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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赌场锄奸 就在这时候,小胡同里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步履声,小胡同外也传来了一 阵急促而杂乱的步履声,显然是两边包抄过来了。 费独行笑了笑,脚下没动一动。 转眼工夫之后,两边都来了人,两头这么一堵,马上把费独行堵在了小胡同里。 胡同外头来了五个,胡同里转出来六个,由刚才挨揍那汉子带着,共是十一个, 手里都拿着家伙,有匕首,有铁尺,还有钢丝鞭,费独行认得,全是刚才坐在大门 口长板凳上那些个。 只听一个叫道:“看不出这小子还怪有种的,竟然没溜。” 另一个跟着叫道:“少跟他废话了,竟然在这块地儿上打咱们的人,他分明活 得不耐烦了,砸碎他。” 有了这句话,十一个混混儿一拥而上,手里的家伙骤雨般往费独行身上落下。 这十一个混混儿似乎都有武功根基,都会两下子,出手挺快,手里的家伙招呼 的也全是费独行的要害。 费独行可没把这十一个混混儿放在眼里,黑道上出了名的凶人他都会过,也全 在他手底下栽了跟头,铩了羽,他会在乎这十一个混混儿? 他一笑说道:“这么多人群打一个,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分明是一群毫不懂 江湖规矩的地痞无赖。” 他手里的匕首随话挥了出去,几声大叫,四个混混儿首当其冲,全挂了彩,伤 都在右胳膊上,四个混混儿抱着胳膊往后退,这一退立即挡住了两边的攻势。 其实不用这四个混混挡,两边的攻势也会顿上一顿,只因为费独行这一匕首吓 人,马上就镇住了这些混混儿。 费独行一扬手里的匕首,笑笑说道:“怎么样?诸位,还要打?” 胡同里静默了一下,突然有边暴起一声厉喝:“娘的,咱们跟他拼了。” 剩下七个一扬手里的家伙就要再扑。 就在这当儿,胡同外传进一声沉喝:“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随着这声沉喝,一个人推开胡同口的几个混混儿走了进来,瘦高个儿,阴沉脸 儿,往费独行身边一站,两眼来回一扫,几个混混儿手里的家伙马上放了下去。 只听他冷然说道:“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没一个吭气儿的。” 挨揍的那汉子抱着挂彩的右胳膊上前了两步,一躬身,嗫嚅着说道:“杜爷, 这小子刚才在里头叫了素君陪……” 阴沉脸瘦高个儿扬手一个嘴巴抽了过去,“叭”地一声脆响打得那汉子退了两 三步。 “你给我住嘴,人家有钱,爱叫谁叫谁,窑子本来就是个谁有钱谁就能来的地 儿,你吃的哪门子醋?也不撒泡尿照照去,就冲你这付挨揍相还想沾素君,还不给 我滚。” 那汉子半张脸刚才挨了一下,本来就够红的,现在红上加红,都快成紫的了, 他一点脾气也没有,哈着腰应了两声转身跑了。 他这一跑,那十个闷声不响一个连一个全溜了,刹时间跑个精光。 阴沉脸瘦高个儿转过身来抱起双拳,脸上也有了笑意:“这是场误会,他们不 睁眼,不自量力,尊驾江湖高人,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望看兄弟薄面,这档子事就 此算了。” 费独行答了礼道:“好说,也是我一时气盛,得罪诸位弟兄之处还望阁下海涵。” 阴沉脸瘦高个儿道:“尊驾这么说倒教兄弟挂不住了,兄弟也在江湖上跑了多 少年了,光棍儿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要不是尊驾手下留情,他们一个个今儿晚上 就得全躺在这条胡同里,兄弟还没有谢过呢。” 又一抱拳,接着说道:“兄弟姓杜,单名一个毅字,请教?” “不敢。”费独行道:“我姓费,叫费独行,从贵宝地路过,正赶上马市,就 多耽搁了两天,没先拜望,自知失礼……” mpanel(1); 杜毅含笑说道:“费兄误会了,兄弟也是外地来的,只不过跟他们的瓢把子有 点交情而已。” 费独行道:“那也一样,杜兄仗义出面,我也应该说声谢。” 杜毅道:“费兄太客气了,住哪家栈?明儿个兄弟陪他们的瓢把子去给费兄陪 罪。” 费独行忙道:“杜兄这是打我的脸,叫我怎么敢当?不瞒杜兄,我今儿晚上就 走……” 杜毅一怔,忙道:“费兄怎么不多待两天,马市正热闹……” 费独行道:“谢谢杜兄盛意,我有点急事,非走不可。” 杜毅道:“既是这样兄弟就不敢多耽误费兄了,异日再谋后会,告辞。” 他一抱拳转身行去,很快地出了胡同拐了弯儿。 望着杜毅出了胡同拐了弯儿,费独行突然笑了:“老人家听见没有,他们还怪 机灵的,居然在我眼前打起马虎眼来了。” 背后一个话声冷冷说道:“我真摸不透你,我既然已经告诉你们是一个窝里的, 你怎么还一匕首伤了他们四个?” 费独行没转身,也没回头,笑笑说道:“有句话老人家该知道,不打不相识, 有些个交情是打出来的。” 他把那把匕首往袖子里一藏,迈步往胡同外行去。 瘦老头儿愣在了那儿,满头雾水,一脸茫然。 突然,他身后多了个人,是那猴一般的小伙子,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瘦老头儿道:“我越看他越像费慕书,看他不像想往里去的样子,可是偏偏他 又……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我非摸透他不可,猴儿,走,咱们盯他去。” 这当儿张家口热闹的地方很多,马蹄胡同固然够热闹,可是,这个地儿的热闹 也不下于马蹄胡同。 这个地儿是个大院子,挺大的个院子。 院子里栽着一根根的木桩,每根木桩上挂着两盏灯,把院子里照耀得光同白昼, 就是掉根针在地上也能找得着。 灯下乱哄哄的,十几张圆桌面儿,坐满了人,坐的一圈儿人后头站的还有人, 坐着的也好,站着的也好,什么样的人都有。 几张圆桌面儿上的玩意儿真齐全,有牌九、有骰子、还有押宝。呼卢喝雉,虎 头、闭十,一声声的嚷,一阵阵哈喝直往夜空里冒。 院子两边,是两排厢房前抱着胳膊站着的几个穿裤褂儿的汉子,一个个腰里都 鼓鼓的。 这个院子很怪,没上房,没堂屋,靠北是一堵墙,墙上有扇门儿,关得紧紧的, 墙的那一边灯光上腾,似乎住的有人,可能那是后院。 正中间那张圆桌面儿上最热闹,坐的一圈人后头站的人也最多,倒不是因为这 张圆桌面儿上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而是这张圆桌面儿边儿上坐着两个堂客,两个打 扮得花枝招展,说多标致就有多标致的小姐们。 这两位,没参与赌局,而是坐在后头瞧的,一个坐在一位大腹便便,白白净净, 穿着气派异常的胖老头儿身后,一个坐在穿裤褂,满脸络腮胡大汉身后。 坐在胖老头儿身后的那位,香唇边,嘴角儿上有颗美人痣,比坐在大汉后头的 那位多了几分俏,多了几分媚。 围在后头的一圈,眼往桌面上瞧的时候少,往两张粉面上瞧的时候多,有的甚 至死盯着不放,喉头上下直动,直咽唾沫,要没眼皮挡着,他那对眼珠子非蹦出来 不可。 白净胖老头儿那张细皮嫩肉的胖脸上没一点儿表情,两眼直盯着手里的两张牌, 两张牌叠在一块儿,一双胖手捏得紧紧的,恨不得把两张牌捏出油来,右手大拇指 按着上头一张牌往下拉、往下拉……往下…… 他后头那长着美人痣的小娘们儿睁着一双凤目,也盯着两张牌不放,小嘴儿半 张着,那模样儿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就冲着她,白净胖老头也该来个“皇上”。 嗯!不错,下头那张牌是个三点儿,有一半儿“皇上”相,奈何,上头那张牌 是个七点儿。白净胖老头儿刹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叭”地一声把牌扣在了桌上。 “哎哟!”他身后长美人痣的小娘们儿娥眉一皱叫了起来:“老爷子,您怎么 老抓闭十呀,您要是再抓闭十,可就得把我留在这儿了。” “哄”的一声,站在后头的人全笑了。 有一个两眼盯这金二奶奶,嘴里却骂当庄的:“别他妈的胡说八道,金二奶奶 的身子何等娇贵,金老就是把房产都押了,也舍不得把金二奶奶留在这儿让你们这 儿的臭虫便宜去。” 哄然一声,围在后头的又笑了。 金老跟没听见这些话似的,两眼瞧着桌上的两张牌直发愣。 金二奶奶却瞟了说话那人一眼。 这一瞟,不带怒、不带气、只有三分嗔。 那人混身热血儿刚往脑门子上一冲,砰然一声,络腮胡大汉拍了桌子,大笑说 道:“奶奶的,咱比金老少了一点儿,当庄的,赔吧。” “哎哟!死人。”他身后那小娘们儿皱眉发了矫嗔,一粉拳捶在他肩膀上,娇 声嚷道:“别那么乐好不。你一乐就出汗、一出汗就一股子的马屎马尿味儿,熏死 人了。” 络腮胡大汉扭头、咧嘴道:“我的小宝贝儿,乐哪能不出汗,乐本来就是个出 汗的事儿,你还怕我身上这股子味儿啊,你不早沾上了,不干这一行我还养不了你 呢!” 又笑了,这回声音更大。 小娘们儿粉脸上掠起两片红云,扬起粉拳又是一下:“死人,你狗嘴里就是长 不出象牙来,当着这么多人,你怎么……” 一咬下嘴唇儿,住口不言。 络腮胡大汉仰天大笑。 金二奶奶皱了皱眉,突然,她那双凤目猛然一睁,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起了两道 光亮的异采。她发现络腮胡大汉身后那小娘们儿身后多了个人。 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反正刚才她没看见这个人,现在她看见了,只一 眼,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自从记事儿,她没见过这么俊逸,这么有魅力,这么吸引人的男人,尽管她打 刚解人事时就梦想着这么一个人。 她没碰见梦想中的人,却碰见了金百万,张家口的大富豪。 她爹娘死得早,那狠心的舅舅把她卖到了马蹄胡同,只卖了百把两银子,结果 又在赌桌上化为乌有。 她的命苦,但并不算太苦,老天爷并不是不知道怜恤人,进马蹄胡同不到三年 就碰上这位金百万。 金百万把她赎了出来,她跟了金百万,做了金百万的小妾金二奶奶。金二奶奶 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连胭脂粉都是金百万托人从苏杭一带带来的。 可是金二奶奶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不满足,那就是:她一直没碰见刚解人事 时就梦想过的那种男人。而现在,她终于碰见了。那个人就站在那小娘们儿的身后, 一刹那间那小娘们儿显得跟那络腮胡大汉那么不相衬。 不。他不该站在她身后,她不配,哪一点儿配,狐狸精、贱女人,尽管小娘们 儿没招她,没惹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当儿她就瞧那小娘们儿那么不顺眼。 突然,那个人的一双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下,跟两道电似的,扫得她心里猛一 跳,混身上下连脸上都热烘烘的。金二奶奶心里扑扑跳,心里热热的,刹那间她显 得那么不自在,心里好慌。在马蹄胡同见过的人多,出了马蹄胡同,进了金家大院, 见过的人也不少,一天到晚有人盯着她看,她就从来没这样过。 “哎哟!”金二奶奶忽然又从心里叫了一声,她一颗心顿时跳的更厉害了,要 命,那个人竟走过来了。 金二奶奶想找个缝地钻到地底下去。可又舍不得,真舍不得,要是这时候金百 万站起来要走,她会恨他一辈子。 那个人只两步便到了她身边,金二奶奶低下了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好慌、 好怕、手心儿都出了汗,用香手绢儿狠命擦,可是没用,恨死了。 “看样子今儿晚上金老的手气不大顺?”那个人竟说了话,话声好好听,听进 耳朵里,混身上下没一处不舒坦。 金百万没反应,两眼只望着牌桌上,怎么聋了,就知道心疼银子,心疼你就不 该来了,哼!猪似的。 金二奶奶忍不住伸手在他腿上推了一下:“老爷子,人家这位……跟您说话呢。” 金百万如大梦初醒,头一仰,嘴一张:“嗯?啊,是,是,说话,说话。” 恼死人了,他根本就没听见人家说什么? 幸好人家没在意,人家笑笑又说:“一般人都是傍赢家,我这个人跟一般人不 同,一向爱傍输家,说起来也怪得很,也许我有帮人运,输家经我这么一傍,往往 会变成了赢家,如今我想傍傍金老;金老可有意思再试试?” 金百万的一双胖手直搓,迟疑着说道:“这个,这个……” 金二奶奶心里千个百个愿意,可是这不是别的事儿,她没敢吭气儿,虽然她没 敢吭气儿,心里可恼死金百万了,个头儿挺肥的,胆儿那么小,哪像个男人? 人家看出金百万的心意来了,又说了话:“这样好不,金老,您再试试,输了 算我的,赢了咱们二一添作五,您看怎么样?” 金二奶奶一听这话,她不能不答腔了,一推金百万道:“老爷子,人家这位看 咱们今儿晚上输得不少,可是一番好意啊,您就再试试吧。” “是啊!”刚才吃金二奶奶豆腐那个,这时冷言冷语地说了话:“金老,这年 头儿这种热心肠的好人可不常见哪,输了归他,赢了他跟您二一添作五,这种好事 上哪儿找去,二奶奶都瞧出人家的好意来了,您还瞧不出么?” 金二奶奶只觉脸上一阵奇热,心头别别的乱跳,生怕这句话得罪了人家那位, 把个说话的那人恨得牙痒痒的,想起他刚才的轻薄,越想心里越恼,她真想站起来 狠狠骂他一顿。 人家那位好度量,根本就没跟那东西计较,淡淡地笑了笑,一口牙齿好白,他 一翻腕,把一样东西放在了桌面上,冲那当庄的道:“请给我估估,这颗珠子值多 少?” 大夥儿刹时都瞧直了眼,那确是颗珠子,拇指般大小,只要是真的,它就够个 八口之家过上半辈子的。 不含糊,与众不同的人出手也跟人不一样。 金二奶奶也睁大了一双凤目,直直地盯着就在她眼前的那颗珠子。 这么样一个人而且“多金”,真是理想上加理想,上哪儿找啊,打着灯笼也找 不着第二个。 当庄的还没说话,那小姐们儿突然开了口,话声惊喜之中带着万分的“爱”: “好美啊!我长这么大还没瞧见过这么大的珠子,二海。”她推了推络腮胡大汉。 络腮胡大汉一摇头道:“别又算计我,我卖上一千匹牲口也赚不了这么多,再 说人家是押又不是卖。” 金二奶奶心里一百个痛快,她想笑。 本来嘛,人家是帮我们的,你凭什么看上这颗珠子,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 自己那副德性,看看自己是个干什么的,不要脸。 人都是这样,尽管自己跟人家一样的出身,可是这当儿她会瞧低人家,忘记了 自己…… 当庄的迟疑着,小心翼翼地伸两个指头捏起了那颗珠子,放在眼前看了看,然 后他抬眼赔上一笑:“这玩艺儿我不懂,我得拿到柜上找个行家估估。” 人家那位想必家里多的是,连犹豫都没犹豫,一点头道:“行,你请,我等着。” 当庄的一抬手,打东厢房前过来一个壮汉子,当庄的把那颗珠子往壮汉子手里 一交,壮汉子转身快步往后去了,没错,那个后院所在,是有人住,那壮汉子到了 北墙上那扇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又关上了门。 金二奶奶这当儿站了起来,推了推自己的凳子,看了看那位,红着脸含笑说道: “您请坐。” 人家那位知书达礼,态度也从容大方,欠身含笑:“谢谢二奶奶,您坐您的, 我站会儿不要紧。” 瞧人家,多客气,多懂礼,金二奶奶心里马上就又增加了几分好感,真恨不得 马上就…… 那东西抽冷子又说了话:“二奶奶也真是的,您这么个娇贵的身子,人家这位 怎能让您那双腿受累么?” 金二奶奶听得脸上一热,憋了半天的火儿也往上冲,想发作,可是当着他她不 能,心里真恨不得抓过那东西来咬下他一块肉,不!不能,脏死了,恶心,要咬嘛 也得找个像他的。 心里这么想着,一双凤目也就不由地望向了他。 他跟没听见似的,真是好胸襟,好度量,他笑笑说道:“二奶奶请坐吧,我站 会儿不要紧。” 金二奶奶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勇气,脱口说道:“不,您不坐我也不坐。” 说完了这话她觉得脸上一阵热,忙把头低了下去。 好在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听见的人也不过两个,他跟她。 金百万就在身边,他也应该听见了,那不要紧,他一天到晚只知道拨动着算盘 子数他的钱财银子,他不会留意这些的,要会早好了。 就在这当儿,墙上那扇门开了,刚才那名壮汉子快步走了出来,转眼工夫便到 了近前,把珠子往当庄的手里一交,道:“胡老说可以押这个数。”他伸出了两根 指头,大拇指跟食指。 当庄的转眼望向那位:“八百两,您看怎么样?” 人家那位仍然是毫不犹豫,一点头道:“行,就算八百两,请把珠子放在金老 面前。” 当庄的伸手把珠子放在了金百万面前。 人家那位接着说道:“请掷骰子吧。” 当庄的伸手抓起了骰子,道:“您下多少?” 人家那位道:“贵处在赌注上有没有限制……” 当庄的道:“限制倒是没有什么限制……” 人家那位道:“那么我就下这八百两。” 好大的手面,当庄的一怔,大夥儿也都为之一怔。 人家那位道:“怎么样,是不是太大了?” 当庄的定了定神忙道:“不大,不大,随您下,随您下。”他扬手就要掷骰子。 人家那位突然伸手一拦道:“请等会儿,能不能让我倒一下牌?” 当庄的掷骰子那只手停了一停,人似乎也迟疑了一下,旋即说道:“您请。” 人家那位伸出了手,随便把牌倒了一倒,然后一抬手道:“请。” 当庄的唇边飞快掠过一丝冷冷的笑意,摇摇骰子出了手,在桌上滚了一滚不动 了,最大的点儿,十二。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当庄的脸色为之一变,他抬眼看了人家那位一下,然后缓 缓伸出手去发牌。 牌两张两张地亮出来了,几点儿的都有,还出了一对虎头,人家那位牌不大, 是个三点儿。 金百万登时就是一头汗。 金二奶奶脸上的笑意也没了。 芝麻大个三点儿,输的机会大,赢的机会小,这颗珠子十有八九要进入家的兜 儿,尽管输了算人家的,金百万两口子也难免瞧着心疼。 络腮胡大汉面前两张牌是八点儿,他一咧嘴道:“看来金老今儿个这运的确不 怎么样。” 有的心疼,有的幸灾乐祸,珠子是人家那位的,人家那位一点儿也不着急,站 在那儿要多稳有多稳,就跟那颗珠子不是他的。 他两眼直盯着当庄的,当庄的脸色有点儿不大对。 当庄的缓缓伸出了手,把两张牌一翻,刹时一桌子全叫了起来,金百万直了眼, 脸上的肥肉打哆嗦,金二奶奶乐得猛睁凤眼,小嘴儿樱桃绽破,笑了,既惊又喜, 那模样儿要多动人有多动人。 闭十!当庄的八点儿搭个二,闭十一个。 络腮胡大汉乐得直哈哈:“当庄的,你他奶奶的也有抓闭十的时候啊,没说的, 赔吧。” 当庄的不但照赔,而且还得统赔,把银子往外推的当儿,他飞快地往旁边递了 个眼色。 八百两银子,桌面上没那么多,当庄的给了张八百两的银票,人家那位随手就 递给了金二奶奶。 金二奶奶接了过去,一双眼波紧紧地盯着那张脸:“我们现在没办法找给您。” 人家那位含笑说道:“二奶奶先拿着吧,我什么时候得空再到府上拿去。” 金二奶奶一喜道:“那,那也好,我就先收着了。” 刚才拿珠子到后头去那汉了走子过来,拍了拍人家那位,含笑说道:“这位, 可否借一步说句话?” 人家那位转眼过去道:“有什么事儿么?” 那汉子含笑道:“是关于您这颗珠子,我们东家很喜欢……” 人家那位一点就透,“哦”了两声把珠子往袖子里一袖,冲大夥儿一抱拳,道: “失陪。” 他跟着那汉子走了,把金二奶奶的一颗心也带走了,金二奶奶的一双目光想跟 着他走,可是当着这么多人怎么好那么明显,只有让一颗心跟他走了。 人家那位跟着那汉子进了后院,这后院可真够大的,一眼瞧过去数不出有多少 房子多少灯。 进后院,那汉子问了人家那位一句:“贵姓?” 人家那位道:“不敢,费。” 那汉子把姓费的带进左边一间屋,这间屋在一条长廊的紧把头儿,屋子里只有 一盏灯,别的什么都没有。 刚进屋,后头又跟进来两三个,都是个头儿挺壮的汉子,也都是刚才在前院两 边站着的那些汉子里的。 四个人把姓费的围在中间,靠门站的那个还把门关了起来。 姓费的似乎看出不对来了,目光来回扫了扫,然后落在对面带他进后院那汉子 脸上,含笑问道:“这是干什么?” 那汉子道:“朋友是哪条路上的?” 姓费的道:“哪条路上的?这话什么意思?” 那汉子道:“别装蒜了,光棍儿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敢到张家口来砸我们的 桌子,应该是有万儿的人物。” 姓费的“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你们那个当庄的在牌上做暗 记,在骰子上玩手法专吃人家姓金的一个,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那汉子道:“没什么说不过去的,这个院子里近百口全靠这个吃饭,要不多抓 几个,让我们大夥儿喝西北风去?” 姓费的道:“这就对了,我也是靠这个吃饭的,你们吃得太多了,分一点儿我 吃吃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汉子冷笑一声道:“那你也得放亮招子看地方,我们这儿不兴这个……”一 伸手道:“给我吐出来。” 姓费的道:“我吃这么一点儿都得吐出来,那你们吃的呢?” 那汉子脸色一沉道:“少废话,你吐不吐?” 姓费的笑笑道:“你看见了,我把银票交给金二奶奶了。” 那汉子道:“不错,我看见了,可是你手里还有颗珠子。” 姓费哈地一声道:“居然打起我这颗珠子的主意来了。好吧,珠子在我身上, 你们自信拿得去,尽管伸手就是。” 那汉子望着他冷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跨步欺身一拳捣了过来,这一拳取的是 正心口。 姓费的一侧身让过了这一拳,腿一抬,膝盖正顶在那汉子小肚子上,那汉子闷 哼一声弯下腰去,姓费的扬手一掌砍在他脖子后头,他爬下了,没再动一动。 姓费的笑了:“就凭这种身手也想吃这碗饭,还有哪位要珠子的,来吧?” 另三个汉子睑上变了色,探怀的探怀,摸腿的摸腿,一个手里多把匕首,两个 手里多把铁尺。 拿匕首的那个一声没吭,挺腕就扎。 姓费的让过匕首抓住了他的腕子,另一只手同时抓住了他的后腰,趁势一抖一 送,拿匕首的汉子整个人飞了起来直往两扇门撞去,砰然一声,两扇门垮了,拿匕 首的汉子跟着两扇雕花格子糊着高丽纸的门飞了出去,人摔出了廊檐,匕首飞得更 远,他爬在地上也没再动弹。 两个拿铁尺的脸白了,一步跨到门口往外退去。 姓费的笑笑说道:“怎么走了,珠子不要了?” 嘴里说着话,脚下跟着逼了过去。 那两个退出了屋子,往廊檐外退去,手紧握着铁尺,两眼直盯着姓费的,不敢 眨一眨,紧张得不得了。 姓费的两手背在后头,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直逼了过去,他刚跨出廊檐,陡然 一声沉喝传了过来:“站住。” 一条人影腾掠而至,落在了那两个汉子身边,来人是个瘦高个儿,阴沉脸,森 冷目光一扫姓费的,冷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瘦高个儿阴沉脸一来,两个拿铁尺的汉子胆气为之一壮,一个铁尺一指姓费的, 道:“顾爷,这小子不知是哪条道上的,竟敢跑到咱们这儿来吃咱们。” 阴沉脸瘦高个儿哦地一声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怎么称呼?” 姓费的道:“我姓费,从关外来,你们这儿在牌上坐暗记,在骰子上玩手法, 专吃一个,我看不过去伸了伸手,就怎么回事,这几位却把我带进后院来想把我搁 在这儿,你阁下评评理,这是不是太过了点儿?” 阴沉脸道:“天下的赌场一个样,尊驾既是道儿上的朋友,就该知道开赌场的 指的就是这个。” 姓费的道:“阁下把我当成外行了,开赌场仗的是真不是假,只要是货真价实 的真功夫,不但没人会说话,而且还会挑起拇指来说一声佩服,可是玩假吃人那就 让人看不过去了,我没在外头当场揭底,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 瘦高个儿阴沉脸冷笑一声。沉声道:“尊驾说话好冲啊!” 姓费的道:“我说话一向这样。” 瘦高个儿阴沉脸道:“你要放明白点儿,这个地儿不是别的地儿。” “的确!”姓费的道:“的确,这是个玩假吃人的地方。” 瘦高个儿阴沉脸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称称你有多少斤两。” 他身躯一闪便到了跟前,抬掌抓向姓费的当胸,五指开合间带着一阵劲风,颇 见造诣。 姓费的脚下没动,一抬手向着瘦高个儿腕脉抓了过去。 瘦高个儿冷笑一声,突然沉腕变招,一指斜斜往姓费的胸腹之间划去。别看这 是一根指头,要真让他划中,那跟一把刀没什么两样。 姓费的一只手掌跟着落下,奇快如电,他也伸一根指头,但不是划,是敲,一 指头正落在瘦高个儿的腕脉上。 只这么一下,瘦高个儿腕子上跟让烙铁烙了一下似的,疼得发烫,闷哼一声抱 腕暴退。 姓费的淡然一笑道:“怎么样,斤两不轻吧?” 瘦高个儿疼得毗牙咧嘴,额上都见了汗,道:“朋友,你……” 姓费的脸色一沉,道:“我本来想伸伸手就走的,现在你们既然把我请了进来, 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忽听后院深处有人截口说道:“朋友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我赵某人一向爱交 朋友,也从来没有让朋友空着手走路过。” 娃费的抬眼望了过去,道:“那是最好不过,请现身说话。” 后院深处暗影里,两前一后走出三个人来,前头两个,一个高大,一个矮胖, 都是海青色的绸质裤褂儿,敞领子,扎裤腿。 高大壮汉浓眉大眼,一脸麻坑儿,手里托着两个铁胆,骨碌骨碌地直转。 矮胖的那个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空着两手,头顶光秃秃的,映着灯光发亮, 苍蝇落上去能滑一跟头。 跟在后头的一个,是个穿长袍的瘦老头儿,背有点驼,瘦得跟个人干儿似的, 一脸的奸猾色。 三个人走近,瘦高个儿一躬身,恭声道:“大爷,这人……” 高大壮汉一摆手道:“我知道了。”目光一凝,望着姓费的道:“朋友开口吧, 赵某人今天多交个朋友。” 姓费的道:“我打听个人,只要你告诉我这个人现在在哪儿,我扭头就走,绝 不再来第二回。” 高大壮汉呆了一呆道:“朋友要找我赵某人打听个人?谁?” 姓费的道:“一个姓解的姑娘,解秀姑。” 高大壮汉跟秃顶小胡子为之一怔,然后脸色都变了一变,接着高大壮汉摇头道: “一个姓解的姑娘?叫解秀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姓费的道:“你姓赵?” 高大壮汉一点头道:“不错,我姓赵。” 姓费的一指秃顶小胡子道:“他姓丁?” 秃顶小胡子干咳一声道:“朋友认识我们两个?” 姓费的道:“你们两个以前常跟着驼队在张家口、辽东这条路上跑,是不?” 秃顶小胡子道:“没错,我们俩以前是跟着驼队做生意,可是我们并不认识姓 解的姑娘。” 姓费的道:“有一趟你们两个从辽东葫芦沟带走一个叫秀姑的姑娘,有这回事 吧?” 高大壮汉忙道:“朋友是听谁说的……” 秃顶小胡子道:“根本没这回事儿,这是他娘的谁胡说八道,我们俩都是单身 汉,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跟我们俩走,再说我们俩照顾自己的生意都还照顾不过来呢, 哪能照顾个人。” 姓费的淡然一笑道:“话我说过,只要我知道这位姑娘现在在哪儿,我扭头就 走,我有息事之心,奈何你们没有宁人之意,好吧,那就怪不得我了。”他举步逼 了过去。 秃顶小胡子忙道:“你要干什么?” 姓费的没说话,一步一步地逼了过去。 两个拿铁尺的汉子悄无声息,从他后头抡起铁尺就砸。 姓费的身后像长了眼,身子微蹲,左肘往后一撞,右脚跟着踢出,那两个撒手 丢尺,闷哼声中爬了下去。 姓费的又逼了过去,边走边道:“谁自信能截得住我,尽可以出手。” 瘦高个儿刚吃过苦头,现在他不敢动,而且一只右手也根本扬不起来,只有瞪 着眼往后退的份。 高大壮汉道:“朋友你……” 姓费的道:“在这儿杀几个人,然后放把火,人没了,赌场也没了,干干净净 ……” 高大壮汉脸色大变,一抖手,两颗铁胆飞了出来,直向姓费的面门射到。 姓费的双手一抬,轻易地抄住了两颗铁胆,高大壮汉扭头要跑,他右手一扬, 一颗铁胆先飞了出去:“留神,接住了。” 高大壮汉没接,头都没回,那颗铁胆正打在他右脚后跟上,疼得他大叫一声摔 了下去,摔了个狗啃泥,只怕脸都开了花。 姓费的扬了扬另一颗铁胆,笑问道:“还有哪位要试试?” 秃顶小胡子跟那瘦老头儿都没敢动。 那瘦高个儿这当儿在姓费的背后,他脚下移动,想往前去,姓费的身后真跟长 了眼似的,道:“别动,你再敢动一动我打断你的腿。” 瘦高个儿一惊,硬是没敢再动。 秃顶小胡子白着脸干咳一声道:“这位朋友,我们真不认识您说的这位解姑娘, 您是听谁说的,吃这碗饭难免得罪人,别是有人想害我们俩?” “许是,”姓费的淡淡笑了笑,走到高大壮汉身边一脚踩了下去,正踩在高大 壮汉脚脖子上,高大壮汉疼得一挺身张嘴大叫,他道:“丁秃瓢儿说是有人想害你 们俩,赵麻子,你怎么说?” 高大壮汉张嘴直叫,手在地上直抓,没说话。 姓费的脚下又一用力,高大壮汉忙叫道:“我说,我说,您松松,您松松。” 姓费的脚下收了劲儿,微一摇头道:“我就想不通,有些人为什么这么贱骨头, 好好的不行,非得动粗的不可,说吧,我听着呢。” 高大壮汉道:“当初在葫芦沟解姑娘是跟我们俩走的不错,可是现在却不知道 解姑娘在哪儿。” 姓费的道:“这话怎么说?” 高大壮汉道:“是这样的,在半路上我们又碰见另一个驼队,解姑娘就跟那个 驼队走了,哎呀!我,我说的是实话。”显然,姓费的脚下又用了力。 姓费的脚是踩在赵麻子脚脖子上,但却跟踩在丁秃瓢儿的脚脖子上似的,丁秃 瓢儿满头是汗,赵麻子只一叫他便一哆嗦。 姓费的缓缓说道:“你说你们在半路上又碰见了另一个驼队,解姑娘就跟那个 驼队走了?” 赵麻子忙道:“是的,是这样。” 姓费的道:“我知道的跟你说的不一样,据我所知,解姑娘跟你们到了张家口。” 赵麻子忙道:“没这回事儿,哎呀!有,有,解姑娘是跟我们俩到了张家口。” 姓费的道:“那么你们俩不该不知道解姑娘在什么地方?” 赵麻子的衣裳都让汗湿透了,刚才把嘴摔破了,如今血和着汗水直往下淌,他 颤抖着道:“我们俩真不知道,到了张家口之后没多久,解姑娘就走了。” 姓费的道:“既是这样,你刚才为什么告诉我说你们在半路上又碰见个驼队, 解姑娘跟那个驼队走了?”这句话刚说完,他手往后一扬,铁胆脱手飞了出去,一 声大叫,那瘦高个儿倒了下去,两手抱着左腿满地乱滚。 姓费的沉喝道:“说话,要不然我也先废你一条腿。” 赵麻子忙道:“我是这么想的,反正是走了,什么时候走不一样……” 姓费的冷笑道:“那可不一样,赵麻子,这是你逼我,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他脚下猛然加了力。 赵麻子大叫一声,忙道:“我说,我说,我们俩把……把解姑娘卖了……” 丁秃瓢儿突然说道:“麻子,你可别把我也拉进去,那全是你一个人的主意。” 赵麻子哼哼一声道:“秃瓢儿,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到了这节骨眼儿你把你自 己摘得可真干净,我一个人的主意,人是谁送去的?钱谁拿了一半儿?” 丁秃瓢儿脸色更白了,颤声说道:“麻子,你可别含血喷人。” 赵麻子还待再说,姓费的已然开了口,冰冷道:“你们俩待会儿再咬不迟,告 诉我,你们把解姑娘卖哪儿去了?” 赵麻子道:“马蹄胡同。” 只听“克嚓”一声,赵麻子一声大叫,不动了。 姓费的转过头望着丁秃瓢儿,冰冷说道:“你告诉我,你们把解姑娘卖到哪个 班子里去了?” 丁秃瓢儿腿发了软,身子往下矮,道:“费爷,我,我记得是绿云班。” 姓费的抬起一指就要点出去,丁秃瓢儿砰然一声跪了下去:“费爷,您饶命, 这全是……” 姓费的忽然一怔,手停在了那儿道:“你刚才说你们把解姑娘卖到哪个班子了?” 丁秃瓢儿道:“是绿云班。” 姓费的道:“那么,这个班子现在还在马蹄胡同么?” 丁秃瓢儿道:“不,不,绿云班原来在马蹄胡同探春院,两年多以前班子就散 了。” 姓费的道:“人都到哪儿去了?” 丁秃瓢儿道:“不知道,费爷,我是真不知道。” 姓费的道:“总有个知道的人吧?” 丁秃瓢儿道:“这个……对了,我想起来了,前头那个金百万的填房以前就是 绿云班的,您问问她说不定她知道。” 姓费的眉宇间突然腾起一片冷肃然气,冷冷道:“你们把解姑娘卖到那种地方 去,解姑娘一定不愿意,是不?” 丁秃瓢儿一哆嗦道:“这个……费爷,这不是我的意思……” 姓费的道:“解姑娘不愿意,当然,这由不得她,你们两个大男人办法多得是, 不是用强就是用那卑鄙的手段,解姑娘那么一个姑娘到了那种吃人的地方,就更由 不得她了,那种地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可怜解姑娘离家千里,举目无亲,呼天天 不应,呼地地无门,她只有两条路走,想保全清白就得死,要不然就得乖乖听人家 的,爹死了,家没了,到头来落得这么一个悲惨下场,丁秃瓢儿,你们俩还算人么?” 他脸上掠过一丝抽搐,一脚踢了出去。 丁秃瓢儿两手一捂肚子,眼一直,“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去,然后身子起了 一阵颤抖,砰然一声爬了下去,没再动。 姓费的转过身又一脚,赵麻子身子一挺,嘴里冒出了一摊血,他连吭都没吭一 声。 姓费的转眼望向那让铁胆打断了腿的瘦高个儿。 瘦高个儿面无人色,两手撑地直往后蹭,满脸惊恐神色,抖着说道:“费爷饶 命,费爷饶命。” 姓费的道:“我不杀你,你告诉我,赵麻子跟丁秃瓢儿这些年来昧着良心吃下 的都放在哪儿?” 瘦高个儿忙道:“这我知道,都在他们屋底下的密室里。” 姓费的过去一把揪起了他道:“你带我去。” 瘦高个儿瘸着一条腿,在姓费的一只手的架持下,一瘸一瘸的往里行去,这时 候他把疼都忘了。 没多大功夫之后,姓费的提着一个包袱回到前院。那张桌上,络腮胡大汉两口 子还在,金百万跟金二奶奶却没了影儿,当庄的跟那几个抱桌腿的一见他出来全怔 住了,敢情后院出了事儿,这儿是一点儿也没听见。 姓费的跟没事人儿似的,笑吟吟地一扬手里的包袱道:“真不赖,没想到这儿 还真有识货的人,一颗珠子换这么多,咦,金老两口子呢?” 络腮胡大汉道:“走了,刚走没一会儿,他们两口子是坐车来的,恐怕撵不上 了。”。 姓费的笑道:“不要紧,我到他家要那四百两银子去。”一抱拳,提着包袱走 了。 当庄的一直望着他过了影背墙,才一个眼色往旁边递去,一个抱桌腿的转身往 后行去。 姓费的刚出大门没几步,后头跟上了两个黑影,两个人的手搭上了姓费的肩头: “朋友,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花,分几个给我们哥儿俩用用。”这当儿还真有那 真有那不开眼的。 天太黑,没看见姓费的是怎么动的,只听见噗通两声,那两个黑影全躺下了。 姓费的走了,转眼工夫之后,大院子那大门里跟大院子里起了火似的,匆匆忙 忙,争先恐后的奔出了十几个人来,有一转眼工夫之后就全消失在夜色里不见了。 没多大工夫,赵麻子跟丁秃瓢儿开的赌场出事儿的消息,传遍了大半个张家口, 张家口可就更热闹了。 ------------------ OCR 书城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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