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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巫山十二峰,峰峰纤丽,峰峰秀拔。   朝云峰巅,向西的一面,有片矗立二十丈的奇陡峭壁。   这片峭壁,不像其他峭壁那般地鲜苔满布,滑不留手;而是壁面光滑洁净,只 稀稀疏疏的挂着几条藤蔓。   在这片峭壁半腰,也就是约莫八九丈高处,有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恰好被几 根藤蔓所遮,如果不是有心,或是仔细看,很难发觉它的存在。   这个洞口,虽只有半人高,但踏进洞口几尺之后,却便豁然开阔,不但能容二 人并行,而且可直腰抬头。   洞道颇称境蜒曲折,也不过十丈深浅。   洞底,是间半出天然、半出人工的石室。   石室不大,凡榻、桌、凳、几,皆为石凿,点尘不染,朴实幽雅,看上去,令 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之感。   巫山多猿,但这岩洞不似为猿猴所据。   丝毫不差,这洞内石室中住着有人。   人,不止一个,是两个人儿。   这两个人,此刻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几旁。   榻上的,黑纱晚装,玉骨冰肌,粉面白皙欺霜,艳压尘寰,风华绝代,是那因 性格孤傲任性而被呢呼为“红粉罗刹”的古兰。   几旁的,长发成合,一袭道抱,黑纱覆面,气质超人,圣洁高贵,是那神秘道 站“虚幻”。   古兰,螓首半俯,娇靥上的神情,是一片凄楚、哀怨、悲愤,冰冷的面颊上挂 着两行泪渍。   这位绝代红粉,内外俱刚,从不在人前掉泪,甚至当着四位师兄。却不知怎地, 如今她竟面对一个缘仅一面的神秘道姑珠泪双垂。   这,只有古兰一个人儿明白,她面对任何人可以忍泪,唯独对这位神秘道姑, 她不克自持,情难自禁。   至于真正的原因,则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了。   道姑,因黑纱覆面,难窥面部表情,不过,覆面黑纱后,那清晰可见的目光, 却难掩她心中的怜爱、同情。   石室中,一片沉闷的寂静。   但,这只是暂时的。   未出片刻,便有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   那是古兰。她缓缓抬起滚首,望了道姑一眼,轻启檀口,话声幽幽,极其凄婉 动人。   “及时救援,保全清白,这种恩德,古兰不敢言谢……”   道姑微微一笑,截口说道:“姑娘,这谈不上恩德,我也并不希望什么感恩图 报,你我都是女儿家,清白重于性命,这是应该的,假如遭逢危险的是我,姑娘也 必会出手救援的。对么?”   古兰悲凄一笑说道:“也许你对,不过,无论你怎么说,这保全清白的殊恩, 古兰都会永铭心中,终生不忘。”   道姑淡淡一笑,说道:“我不想跟你多辩了,随你怎么说吧。”   古兰没说话,但旋即面堆寒霜,目射煞气,倒挑黛眉,一口贝齿咬得格格作响, 道:“可惜那禽兽不如的万恶淫贼已被我大师兄击毙,不然……”   “姑娘。”道姑微笑说道:“万恶淫为首,蓝漫蝶他该死,也是他糟蹋妇女、 毁人清白的报应,唯实际上更该杀的却另有其人,姑娘可知道么?”   古兰呆了一呆,道:“我不懂。”   “何止不懂!懂了你也难信!”道姑道:“姑娘恐怕还不知道蓝漫蝶只是一个 受人支使的工具,真正要加害姑娘的,另有人在;这是一桩手段卑鄙、布局巧妙的 无耻大阴谋。” mpanel(1);   古兰有点懂了,黛眉一挑,道:“是谁?”   道姑抬眼凝注古兰。“这话我本不应该说,可是为了姑娘,我又不能不说,姑 娘可还记得上次临别,我提醒姑娘注意的那些话了?”   古兰神情一震,霍然变色,道:“你是指我大师兄?”   道姑道:“事实如此,我只有明告。”   古兰猛然站起,满面怒容,但终又缓缓坐下,颜色稍改,目注道姑,冷冷挑眉 说:“你是我的恩人,我不便对你怎么样,请你……”   道姑淡笑接口道:“姑娘,无须那么多顾虑,我说过,这谈不上恩德……”   美目怒射寒芒,话声忽转任重:道:“姑娘,令大师兄跟我无冤无仇,我犯不 着挑拨离间,恶意中伤,陷人不义,若不是为着姑娘今后安危,一生幸福,我更不 必自讨没趣…   …”   古兰冷然道:“你有什么证据指我大师兄……”   道姑道:“我明明知道,但我没有证据,可惜蓝漫蝶已被杀之灭口,不然姑娘 倒大可以问问他。”   古兰冷笑道:“你这话等于没说。”   “不错,我也知道。”道姑郑重说道:“我更承认这一阴谋筹划得至为高明, 姑娘虽身中销魂丹毒,然神智尚清,令大师兄在击毙蓝漫蝶后所做何事,我认为姑 娘应该比我清楚。”   古兰娇靥一阵飞红,冷冷说道:“‘销魂丹’邪恶无伦,我大师兄也是被害人, 情有可原,说来说去全是蓝漫蝶一人作的恶。”   “这正是高明所在。”道姑说道:“也正是要姑娘这么想,情有可原。图谋得 逞,罪恶却全归蓝漫蝶一身,高明得可以瞒过任何人,任谁都相信令大师兄跟姑娘 一样地都是被害人;但,姑娘,你怎知令大师兄也中了‘销魂丹’之毒?”   古兰冷然反问:“既进房内,任何人均难幸免,你又怎知他”问得好!“道姑 一笑截口说道:“姑娘,身中销魂丹邪毒之人,他还会举手熄灯么?”   这一问,古兰哑口,惊了心,娇躯一阵颤抖,脸色连变,久久方强忍胸中激动 说道:“那有可能我大师兄未受其害,而发现另有来人。”   道姑道:“谁?”   古兰道:“你!”   道姑突扬轻笑,道:“这么说来,姑娘是认为令大师兄并未受‘销魂丹’之害 了?”   古兰答得好:“根据当时情形看来,有此可能。”   “姑娘!”道姑美目深注,道:“你很会说话,也一直极力为令大师兄辩护, 他若知道,而稍有良知,应该羞煞愧煞……”   顿了顿话锋,接道:“姑娘,你恐怕还不知道,‘销魂丹’歹毒霸道,是蓝漫 蝶仗以为恶的独门凶物,若没有他特殊解药,任何人难逃其害!固然,内功精湛之 人可以闭息,但既然闭息便不能再动真力,令大师兄入房后曾对蓝漫蝶做致命一击, 这致命一击,不提聚真力是办不到的。那么,令大师兄何以没受毒侵?这应该容易 解释,也不难明白,令大师兄持有这种邪毒的解药,特制独门解药何来?姑娘,你 自己想吧。”   古兰娇躯又是一阵轻颤,娇靥上阵白阵青,虽仍图为宫寒冰辩护,但是心灵跟 话声都起了颤抖:“那有可能我大师兄已受其害。”   “姑娘!”道姑淡淡说道:“莫忘了他以指风熄灯之事。”   古兰不辩了,娇靥一片蓝白,美目圆睁,黛眉倒挑,失色香唇起了阵阵抽搐, 默然不语。   良久方木然说道:“你既飞身入房救我,也动真力,为什么你没……”   道姑截口道:“姑娘,我也未能幸免,只是我在临走时顺手搜到了蓝漫蝶藏在 身上的解药,没有它,我也救不醒姑娘。”   古兰娇躯颤抖加剧,香唇翕动,喃喃说道:“他这是何苦!   名分已定,只要我愿意,迟早是他的人,他为什么要以这种卑下手段对我,为 什么…   …“显然,古兰她相信了,心中如刀割般痛苦,但那只是痛心,只是悲怒,只 是不满意宫寒冰这种做法。   别的,她没有想到。   心虽更冷,师兄妹的名分犹在,她并未因这件事否认了宫寒冰在她心中的那大 师兄地位。   其实难怪,大师兄对她百般爱护,曲意容让。   虽然没有情爱可言,但这份犹比手足的感情,是深镌心内,永远不能抹煞、永 远不能够忘记的。   她只认为大师兄不该这么做,鄙视大师兄这种手段,别的,她没有牵涉在一起, 只因为他是她心目中的大师兄,已经很久很久了。   道姑回答了她那自言自语的问话,道:“姑娘冰雪聪明,似乎不应不懂。姑娘, 就因为你迟迟不愿意,你对他没有情爱可言,再加上南宫大侠的再现武林,并进了 ‘古家堡’,近在身侧,你对南宫大侠难以自禁的情爱流露,你对他的始终冷漠, 使他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先行占有你,免得夜长梦多,好事成空。   其实,他错了!完全错了!纵然占有一个人的身体,而心仍他属,又能获得什 么?他应该考虑考虑后果。“古兰唇边再起抽搐,缓缓垂下螓首。   石室中,又恢复一片沉重的寂静。   半晌,道姑一声轻叹说道:“姑娘,事情已成过去,别再想它了,好在姑娘依 然故我、清白未污、白壁无瑕,仍是无羞无愧的女儿身……”   古兰猛抬螓首,毅然说道:“我不会再想,永远不会再想了,这一辈子我也不 再返回‘古家堡’了。你如不嫌弃,希望能跟你做个伴儿……”   “姑娘。”道站说道:“我欢迎之至,只恐怕我这居处会委屈了你。”   古兰道:“我先谢谢了,恬淡无涉,清清静静,虽苦也甜,何况古兰不是娇生 惯养、养尊处优的闺阁千金。‘”   道姑笑了笑,道:“人,都有个家,不能说不回家、不要家。   我希望姑娘这只是暂时的,‘古家堡’姑娘生于斯,长于斯,日后总还是……   “”日后事日后再说吧!“古兰勉强一笑,凄婉无限。”世事变幻无穷,谁知 道日后是个什么样子?”   道姑淡淡一笑,道:“姑娘,别做如是想,这种想法可怕得很;实在说,我很 羡慕你,我虽是出家人,那是情非得已,因为我有家归不得。”   古兰随口问:“你家在何处?”   道姑答得妙,也有点避实就虚,说道:“我,到处为家,独来独往,无拘无束, 不属于任何门派。”   古兰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我是问你未出家之前的家。”   这一问,道姑似乎无从躲避,无如,她答时并未显得困难。   “离此不远,我原籍北京,寄居陕西。”   古兰美目凝注,紧逼一句:“陕西太大了点儿,总该有个小地名。”   道姑深注古兰一眼,答得更妙,但越见有意闪避。“出家多年了,我已经忘了 那地方叫什么。”   古兰仍不放松。“人忘了住地名称,这倒是首闻。”   道姑笑道:“姑娘,我这情形就是姑娘生平仅见。”   显然,她不愿说。   古兰笑了笑,望着她道:“你似乎有很大的隐衷?”   道姑身形微震,道:“是么?人都有隐衷,司马君实所谓‘书有未曾经我读, 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说法,是有特定界限的事。本没有不可言的,那只在愿不愿言 而已,我相信司马君实他也必有不愿对人言之事,对么,姑娘?”   这番话,高明无以,既说明人人皆有隐衷,不足为怪,又复籍司马君实为据, 暗示她不愿对人言。   无奈,古兰仍不放过她,道:“不然,像我就没有隐衷。”   “不然!”道站摇头也做此同样口吻,道:“姑娘有隐衷,只不过尽被我知, 已不成其为隐衷而已。像姑娘倾心南宫大侠,不克自拔之事,若非我已知道,姑娘 愿意轻易对我启齿么?”   道姑好辩才,古兰哑了口,脸一红,无词以对。   好半天才淡然一笑说道:“我平常总以为自己口舌还差强人意,如今才知实在 笨拙得可以,面对高明,只有甘拜下风。”   “好说。”道姑嫣然笑道:“那是姑娘过奖,也是姑娘谦虚,更由于我所言皆 事实,事实如铁,理当胜过任何雄辩。”   古兰美目凝注,异采闪漾,突然一叹说道:“我不再多问其他了,因为那是自 讨苦吃,我也不想知道你的隐衷,只希望你答应我一点……”   道姑微笑接口:“取下覆遗物,示人真面目,是么,姑娘?”   好厉害!   古兰一叹摇头道:“看来我处处落你后着,在你算中,不错,我就只这点要求, 愿不愿全凭你,古兰不放强人所难。”   道姑一笑,说道:“姑娘才是真正好口才,话已出口,我怎好让人下不了台, 你说是么,姑娘?”   古兰娇靥飞红,没开口。   道站却一笑道:“姑娘,示你真面目未尝不可,但从此取下覆遮物,我碍难从 命,懂么,姑娘?够么,姑娘?”   古兰懂,自然懂,不知怎地,心中一阵汹涌激动,她简直渴望已极,急不可待, 猛地一点螓首,道:“懂,我懂,够了,哪怕是一眼。”   道姑美目深注,突闪异采。“姑娘当真那么想看我这张脸?”   古兰没说话。   道站自己却道:“这一问,问得多余……”   笑了笑,接道:“在姑娘想象中,我这张脸是什么样儿呢?”   古兰不能不开口了,她未答先问,道:“一定要说么?”   道姑道:“我也有这么个要求,请姑娘先答我一问。”   古兰想了想,皱起黛眉。“我无法形容,至少,该使古兰自惭形秽,黯然失色。”   道姑笑了。“多谢姑娘,自惭形秽、黯然失色未必,无法形容倒是真的。姑娘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请姑娘镇定心神,别被我这张见不得人的脸吓坏了。”   伸手向耳朵边摸去……   陪腕一翻倏沉,庐山真面目顿时呈现。   只那么一瞥,古兰心神猛震,立即怔住。   美目圆睁,擅口半张,要不是玉手掩得快,一声骇然惊呼非冲口而出不可;还 好,她总算及时掩住了。   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事实冰冷残酷,不容她不信。   那张脸,看它的周围轮廓,云鬓如绘,粉腮似雪,确是美到了极点。   但那本应风华绝代、清丽出尘的娇靥中央部位,自眼以下,却使人触目惊心。   鼻子,塌扁而斜歪,口,朱唇翻裂,厚薄不一。   那本该吹弹欲破、娇嫩无比的粉面双颊,肉色赤红,像剥了一层皮,且疤痕斑 斑、惨不忍睹。   想象中的西施、王墙,变成了无盐、嫫母。   丑而可怕!   是天仙化人,也是摄魂厉鬼。   望之,真能令人毛发惊然,不寒而栗。   但,眼以上,那双美极凤目,清澈深逐,一泓秋水般,放射着令人不忍不看, 却又不敢正视的圣洁光辉。   一双远山般黛眉。   欺雪赛霜,代表着智慧的白皙粉额。   以及那一口编贝般晶莹玉齿。   仍是美的,美得罕绝尘衰、举世无匹。   由此,证明自己的想象并没有错。   道姑,本来是个天仙小滴的美人儿。   丑陋可怕的一切,那出请人为,并非天生。   天生还好,人为,那就太残酷了。   是天炉红颜?   是……   古兰,好半天才走过心神,美目深注,无限歉然,打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同情, 悲痛难受,滚首半俯,低低说道:“我没有想到,私心至感抱歉,至感不安。”   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道姑也听见了,她很泰然,也很洒脱,笑道:“姑娘别这么说,这么说我更不 安。一具臭皮囊,什么才是真面目?不必为我惋惜,为我难过……”   顿了顿话锋,接道:“非上上人,无了了心,我不是超人,很难做到忘我。本 来,在容毁之当初,我也很伤心,甚至痛不欲生,几度寻死。这本难怪,女儿家谁 不爱美?然而,如今我想开了,想通了,看破了!古来多少所谓美人,到头来还不 都难免黄土一杯,白骨一堆?有道是:看破有尽身躯,万境之尘缘自息,悟人无怀 境界,一轮之心月独明,唯方寸一地,灵性二字才真,对么,姑娘?”   古兰微皱黛眉不语。   显然,她仍未能释然。   道姑美目轻注,一笑道:“姑娘,东海水曾闻天定波,世事何须扼腕!北郎山 未曾留闲地,人生且自舒眉,你这又何必?”   古兰眉头未展,也仍未开口。   半晌,才眉梢微挑,道:“看来你是超人,我不如你多多,遗恨终生伤心事, 你竟能处之泰然……我可以……”   倏然住口不言。   道姑道:“你可以什么?姑娘。”   古兰微摇螓首,强笑说道:“没什么。”   道姑笑了笑,道:“姑娘,我可是诚心交你这个朋友。”   古兰道:“我也是。”   道姑笑道:“那么,何顾虑之有?我并没有把它看作什么遗恨伤心事。”   古兰脸一红,想了想,凡自犹豫。   道姑笑了,笑得自然,毫不勉强。“也真是,我何必等你问?这张脸是被人害 的。”   虽早在意料中,仍免不了变色,而且,不知如何,古兰她竟感同身受,眉宇间 陡现悲愤杀机。   “姑娘,别这样!”道始反倒柔婉慰劝。“我自己知道,那害我之人,本意不 在毁我容颜,他只是想杀死我,他出我不意由背后猛击一掌,自以为已把我杀死, 其实我并没有死,不过这比死更惨,我负伤昏厥倒地,头部不巧地正好压在一株毒 草之上,以致这张脸……”   笑了笑,住口不言。   话虽未说完,却已经够了。   古兰陡挑双眉:道:“是仇家?”   道姑微微摇头,道:“我没跟任何人结过仇怨。”   古兰动了一下美目,道:“那么……”   道姑截口说道:“一个‘贪’字害人,那人是要抢夺我手中一样东西。”   古兰道:“应该很贵重。”   “当然!”道姑道:“不是贵重东西,也不致使他骤起凶心、杀人抢夺。”   这话不错。   古兰道:“能告诉我是件什么东西么?”   “可以。”道姑道:“不过,时机未到,目前恕我还不能奉告。”   想必,这又是一桩隐衷。   她不说,古兰目是不便再问。   沉默了一下,道:“那人是谁?”   道姑摇头说道:“不知道。”   背后下手,出人不意,攻人无备,一掌即被震昏,道姑她当然无从知道,古兰 这时才猛悟自己这句话问得多么糊涂、多么多余!   娇靥微微一红,没再说话。   道姑看在眼内,心中了然,笑了笑,又道:“我暗中侦察多年了,一直到最近 才有了一点线索,有了一点眉目,不过事关重大,我不敢轻易肯定,还有待求证。”   古兰点点头,仍没开口。   道姑又道:“因为当年之事对方没留下一点痕迹,所以这求证的工作,很难进 行,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很快地找到他,而且绝不会有错。这个方法,我本人不能出 面,必须有人代替我,所以,我想请姑娘帮个忙……”   古兰投立即回答,美目凝注,反问:“你认识我、警告我、救我,就是为了这 个?”   “不错。”道姑坦然承认,正色点头。“但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我不找别人 而找你则另有原因;我们都是女儿家,见危不救,我还不是那种人,再者,我想结 交你这位绝代红粉,我心仪已久,一见你之后,不知为了什么,我更觉得你十分投 缘。”   按说,线仅两面,道姑行迹神秘漠测高深,这种话,任何人都难相信,但,古 兰她竟深信不疑。   这,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所以然。   也许,这正是那一个“缘”字。   要不,就是道姑的话,具有令人不忍不信的威力。   古兰心中激动,目闪异采,默然未语。   道妨一笑说道:“姑娘,交浅言深,我也自知难……”   她误会了,其实,古兰此刻恨不得张开粉臂,紧紧抱着她,叫她一声姊姊。   这种感情,早在古兰看见她第一眼就产生了,如今,这种感情的激动,更为强 烈。   道姑话未说完,古兰便摇头接口:“你该知道,古兰她不是那种人,要不然, 她怎值得你曲意结交?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任何艰险不辞。”   道姑美目凝注,道:“姑娘,我不希望这出诸你所谓的报恩。”   古兰正色摇头。“绝不是,但我说不上理由,我只能说我仰慕你、敬你、爱你, 可能这就是你所说的投线吧。”   道姑美目中异采大盛,竟然泪光闪闪,夺眶欲出。   但,刹那间,她又收敛得一伽平素,微笑说道:“我谢谢了,这件事不急,以 后再说吧,那天我跟你提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是不是仍……“古兰立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截口说道:“我不愿以恩换取他 的心,这样不好。”   “姑娘。”道姑说:“你的想法固然不错,但我却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好。”   古兰道:“怎么样这都显得有点勉强,而非发乎自然,出自衷心。你知道。情, 勉强不得,也不能有一丝其他成分。”   这道理千对万对。   道姑似乎无辞以辩,沉默了片刻,望着古兰笑道:“姑娘,你令人既敬且佩, 姑不论是否以恩换心,他总是姑娘的朋友,而且交非寻常,站在朋友立场,帮助他, 帮他侦破多年未破的杀妻悬案,助他报雪多年含恨的杀妻之忧,这应该义不容辞。”   事不关己,何须如此?   看来,道站是个难得的热心人。   古兰目射疑惑,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道姑笑了,遣:“你这不是交朋友应有的态度,请只管问。   我当袒露肺腑,掏心为姑娘释疑。“古兰脸红了,无他,是被人窥破心思,想 了想,道:“事不关己,我总觉得你……”   “姑娘。”道姑眨动美目,嫣然笑说道:“事不关我,却不能说不关你;你我 虽缘仅两面,但彼此却有知己之感,我敢说我们之间的感情,要较请别人数十年的 朋友来得深厚,姑娘以为对么?”   事实如此,古兰怎么否认?微微点了点头。   “这就是啦!”道姑微笑说道:“知己朋友,不分你我,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么?为什么我不能热心?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姑娘?”   好会说话!古兰脸红了,也语塞了。   她明知不完全是这么回事儿,道姑还另有其他用意和原因,无如,她找不出话 来辩驳,也不忍多辩。   道姑那双清澈深造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又说道:“当然,我承认,这也木 是完全为了姑娘。姑娘应该还记得,我是天香玉凤柳姑娘的闺中密友,她不白而死, 身为她闺中密友的我,怎能不为她雪报仇恨?怎忍心让她长久难以瞑目?姑娘也许 又要问,我既是柳姑娘闺中密友,为什么自己不出面却要假手姑娘?但,姑娘,我 有不能出面的苦衷,我只能尽心,而无法尽力,这苦衷,原谅我仍要隐瞒一时,日 后就是我不说,姑娘也会有明白的一天……”   口气极是柔婉,加上那甜美动人的话声……   古兰一阵激动,情不自禁,突然道:“别说了,我不问你的苦衷,也不想知道 什么原因了,我全听你的就是了。”   道姑目光中难掩激动之情,是喜悦,也是感激。   皓腕疾伸,突然紧紧抓住古兰一双柔美。手儿,带着轻颤,话声,也带着轻颤, 美目,噙泪光,闪闪欲滴。“姑娘,谢谢你!”   就这五个字,但在她来说,这已经够多了。   其实,她的目光早将心中一切流露无遗。   这五个字包含了太多东西,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古兰,她能清晰地体会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两眼一热,泪水滑过面 颊,坠落襟前,湿湿地,酸酸的,凉凉的。   两人一阵沉默……   蓦地里,一个话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话声清朗,传自洞外,带着些难言的羞愧。   咦!赫然竟是大爷“冷面玉龙”宫寒冰来了。“兰妹,我来了!”   闻声,道姑神情微震。   古兰脸上也变了色,没有立即答理。   他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这地方距“古家堡‘了算近。   远在巫山朝云巅,洞口并还布着藤蔓,不能说不够隐秘。   况且,巫山十二峰,他怎单单找此峰?   这时候,谁也无暇多想。   道姑以目示意,古兰不得不开口,但她答得冷漠:“大师兄找到这儿来做什么?”   洞外宫寒冰道:“请兰妹回堡。”   “多谢好意。”古兰冷冷说道:“大师兄请自己回去吧。”   宫寒冰道:“兰妹这是……”   古兰截口说道:“我今生今世再也不回‘古家堡’了,请大师兄转告二师兄、 三师兄,‘古家堡’从现在起,已经没我这个人了。”   “兰妹,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古兰黛眉一挑,道:“我却认为大师兄应该很明白。”   洞外寂然,过了一会儿,宫寒冰才又开口发话,口气,是一片茫然、诧异,他 说:“兰妹,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   古兰黛眉挑得更高。“大师兄一定要我说?”   “我想请兰妹说明一下,否则我永难……”   古兰道:“大师兄,蓝漫蝶潜入‘古家堡’的事你有什么说的?”   女儿家对这种事究竟不便说得太明白。   洞外宫寒冰答道:“三弟值夜,他太疏忽,我已加……”   古兰怒声道:“事不关三师兄,你对三师兄怎么样了?”   “兰妹!”洞外宫寒冰苦笑说道:“师兄妹间情比手足,我怎会对三弟如何?   只不过说了他几句……”   古兰神情一松,脸色也稍为和缓,但语气仍冰冷逼人:“我问的是大师兄击毙 蓝漫蝶以后的事。”   洞外,宫寒冰没立即答话。   是无辞以对?是自觉羞惭?还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其实,应该三者都是。   古兰又道:“大师兄击毙蓝漫蝶,拯我于危厄,保全我清白,我至为感激,但 那击毙蓝漫蝶以后的行为,却令我齿冷心寒。”   洞外,宫寒冰的声音有点沙哑:“兰妹,击毙蓝漫蝶,拯兰妹于危厄,身为大 师兄,那是份内之事,师兄妹之间谈什么感激……”   顿了顿话锋,接道:“至于以后事,兰妹当知我一时不慎,也被‘销魂丹’…   …”   古兰冷冷接口道:“大师兄,那你又以指风熄灯做什么?”   宫寒冰答得非常快,毫无犹豫:“兰妹误会了,那是因为发现楼外另外又有人……”   古兰飞快说道:“这么说来,大师兄并未中‘销魂丹’之毒了?”   宫寒冰挣了挣,道:“兰妹,我不愿再瞒你,是我及时屏息……”   古兰不容他再说下去,道:“屏息无法再动真力,但大师兄曾对蓝漫蝶做致命 一台,这说明已动真力,既能动真力而又身求中毒,这岂不矛盾?”   洞外宫寒冰默然未答。   古兰冷哼了一声。“还是我来替大师兄说了吧!末中‘销魂丹’邪毒,那是大 师兄事先怀有蓝漫蝶独门解药,解药既称独门,当非他人所能仿制。大师兄,你解 药何来?一切我都明白了,大师兄不用再说了,我敬你为大师兄,还是请回吧。”   宫寒冰久久方道:“兰妹,这些话可是洞中那位道姑告诉你的?”   这叫古兰如何回答?   说是嘛,不好,人家帮自己的忙,救了自己,总不能再给人家招嫌隙、添麻烦, 那说不过去的。   否认嘛,这又是瞒不了人的事实。   古兰有点作难,刚一沉吟。   道姑已然微笑说道:“不错,宫大侠,这都是我说的,事实如铁,宫大侠当不 会责我挑拨离间,无中生有吧?”   宫寒冰答话了,但不是对道姑,而是对古兰。“兰妹,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 所安排,但我没有恶意,那是因为我太爱兰妹了。事非得已,情出难禁,这多日来, 兰妹应该了解我的苦恼,我担心、害怕;我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兰妹谅必知道, 谅必无须我多说。况且,你我名分已定,兰妹迟早总要下嫁,我自知做错,但,兰 妹,这并不能算太大的罪恶。多少年来,我爱兰妹,尽心尽力,我怎忍心伤害兰妹?   可是,兰妹,我……”   越说越痛苦,越说越激动,余话被喉间什么东西堵塞,说不下去了。   古兰娇靥上的神色冰冷而木然,但在那冰冷而木然的神色中,却起了一阵抽搐, 抽搐起自香唇边,极其轻微……   这情形,落在道姑眼中,她明白古兰此时心中的感受,她明白古兰已被宫寒冰 那痛苦、激动的一篇话勾起了一丝不忍。   宫寒冰说得不错,也说得动人,他本深爱古兰,名分已定,使他如了多年心愿, 获得人间少有、地上无双的美丽娇娘;可是南宫逸的再现武林,莅临“古家堡”, 却给他带来莫大威胁,这威胁,使他时刻难安。   虽然,古兰一直对他仅止于师兄妹间的友爱,而非儿女情爱,但他却敏感地觉 出古兰变了。   转变得冷漠、冷淡,连那仅止于兄妹间的友爱,也显得生分了。   而这转变,正站于南宫逸取下那张特制人皮面具、表明身分的那一天,他怎不 担心、害怕,毁林?   人之常情,这本难怪。   他不是超人,他无法忍受古兰的这种转变。   于是,在万般不得已、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想先下手为强地造 成事实,免得夜长梦多,好梦成空。   这话说得通,其行为似乎也请有可原。   古兰跟他名分已定,迟早是他官寒冰的人,行之悻礼,操之过急,他这种做法 固然不对。   然而,这的确不能算是太大的罪恶。   因为他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的未婚妻子。   加上这多年来他对古兰无微不至的爱护,曲意迁就的客让;古兰,打从心底里 升起了一丝不忍……   这位绝代红粉,虽然外表冷若冰霜,内里,却是个感情极为丰富的人,心肠一 软如棉。   她不能因了这件事,就否定了大师兄多年来对她的爱护。   这不是懦弱,不是优柔,这是人性,可贵的人性。   道姑禁不住暗暗点头。   但,蓦地,古兰一转平静,平静得出奇,说道:“大师兄,别再说了,我心意 已决,你请回吧。”   “兰妹……”   “大师兄。”古兰截口说道:“大师兄多年来对我的爱护,我永远不会忘记, 今生我会报答的……”   “兰妹!”宫寒冰声音显得更沙哑:“那是应该的,对三位师弟,我也一样, 这是友爱,友爱谈什么报答?务请兰妹随我回堡,否则我更加难安。”   古兰淡淡说道:“大师兄,我再说一句,你请回吧。”   按说,宫寒冰受古啸天遗命接掌门户,既是大师兄又是掌门人,他可以用那无 上的权威,要古兰跟他回去。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话反而说得更委婉、更柔和,是恳求,低声下气,颤声 说道:“兰妹,饮水思源,落叶归根,谁没有个家?‘古家堡’兰妹生于斯,长于 斯,师父及四师弟尸骨未寒,兰妹何忍不返?纵不谅于我,也该为师父及四师弟…   …”   也许,对这位未婚妻小师妹,他不忍动用那无上权威,再不,就是他知道那套 方法对这位小师妹也行不通。   软办法,收了点效果。   古兰的娇躯倏起轻颤,唇边,也浮现一丝轻微的抽搐,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悲痛……   然而,刹那间,她又恢复那出奇的平静,冷然说道:“大师兄,最后再说一句, 我意已决,请勿再言。”   “兰妹真的不回堡,不要家了严古兰道:“我只说不回堡,没说不要家。“” 我认为那没什么两样。”   古兰黛眉一挑,却又谈谈说道:“随大师兄怎么想吧。”   显然,她没有心情多辩。   洞外寂然,良久才又传来宫寒冰的话声:“既然兰妹心意如此坚决,我也不好 再说什么了。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的不是,兰妹却因何就不能原谅呢?兰妹, 我走了,莫忘了我跟二弟、三弟,甚至‘古家堡’的一草一木,都在日夜盼望着兰 妹归去……”   话声落处,不复再闻任何声息。   古兰缓缓垂下螓首,继之,香肩一阵轻微耸动。   无声的哭泣最为伤人。   道姑美目中尽射爱怜,并没开口慰劝。   她知道,这时候的慰劝,是多余的。   江湖上发生了一件事。   这件事,不出几天即震动四海、沸腾八荒。   这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虽然令人难信,但却有人亲眼目睹,言之者,绘形给影;听之者,不容不信, 于是,就传开了――这件事,为天下武林,带来了惊喜,也为一些人带来不安。   惊喜,是莫大的惊喜,不安,是莫大的不安。   其实,与其说是一件事,不如说是一个人。   这个人儿,是位风华绝代、清丽若仙,美得不能再美的白衣少妇,她气度超人, 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   就是她的出现,撼动了整个武林。   有的人怀着惊喜莫名的心情,举手加额,同声称庆。   有的人怀着我棘不安的心情,食不甘味,寝难安枕。   有人说,曾见她对月卓立于巫山“神女峰”巅,衣袂飘拂,隐约云中,人与名 山共纤丽,名山犹逊她三分。   有人说,看见她向日卓立于华山“莲花峰”顶,蜂首微俯,云鬓飞舞,俯望 “万松谷”中一片废墟默默凭吊,黯然伤神。   有人说……   看见的人不少,说的人也不少。   尽管看见的人多,说的人多,所指的人儿,却总是一个她,所指的地方也总不 离“古家堡”周围数百里。   于是,这个人儿,这件事,使人们暂时淡忘了那实力庞大。   高深莫测、神秘、诡靥、阴狠、毒辣的“幽冥教”。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这日夜晚,“古家堡”外表看上去很宁静。   庭院深深,亭、台、楼、榭……   不,不能说一切都是静的。   有一个动的,那是一个无限美好的雪白人影。   雪白人影,飘起自古家堡后的一座小峰上,凌风御虚,极是轻盈灵妙地降落在 堡内一座精致小楼之上。   这座小楼,人已去,楼已空,是往日古兰所居。   人影敛处,冷辉下,小楼上,现出二个白衣人儿,衣袂飘飘,迎风卓立。   那是位白衣少妇,她,云髻高挽,环佩轻摇,黛眉风目,瑶鼻擅口,美得笔墨 难以形容。   因为,笔墨所写,皆尘衰世俗字句,用尘衰世俗字句形容这位白衣少妇,那简 直是读冒。   还有,笔墨尤其万难形容的,是她那一种独特气度、超人风度,只能感受到, 却说不出。   站在她面前,在那双清澈、深邃的柔和目光轻扫下,任何人皆不敢仰视,自惭 形秽,自感渺小。   一切黯然失色,一切微不足道。   天人立判,仙凡即分。   由身法上看,她一身武功修为也高绝奇奥。   但,“天下第一堡”究竟还是“天下第一堡”。   戒备之森严,自然为其他门派难望项背。   她刚落屋面,美目轻扫环顾,擅口微启,尚未发话。   突然,一条黑影疾若鹰隼,如飞掠了上来。   长眉凤目,一身俱墨,神威慑人,那是二爷“铁腕墨龙”辛天风,夜阑未寐, 敢情今儿个是他值夜。   距一丈停身,略一注目,辛二爷满脸惊喜恭谨色,抱拳施礼:“芳驾莫非南宫 夫人…   …”   白衣少妇落落大方,微微裣衽,未答问话,嫣然笑说道:“夤夜打拢,唐突冒 昧,辛二侠海涵。”   天!敢情选来芳踪时现,轰传天下的就是她――“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逸 那被人杀害、已死多年的爱妻,“天香玉凤”柳天双。   这就怪不得会震动四海、沸腾八荒了。   这位已死多年的绝代红粉,竟突现武林,难道说她白骨生肉、死而复活?难道 说她根本就未死?只是讹传?   是不是南宫夫人,她未答复。   不过听话意,她认识辛天风。   当然,南宫逸既与“古家堡”有旧,彼此多少见过。   其实纵没见过,对“古家堡”的四豪,任何人也不会陌生。   辛二爷呆了一呆,整容再次施利,道:“月来武林传言纷法,天风唯恐有误, 还不敢轻信这天大喜讯,如今芳驾从天而降,始信其真,字内幸甚,‘古家堡’蓬 荜生辉,无限光宠,芳驾莅临,不知有何教言?”   她一直面含微笑在听,听罢说道:“岂敢,我听说南宫大侠刻在贵堡,特来相 寻。”   辛天风“哦”地一声道:“原来夫人是来找南宫大侠的……   南宫大侠已不在‘古家堡’,如今他跟商大使及司徒大侠同住山下小镇上‘高 升客栈’内……“白衣少妇微笑截口说道:“那么我不再打扰,谢谢二侠,改日再 来拜望。”   夜深人静,加以小师妹已不在堡中,辛二爷不便留客,当下抱拳说道:“改日 务请光临,恕天风职责在身,不能远送。”   “好说。”白衣少发还礼嫣然笑道:“请代我问候老堡主、古姑娘及宫大侠几 位安好。”   似乎,她还不知道“古家堡”遭逢的惊人变故。   辛天风也不便多说,强笑谦逊致谢。   白衣少妇再揖道扰,飘然而去。   人已逝,淡淡兰麝犹飘散夜空。   辛二爷由来敬重这对羡煞尘寰的伉俪,恭谨目送,一直凝望着那无限美好的雪 白身影消失不见,才飘身下屋。   刚落地,庭院暗影中踱出了大爷“冷面玉龙”宫寒冰。   辛大风微微一愣,说道:“大师兄还没睡?”   宫寒冰谈笑道:“睡了,没睡着,起来走走。”   笑得勉强,眉宇间锁着一重忧愁。   这是为何?   可能是因为那位未婚妻小师妹人劫去……   辛天风望了望他,道:“刚才……大师兄都看见了?”   宫寒冰点头不语,眉锋,似乎皱得更深。   但,旋即,他挑眉说道:“二弟可看清楚了?是南宫夫人么?”   辛天风呆了一呆,道:“怎么?”   宫寒冰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白骨生肉、死而复活,世上没这种说法,一 个被人杀害,已死多年的人,会突然现踪,我总觉……”   原来如此,他怀疑。   辛天风截口说道:“大师兄,这有两种可能,那昔年死讯,可能是讹传,要不 就是南宫夫人,她被人杀害而未致死。”   宫寒冰点了被点头,道:“这么说,二弟是看清楚,没错了?”   辛天风答得异常肯定:“我眼力不差,再说昔年彼此都见过。”   看来,果然是不会有错了。   不知怎地,刹那间,宫寒冰眉头皱得更深,神色有点不自然;不过后者不甚明 显,若不留心谁也看不出。   辛二爷,他却微有所觉,惑然投注道:“大师兄……”   宫寒冰“哦”地一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难懂。”   辛天风刚要张口。   宫寒冰已又摆手笑道:“二弟忙去吧,告诉他们警觉些,有人进了‘古家堡’, 来而又去,至今他们竟都茫然无觉。”   辛天风不好再说,躬身一礼,转身欲去。   “二弟,慢点!”宫寒冰突又出声将他唤住,略作沉吟,皱了皱眉头,抬眼望 着他,说道:“待会儿找个人,替我准备准备,明儿个我要出门做趟远行。”   大爷宫寒冰多年未远离“古家堡”了,怎么突然要做远行?   这是为什么?   这时候他怎走得开?放得下心?   辛天风讶然说道:“大师兄……”   宫寒冰没等他问下去,便郑重解释道:“这多天来,小师妹毫无下落,我很担 心,万一有什么差池,我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考虑了很久,我觉得我应该出去追 查一下。”   这话是怎么说的,奇怪!   那日找去巫山“朝云峰”的事他难道忘了?   显然,二爷辛天风他对此毫无所知。   也就是说,派出去的侦骑,都没找到古兰。   既没找到古兰,那么宫寒冰他又怎么知道那巫山“朝云峰”的隐密所在呢?这 又是谁告诉他的?   宫寒冰为何不告诉辛天风,他找到了小师妹,而这位小师妹却坚决拒绝跟他回 堡的实情?   可能是因为这是件不光彩的事,他引以为羞。   引以为羞的事,谁肯告诉别人?   他这趟远行,又要往何方?去做什么?   提起了师妹,辛二爷心情亦立转沉重,长眉深锁,面色凝重地道:“大师兄, 我看不如由我或者三弟走一趟。”   他也顾虑到大爷走不开,身为掌门人,怎能轻离?   宫寒冰摇了摇头,微笑道:“不,二弟,你的心意我明白,你也该明白我的心 意,我身为大弟子、大师兄,小师妹又是我的未婚妻室,怎么说都该由我去。堡内 的事,我已有安排,二弟你代领全责,三弟为辅,这样我很放心,至于我出门的事, 二弟不可对任何人轻泄,除了三弟外,就是堡内之人也不可让他们知道。”   大爷由来言出必行,任何人阻拦不了。   再说,这样安排也够妥当,够安稳。   二爷代掌门户,三爷辅之,照样武林侧目不敢轻犯,更何况大爷出门严谕保密, 谁又知道?   辛天风只有躬身领命。   宫寒冰摆摆手,辛二爷刚待离去。   摹地里,夜空中传来一个清朗话声:“二侠,请稍候一步。”   长虹如电,白影疾射,划破夜空,直泻落地。   儒衫飘拂、俊逸滞洒,是南宫逸。   大爷、二爷一齐拱手,尚未说话。   南宫逸急不及待,已然说道:“二快,听说拙荆来过‘古家堡’?”   听说?   辛天风微愕点头:“不错,难道……”   南宫逸面上陡现惊喜色,神情激动,飞快接口:“如今呢?”   辛天风又复一愣,道:“难道南宫大侠没见着夫人?”   这回,该南宫逸怔愣了。“怎么说?”   辛天风道:“尊夫人来‘古家堡’找寻南宫大侠,是辛天风告诉尊夫人……”   南宫逸明白了,“哦”了一声,急急说道:“可能路上错过了,多谢相告,二 侠看清楚了是拙荆么?”   他唯恐有误,虽明知辛天风不会看错,却仍要多问一句。   人都是这样,何况他们夫妇伉俪情深,这武林传出的消息,对他来说,是惊喜 欲绝,震动太大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消息是真的;尽管多日来的传说纷法,武林沸腾,但那究竟 只是传说,而如今爱妻来过了“古家堡”,昔年旧识辛天风他绝不会看错,当不会 骗他。   辛天风肃然点头。“没有错,虽然尊夫人未曾明白承认,但……”   余言未出,南宫逸已腾身而起,半空中扬声发话,声音带着颤抖:“就此别过, 容日后再来面谢。”   神龙摆尾,天马行空,电射而去。   真挚深情,最为感人。   辛二爷呆立良久,摇头叹息。   宫大爷木然卓立,默然未语。   “古家堡”中,又回复一片寂静……   坐拥书城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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