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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回到了“亲军营”,营里早已熄灯了,只有几个地方的灯还亮着,包括哈善的 “办公房”在内。   这时候,哈善还没睡,在忙些什么,李玉翎想过去看看,顺便也让哈善知道一 下,他回来了。到了哈善“办公房”的门虚掩着,从里面传出来的话声清晰可闻, 哈善像在跟什么人说话。   就在这时候,房里的话声突然沉寂了,紧接着传出了哈善的话声道:“谁在外 头?”   李玉翎立即应道:“是卑职李玉翎。”   只听一声劲力十足的朗笑传了出来:“玉翎老弟,终于让我等着你了,可真是 不容易啊!”   李玉翎一听这话,立即一怔。   “办公房”门开了,灯光外泻,一个颀长的身影当门而立,又是一声朗笑道: “玉翎老弟,别来无恙。”   李玉翎心里飞快地转动了一下,举步走过去……   近前,他微欠身躯,浅浅一礼:“李玉翎见过场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威牧场”的场主宫天鹤。宫元双没有说错,他果然 追到京里来了。   宫大鹤带笑迎了上来,出双手抓住了李玉翎的双手,热络得很:“玉翎老弟, 干吗一见面就来这一套,老哥哥我可受不住啊!你现在是‘亲军营’的领班,可不 比当日。”   李玉翎含笑道:“场主这是那儿话,怎么说我是‘天威牧场’出来的,要不是 场主您的提拔,李玉翎断不会有今天,李玉翎就是爬的再高,场主也永远是我的场 主。”   你虚我假,对付宫天鹤就得来这一套。   不知宫天鹤是装假还是当了真,只见他仰脸哈哈大笑:“玉翎老弟是个念旧的 人,老怀堪慰,我就是知道我没有看错人,瞧!怎么样,现在是‘亲军营’的领班 了,岂同小可,再假以时日,前途将未可限量,玉翎老弟,牧场一别,咱们可是许 久未曾见面了,怎么样,好么?”   李玉翎道:“托场主的福……”   只听哈善在里头叫道:“有话进来说吧!站在外头干什么?”   “说得是,说得是。”宫天鹤笑道:“见着玉翎老弟,我这么一高兴,就什么 都忘了,走,咱们进去好好谈谈去!”   他拉着李玉翎进了哈善的“办公房”,总之,打从见着李玉翎那一刻起,他那 爽朗的笑声就没停过。   哈善一袭便装,几上一壶好茶。   宫天鹤拉着李玉翎冲哈善笑道:“统带,您瞧瞧,这是我的玉翎老弟,‘天威 牧场’出来的,人品、所学、办公事,那一样不是一流中的一流。”   哈善道:“那当然,‘天威牧场’的场主那儿来的,当然是一流中的一流,差 一点儿的也进不了,凡是‘天威牧场’出来的,那一个不是好样儿的。”   宫天鹤乐得再度哈哈大笑,拉着李玉翎坐下,让李玉翎紧挨着他身边儿。   坐定之后,宫大鹤又笑着说道:“玉翎老弟,自‘天威牧场’一别之后,老哥 哥想煞了你……”   李玉翎道:“场主关注,玉翎感激!”   宫天鹤一摇头道:“老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也显生份,你是我‘天威牧场’ 出来的,怎么说咱们是自己人……”   哈善看了他一眼道:“瞧你那热络劲儿,也不怕我捻酸吃醋?”   宫天鹤哈哈大笑道:“妙哉!统带什么时候也这么风趣了,我这位玉翎老弟又 不是女的,你捻什么酸,又吃那门子醋?” mpanel(1);   哈善道:“幸亏他不是女的,不然咱俩早就打破头了!”   宫天鹤哈哈又是一阵大笑,笑过之后,他望着李玉翎道:“玉翎老弟远一点的 我知道,近一点的统带刚才告诉我了,杀秦天祥,破‘大刀会’,救七贝子,杀万 子仪,对付‘斧头会’,漂亮极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连我这张老脸都大有光 彩,不过最让人欣慰的,还是你老弟不忘旧。”   哈善笑着道:“你可别都揽走了,分一半儿给我,要知道玉翎现在是在我这 ‘亲军营’当差。”   宫天鹤笑道:“幸亏玉翎不是个女的,要不然你我非当真打破头不可,行,行, 别争着抢,分你一半儿就是。”   哈善乐了。   李玉翎道:“场主,牧场里大伙儿都好吧!”   “好,好,好!”宫天鹤道:“我代他们谢谢你,大伙儿还让我代他们问你好 呢!大伙儿跟我一样,没一个不想你的。”   李玉翎道:“我在牧场待没多久,没想到大伙儿竟对我这么好。”   宫天鹤道:“这也难怪,都是你换来的。”   李玉翎道:“场主是什么时候到京的?”   宫天鹤道:“来了半天了。”   哈善道:“可不,宫场主等了你老半天了。”   李玉翎道:“真抱歉,我不知道场主来了,要是知道说什么我也会赶回营来。”   宫天鹤笑哈哈地道:“玉翎老弟,你那儿去了?”   李玉翎笑笑道:“看个朋友,多聊了会儿。”   宫天鹤道:“别是找相好朋友去了吧?”   李玉翎脸上一热,道:“场主开我的玩笑了。”   官天鹤哈哈大笑道:“在座都是男的,有什么要紧,这么多日子不见了,怎么 脸皮嫩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要知道当这个差,吃这个饭,脸皮儿太嫩是不行的。”   李玉翎笑笑,没说话。   哈善道:“你放心,玉翎可不像你,老来还没正经。”   宫天鹤也笑了,挺得意的。   李玉翎道:“场主这趟到京里来是……”   宫天鹤道:“来看看老弟你啊!听说你在京里很得意。心里这一高兴,挪动腿 就来了,恐怕还要你破费破费。”   哈善道:“这还用你说,怎么说玉翎也该尽尽地主之谊,明儿个这一天是玉翎 的,后儿个是我的,想怎么吃,怎么玩,任你挑,任你选,满意么?”   宫天鹤笑道:“满意,满意,任挑任选那还能不满意,再不满意就显得我太不 知足了,也有点敲诈……”笑容微敛,话锋忽转地道:“说真格的,吃喝玩乐都不 要紧,却可以往后放放,我顺便要来办件私事儿,这才是真的,这件事我不能不放 在前头,因为这件事一半儿私一半儿公。”   李玉翎心里打了个转儿,道:“什么事儿?场主。”   宫天鹤微一摇头,叹道:“说起来让人气煞、羞煞,不是老弟你是自己人,我 还真难以启齿,我那不肖女儿跑了……”   李玉翎目光一凝道:“场主怎么说,官姑娘跑了?”   “可不?”宫天鹤道:“她不但跑了,而且还带走了我几样机要公文,女儿不 肖,我可以不要,机要公文事关重大,我不能不找回来,老弟,你说是不?”   哈善道:“你这位姑娘也太不懂事了,自己跑了已经够瞧的了,怎么还顺手带 走了机要公文,这不是要人命么?”   李玉翎心里琢磨上了,他跟官无双在一起老半天了,没听宫无双提过一个有关 机要公文的字,要有宫无双绝不会不告诉他。   他这么一琢磨就明白了,宫天鹤是故意把事态搞大,不但造成了不追缉到宫无 双不能罢手的局面,而且还让人不能收留宫元双,这一着高,而且狠。   他心念及此,凝目问道:“场主,宫姑娘是为什么走的,跟您闹意气么?”   宫天鹤叹声道:“谁知道啊!别说是闹意气了,前两天一直是好好的,我连说 她一句也没有。”   哈善道:“儿女大了,翅膀都长硬了,如有一点不如意就会飞。”   宫天鹤道:“她那有一点不如意的,不缺她吃,不缺她喝,她要什么我给什么? 她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单说玩儿,她还不是要上那儿去就上那儿去,爱去几天就是 几天,我从没拦过她,也从没说过她一句……”   哈善道:“只怕你惯纵坏了,让她自由坏了。”   宫天鹤道:“这我承认,我一向纵惯她,她也一向任性。”   “场主。”李玉翎道:“宫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牧场的?”   宫天鹤道:“有好几天了。”   李玉翎道:“场主怎么知道宫姑娘不是出去玩儿了,记得我在牧场的时候,宫 姑娘就常出去。”   宫天鹤道:“原先,我还以为她是出去玩儿了,可是她没出去过这么久,而且 几件机要公文也不见了……”   李玉翎道:“怎见得是宫姑娘拿去的?”   宫天鹤道:“牧场里别人都在,只她不在,别人也不知道我那机要公文的藏处, 她走了,那几件机要公文也不见了,老弟,你说,不是她是谁?”   李玉翎道:“这么说场主是到京里来找宫姑娘的?”   宫天鹤道:“是啊!老弟你想,她带走了几件机要公文,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几件机要公文一旦泄漏出去,上头追究起来,倒霉的是我,事关身家性命,我怎 不着急。”   李玉翎道:“怎见得宫姑娘是到京里来了?”   宫大鹤道:“这老弟你就不知道了,她在京里熟人多,而且听说她在京里有个 情人,我料她一定是到京里来了。”   李玉翎听得心里转了几转,宫天鹤不是糊涂蛋,所谓情人,九成九指的是自己, 当即他微微摇头道:“场主,我不这么想。”   宫天鹤微愕说道:“怎么,老弟不这么想。”   李玉翎道:“场主明知道宫姑娘京里熟人多,而且还有个知心朋友,我要是宫 姑娘,既然存心要出走,我就不会到京里来。”   宫天鹤摇头说道:“老弟你不知道,知女莫若父,我还不知道么,老弟,她可 是个有心眼的人哪!她这是瞧准了这点,认为我不会到京里来,所以才跑到京里来 的。”   李玉翎道:“场主说得好,知女莫若父,场主跟姑娘是骨肉至亲,这一点我不 敢争辩,不过另一件事我不得不跟您场主抬抬杠。”   宫天鹤“哦”地一声道:“老弟说的是那一件事?”   李玉翎道:“就是宫姑娘带走场主几件机要公文这件事。”   宫天鹤讶然说道:“这件事老弟跟我有什么杠好抬的?”   “自然有。”李玉翎微微一点头,道:“场主确认宫姑娘带走了场主的几件机 要公文么?”   宫天鹤点点头道:“我认为是她,事实上不会有别人。”   李玉翎一摇头道:“不可能,场主。”   宫天鹤道:“怎么不可能?”   李玉翎道:“是的,场主,不可能。”   宫天鹤看了李玉翎一眼,道:“我倒要听听老弟这不可能的理由。”   李玉翎道:“让我先问问场主,场主以为宫姑娘带走了那几件机要的公文,是 干什么用的?”   宫天鹤道:“这我不敢说,谁知道她是什么用心?”   他老奸巨滑,绝不让人在话上抓着一点把柄。   李玉翎心里明白得很,一点也不放松,道:“场主,这很明显,要真是宫姑娘 拿走了场主那几件机要公文,其用意不外二者,一是把机要公文泄漏出去,一是陷 害场主,这二者是有关连,只有她把那几件机要公文泄漏出去才能陷害场主,否则 她是无法陷害场主的,是不是?”   宫天鹤没说话。   李玉翎又问道:“场主以为我分析的对么?”   宫天鹤不得不答话了,轻咳一声道:“应该是这样。”   李玉翎道:“场主,事实上这二者都不可能。”   宫天鹤一怔道:“老弟这话,怎么话全让老弟说了,说她是这种意图的是老弟 你,说这两种意图不可能的,也是老弟你……”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场主,这就跟办案一样,要大胆假设,然后再加以求证。”   宫天鹤道:“说她有那两种意图,是老弟你的大胆假设。”   李玉翎道:“不错,事实上,只要宫姑娘是存心出走,场主那几件机要公文是 宫姑娘拿的,她只有这两种意图。”   哈善微微点头,但没说话。   宫天鹤道:“那么,这两种意图都不可能,是老弟你加以细心求证后的结果?”   李玉翎道:“不错,场主,我有理由这么说,这理由到那儿都说过去得,站得 稳。”   宫天鹤深深一眼,道“我听听老弟这几乎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理由。”   李玉翎道:“这很简单,场主,您跟宫姑娘是骨肉至亲,她是您的爱女,您是 她的生身之父,就冲着这一点,敢说这两种意图都不可能,也就是说宫姑娘绝没有 拿您那几件机要公文。”   这一步棋高,宫天鹏为之一怔,脸色为之变了变,一时没说出话。   哈善那里点了头:“对,玉翎这话说得有理,而且的确到那儿都说得过去,站 得稳,那有亲身女儿害生身父的,天鹤兄,看来是你错了,你冤枉了你的女儿。”   显然他不知道内情,可怜宫天鹤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他苦笑一声道: “是我错了么?是我冤枉了她么……”顿了顿道:“俗话说得好,有了媳妇儿不要 娘,有了情郎不照样的也可以不要爹……”   李玉翎道:“不要归不要,即或不要,也断无害父害母的道理,而且世上不要 爹娘的事毕竟不多,更何况场主对宫姑娘一向宠爱一如掌上之明珠,这是‘天威牧 场’的弟兄都看得见的,宫姑娘断无不要场主这么一位好父亲之理。”   “对,对,对。”哈善摆手说道:“玉翎说的对极,天鹤,现在让我说句公平 话,姑娘出走即许属实,你那几件机要公文断不是她拿的,以我看你还是赶紧回牧 场另找线索,箭头别那指向她。姑娘施施小性子,过了几天她自会回去的,在家千 般好,出门事事难,玩腻了,气消了,倦鸟知返,都会想家的,这种事我见的多了, 找姑娘的事包在我身上,只要她确实在京里,过两天我找着她给你送回去,行了吧!”   宫天鹤连声苦笑道:“你们都这么说,我也只好如此了……”他忽然站了起来, 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走,玉翎老弟送我出去。”   李玉翎跟哈善都站了起来,哈善道:“你这就是,干什么这么急,现在什么时 候了,好歹在京里住一宿再走。”   宫天鹤苦笑道:“机要公文事关重大,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回牧场去, 那还在这儿待下去,我是干什么的,还怕天黑不成,走吧!送我出去。”   他说走就走,话落举步向外行去,李玉翎只得跟出去。   哈善道:“玉翎送你,那我就不出去了!”   宫天鹤道:“老朋友了,干吗还这么客气。”   出了“亲军营”,宫天鹤道:“玉翎,走,咱们到外城找个地儿聊聊去。”   李玉翎道:“场主不马上走么?”   宫天鹤道:“不急,多少日子了,咱们总得聊聊,再说我还有事需要跟你聊聊。”   李玉翎道:“这么晚了,恐怕外城都上门了。”   宫天鹤道:“这不要紧,咱们不一定非坐着聊不可,其实,只要是清静点的地 儿,那儿不能聊。”   李玉翎没说话,可是心里已盘算上了。   的确,外城差不多的人家都上了门了,到处黑黝黝的,宫天鹤是从京里出去的, 对京里自然很熟。   他带路,一阵东弯西拐,到了一处僻静地儿,李玉翎看得出,眼前是南城墙脚, 一片荒野地,只有几株白杨树,远离人家,确实是个僻静地儿。   宫天鹤四下打量了一下道:“这儿好,咱们就在这儿聊聊吧!不愁有人打扰, 地上怕有露水,咱们就站着聊吧!”   李玉翎笑笑道:“场主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宫天鹤目光一凝,道:“老弟,咱们不外,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李玉翎道:“应该的,场主有什么请直说就是。”   宫天鹤道:“我知道老弟是个爽快人……”顿了顿道:“老弟可知道,我刚才 当着哈善说的,无双在京里有个情人,我指的是谁么?”   李玉翎道:“我知道,十之八九场主指的是我。”   宫天鹤笑了,点了点头道:“老弟,你的确是个爽快的人,老弟,无双到京里 来过了么?”   李玉翎道:“来过。”   宫天鹤道:“老弟见过她么?”   李玉翎道:“见过。”   宫天鹤道:“她现在还在京里么?”   李玉翎道:“是的,她现在在京里。”   宫天鹤道:“老弟你真是个爽快人,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玉翎道:“场主可否容许我作一个请求?”   宫天鹤道:“当然可以,你说,老弟,你尽管说,你既然这么爽快,我岂能小 家子气,有什么话你说吧!”   李玉翎道:“请场主答应我跟无双的婚事?”   “怎么?”宫天鹤一怔道:“你们俩这么好了?”   李玉翎道:“是的。”   宫天鹤道:“分不开了?”   李玉翎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瞒场主说,我跟无双已然私订终身,只等 场主点个头了。”   宫天鹤两眼之中飞闪异采,道“我没想到你们已经这么好了,无双是我的独生 爱女,我对她的宠爱,你是知道的。至于你,论人品有人品,论所学有所学,又是 个堂堂的‘亲军营’领班,简直是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呢!只是, 玉翎……”他笑了笑,一顿又道:“可没这样的事儿,女儿出走避着不肯见面,让 男方出面跟我来提婚事,这于理、于礼都是说不通,对不?”   李玉翎道:“这个我也知道,只是无双告诉过我,在我们俩没成亲之前,她不 敢跟您见面……”   宫天鹤讶异的道:“为什么?”   李玉翎道:“她说您绝对不会答应……”   宫天鹤笑了,道:“这孩子也真是,你听见了,我不是答应了么?”   李玉翎道:“她怕场主把她逼回去。”   宫天鹤道:“我把她逼到那儿去,真是,我既然答应了,怎么还会……”   李玉翎道:“我知道场主不会,这是什么事,以场主的身份断不会出尔反尔……”   “说的就是啊!”宫天鹤道:“玉翎,你是个明白人,不像无双那么糊涂,那 么任性,告诉我她现在在那儿,她本该回牧场一趟,你不能上牧场去娶么?难道说 就这么成亲不成么!”   李玉翎道:“场主说的句句是理,我本该把无双的住处告诉场主,无如,我有 不得已的苦衷。”   宫天鹤道:“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李玉翎道:“无双不让我说。”   宫天鹤“唉”地一声道:“我还当是什么苦衷呢?原来是…玉翎,还没成亲呢! 你就这么听媳妇的话。”   李玉翎窘迫地笑笑,没说话。   宫天鹤道:“玉翎,听媳妇儿的话固然好,世上凡是听媳妇话的人,没有一个 不发大财的,只是你现在应该先听听我的话,等你们成了亲之后再听她的还不迟, 你想想看,做女儿的不跟爹见面,也不回家,就这么成了亲,有这种理么?再说女 方的主婚人是我啊!她不跟我见面行么?”   李玉翎道:“我知道您说的是理,也是礼,无如无双曾这么说过,她说在成亲 前我要让您知道她在那儿,她就一头撞死,您想。我怎么敢说?”   宫天鹤眉锋一皱道:“这孩子怎么……这是大喜之事,怎么死呀死的,那…… 玉翎,你说怎么办?”   李玉翎道:“元双是您的独生爱女,您总不愿意她当真碰死吧?”   宫天鹤道:“别死呀死的,我这不是问你该怎么办么?”   李玉翎道:“我说出来您可别生气,我爱无双,我不能让她做这种让我遗恨终 身的傻事,以我看,您不如依她。”   宫天鹤目光一凝道:“玉翎,是不是你们俩商量好的?”   李玉翎道:“您明鉴,我不敢,我还劝过无双,她不听。”   宫天鹤沉默了,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有点阴沉,看上去怕人,半晌之后,他 笑了,笑得勉强。   宫天鹤摇摇头道:“她赢了,我输了,玉翎,有件事,以前我不便说,可是现 在你们俩都要成亲了,这话我不能不说在前头,免得日后你怪我瞒你……”   李玉翎道:“什么事?场主。”   宫天鹤沉默了一下道:“无双她有段不大好的过去。”   李玉翎“哦”地一声道:“无双有段不大好的过去?”   “不错。”宫天鹤微一点头:“我认为我该告诉你,该让你知道一下。”   李玉翎道:“什么事?场主,怎么个不大好法?”   宫天鹤道:“过去她有过很多交往……”   李玉翎倏然而笑道:“江湖女儿,那少得了交往。”   宫天鹤摇头道:“她那些交往,个个是她的知心朋友。”   李玉翎道:“是么?场主。”   宫天鹤强笑道:“玉翎,无双是我的独生爱女。”   李玉翎沉默了,旋即他又摇了头道:“场主,江湖儿女有几个知心朋友,这也 算不了什么?”   宫天鹤道:“玉翎,你好胸襟,好气度,很是难得,只是你知道无双跟那些人 好到什么程度么?”   李玉翎道:“无双跟那些人好到什么程度?”   宫天鹤道:“我只能这么说,无双行为放荡,很不检点,她跟那些人,每一个 人的关系都不寻常……”   李玉翎双眉一场道:“场主可是不愿让无双嫁给我?”   宫天鹤道:“玉翎,你这话……我怎么会不愿意,刚才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么?”   李玉翎道:“场主别忘了,无双是你的独生爱女。”   宫天鹤苦笑一声道:“玉翎,你误会了,再怎么着我也会重视自己的女儿,我 只怕你日后反侮,怕你日后怪我,不能不把丑话放在前头。”   李玉翎道:“多谢场主,我不计较,也不会后悔,更不会怪谁,场主要是没什 么别的事,我要回去了。”   他转身就要走。   宫天鹤伸手拦住了他,道:“慢着,玉翎。”   李玉翎回身说道:“场主还有什么事?”   宫天鹤含笑说道:“你要的是我的女儿,我算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跟我动气?”   李玉翎道:“那我不敢,我只是让场主明白,无论无双以前怎么样,那只是以 前,以前的已成过去,我都不计较。”   宫天鹤淡然一笑道:“你的胸襟,你的气度,倒是我生平首见……”顿了顿道: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看看你计较不计较。”   李玉翎一听这话,来个转身就走。   宫天鹤横身拦住了他道:“玉翎,没听我把话说清楚之前,你不能走。”   李玉翎双眉一扬道:“场主,你是无双的父亲,所以我一忍再忍……”   宫天鹤微一摇头道:“我正要告诉你,我不是她父亲,她也不是我女儿。”   李玉翎一怔,道:“场主怎么说?”   宫天鹤凝目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愿再瞒你,她是我宫天鹤的人,她原是个 叛逆之女,为求赎她父亲的罪而嫁给了我,我曾经利用她为朝廷拉拢了不少人才, 你听清楚了么?玉翎。”   李玉翎道:“我听清楚了,怎么样?”   宫天鹤道:“你还要她么?”   李玉翎道:“为什么不要,我刚说过,无论什么事,那是以前,我都不计较。”   宫天鹤笑笑道:“看来我说的你是不信。”   李玉翎道:“场主错了,我信。”   宫天鹤一怔道:“怎么,你信?”   李玉翎道:“不错,我信。”   宫天鹤道:“你还是不计较?”   李玉翎道:“只要是已成过去,无论什么,我一概不计较。”   宫天鹤摇了头,道:“宫天鹤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像你这种人,倒是头一次遇 见,你不计较;我计较,这话你懂么?”   李玉翎道:“我不懂。”   宫天鹤道:“她是我的人,这你懂吧?”   李玉翎道:“我懂,怎么样?”   宫天鹤道:“很简单,我的人是不容他人染指的,你知道这叫什么,诱拐人妻, 私通,我姓宫的不能戴这绿头巾。”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宫场主,你跟无双的结合,是谁的大媒?”   “没有大媒。”宫天鹤摇头说道:“这种事还用得着大媒?她愿意,我愿意, 也就行了。”   李玉翎道:“那么宫无双不能算是你的妻子,只能说被你逼害,被你蹂躏的一 个可怜弱女。”   宫天鹤笑了,道:“好一个可怜的弱女,你要弄清楚,不信你也可以问问她, 这是她自己愿意的。”   李玉翎道:“即使当初是她自己愿意的,她为了救她父亲,可是她现在不愿意 再受你的蹂躏了,若之奈何,我认为我该拉她一把。”   宫天鹤道:“这一把拉得好,你要知道,她父亲还掌握在我手里。”   李玉翎道:“她都不怕,我又怕什么,或许她不想要她父亲了。”   宫天鹤道:“李玉翎,她是个叛逆之女。”   李玉翎冷冷地道:“这个我知道,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都能要她,我为 什么不能要她?”   宫天鹤道:“李玉翎,任何一个人也不甘心老婆被辱的,姓宫的不是戴绿巾的 人。”   李玉翎道:“宫场主,她不是你妻子。”   宫天鹤道:“毕竟她跟过我,这,她明白,我明白。”   李玉翎道:“我也明白,我可以告诉你,对无双,这一把我是拉定了,你看着 办就是了。”   宫天鹤道:“李玉翎,世上黄花大闺女多的是,凭你的人儿,不愁找不到一个 好姑娘,为什么你……”   李玉翎道:“很简单,一个情字使然,她对我有情,对你没有情。”   宫天鹤阴阴一笑道:“李玉翎,别忘了,你只是‘亲军营’的一个领班,我要 说句话,马上撤你的职,要你的脑袋。”   李玉翎漠然而笑道:“你不必恐吓我,我不吃你这一套,你有什么手段施出来 就是,即使你能撤我的职,要我的脑袋,我在所不惜,也认为值得。”   宫天鹤阴笑更浓,道:“这倒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玉翎,你让我戴绿头巾是不是,我就要你的命。”   说着,抬掌欲击。   李玉翎卓立未动,道:“你自信杀得了我,尽管出手。”   宫天鹤道:“那要试试看才知道。”   右掌闪电击出,直取李玉翎胸前要害,李玉翎挺掌迎了上去,砰然一声大震, 两人身形都晃了一晃。   宫天鹤猛然一怔道:“不赖嘛!我知道你所学不错,可没料到你的修为这么高。”   李玉翎道:“听说你艺出少林,兼涉密宗,功力高不可测,从不轻易出手,只 一次一招便伤一个成名高手,是这样么?”   宫天鹤点点头道:“不错……”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不过如此,我比那位高手略强些,你要想一招伤我于掌 下,那恐怕办不到。”   宫天鹤微一点头:“不错,这倒是实情实话,我也知道一招伤不了你,我这个 人有个怪脾气,要是一招无法致胜,我绝不再发第二招……”   李玉翎道:“你打算罢手么?”   宫天鹤摇头道:“你抢我的老婆,硬把一顶绿头巾扣在我头上,你们不躺下一 对,我是不会轻易罢手的,除非你现在回心转意把她交还我……”   李玉翎道:“办不到。”   宫天鹤道:“那也行,你们两个就别落在我的手里,一旦落在我的手里,我会 把你们两个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玉翎笑笑道:“有什么本事,你尽管施出来就是。”   宫天鹤阴阴一笑道:“就冲着你这句话,咱们俩就非死一个不可,宫无双就任 你享用几天吧!过几天我自会把她要回去。”转身行去。   李玉翎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   宫天鹤走远了,身影隐人茫茫夜色中不见了,李玉翎把一双目光投注在宫天鹤 适才站立之处,那块地平平的。   他皱起了眉锋,脸色渐趋凝重,旋即他也转身走了,他站立之处,有一双脚印, 很浅很浅,若有若无的脚印。   他的身影刚消逝不见,夜色中一条人影疾掠而至,落在李玉翎适才站立处尺余 外,是宫天鹤。   他一双目光落在李玉翎所留的那对脚印,很快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怕人。   而旋即,他的脸色突然一变,冰冷的说道:“哼!你把宫天鹤当成了三岁孩童。” 转身飞掠而去。   适时,李玉翎适才逝去处那一片茫茫夜色中,传来一个低低话声:“还好我没 毁去那对脚印。”   的确――   对击一掌之后,宫天鹤站立之处平平的,李玉翎站立之处却留下一双若有若无 极浅的脚印。这表示李玉翎的修为要较宫天鹤差一点,他怕宫天鹤折回来察看,为 不让宫天鹤知道他在修为上略差一些,他曾打算毁去那脚印。   可是转念一想,他没有毁,把那双脚印留在那儿。   这一留,留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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