目运功调息的时候,我想过了,整个 事情根本不对。”   九华宫主道:“奶娘是说――”   白发老妇人道:“当年,您把‘无影之毒’给过李少侯,就算他的妻子发现了 他移情变心,二十年前在百花谷中跟他落了个同归于尽――”   九华宫主道:“奶娘,当年百花谷的事,怎见得是他妻子下的手?”   白发老妇人道:“我是假设,也是唯一合情合理的推测。”   九华宫主道:“你说下去。”   白发老妇人道:“两个当事人都已经死了多年了,二十年后的今天,不该再有 人会阻止追查这件事,更不该阻止他的儿子迫查,甚至以‘无影之毒’杀害他们的 儿子。”   九华宫主道:“奶娘,这么一来,你刚才那唯一合情合理的推测就要推翻了, 另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测,应该是当年害他们夫妇的,另有其人。   所以二十年后的今天,才阻止他们的儿子追查,甚至斩草除根,以‘无影之毒’ 来害他们的儿子。   也就是说,当年我给李少侯的‘无影之毒’,在李少侯夫妇遇害后,已落在了 别人手里,那个人也就是当年在百花谷害死李少侯夫妇的人。”   白发老妇人道:“嗯!这倒是,如果是这样,那么下毒李玉楼的人,不是金陵 那个金瞎子。   如果是他,他不必改名换姓,隐于金陵二十年,信守诺言,苦等李玉楼,他大 可以改名换姓隐于别处,这件事就成了无头公案,即使是二十年后的今天,李玉楼 现身武林,也无从查起了――”   “也有可能,金瞎子是为斩草除根,苦等了李玉楼二十年,由后来金瞎子本人 也死于‘无影之毒’,可知金瞎子本人不是当事人,不过是受人指使而已,再不就 是金瞎子跟当年以及如今阴谋害人之人毫无关系。   他只是适逢其会,看见了,知道李少侯夫妇是被何人所害,救走李玉楼之后, 又苦等二十年,确为告诉李玉楼真象,不意仍被那阴谋害人之人发现,杀害李玉楼 斩草除根不成,又及时杀害了全瞎子灭了口。”   “可是,宫主,听李玉楼说,对他暗施‘无影之毒’的,分明是金瞎子。”   九华宫主道:“那就是前者了,或许,所谓金瞎子看见了当时的情形,知道真 象,根本就是骗局,苦等李玉楼二十年,为的也就是斩草除根。”   “不对,官主!”白发老妇人道:“金瞎子真要是受人指使,为斩草除根苦等 李玉楼二十年,他何如当初就不救李玉楼,或者当初就杀李玉楼斩草除根,岂不是 更容易。”   九华宫主苦笑道:“那么就该是后者了,金睛子毫无关系,当年阴谋害人,如 今暗施‘无影之毒’的,是另有其人,而且是同一个人。”   白发老妇人道:“那么,又为什么非等二十年的今天才杀金瞎子灭口,为什么 对李玉楼暗施‘无影之毒’的,又是金瞎子本人呢?”   九华宫主苦笑道:“这确是一件奇案,到现在竟然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白发老妇人目光一凝,道:“最要紧的一点,不知道宫主有没有想到。”   九华宫主道:“奶娘是指――”   白发老妇道:“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推测,怎么理,从当初以至二十年后的 今天,咱们也有理由杀害他们唯一的儿子,您说是不是?”   九华宫主沉默了一下,道:“奶娘,你为什么不索性说是我?”   白发老妇人没有说话。   九华宫主道:“奶娘,你明知道不是我,别人不知道,可是你最清楚。”   白发老妇人道:“我当然知道,当然最清楚,可是李玉楼迟早会想通这一点, 但愿他也能相信,但愿天下武林也能相信。”   “奶娘!”九华宫主道:“‘无影之毒’已经不是‘九华宫’所独有的了,我 早在当年就给过李少侯――”   “宫主!”白发老妇人道:“毕竟李少侯已死,也没了对证啊!李少侯已死了 二十年,他不会,也不可能用‘无影之毒’加害他自己唯一的骨肉啊!”   “我不怕!”九华宫主脸色一转冷肃:“就算李玉楼跟天下武林不相信,我也 不怕,我问心无愧!”   白发老妇人没说话。   九华宫主的一双冷肃目光落在了横卧身前的池映红的脸上,神色忽地一暗,道: “其实,事至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白发老妇人口齿启动,似乎想说话,但是她还是忍住了,没说。   她什么也没再说。   口日口口口口   这是一块大石头,平平滑滑的一块大石头。   这块大石头,在“神女峰”之阳半腰,边上临着断崖,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这地方,除了阵阵大风及松涛之声外,别的什么也听不见,除了满眼的苍翠, 以及峰腰、涧顶,蜿蜒一带的云雾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而如今,就在这块大石头上,却面对断崖,下临深渊的坐着个人,一个衣衫俱 湿,发梢带水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是别人,是李玉楼。   、他木然的坐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整个人也一动不动的。   一趟“九华宫”之行,恍若一场梦,一场恶梦,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宁愿那是在梦境之中。   凉冷潭水的一激,使得他冷静了不少,汹涌澎湃的心情,也已经平复了。   所以他找了这么一个地方,这么一个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的地方,他要静静 的,好好的想一想。   他并不会太在意,池映红会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因为他对池映红,并不像池映红对他,已付出太多,太深的感情。   他在意的只是他的父亲。   知道有,在记忆里却找不到一点音容形象的父亲。   记忆里虽找不到一点音容形象,可是他听过的不少。   称尊天下,领袖武林的“一府”主人李少侯,惊世奇才,绝代天骄,不但人名 盖世,一身所学也宇内第一。   不然,何以声威凌驾于“二官”、“三堡”、“四世家”、“八门派”之上, 称尊天下,领袖武林?   可是,他绝没有想到,他的父亲,“一府”主人李少侯,会是这么个人?   英雄本色,名土风流,多一个,甚至于几个红粉知己,不是罪过。   即便是有了家室,再有外遇,也不是不能原谅,万年武林之中,一修数好的佳 话不是没有。   但绝不是这样的偷情,这样的欺瞒。   更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薄情寡义。   他在意的,也是他的母亲。   知道有,在记忆里也找不到一点音容形象的母亲。   由于在意父亲的这种不该有的行为,他更同情母亲。   在被欺骗中过日子,在被欺骗中与父亲厮守,人人都羡慕的神仙眷属,是这么 样的一对夫妻?   最后,年纪轻轻的又落得那么样一个惨死,夫妻多年,她获得了什个?死后明 白了么,能瞑目么?   他在意的,也是他背负着的亲仇家恨,不管父亲如何,他身为人子,亲仇家恨 应该报,义不容辞,也没有任何的借口推卸这个责任。   可是,唯一的线索断于这座“九华宫”。   “九华宫”唯一外流的“无影之毒”,据九华宫主说,是当年给了他的父亲, 而如今他父亲已身死二十年。   教他能去向谁查问?   又如何再去找线索?   真说起来,父亲虽已身死二十年,但二十年后的今天,“无影之毒”曾经一现 再现,而且身受其害的是他,追查起来,并不会怎么受父亲已死二十年,二十年久 远之隔的影响,而太过艰难,甚至毫无希望。   主要的是,这件案子里的一个疑点,让他没办法理出一个脉络来,因之也就不 知道该怎么着手,从何查起?   那个疑点就是,金瞎子既救他于二十年前,为什么又要向他于二十年后,又为 什么要苦等他二十年?   那杀金瞎子以灭口的人,又为什么一直等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才下手?是早就知 道金瞎子隐于金陵,还是二十年后的今天才知道的?   如果说是早知道金瞎子隐于金陵,为什么早不下手,非等金瞎子害他不成之后 才下毒手?   如果说是二十年后的今天才知道的,怎么会这么巧?   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别师进入江湖,找来金陵,那杀金瞎子灭口之人也同时找 来了金陵。   他别师进入江湖,没人认得他,就是二十年后赴金陵之约这件事,也只有师父 跟金瞎子,还有他自己三个人知道。   那杀金瞎子灭口之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这个疑点,使他无法理出一条脉络来。   因此.也就不知道该怎么着手,从何查起?   他想了半天,苦了半天,没有理出脉络,却勉强得了个结论。   那就是,二十年前在百花谷下手他的父母,二十年后的今天毒害于他,虽未必 是同一个人,但一定是同一个原因,同一件事。   九华宫主当年给父亲的“无影之毒”,在百花谷事后,落进了别人手里。   也就是说,那“别人”在百花谷害了他的父母之后,夺走了当年九华宫主送给 他父亲的“无影之毒”。   至于那“别人”为什么心狠害他父母于二十年前,手辣欲斩草除根,以“无影 之毒”害他于二十年后,他还不知道。   不过,显然这是仇,深仇大恨!   他父亲,“一府”李家主人李少侯得罪过谁,跟谁有如此深仇大恨?   当年百花谷事后,九华宫主送给他父亲的“无影之毒”可能落进了什么人手里, 应该是“一府”李家主人最清楚。   “一府”李家,不应该只他的父母跟他三个人,除了他们三口之外,应该还有 别人,像什么总管、护院、丫头、老妈子等。   当年百花谷事后,主人夫妇虽已遇害,这些人即便已风流云散,不知流落何方, 但他们应该还在。   二十年不是短时日,人事的变化很大,即便不是全在,至少也应该有一两个在。   百花谷事后,主人夫妇遇害,幼主失踪,知道这件事的,武林之中,也不只是 一两家,一两个人。   那么,李家仅存的人,二十年来到如今,也一直在找他也说不定。   他应该从这些人身上着手。   应该从这些人身上查起。   人海茫茫,宇内辽阔,那里去找这些人?   踏遍江湖,到处打听,到处问?   不必,也不必那么做!   树有根,水有源,应该上“一府”李家去,离家二十年了,他也应该回去看看, 看看“一府”李家,如今成什么样子了。   一念及此,心意遂决,他就要站起来离去。   离开这座“神女峰”,离开巫山……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一丝声息。   声息起自他身后,极其轻微,既不是风声,也不是松涛,而是人。   他没有动,就在收势未动之后,他又闻到了一丝异香随风飘到,异香,淡淡的 脂粉异香。   也就在他闻到了这丝淡淡异香的同时,一个轻柔、甜美的话声起自身后:“人,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老年人、中年人或年轻人?   人,是“人”的通称。   怎么会这样称呼他?   称呼他是人,难道说,背后发话的不是人?   李玉楼微一怔,霍地转过了身。   他看见了!   身后,就在他坐的这块大石上,站着一个。   分明是人,不但是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女人一袭雪白宫装,云髻高挽,环佩低垂。   女人二十上下年纪。   女人长得相当美,不但是花容月貌,而且还带着无限娇媚,眼波流转,直能勾 人魂,摄人魄。   他看得又为之微一怔。   只听那个女人又开了口,话声不但较前一句更为轻柔甜美,而且还带了媚意, 道:“我问你话呢!”   李玉楼知书达礼,他没再坐着,当即站了起来:“芳驾是――”   那女人一双眼波闪漾着妙目,紧紧盯在他脸上,吹弹欲破的娇靥上,神色平和, 带几分诧异,也有一丝极其轻微的笑意:“你还没有答我问话呢!”   李玉楼沉默了一下,脑际闪电百转,然后才道:“我是登临游览到此!”   显然,他是没有说实话。   那女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登临游览到此,为什么衣衫俱湿?”   李玉楼道:“不小心,失足掉进水潭。”   那女人微一摇头道:“人毕竟是人,你们人说话都不老实,为什么?”   李玉楼道:“人?我们人?难道芳驾不是――”   那女人道:“我是人,只是曾经是人,几千年前,我是人,可是几千年前的某 一天之后,我就不是人了。”   天.几千年前是人。   可是几千年前的某一天之后,她就不是人了,那么她是――   李玉楼何许人,自然不信这一套怪力乱神之说,淡然一笑,道:“那么,我应 该怎么称呼芳驾?”   那女人道:“看你像个读书人,读书人就应该知道,赤帝之女瑶姬,死后葬于 巫山,是为神女――”   李玉楼道:“这么说,芳驾就是那位神女?”   那女人道:“是的,在巫山县里,有我的庙,可以一早受各方香火,唐时薛涛 曾经到庙里去看过我,还作了一首诗――”   李玉楼道:“满猿啼处访华唐,路入烟霞草木香,山色未能意宋玉,水声犹似 哭襄王,朝朝夜夜阳台下,为云为雨楚国亡,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自门眉长。”   那女人妙目一睁,异采飞闪:“对,就是这首诗,你不愧是个读书人,胸蕴丰 富。”   李玉楼微微一笑,没说话。   那女人神色忽一黯,眉宇间满是幽怨之色,接道:“可是我还是经常到巫山来, 我喜欢这儿的秀丽景色,也无法忘情这儿的一段往事,奈何自楚襄王以后,千百年 来,我就没有再碰见过多情的有缘人,我才知道,天人相隔,神仙是寂寞的?没想 到,今天会在这儿碰见了你――”   这番话,其实没什么。   可是在她来说,简直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一字字,一句句,无不扣人心弦, 令人迥肠荡气,心胸激动。   任何人听来都难免,唯独李玉楼,他心境平静得根,平静得宛如一泓池水,因 为他不信,就是信,现在他也没有那个心情。   只听那女人接着说道:“这是缘,你是自楚襄王以来的第二个有缘人,你的人 名风度,也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意中人,我不能也不愿意当面错过,还望你跟我相聚 朝夕,了却这段仙缘。”   李玉楼微一笑道:“芳驾的好意我感激,蒙芳驾垂青,应该也是我的荣宠,只 是,神女有情,奈何襄王无梦。”   那女子微一怔道:“你――”   李玉楼道:“我出道晚,不知道芳驾是眼下武林中的那一位,为何装神扮鬼, 如此作贱自己?”   那女人目光一凝,道:“原来你不信我就是当年楚襄王所遇的‘巫山神女’?”   李玉楼道:“我是不信。”   那女人道:“你不信我不怪你,因为你是个读书人,中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之毒, 我显些神力给你看看。   你姓李,你不是登临游览至此;你是去了池家母女的‘九华宫’,你也不是不 小心失足落水,而是从‘九华宫’出来的时候,掉进了瀑布外的那个水潭里,对不 对?”   李玉楼为之心神震动,脱口叫道:“芳驾――”   那女人道:“这就是神力,你现在信了没有?”   李玉楼当然还是不信,他以为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一定跟踪了他,再不就是她 来自“九华宫”。   他本打算冷笑一声予以拆穿,但适时脑际灵光一闪,点点头:“我信了!”   那女人笑了,笑得娇媚无限:“为什么你们人总是这样,非等显现神力之后才 肯相信,那么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李玉楼道:“既是神女当面,理当敬遵仙谕,只是不知道神女要带我到什么地 方去――”   那女人妙目中忽闪异采,摄人魄,勾人魂,轻声道:“自然是携手巫山,共赴 阳台,了却仙缘,跟我来!”   她探皓腕,伸玉手,直向李玉楼左腕抓去。   李玉楼立即功凝双臂,并运气护住周身穴道,任她抓住左腕,任她拉着飘身跃 下了大石。   那女人拉着李玉楼飘身跃下大石之后,循山腰小径,直往峰上驰去,驰行之间, 步履轻盈,衣袂飘飘。   此时此地,真有几分恍若神仙,分明轻功身法不差。 闯荡江湖 扫描,yxg 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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