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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蓦地里,房外响起了一阵步履声,及门而止,随听门外有人恭声禀报:“禀掌 教,素宴已经摆好,恭请入席。”   华山掌教闻声起立,稽首让客。   诸人跟着站起,南宫逸道:“掌教这是……彼此不外,何必客气。”   华山掌教笑道:“多年未降华山,南宫大侠又是远道而来,华山理应为南宫大 侠接风洗尘,请。”又一稽首。   南宫逸不再说话。   背后,辛天风大笑说道:“昨天刚饮接风酒,今日又来洗尘宴,老弟,我等沾 光不少。走!老弟,咱们拼上百杯‘松子酒’去。”   这一席接风洗尘“酒”,一直延续到了夕阳满山近黄昏夜色低垂――今夜,碧 空中有几抹淡淡的云,上弦月,由那几抹淡淡的云中,微微地露出一弯金约。   夜里的华山,更静,只有那来自松间、洞中的松涛之声、流水之音,还有那偶 尔的几声夜来悲啼。   “三清院”中,闪烁着几点灯光。灯光,透目每一间云房那纸糊的窗报上;窗 棂上,映现着人影。   有时候,太静并不是好兆头,如今的华山,就是静得令人不安,令人有风声鹤 唳、草木皆兵之感。   在靠“三清院”左角的那一间云房里,窗棂上映出的人影,是三个,那是商和、 司徒奇与南宫逸。   交谈的声音,很低,仔细听听,是南宫逸在向两位拜兄叙述别后的一切经过, 叙述之中,南宫逸曾问起“南海”的那位苦和尚。   商和说,“南海”苦僧,来过了,可是没停多久就又走了,上哪儿去,和尚没 说,不过他曾表示还会再来。   商和,也把别后情形,叙述了一遍,他告诉南宫逸,他跟司徒奇,有了一个惊 人发现。   那是,所谓昆仑掌教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不过是被人以独门的手法制住了下 肢的重要穴道。   而那独门手法,似乎与制住“古家堡”已故老堡主古啸天的那种独门手法相同, 宫寒冰是解穴,而不是义诊。   商和并又说,这如今只有他两个发觉到,别人都没留意。   而他俩,也只是在事后才悟出,并不是当场发现此一疑点,言下,不胜叹息宫 寒冰手法太高,令人无法当场予以揭破。   南宫逸听了之后,先是皱眉,旋即展眉笑了。   商和有点奇怪,问他笑什么。   南宫逸说,能当场揭破那固然最好,而未能当场揭露,那也没有多大关系。反 正,是走火入魔,还是被人制住穴道,唯有昆仑掌教自己明白,届时可以由他做个 证人,宫寒冰千密一疏,他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又谈了几句,南宫逸突然探怀取出一物,是那根通体乌黑的智儿,拿在手中, 笑问道:“大哥、二哥,你两位可知这是什么?”   商和踉司徒奇自然知道,同声说,那是男人簪发之物。   南宫逸又问道:“大哥跟二哥仔细试想看看,天下武林之中,是谁持有这种极 其珍贵的卷发之物?”   商和跟司徒奇摇了头,都说想不出。   南宫逸笑了笑,道:“大哥跟二哥要多想想。”   商和跟司徒奇可不是糊涂人,皆投诧异目光。   南宫逸笑道:“大哥、二哥,先别问,如今,我只能说事关重大。”   商和跟司徒奇皱了眉,略一沉吟之后,商和道:“三弟,天下武林之中,有这 种簪儿的人,可不多。” mpanel(1);   南宫逸笑道:“当然是不多,据我所知,普天之下,也就这么一根。”   商和抬眼深注,道:“三弟知道了?”   南宫逸道:“当年,我似乎看见某人戴过这么一根簪儿……”   商和道:“谁?”   南宫逸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不能肯定,因为这件事关系太以重大,我也 不敢轻易地肯定。”   司徒奇可忍不住了皱眉说道:“三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南宫逸淡淡笑道:“二哥,先别问我成不?我现在不能说,要等大哥跟二哥实 在想不出谁有这么一根簪儿,或者是想出了是谁有这么一根簪儿后,我才能说。”   司徒奇道:“三弟,这是为什么?”   南宫逸道:“我说了之后,难免影响大哥跟二哥的想法,唯有让大哥跟二哥在 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情形下,那所想出来的才可靠。”   司徒奇默然不语,不再说一句话。   商和也跟着皱起了眉。   显然,他两位都在穷搜枯肠,遍寻记忆,埋首苦思。   南宫逸自然是丝毫不加打扰,让他两个静静地去想。   屋中,立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良久,良久,司徒奇首先打破了沉默,猛然抬起了头:“三弟,我想起来了, 是……”   南宫逸忙一摆手,道:“二哥,等等,先别说出来。”   司徒奇一愣,住了口,道:“三弟,怎么?”   南宫逸道:“没什么,等等大哥。”   话声方落,商和双目暴睁,击掌笑道:“三弟,别等了,我也想起来了,是…   …“   南宫逸适时再次摆了手:“大哥,也请等一等。”   商和刚一愣,南宫逸已然信手拿起桌上一枝狼毫,德墨疾书,在左掌上写了几 个字,提起左掌,把笔递予商和,道:“大哥,写在手上,然后咱们对对看,这样 谁都不会影响谁。”   原来如此!商和笑了,接过笔,出左掌,一挥而就,然后,又把笔递给了司徒 奇。   司徒奇自然照做,待他写毕,不知怎地,南宫逸突然之间竟有点紧张,也有些 激动,道:“大哥,请摊左掌。”   商和闻言,立即把左掌伸到了南宫逸面前,这一伸,商和掌上的字迹立刻呈现, 却很快又被南宫逸水袖所遮,能看到商和掌上字迹的,只有在座的他三兄弟。   字迹入目,南宫逸身形方自一震,司徒奇已然大笑,接口说道:“我的记性不 错,三弟,我也是。”   随即也摊开了左掌。   二摊之下,南宫逸身形猛颤、霍然变色,双目暴射惊人威芒,玉面一片煞白, 那神情好不怕人。   商和、司徒奇一愣,诧声急道:“三弟,你这是……”   南宫逸忽地威态尽敛,刹那之间,人似脱了力,头一低,出声长叹,一言不发 地,摊开了左掌。   四目投注之下,商和、司徒奇又复一愣,商和旋即笑说道:“真巧,咱三兄弟 想的全是一个人……”   倏地皱起眉锋,满面惑然地接道:“三弟,是他,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   南宫逸抬起了头,唇边抽搐,哑声道:“大哥、二哥,你两位可知我这根簪儿 是怎么来的,由何处得来的?”这话问得好,他不说,谁知道?   商和瞪眼道:“怎么来的?哪儿来的?”   南宫逸神色木然,缓缓说道:“这根答儿,是华山弟子在我那‘龙风小筑’旧 址,一堵断垣之旁拾得的……”   商和与司徒奇同时点头;司徒奇霍然色变,目中暴射厉芒,尚未说话,商和已 须发俱张的震声说道:“三弟是说,他跟当年纵火焚毁‘龙凤小筑’事有关?”   南宫逸道:“我是这么想,不然他这根犀角簪儿怎会遗落在‘龙凤小筑’废墟 中!大哥跟二哥知道,他可从没去过‘龙风小筑’做过客。”   商和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三弟,这可能么?”   南宫逸苦笑说道:“我也知道不可能,无如,除此而外,我想不出别的说法, 大哥跟二哥也不能不承认这令人动疑。”   商和沉吟地说道:“三弟,假如咱们对这根智儿的记忆都没错,这是令人动疑……”   南宫逸道:“事实上,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根功能祛除百毒的犀角簪儿,而 咱们三个想的又都是他。”   商和默察不语,但旋即又正色摇头。“三弟,多年深交,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咱们三个知道得很清楚,换个人,那没说的,唯独对他,我不敢怀疑,也不敢相信。”   南宫逸苦笑说道:“我何尝不是如此?可是,大哥,你把一些事儿,前前后后 连贯起来,仔细玩味玩味看。”   商和沉吟良久,说道:“三弟,我想过了,我承认一些事儿能拉得很近,可是 我仍是不敢轻易怀疑他,也绝不敢轻易相信是他。”   南宫逸说道:“我曾以为,也说过,杀无双、火焚‘龙凤小筑’的,是同一个 人,那是我根据这人在杀了无双之后,唯恐我查究报复,为轨革除根,永绝后患, 乃潜来华山纵火,所做的判断,这判断,至今我仍不以为有误。大哥想想看,是不 是一个人只有做了这种对不起良心,而又为人所知的事后,才会被人胁迫、永远抬 不起头来?”   商和默然未答,半晌,方脸色凝重地微微摇头:“三弟,是理,只是对他,咱 们知道得太深了,他怎么……”   司徒奇突然挑眉说道:“三弟,往别处想想吧,不可能是有人嫁祸么?”   按说经此一点,南宫逸必然震动。   岂料,他淡淡地摇了头:“二哥,我想过了,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可是,倘 若毫无事实,而纯粹被人嫁祸,他怎会甘心受人胁迫,不敢……”   司徒奇道:“那不难解释,被嫁祸之人,并不知真情。”   南宫逸淡然笑道:“是不是自己放的火,自己哪能不清楚?”   司徒奇道:“是不是自己放的火,自己不会不清楚,但是,三弟,是不是自己 杀的人,自己却有可能糊涂。”   南宫逸一震哑了口。   司徒奇又道:“这既有可能,那么,若能使他误认为自己杀了人,再乘他惊骇 失神之际,涤了他头上这把香儿,跑来‘华山’放一把火,临走把管儿丢在附近, 这是不是说得过去?”   南宫逸心神连震,默然不语,好半天才点头说道:“二哥,我不能否认,这说 得过去。”   司徒奇道:“那么,还有什么好说……”   南宫逸截口说道:“有,二哥,我要求证……”   把犀角簪递给了司徒奇,接道:“二哥,这东西,大哥他用不着,二哥可用得 着……”   司徒奇目中奇光一闪,笑了,伸手接了过去。   南宫逸及时又补充了一句:“二哥,最好明天就用。”   司徒奇笑道:“三弟,二哥我省得。其实,我恨不得现在就用上它出去逛逛。   不过,既然三弟有话,明天就明天吧。“   南宫逸也笑了,忽地改了话题:“大哥、二哥,对那投书、毁匾事,二位可有 所见?”   商和摇了摇头,道:“三弟,你跟宫寒冰那互逞机锋的一番话,我听出了八分, 别婆婆妈妈了,干脆的说了吧。”   南宫逸笑道:“法不传‘八’耳,大哥、二哥要留意这个人,尤其是这几天, 最好今夜就开始盯住他……”   说着又拈起那枝粮毫,抽出一张素笺,运笔如飞,一挥而就,顺手递向商和和 司徒奇眼前。   商和与司徒奇只看一眼,立刻神情震动;司徒奇霍然站起,却被商和一把又拉 了下去,商和道:“三弟,没错么?”   南宫逸道:“九成九不会错。”   商和道:“三弟怎知是他?”   南宫逸道:“我是举一反三,这一趟洞庭之行,这种事儿,我见得不少。”他 没说明是发现丐帮中潜有内奸。   商和皱眉说道:“三弟,你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南宫逸点头说道:“我知道,我没让大哥跟二哥怎么样,我只是要大哥跟二哥 留心他,盯住他,当然;他要有所异动,那又该另当别论。”   商和点头说道:“好吧……三弟要我跟你二哥留神他,那么三弟你自己……”   南宫逸道:“我要到‘华阳’去一趟,办点儿事。”   商和。司徒奇一愣;司徒奇道:“三弟,这时候你要到‘华明’去干什么?”   南宫逸笑而不答,向商和伸出了手:“大哥,把你那‘金牌令’借我一用。”   商和又一愣,愣归愣,却是毫不犹豫地探手入怀,摸出了那面丐帮中权威天上 的“金牌令”递给了他,诧异说道:“三弟,你要这‘金牌令’又是干什么?”   南宫逸一面伸手接过“金牌令”,一面笑道:“自然是要动用丐帮弟子,除此, ‘金牌令’还有什么用途?”   商和一摇头,道:“三弟,你别骗我,你是丐帮王长老,要动用丐帮弟子,只 须一句话,用不着动用这面‘金牌令’。”   商和说得不错,“金牌令”非有重大事故不用,他自蒙丐帮上代掌门颁赐这面 “金牌令”以来,可从没有用过。   其实也是,商和身为丐帮大长老,比现任帮主要长上一辈,有什么值得出示 “金牌令”的?   就南宫逸来说,没有什么太以重大的事故,他也用不着索用这面“金牌令”, 有一句话已足够了。   南宫逗笑了笑,道:“大哥现在别问,等我从‘华阴’回来后再说,行么?”   商和还想再问,南宫逸淡笑又道:“大哥放心,我总不会乱用它的。”   这句话惹来了麻烦,商和作色说道:“三弟这是什么话!   难道我还信不过三弟?只是我觉得没有特别原因,三弟不会向我伸手,动用这 面‘金牌令’。既有特别原因,我这身为大长老的要是茫然不知,那说得过去么?   “这可难为人,本来打算瞒得过且瞒的,看来如今是瞒不过了。南宫逸一沉吟, 只得说道:”不错,大哥,要没有重大事故,我在路上就解决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向大哥伸手借用这面‘金牌令’商和与司徒奇异口同声地问道:“三弟,是什么重 大事故?”   南宫逸望了商和一眼,笑道:“大哥,我说出来,你可别急别气,更别拔腿要 走……”   商和脱口说道:“三弟,那要看是什么事儿。”   南宫逸道:“什么事儿都一样,要不然我就不说。”   商和是由来拿这位三弟没办法,只得点头,皱眉说道:“好!好!好!依你!   依你!“   南宫逸淡然一笑,道:“大哥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莲花峰’上有了内奸的?”   商和答得毫不犹豫:“那是因为三弟智慧超人、料事如……”   “神”字未出,忽地神情一震,脸色霍变,挥掌一把抓住南宫逸臂头,老眼圆 睁,急急道:“三弟,你是说丐帮也有……”   南宫逸点头说道:“何止有,据我估计,丐帮各地分舵主中,只怕有一半以上 是潜伏了多年的‘幽冥教’徒。”   这一来,不但商和大惊失色、骇怒异常,便是司徒奇也沉不住气了,霍然站起, 长眉双挑,目射威芒:“三弟,你是怎么发现的?”   难怪他问,南宫逸适才在叙述别后之际,单单隐下了这一段,他没说,自然商 和跟司徒奇不知道。   南宫逸却淡淡说道:“二哥,等我回来再详告好不?”   司徒奇尚未置可否,商和突然一跺脚,转身往外便闻。   南宫逸出手如电,一把拉个正着,道:“大哥,哪里去?”   商和须发俱张,威态慑人:“我要赶回北京去。”   南宫选笑道:“别跟大个子过不去,试看天下武林各门派,哪一派又能幸免了?   人家各门派掌教又该怎么办?“   南宫逸口中的“大个子”,指的是丐帮当今那位帮主。   商和兀自震怒难遏,蚕眉倒剔,还要再说。   南宫逸又谈笑接了一句:“大哥,刚才怎么说的?可是大哥你点的头。”   一句话堵住了嘴,商和一愣,哑口无言。   南宫逸一笑又道:“天大的事儿,交给我,大哥难道还不放心么?我走了,大 哥跟二哥别忘了这儿的事儿。”   话落,松了商和,转身出屋而去。   望着南宫逸出了屋,商和喃喃一句:“宫寒冰,我要饭的领教了。”   忽地颓然坐了下去……   上弦月昏暗,月光洒照,空中,那轻柔的夜风吹拂下,一缕淡淡的轻烟,由 “莲花峰”上飘起,掠过那苍苍树海,轻轻地飘落山下,越去越远,越远越淡,终 至消失不见。   整个儿的“莲花峰”,跟片刻之前,没什么两样,仍然是那么地寂静,寂静得 不闻一丝儿声息。   这时候,“莲花峰”上虽然是灯火零落、寂静异常,可是在那“华明”城中, 却正是华灯繁盛、万头攒动的热闹时分。   在那熙来攘往的南城门人口处,随着过往客商,背着手儿,飘逸潇洒地走进了 一个俊美绝伦的白衣书生。   这白衣书生,自然是那位“乾坤圣手谈笑书生”南宫选。   城门口,是过往客商的必经之地,既是必经之地就少不了逢人便伸手的要饭化 子,而且还多得很。   南宫逸一进城门,一大群要饭化子,便争先恐后,一窝蜂胶拥了过来,十几只 脏兮兮、满是油泥的手伸到他面前。   也不怕弄脏了人家读书相公那一袭雪白儒衫。   南宫选这位读书相公与一般读书相公不同,他毫没在意,笑了笑,探手人怀, 摸了一把,认准那只最靠近的手,塞了进去,摆摆手走了。   他这一塞不要紧,伸手接到布施的那名化子,只一注目,脸上立刻变了色,一 低头,挤入了熙来攘往的人群中。   再看南宫逸,他依然背着手,一个劲儿地往城西走;城西可是“华阴城”最僻 静的所在,他在一株大树下停了身。   他刚站住,适才那名接东西的化子,已然飞奔过来,近前身形一矮,双膝着地, 双手过顶,呈上了适才那接得的东西。   那不是雪花花的白银,而是一块黄澄澄的“金牌”。   只听他恭声说道:“‘华阴分舵’,弟子张清见过……”   他顿了一顿,南宫逸却接了下去:“我是大长老的三拜弟。”   中年化子张清连忙磕头道:“是,弟子见过三长老。”   南宫逸伸手接过了“金牌令”,道:“起来说话。”   张清应声而起,垂手肃立。   南宫选目光轻注,道:“你在‘华阴分舵’是什么职位?”   张清恭谨答道:“禀三长老,弟子为分舵护法。”   南宫逸点了点头,探怀摸出几锭银子,随手递向张清:“拿着。”   张清刚一愣,南宫逸紧紧跟着说:“拿着,我有事儿要你办。”   张清犹豫了一下,伸双手接过,道:“三长老吩咐。”   南宫逸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封书信,说道:“带着这个,即刻启程,替我跑一趟 北京总舵,记住,这封信务必当面交给帮主。”   既能当上分舵护法,张清他就不会是个糊涂人,心知这封信必极机密,必极重 要,不然丐帮多的是通信方法,用不着派专人送至总舵,当下肃然躬身答道:“三 长老放心,弟子省得。”   顿了顿,略一迟疑,又道:“禀三长老,万一总舵长辈们不……”   南宫逸笑道:“这封信,信封上打有‘金牌令’印模,没人敢拦你。”   这该放心了,既盖有“金牌令”印模,便是帮主也不敢拦阻。   张清又一躬身,道:“禀三长老,此去总舵,沿途自有本帮弟兄照料,这些银 两,敢请三长老收回,弟子……”   南宫逸截口说道:“我自有我的道理,我要你乔装改扮,不许跟沿途本帮任何 人接触,除非是有什么万一。”   张清忙道:“弟子遵命!”   南宫逸忽地一整脸色,挑起双眉:“这可是要紧得很,本帮安危系于你一身, 千万小心!”   张清身形一颤,震声答道:“三长老放心,弟子不惜一切,也要把这封信送上 总舵,绝不辱命。”神色凛然,胆勇可嘉。   南宫逸把书信递了过去,笑了笑,突作此问:“这次天下群豪齐集‘华山’, 可知道?”   张清一面伸双手接过了书信,一面答道:“弟子知道,是昨天来的,另外还有 一批,住在‘华阴’。”   南宫逸道:“我要问的就是这个,他们住在哪儿?”   张清道:“城南,‘聚福客栈’。”   南宫逸道:“是些什么人,知道么?”   张清道:“‘闽西四虎’、‘川中三剑’,跟‘长白三煞’。”   南宫逸点了点头,道:“好了,你走吧,没事了,即刻启程,不许再跟分舵任 何人碰头,记住,路上千万小心。”   张清连声称是,趴下叩了一个头,转身飞奔而去。   望着张清背影逐渐消失,南宫逸缓缓收回了目光,略一沉吟,唇边浮起了一丝 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掉头又往南城门行去。   到了南城门,他找了另一名要饭化子,低低交代了几句,随手塞给化子一件东 西,望着化子出了城,这才再朝城内走来。   “华阴城”中的灯光,只剩一点、两点、三点……   又一点接一点的熄了,到了三更时分,除了中心两处还闪动者一两点灯光外, 几乎是一片黝黑。   全城浸沉在上弦月那一片昏暗的月色里,无限的宁静,仅有那远近偶尔有几声 犬吠,划破夜空。   墓地里,一条黑影自城南“聚福客栈”中冲天拔起,然后,身法如电般向着茫 茫夜空飞射而去。   在这条人影腾起之后,紧接着“聚福客栈”中又冒起八九条人影;这八九条人 影在屋面只一沾足,立刻驱身又起,向前面黑影飞追而去。   前面那条黑影掠过高高城墙出了城。   后面那八九条人影,也跟着出了城。   显见得,那是前逃后追,追是追,可是前面那条黑影,与后面八九条人影之间, 却始终隔着三四十丈距离。   尽管后面八九条人影将身法施展到了顶点,也无法将那业已形成的距离,拉近 一分一寸。   再看前面那条人影,他似乎未尽全力,步履之间,恍若行云流水,潇洒、飘逸 已极。   出了城,一里之遥,是一片密密的柏树林,柏树林之旁,是两座小山所夹成的 一个小小的峡谷。   前面黑影遇林不久,一闪而扑入那峡谷之中。   转眼之间,后面那八九条人影也已赶到,在那峡谷外,一起煞住了飞射的身形, 十余道犀利目光向内搜索,既不动,也不说话。   人影一定,身形立现,昏暗月色下,算算竟是十个。   十个江湖客中,有四个黑衣汉子,三名灰衣老者与三名身躯魁伟异常的白衣大 汉。   别的不说,单瞧那鼓鼓的“太阳穴”,及那犀利如刃的森寒目光,便可知这十 个人个个不是庸手。   谷口停身,不言不动地先搜索,也显见他们这十名江湖客,个个经验老到,不 容易上当。   谷,是个死谷,这时候的谷中,不但是不见一点动静,便是连一丝丝声息也听 不到。   片刻之后,忽地,三名灰衣老者当中,那居左一名抬了手;他抬手一挥,跟两 名灰衣老者当先拥进谷口。   他三人这一动,后面那四名黑衣汉子及三名身躯奇伟的白衣大汉,也毫不再犹 豫地跟着进了谷。   谷中,砂石遍地,寸草不生,既无那矗立石笋,也没有那向内凹进的洞穴;也 就是说,根本没有可资藏身之处。   全谷直笼统的一眼到底,哪有半个人影?   除非,先前那条人影是打谷顶走了。   但,两边谷壁是一平如削的山峰,也没有可资攀登之处。   山虽小,可少说也有几十丈,要从谷顶走,在十个江湖客想来,谁也没有那种 功力。   那么是……难不成那人插翅了不成?   忽地,十人中响起了一声冷哼,一个苍劲话声说道:“我不信那匹夫能升了天, 遁…   …”   话未完,,个冰冷话声响自背后,冷得懔人:“莫遇春,你说谁是匹夫?”   十人身形齐震,同时飘身,向前抢出丈余,然后旋身回顾,目光投注处,一个 个当时愣住。   谷内,那距谷口丈余处,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个黑衣蒙面人,他一身透着阴 森气,两道冷电般森寒目光直逼那三名灰衣老者中最左一名。   想必,那居左的灰衣老者,便是他口中的莫遇春。   果然不错,倏地,居左那灰衣老者脸色一变,机伶寒颤道:“是莫遇春失言, 阁下便是适才那……”   黑衣蒙面人冷然点头:“不错,莫遇春,你知道对我出言冒渎,该当何罪?”   这人讲话大刺刺的,好不狂傲。   岂料,那位莫遇春意听了他的,忍了!而且,三名身躯奇伟的白衣大汉闪身欲 动,也被他连忙伸手拦住。   黑衣蒙面人看在眼内,目八景射寒芒,冷笑了一声。   莫遇春被他笑得又是一颤,忙道:“莫遇春承认失礼失言,阁下何……”   黑衣蒙面人寒芒更盛,忽然冷冷截口:“莫遇春,是谁教你这样对我说话?”   莫遇春身形再颤,脸上的神色,有点诚惶诚恐:“阁下是……”   他改了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想问清楚对方是……   他“是”字刚出口,那三名白衣大汉中的居左一名,突然沉声道:“莫老这还 用问?   分明是咱们的对头‘幽冥教’徒。”   莫遇春尚未有任何表示。   那黑衣蒙面人已然扬声大笑,抬手一指发话的白衣大汉,说道:“莫遇着,看 来你的一对照子,还不及‘长白三煞’中这位老大雷化方亮,见了我还问东问西, 你糊涂得该死。”   怪了,威震一方的“川中三剑”,“追魂剑”莫遇春,竟被人骂得毫无脾气, 不是涵养好,便是虚有其名。   他唇边略一抖动,道:“那么,阁下当真是‘幽冥教’中人了顿了顿,目光深 注,接道:”阁下把我十人领到此地,是何用意?“   “长白三煞”中,老大雷化方突然又是一声怒喝:“莫老!   黄鼠狼给鸡拜年,用心如何,不问可知,莫老今夜哪来那么好心情,咱们先收 拾了他再说。“他三兄弟又要动,这回,却又被”川中三剑“的另两位拦住。   那两位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对方若无所恃,何来天胆,敢 以一对十,傲立眼前?   “幽冥教”阴狠歹毒,无所不用其极,防不胜防,在没弄清楚之前,的确是轻 举妄动不得。   他两位话完,黑衣蒙面人又扬声大笑:“对,对,还是‘川中三剑’莫家兄弟 知机,稍时还不知谁收拾谁!各人明哲保身,还是自己多留心点自己吧……”   笑声忽住,森寒目光直逼莫遇春,冷冷说道:“莫遇春,别对我打眼色,我今 夜来此,找的是你兄弟三人跟‘闽西’他们四个,谁知你这笨东西,把‘长白’这 三个也带了来。”   这话有点意思。   “长白三煞”面上刚现异色,莫遇春飞快道:“阁下,我十个奉古家堡‘冷面 玉龙’宫大侠之命留此,既然是在一起的,你阁下找谁都一样……”   黑衣蒙面人忽地冷笑说道:“莫遇春,你倒挺小心的,这谨慎态度往日或可嘉 许,但今夜用不着,听我的令谕,先前的计划撤销放弃,附带的还有一桩……”   抬手一指“长白三煞”,阴狠笑道:“本教教规规定,凡知我教机密者,格杀 勿论,这三个已知你七人身份,交给你七个了,动手!”   “长白三煞”惊骇莫名、勃然色变,一起抽身飘退,雷化方抬手戟指,瞪目道: “莫老大,你七人是……”   莫遇春脸上也早变了色,略一犹豫。   黑衣蒙面人冷然又道:“莫遇春,你可知抗我之命,该当何罪?”   莫遇春机伶一颤,方待有所举动。   蓦地里,夜空中传来一声冰冷轻笑:“阁下,你弄错了,自己怎会下手自己人?”   黑衣蒙面人身形方自一震,一条黑影已不知来自何处,幽灵般地出现在谷底, 也是黑衣蒙面、傲然仁立、森冷懔人。   黑衣蒙面人刹间恢复平静,双目之中却暴射寒芒:“你是何人……”   后来黑衣蒙面人冷然截口:“‘幽冥帝君’。”   莫遇春等七人神情一愕,立刻转注先前黑衣蒙面人。   先前黑衣蒙面人视若无睹,平静得出奇,道:“我知道,我是问阁下何人,胆 敢冒充‘幽冥帝君’!”   这敢情好,“幽冥帝君”竟闹了双包。   “冒充?”后来黑衣蒙面人大笑说道:“阁下这句话该由我问。”   黑衣蒙面人道:“无须问,你知道我是谁。”   后来黑衣蒙面人道:“那么,你也该明白我是谁。”   黑衣蒙面人一指莫遇春等七人,道:“你知我知,那没有用,要他们知道才有 用。”   “说得是。”后来黑衣蒙面人笑道:“那么你我何妨说说看。”   黑衣蒙面人冷然点头:“我正有此意。阁下是那位有当今第一奇才之号的‘谈 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逸南宫大侠。”   后来黑衣蒙面人大笑说道:“那麻烦了,可巧我也正要这么说。”   黑衣蒙面人道:“怎么说?”   后来黑衣蒙面人道:“阁下才是真正的‘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逸。”   这下可好,连第一奇才也闹了双包。   这可为难了莫遇春等,至此,他几个只知道这两个“幽冥帝君”之中,有一个 是南宫逸,可是那另一个,就不敢说了。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我无须做口舌争,要判真伪,为明谁是南宫逸, 那就简单,你可敢取下蒙面之物让他们看看?”   这一着高,这一来,孰真孰假,当可立即明判。   后来黑衣蒙面人为之一愣,目中暴射寒芒,笑道:“阁下好高明的心智,可惜 他们还不配见我庐山真面目。”   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众目睽睽之下,立现原形,你怎不说你不敢?”   后来黑衣蒙面人笑道:“随你阁下怎么说都行,我承认我没想到这一着,也承 认这一阵我落了下风,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森冷目光转往莫运春:“莫遇春,你听谁的?”   这该已经很够明显了,先来的这位,知道那“先前计划”,而后来的那位,不 敢取下蒙面之物。   莫遇春双眉方挑,后来黑衣蒙面人突然说了话:“阁下,我适才曾听得你下达 令谕,提起那‘先前计划’。”   黑衣蒙面人冷然点头:“不错,怎么样?”   后来黑衣蒙面人笑道:“那么,我请问一声,那先前计划是什么?”   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南宫逸,你想诈我?你以为我会说么?”   后来黑衣蒙面人笑道:“你怎不说你不知道?”   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别激我,这种当我还不上。”。   后来黑衣蒙面人摇头笑道:“看来,我这一阵又落了下风。”   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人没有永远占上风的……”   转注莫遇春,冷冷三字:“莫遇春。”   他是要莫遇春动手,岂料……   他话声方落,后来黑衣蒙面人忽又大笑:“阁下,他七人若真是‘幽冥教’中 人,你阁下要真是‘幽冥帝君’,这时候还逼属下动手杀人,岂非逼他们暴露身份?”   莫遇春等七人机伶一额,目光立刻投向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却平静地冷笑反问一句:“他七人倘非‘幽冥教’中人,那么你来 干什么?”   莫遇春七人大骇,身形才动。   后来黑衣蒙面人也自震惊,适时突发狞笑,双手齐扬,两蓬蓝芒脱手而出,一 袭莫遇春等七人,一袭“长白三煞”,既快且很,然后腾身而起,破空飞射。   这一着厉害,要追他,就救不了人,何况“长白三煞”等十人是分两处站立, 也左右兼顾为难。   权衡情势,只有救人为上。   黑衣蒙面人扬声怒笑:“你好狠的手法,好毒的心肠!”   话声中,衣袖双展,两股罡风分别撞向那两蓬满天花雨的蓝芒,罡风卷处,两 蓬蓝芒尽落,一阵“嗤”“嗤”连响,砂石上焦了一片。好毒!令人触目心惊。   “长白三煞”十人霍然色变,为之呆住。   倏地,黑衣蒙面人沉喝如雷:“你敢……”   “敢”字方出,一声得意笑自那高高山壁上划空而去,同时“川中三剑”“闽 西四虎”砰然倒地。   黑衣蒙面人身形剧颤,双目暴射骇人寒芒,一跺脚,默默不语;而,就在这时, 十余条人影飞射入谷。   谷口,霹雳般一声大喝,震天慑人:“匹夫,你好狠毒的心肠!”   一条黑影脱众而出,飞扑黑衣蒙面人。“辛老二,别鲁莽,那是……”   十余条人影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天如,黑影身形太快,“那是”两字才喊出口,黑影一只右掌,已挟着威猛无 伦的劲势,递至黑衣蒙面人背后。   眼看那一掌就要拍中,黑衣蒙面人忽然旋身:“二侠,手下留情,是我!”   黑影,自然是那二爷“铁腕墨龙”辛天风。   只这么一转,辛天风的一只铁掌,就到了黑衣蒙面人的手里,他愕然瞪目,惊 诧已极:“怎么,会是老弟你……”   黑衣蒙面人一笑松手,顺手取下了覆面物,玉面朱唇,剑眉星目,不是那南宫 逸是谁?   他笑了笑,道:“不错,二侠,是我。”   转目轻扫,身前数步外,僧、道、俗全有,那是商和、司徒奇、少林大慧、武 当天一,还有华山、峨嵋、昆仑掌教全来了。   怪的是,“华山”除了无为真人外,还有两位“一”字辈的年轻高手,“三秀”   中的老二“一清”,老三“一非”,也随同到来。   该来的全来了,而单单没见那位“冷面玉龙”宫寒冰。   南宫逸目中寒芒一闪,回头笑问:“怎么,宫大侠没来?”   辛天风正自愕然,闻言尚未答话。   谷口突然传来一个清朗话声:“宫寒冰一步来迟,南宫大侠谅宥。”   青影如电,飞射落地,可不正是那位“冷面玉龙”宫寒冰?   委实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巧板!   群豪一致投注,商和神色淡然,司徒奇却挑起了长眉。   南宫逸目光逼视,淡然一笑,道:“宫大侠怎不跟大伙儿一起来?”   宫寒冰玉面一红,赧笑说道:“宫寒冰内急入厕,及至回房不见了家二师弟, 一问之下,才知诸人来了‘华阴’,故而迟来一步……”   南宫逸笑道:“可惜宫大侠迟来一步,不然定可见见那位‘幽冥帝君’。”   宫寒冰一愣说道:“怎么,莫非适才……”   南宫逸截口说道:“那位‘幽冥帝君’刚走。”   宫寒冰徒挑双眉,双目之中暴射。凛人杀机,震声说道:“南宫大侠,此言当 真?”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宫大侠该知道我不是相欺。”   宫寒冰脸色一变,默然不语。   那神态,似是悔恨自己迟来一步。   南宫逸淡淡一笑,又道:“宫大侠不必如此,彼此既已短兵相接,以后何愁没 有跟那位‘幽冥教主’碰面之日,不过……”   笑了笑,接道:“我希望宫大侠以后别再迟到,以免错过那擒贼良机。”   宫寒冰威态倏敛,抱拳谢罪:“一次已够悔恨无穷,宫寒冰焉敢再有下次?”。   挑了挑眉,接道:“宫寒冰谢罪之余,要斗胆直说一句,宫大侠既然跟那‘幽 冥教主’朝了面,就应该当杨把他擒获,永绝后患,安定武林,以南宫大侠盖世功 力,这该不是……”   司徒奇苍目怒芒一闪,正要截话。   南宫逸飞快说道:“宫大侠所责甚是。无如,宫大侠忘了一点,南宫逸一身所 学,尚不足以擒那‘幽冥帝君’,倘若能跟宫大侠联手,那该又当别论。”   宫寒冰脸色一变,跺脚就道:“恨只恨宫寒冰迟来一步,不然……”   司徒奇冷然插口说道:“宫大侠不必自责,没听我老三说么?以后碰头的机会 多得是,届时,只要宫大侠有一次在场就够了。”   宫寒冰脸色连变,苦笑不语。   他不说话,辛天风却突然接了口:“老弟,不是我说你,你既知那匹夫会到这 儿来,就该早点通知大伙儿,怎么……”的确是直肠子说直话。   宫寒冰面含诡笑,望向了南宫逸。   南宫逸视若无睹,笑了笑道:“二侠错怪我了,我原是打算当着大伙儿揭露 ‘川中三剑’、‘闽西四虎’的秘密身份,却没料到会把他给引了来。”   群豪神情一震,辛天风瞪目说道:“老弟,他们七个果然是‘幽冥教’徒么?”   南宫逸道:“不然怎会引来了‘幽冥教主’?他又怎会杀之灭口?”   辛天风徒挑长眉,圆瞪凤目,气得说不出话来。   出家人毕竟是慈悲,人死了一了百了,罪孽全消,自不会再去记恨,那高僧、 高道连忙闭目低诵佛号不已。   宫寒冰满脸羞愧色,突然摇头说道:“有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 知心,一点不假,他七个当初毅然加入行列,我只道是同仇敌汽,却不料……”   司徒奇大笑说道:“不错,‘幽冥教’诡橘毒辣的阴谋伎俩的确是层出不穷, 防不胜防,大伙儿可得留神点儿,别让人家要了命去,还当他是朋友。”   群豪惊然动容,宫寒冰也频频点头。“司徒大侠说得是,今后咱们当真得提高 警觉,处处提防,时时小心,要不然,‘幽冥教’未灭,咱们自己反倒个个躺下, 那才冤呢。”   一句话说得人人心情沉重,默然不语。   沉默中,商和却突然说道:“话可又得说回来了,这儿躺着的七个正是最佳明 证,谁要是为虎作怅,助纣为虐,为了卖命,不是死在咱们的手中,便是毁在他们 自己人拿下,只有这么个下场。”“群豪频频点头叹息间,那位”三秀“中的老二”   一清“,低下了头。   这,谁也没有留意,可全落在南宫逸眼中。他淡然一笑,接着说了这么用意深 刻的几句话:“大哥别那么吓人,那急流勇退,及早同头的应属例外。”   商和笑道:“说得是,三弟,不过那要看他知不知醒悟,知不知回头了。”   一清猛然抬起了头,目中奇光一闪,但倏又机伶一颤,神色趋于黯淡,再度低 下了头。   南宫逸暗暗一叹,目光落在了“川中三剑”等七人身上。   “人死一了百了,咱们不能让他七个曝尸此处,任鸟兽作践,大哥、二哥帮帮 忙,把他七位埋了吧。”   侠骨仁心,不愧奇才。   有他这么一句,大伙儿立即一齐动手,没一会儿工夫,这峡谷之中便多了七座 新坟,七坏黄土。   大伙儿默注片刻,正要离开。   辛天风突然说道:“老弟,脱下来吧,还穿着这看了令人恼火的东西做甚?下 次你要再穿,小心我拿你当‘幽冥教’徒对待。”   南宫逸这才想起身上那件黑衣,连忙脱了下来,随手丢宣在七座新坟之旁,失 笑说道:“那是小事,只可惜白费了我那几钱银子。”   这句话逗人,大伙儿全笑了。   笑声中,鱼贯出了峡谷,同返华山。   由‘华阴“到”华山“,在常人脚下,这段路不能算近,可是在这些当世武林 一流高手的脚下,却算不了什么。   月影儿没偏多少,群豪已然登上了“莲花峰”。   在登上那百级石阶的最后一级,刚踏上“三清院”前那片广场,一桩怪事儿却 看得群豪个个心神震动,一致愣住。   那“三清院”前广场中央,“九叶金莲”池旁,冷然孤傲地站着一个人,这个 人,不是“华山”的三清弟子、道装全真。   而是身材颀长,面貌俊美,脸色显得有点阴森白意的黑衣人,赫然竟是那位九 阴传人,目前公认天下无敌的宇文伯空。   “华山”重地,“三清院”前,多了这么一个人,闯进来这么一个外人,而整 座“莲花峰”如今却仍是静悄悄的。   显然,“华山派”的众多高手,还没有发现有人上了“莲花峰”,有人进入了 他们的中心重地。   这虽说惊人,却不足为怪,因为南宫逸都能来去自如,何况这位功力比他犹高 一筹的“玉面乌衣秀士”字文伯空。   看情形,字文伯空不是来找“华山‘霉气的,所以他才站在”三清院“外,要 不然,整个”华山派“恐怕早已……   无为真人机伶一颤,首先日宣佛号:“无量寿佛,这位施主……”   话未说完,一声清叱,“三秀”中的老二“一清”,突然越众拣出,闪电扑向 广场中央的宇文伯空。   无为真人没有犹阻的意思,本难怪,他不知来人是谁,只觉得“华山派”丢不 起这个人。   可是他糊涂一时,竟没想想人家是怎么上的“华山”。   南宫逸心神一震,忙扬轻喝:“使不得,快退!”   及时出掌,横截一清。   一清身形刚被截退,“铁腕墨龙”辛二爷却又一声长笑道:“他不行我行,老 弟,让我来试试!”   他虎躯刚动,司徒奇眼明手快,挥掌如电,一把攫上了他的肩头,说道:“辛 老二,你也不行。”   “铁腕墨龙”何曾服过人?铁胆天生,由来不怕事。   长眉陡挑,凤目威芒怒闪,变色笑道:“我姓辛的不信!”   肩头才晃,司徒奇五指一紧,沉声说道:“辛老二,你比我家老三如何?”   此言一出,群豪立悟来人是谁。   无为真人脸色骤变,连忙低诵佛号。   宫寒冰目中陡射异采。   辛天风身形一震,大笑说道:“宇文伯空?那我辛天风不是敌手……”   宇文伯空目光冷冷投注,说了这么一句:“你也知道我?   那就好,往一旁站站。“辛天风脸色一变,目中威芒又现:”宇文伯空,辛天 风只是自知不敌,可不是怕你!“   宇文伯空冰冷道:“我久闻‘铁腕墨龙’一副铁铮硬骨头,只是你不配做我的 对手,而且,我今天也不想惹事,你最好别逗我。”   辛天风须发为之一张,刚要张口。   南宫逸及时接了话,淡然说道:“那你来干什么?”   宇文伯空答得简单:“找你南宫逸。”   南宫逸双眉一挑,笑道:“本来应该找我,可是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那么……”   宇文伯空冷然截口说道:“你误会了,今夜我无意跟你争长短、互较雄雌。”   这倒很出人意料之外。   群豪皆一愣,宫寒冰面上陡然掠过一片异样神色,很难意会,也很难让人发觉 到。   南宫逸一愣之后,诧异目光投注,道:“那么你夜登华山,找我是要……”   宇文伯空道:“我要你跟我到‘落雁峰’下走一趟。”   南宫逸惑然说道:“落雁峰下……”   字文伯空道:“不错,你那‘龙风小筑’遗址之旁。”   这可怪了,他突如其来,要南宫逸跟他到那儿去干什么?   这,谁也难懂,连南宫逸也一样茫然,他笑道:“阁下令我……”   宇文伯空再度截口,道:“我不管你懂不懂,也别问原因,只问你敢不敢去。”   南宫逸笑道:“你知道我敢不敢去。”   宇文伯空冷然说道:“那么,废话少说,走!”   也唯有他敢这样对南宫逸说话,南宫逸刚要点头。   司徒奇突然说道:“三弟,我陪你走一趟。”   南宫逸尚未答话,商和又紧接着一句:“三弟,我也闲着。”   宇文伯空目光冷注,晒然笑道:“你两个怕我害了他?”   商和没理他,司徒奇却冷冷说道:“这话是你宇文伯空说的。”   宇文伯空道:“别忘了,他是当今字内第一奇才,不是三岁孩童。”   司徒奇勃然变色,长眉刚挑。   南宫逸已摆手止住他道:“二哥,他说过,今夜无意跟我争长论短、互较雌雄, 就是没说,他既找上我,大哥、二哥也该为我想想。”   他指的是他那“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威名。   司徒奇威态一敛,默然不语。   南宫逸淡然一笑,目注宇文伯空,摆手道:“阁下,走吧。”   宇文伯空一摇头,道:“不忙!我还有几句话说。”   顿了顿,森冷目光逼视群豪,道:“谁是‘古家堡’‘冷面玉龙’宫寒冰?”   目光所及,群豪告一擦低头。   宫寒冰却挑眉越众而出:“宫寒冰在此,阁下有何见教?”   字文伯空深深地看了他几眼,唇边突然浮现一丝冰冷笑意:“不差,是个英雄 人物…   …”   宫寒冰淡然接道:“阁下找宫寒冰,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么?”   “还有,听着。”宇文伯空冷然说道:“‘古家堡’天下第一,听说你一身所 学犹高于南宫逸,正是我逐鹿武林的好对手,错过今夜,我随时都有找你的可能, 你等着吧。”   宫寒冰脸色一变,旋即大笑说道:“阁下说我一身所学犹高于南宫大侠,我不 敢承认;但阁下认为我是阁下逐鹿武林的好对手,我至感荣幸,就此奉答一句话:”   冷面玉龙‘宫寒冰随时候教。“果然不愧”四豪“之首,盖世奇英大丈夫。   群豪无不暗暗为之心折,目光尽射钦敬之意。   宇文伯空冷冷一笑:“那是最好不过……”   森冷目光电扫群豪,眉宇间绿光一闪,冰冷接道:“除南宫逸跟我同去之外, 我不许再有第三人进入‘龙凤小筑’百丈之内,否则,别怪我立改初衷,下手无情。”   话落,他刚要转身,无为真人突然跨前一稽首:“无量寿佛,施主请慢走一步……”   南宫逸及时截口道:“真人请代转知贵掌教,就算南宫逸故居待客,请贵掌教 破例一次。”他以为无为真人要提那“落雁峰”下是禁地之语。   他更怕“华山”因此触怒了这位煞星。   岂料,无为真人老脸一阵抽搐,摇了头:“贫道是说‘落雁峰’下尚有小徒 ‘一尘’在。”   南宫逸明白了,笑道:“真人放心,我自会告诉他退出百丈以外。”   无为真人目射感激,连忙稽首:“多谢南宫大侠照顾之情,贫道感同身受。”   南宫逸欠身答礼,一声轻笑:“宇文伯空,走。”   腾身而起,划破夜空,向“落雁峰”电射而去。   字文伯空冷冷一笑,身形倏化黑光,一闪不见。   群蒙面面相觑,一言不发,默默地走进了“三清院”……   坐拥书城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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