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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能饶人处且饶人 既然在此地出现,定然与乾坤教有关。 东方白首先想到的是教主“阴阳秀士”李思凡,如果是李思凡,那可真是天从 人愿了,呆在这绝地里所等待的就是他。 心头一紧,顺着磴道疾泻而下,在迫近到距对方三丈之处停住,由于是侧向, 看不清对方面目。照理,对方该早已觉察有人迫近,但黑衫人僵立如故,没有丝毫 反应。 东方白保持绝对的冷静,目前他的定力已更上层楼。 相持了半刻光景,黑衫人缓缓回身。 东方白做感一怔,完全陌生的面孔,中年,略带阴沉,这与印象中“阴阳秀士” 的形貌身材绝对不类似。 四目交投,彼此打量。 “哈哈哈哈……”黑衫人突然发声狂笑。 东方白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 “你是‘百草道人’的徒弟小黑?”黑衫人敛了笑声,阴沉沉的出声问。 “不错!”东方白冷声回答。 “可是错了!”黑衫人披了披嘴。 “……”东方白为之瞠目,测不透对方的意向。 “你其实是‘无肠公子’东方白!” 东方内心头暗震,对方对自己的路数竟然一清二楚,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 自己在桐柏并未以真面目示人,他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此人颇不简单,得好好应付,挖出他的根来,依情况判断,他是乾坤教余 孽无疑,说不定从他身上就可以得到全般线索。 “阁下说对了!”东方白沉住气。 “而且你是‘至尊门’弟子!” “完全正确!”这一点东方白暗自好笑。 “真是幸会!” “的确是幸会!”东方白附和了一句,到底是什么幸会,各自心里明白,微一 莞尔,又道:“阁下是谁?” “既然不知道就省了吧!” 东方白的心火倏地冒了起来,但表面上仍平静如恒。 “阁下说与不说都是一样,反正身份错不了。” “噢!区区什么身份?” “乾坤教徒!” “如果不是呢?”黑衫人神色不变。 “如果不是,便没理由在此现身。” “那你又为何在此?” “守网待鱼!” “哦!谁是鱼?” “乾坤教漏网之鱼。” “你已经等到了?” “大概是!” “哈哈哈哈……”黑衫人又大笑起来,笑声中,不见他作势,人已飘到东方白 身前八尺之处,一双灵活得像嵌珠的眸子不断闪动,但注视的焦点是东方白手中的 神剑,眸光里明显地透出贪婪之色。 东方白先是惊于对方的身法,继而发觉这双眸子似曾相识,于是他全神贯注地 观察,在记意中搜索,又发觉这张阴沉可憎的脸孔也似乎曾经看到过,还有对方注 视神剑的那份神情,这些特征都在提示对方绝对不是陌生人。 他是谁? 超特的身法,灵活的眼睛,阴沉的脸,贪婪的神色……东方白集中灵智朝这几 点特征去想,意识里仿佛有个影子浮起,很模糊,捉摸不住。 天下任何事物,只要抓住了契机,便不难按图索骥。 现在,东方白努力在使模糊的影像明朗。 东方白自问记忆力不差,既然掌握了对方的这几项特征,不应该想不起来,过 去的人事物迅快地在脑海重映。 日头西偏,废墟这一面呈现阴暗,谷底变成了一半明一半暗的鲜明对比,但死 寂幽森的气氛却是一样的。 黑衫人脸上带着残留的笑色,冷阴阴地道:“东方白,你这把剑的确不赖,应 该有个名字的对不对?” 东方白心中一动,照这句话,对方一定看过自己用剑,说不定还交过手,难怪 他眼里会流露贪婪之色,他到底是谁? 心念之中冷声反问道:“剑在鞘中,阁下怎知是一柄名剑?” 黑衫人不答所问,幽声道:“不但是名剑,而且是神剑。” 东方白边转着念头边道:“阁下想知道它的名字?” mpanel(1); 黑衫人目芒一闪道:“不错!” 东方白眉毛一挑道:“为什么?” 黑衫人道:“识其是神兵而不知其名是件憾事。” 东方白有意拖磨时间,好从记意中探索出对方的路数,漫声道:“剑是有主人 的,阁下不知其名何憾之有?” 黑衫人眼里贪婪之色更盛,阴声道:“神物无主,惟有缘者居之,区区一向最 相信机缘二字!”他把有德说成了有缘,居心已暴露无余,缘也可说是一种机会, 碰上机会,不管用什么手段得到所要的,未尝不可以解释为机缘。 东方白抬高了目光道:“不错,一个人的生死祸福,同样决定在机缘二字,这 叫祸福无门,生死有路,祸福有人自招,生死乃是命定,一旦碰上了机缘,便立见 分晓。” 他这是话中有话,与对方的歪理针锋相对。 黑衫人微哼了一声,没再开口。 一条红色人影在远远的断墙一现而隐。 东方白的目光是抬高了的,红影正映入眼帘,心弦立起震颤,但丝毫不形之于 色,以他直觉的判断,这化身“红衣使者”的十有九是毕老三。 毕老三重行入山,必有事故,也许他是尾随这黑衫人来的,如果是这样,他当 然知道这黑衫人的来龙去脉。 由毕老三,东方白联想到易容化装,眼前的黑衫人莫非是易容变声,所以才会 有似曾相识之感?就像一把钥匙伸进了封闭的锁孔,他急急把刚才自己所觉察出对 方的几项特征重温了一遍,思想之锁霍然开启。 死人脸孔配上一双灵活的眸子,身法如魅,黑衣,对神剑的贪婪神色,很清晰 地描绘出了一个熟悉的形象。 他知道对方是谁了,简直是天意。 对方经过易容变声,却因疏漏而露了破绽。 他的血行骤然加速,身上每一条肌肉都抽紧了,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冷沉平静, 像什么也不曾发现。 他深知对方狡狯诡异,必须极小心应付,这天赐的良机绝对不容错过,否则的 话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在下现在明白阁下所谓幸会二字的意思了!”东方白以极平静的口吻说。 “噢!”黑衫人眼珠子一转,“什么意思?” “极欲相见无缘见,现在却不期而遇!” 黑衫人沉默了片刻。 “东方白,你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呢?” “响鼓不用重擂,只消轻轻一点便够了!” “你知道区区是谁了,对不对?” “心里明白就可以,不必说出来!”东方白很技巧地回答,他知道还不能骤然 点破,对付这种人得讲究方法。 黑衫人眼里飘出了狐疑之色,但瞬间又变为诡异。 “你想对区区使诈?” “随你阁下怎么去想!” “你既然明白了又将如何?” “当然不会放过这机缘!” “什么机缘?” “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很好,一句话,我们是友是敌?” “当然是敌。” “生死之敌?”黑衫人加强了一句。 “不错!”东方白凝重地吐出两个字。 “你准备用剑对付区区?”黑衫人说这句话的神情显得很平淡,就像是说一句 不相干的话,丝毫不带火气,与生死之敌四个字完全不谐调。 “这不正是阁下所希望的么?”东方白话中有话。 黑衫人显然地怔了一怔,眸光连连闪动,他在考量东方白这句话中的含意,富 于心机的人是随时运用心机的。 “阁下的目的是想得到在下的剑,对不对?”东方白又开了口。 “这是机缘!”黑衫人不正面回答。 “碰上了是机缘,而居心是早有了的是么?” “区区不否认!” “可是剑在在下手上……”东方白故意只说半句。 “剑当然在你手上,这句话岂非多余?” “并不多余!” “怎么说?” “阁下想想就该明白,剑在在下手中,要得到剑就必须除生在下,而在下为了 护剑,自然要对付阁下,换句话说,剑是属于活着的人,这道理不是很浅显么?” “东方白,你真是个明白人,我们用不着再蘑菇了,拔剑吧!”黑衫人当然懂 得剑是属于活人这句话的意义。 “在下之剑出鞘必见红。” “别太自信!” “在下一向对本身兵刃相当自信。” “让事实来证明吧!” 东方白早已成竹在胸,他的确很有把握,一方面是对神剑的信心,另方面一现 而隐的毕老三是极好的奥援,黑衫人再狡诡也难逃两人的合制,心念之中,他缓缓 拔出神剑,神剑本身并无特殊抢眼之处,其神威是隐而不露的。 黑衫人眼眸又一次泛出贪婪之色。 东方白气定神闲,绝不像是要从事生死之搏的样子。 黑衫人是徒手,同样地不作势,仿佛有某种倚恃。 空气凝冻。 场面透着无比的诡谲。 “东方白,你还等什么?”黑衫人打破了凝冻的空气,“出手呀!” “在下先出手你将毫无机会。” “别大言不惭,试试看?” “阁下放弃出手的机会?” “这可是你说的。” “嘿!”东方白冷笑了一声,抬手举剑,向前平刺而出,只是一个极寻常的动 作,毫无招式可言,由于不快,更无势道可言。 双方相距八尺,他的脚定在原地,根本就够不上部位,他这一击到底是什么意 思?是基于自傲不愿先出手而故作的虚势么? 黑衫人抬手,一蓬淡烟迎面罩向东方白。 几乎是淡烟喷出的同一时间,东方白的剑尖暴吐寒芒,只有三尺之长,这一来, 黑衫人已在芒影之内,但他也已移位,剑芒射空,丝毫没有停滞,芒尾曳空划回, 仿佛平空起了一道光弧,但为时极短,只那么一闪便逝。 一声凄哼,黑影消失。 东方白在淡烟扑面之下,脑海微微一沉,但瞬即恢复正常,由于“三恨先生” 的厚爱,他本身已具辟毒之能,毒烟伤害不了他。 黑衫人已在三丈之外,好快的身法,这时可以看到他半抬未落的右手五指齐没, 只剩下半个血淋淋的掌。 红衣人影又出现在断墙边,恰好在黑衫人身后丈许之处,但黑衫人没有觉察, 他只顾狠毒地瞪着东方白。 东方白向前飘近丈许。 “在下说过阁下会后悔!” “东方白!”声音是凄厉的,“你得意得早了些!” “阁下还有什么绝活?” “你看!”左手疾扬,一蓬黑星子罩向东方白,涵盖的范围有七八尺之广。 同一时间,红衣人一抖手,一缕寒光射向黑衫人的后心,射中了,但却反弹掉 地,是一柄亮晶晶的匕首。 剑芒在空中幻成了光漩,那蓬铺天盖地的黑星子全被吸进了光漩消失无踪,瞬 间的现象,惊心动魄的奇观。 黑衫人眼见大势不妙,一歪身鬼魅般没入残墙之内。 东方白闪电进扑,但扑了一个空,对方的身法太玄,如果被对方走脱,这可是 天大的憾事,他不由发急起来。 “啊!”一声惊叫,黑衫人从断墙后跄了出来。 随他身后出现的是红衣蒙面人。 由于刚才的一刀,东方白已确定红衣人是毕老三。 毕老三迅快地捡起匕首,又退回断墙内。 黑衫人现在已面对东方白,眼里全是骇芒。 东方白冷冷吐出了三个字:“黑蝙蝠!” 黑衫人打了一个哆嗦。 “东方白,你……早已看出区区身份?” “不错,你易容变声,但不够澈底,露了破绽,你所恃的是夺自在下的‘天丝 宝衣’刀剑不入,妄想再谋在下的兵刃,你的主意打错了。” 黑蝙蝠扭头向后望了一眼,不见红衣人,又回过头,咬咬牙道:“东方白,看 来我们必须真正地作一次生死之拚了!” 东方白不由为之一怔,一个断了手掌的人居然说出这种话,难道这只蝙蝠还有 什么可怕的绝着凭仗?毒、暗器都用过了,他最大的本钱是超人的身法,武功方面 还没见过他有什么特殊的表现,他凭什么说这句话? “刚才难道是闹着玩?” “是区区太大意,也没料到你有帮手。” “姓牟的,在下不需帮手,单独对你绰绰有余。” “这是你的算盘!” “你真能飞上天去?” “这可难说!” “那你就飞吧!” 东方白说完之后,目芒紧紧罩定对方,剑虚垂着。他现在的功力是人、剑、气、 神完全融合,形意已成一体,那种看不见的气势,形成了一种其强无比的压力,道 行差的可能无法感觉,修为愈深,感受的压力愈大。 黑蝙蝠牟天不是等闲之辈,他现在感受到了,东方白只是用眼光看着他,但这 眼光代表着一种无形的气势,气势变成了压力,这压力仿佛是一张无形但坚实的铁 网,被同罩住便难以突破,不感觉则已,一旦感受到了压力便与时俱增,愈来愈强。 他已忘了断掌的伤痛,在无形的压力下挣扎。 冷汗开始渗出,凝聚成珠,自额角滚下,全身的血管开始收缩,肌肉也已抽紧, 情势消戢了他对神剑的凯觎之念。 “无肠公子”东方白的形象在他的意识里扩大,变成了一尊无敌金刚,而他生 死,似乎已在金刚控制之下。 他起先实在低估了对手,率尔躁进,但后悔已迟。 如何突破?他急急地在想。 东方白开始挪步进迫,非常缓慢,每一步沉若千钧。 距离缩短到了八尺之内…… 黑蝙蝠明白,他只要一动,便将遭受致命的攻击,无论如何快都难幸免,可是 又不能站着等死,已经没有多考虑的时间,他必须立即争采行动。 身形倏塌,一段焦木飞起,塌下的身形贴地滚开。 黑蝙蝠这一着很下作但也很绝,火场废墟,遍地是焦木,他用脚尖勾起焦木的 同时身形塌地滚翻,飞起的焦木是扰敌,身形贴地是消灭受攻击的目标,只要能躲 过原本已无法避免的致命一击,以他的能耐便有脱身之望,他所要争取的就是这么 一瞬的喘息时间。 剑芒在黑蝙蝠一动的瞬间飞吐,焦木被一分为二。 滚地的身形在两丈之外腾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条红影自断墙内斜飞而出,仿佛是算准的时间距离和角度, 一红一黑两条身影凌空碰撞。 红影,当然是伏伺暗中蓄势待发的毕老三。 黑蝙蝠人如其号、活像一只飞天蝙蝠,在将要互撞的电光石火之间,凌空一折, 旋了开去,势尽下落。 毕老三泻坠丈许之外。 黑蝙蝠沾地再起,速度之快,动作之灵活令人咋舌,但已失具他所要争取的瞬 息时机,一道剑光如贯日长虹般划空而至。 连哼声都没有发出,黑影飞坠。 剑光倏敛,东方白已站在坠躯之前。 黑蝙蝠的头搭拉在一边,头与身躯只连了一片颈皮,两眼圆睁着,腔子口汩汩 泄红,他丑恶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毕老三走近前来,拉开了蒙面巾。 “差点又被他兔脱。” “毕兄,多谢援手!”东方白收剑入鞘。 “好说,适逢其会,时机凑巧而已!”笑笑又道:“这小子的这套身法江湖上 还真找不出几个,可惜他已断了气,否则的话多少可以问出些阴阳秀士的线索。” “幸好他死在瓦石堆上!”东方白注定尸体。 “东方兄……”毕老三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怔怔地望着东方白。 “瓦石架空了他的尸体,宝衣没被血污。” “哦!”毕老三恍悟过来,黑蝙蝠牟天身上穿着抢自东方白的“天丝宝衣”, 如果被血污了,的确是件憾事。 东方白弯下身,撕碎黑蝙蝠的外衣,剥下“天丝宝衣”拿在手中,神思飞驰, 眼前交互浮起公孙彩虹和“觉非”女尼两个面影,公孙彩虹在弃绝红尘之前赠送的 不世奇珍终算物归原主,而一代红颜已长伴青灯古佛,前尘影事纷至杳来,东方白 陷入一个空幻的境地里。 “东方兄,恭喜物归原主!” “啊!”东方白回到现实,苦苦一笑。潜意识里他抹不掉那道亮丽的彩虹,而 实际上他不能追求那道彩虹,注定了是无缘,也许,彩虹消失在佛光里是上苍的最 佳安排,世上真没人有资格拥有那道彩虹。 “东方兄,小弟是奉师命专程入山来找你的。” “什么事?” “传一个消息。” “噢!什么消息?” “小雪姑娘已经找到了仇家!” “小雪?”东方白脑海里立即浮起一个极富诱惑的小巧而丰盈的倩影。“她找 到了仇家?卓老哥传这消息……” “家师说,要履三恨诺,速赴徐家集!” “三恨先生的诺言?小雪姑娘的仇家?这……”东方白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 久久眉头一舒道:“我知道了,我们这就上路,黑蝙蝠的尸体……” “容易处理!”毕老三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应了一声,连想都不想便动手把黑 蝙蝠的尸体拖到一堵烧残的危墙下,然后推倒危墙,非常乾净的埋葬方式。 “黑蝙蝠是单身入谷?”东方白转动目芒四下扫描。 “没发现有人伴同的迹象。” “嗯……这等于又拔去阴阳秀士一个爪子。” “对,我们走吧!” “走!” 南阳,可以算得上是通都大邑,商贾辐辏,人文荟萃,三街六市,热闹非凡, 但也是卧虎藏龙之地。 东方白来到了南阳。 他对这地方并不陌生,两年前他曾在此地斗过恶霸“金狮子”,由于公孙彩虹 为了报仇而利用上这次搏斗的机会残杀了“金狮子”,他背了黑锅,因此而被冠上 了“无肠公子”的封号。时过境迁,但记忆犹新。 现在是未申之交,日头还有老高。 为了早些赶到徐家集,他不想停留,打算趁着时辰还早再赶一程,因此他不进 城,绕城厢准备切上北行大道。 正行之间,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道:“咦!这……不是东方少侠么?” 东方白止步回身,一看,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面很熟,但一时想不起在那儿 见过,他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 “朋友是……” “梁永诚!”说着拱了拱手。 “啊!”东方白忽然想起来了,“击石老人前辈的高足,两年前我们见过一面, 真是幸会,梁兄一向可好?” “托福!” “令师他老人家……” “现在家中。” “他回到了南阳?”东方白大感意外,“击石老人”在徐家集汪老头的菜园里 被鬼火迷瞎了双眼,而后被安置在“不为老人”一起,乾坤教总坛破灭之后,“不 为老人”返少林寺重归怫门,“击石老人”回南阳这一节倒是没听毕老三提起。 心念之中,他回头望了望,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因为毕老三暗中与他同路,但 同路并非亦步亦趋,他当然什么也没看到。 “是的!”梁永诚漫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 “哦!”东方白心中释然,“他老人家还好吧?” “倒还健朗!”抬头望望天色,道:“老弟何往?” “北上料理点小事。” “家师一再提及老弟,想不到今天凑巧路过,他老人家一定非常高兴,老弟请!” “小弟……料理的是急事,得赶时间。” “老弟刚才说是小事?” “不错,事情不大,但却很急迫!” “如果老弟过门不入,家师定然责怪……” 东方白心念疾转,既然碰上了,如果不顺道拜访一下的确于礼有亏,何况“击 石老人”是自己把他拖下水的,小雪的事不急在一时。 “好吧!”东方白点点头应了一声。 “请!” “击石老人”的住处在一条巷子底,是一间三合小院的砖瓦平房,院子里杂莳 了些花草,由于是一个人独居,除了正屋之外,两厢作了他雕刻佛像的场所,堆满 了工具和材料,以及一些已完未完的佛像。 东方白被延入堂屋上房的贴板壁所摆的椅上落座。 不见“击石老人”。 梁永诚泡上了茶,然后高叫道:“师父,您看是什么稀客来了?” 没有应声。 梁永诚自言自语地道:“奇怪,他老人家一向不出门的,会到那儿去了?”说 完,转向东方白道:“老弟,你请宽坐,我去找找看!” 东方白点点头。 梁永诚先朝上下房张了一眼,然后步出堂屋。 东方白啜了口茶,心里在盘算:“自己在此地可不能耽搁太久,一方面小雪的 仇家是个相当诡诈的人物,时间一长,难免发生变化,小雪的仇家与自己对三恨先 生许的诺言是同一对象,所以这次办的事也等于是自己的事。另方面毕老三是循既 定路线暗随自己的,中途停顿,便有脱线的可能,如果击石老人兴起出游,梁永诚 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他,这就费斟酌了。” 一盏茶啜了过半,不见梁永诚回头。 东方白坐等已经感觉有些不耐,正想站起来活动一下…… 突地,身后“擦!”地一声,背心随即感到一下剧烈刺痛,没有任何意念,他 本能地蹦起,回转,只见椅背正对后心的板壁上露出了两尺长一段亮闪闪的剑身, 登时全身抽紧,血脉贲张,一个电旋到了房门边。 房里被褥整齐,窗门洞开,剑柄部分留在板壁上。 凶手已逃之夭夭。 东方白不由呆住,他做梦也估不到梁永诚邀他来会晤击石老人竟然是一个陷阱, 目的是要他的命,如果不是天丝宝衣护体,这一下奇袭足可使他前后心洞穿。 梁永诚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己是凑巧途经南阳,与梁永诚是偶然相遇,而这行动显然是预谋,击石老人 说什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啊!”惊叫声中,一条人影扑入堂屋。 东方白回身,剑已掣在手中。 扑进堂屋的赫然是梁永诚,只见他面如上色,浑身簌簌抖个不住,从他的姿势 看,不是扑入而是被推进来的。 “梁兄,怎么回事?”东方白所表现的冷静与沉着令人吃惊,这就是不断历练 的结果,他已经是一个老江湖,尽管心里杀机炽热,但表面上毫不显露。 “你杀了我吧!”梁永诚竟然落下泪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白冷沉如故。 “我该死,请……老弟成全!”梁永诚的泪水顺腮下滴,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 脸孔已经变了形。 他是因为事败而在演戏么? “到底为什么?”东方白抑住杀机。 “不要问了,反正我该死,老弟,给我……一剑。” “小弟要知道原因!” “我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梁永诚突然泪眼暴睁,扭曲的脸孔僵硬,形 状十分可怕:“如果死在老弟剑下,我多少会安心些,否则……罢了,我自己了… …” 右掌一扬,朝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东方白出手如电,一把抓住梁永诚的手腕,按落。 “梁兄,你非说出原因不可!” “天!”梁永诚仰首,牙齿咬得格格响。 “说!”东方白的声音变成冷厉。 “我的妻儿在对方手中,他们逼我……” 东方白心中一动,似乎已意识到什么。 “令师其实没有回南阳?” “没有!” “这是预谋,而小弟是凑巧路过,怎么回事?” “不知道,事情发生在午前,他们劫持了我的妻儿之后,吩咐我这样做,否则 杀我的妻儿,老弟,我……如此对你是一百个该死,妻儿不保,也不能活下去,所 以……”说着,又举手拍向天灵。 东方白再次把他的手掌按下。 看情形梁永诚不是在演戏,妻儿被劫持,在亲情与道义两相权衡之下,当然是 亲情为重,这是人之常情,可以原谅,而使这手段的人不但卑鄙而且毒辣。东方白 立即想到了“阴阳秀士”,依情况推断,自己的行踪已被掌握。 “梁兄刚才有机会脱身,为什么……” “我是被推进来的!” “推你的是谁?” “不知道!” “唔!”东方白唔了一声,心里想:“推梁永诚进堂屋的有两个可能,一个是 阴谋者见事不成想借自己之手替他们灭口,另一个可能是身在暗中的毕老三所为。” 心意之间,出声道:“梁兄所说的对方是谁?” “不知道!”梁永诚摇头,“对方传话而不现形。” “人质现在何处?” “不知道!”梁永诚又流下泪来。 东方白心念疾转,梁永诚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对方要杀他灭口的可能性便很小, 倒是他妻儿的安危令人担心。对方会放人么? 可能性依然很小,如果他的妻儿不保,他真的活不下去,这是个大难题,能撒 手不管么? 又想:“刚才凶手事败,是从房里窗兔脱的,连剑都不及收回,可见图逃之急, 如果毕老三已然发觉了这件事,以他的能耐,很可能掌握了线索。”想到这里,点 了点头,道:“梁兄,事已至此,毋须自责,小弟能谅解你情非得已的苦衷,死是 最下着最愚蠢的行为,并不能解决问题,纵使真的妻儿不保,死能让你真正解脱么? 九泉之下你能瞑目么?” “老弟……”梁永诚语不成声,只吐出两个字喉头便哽住了。 “梁兄,你暂时不要露面,小弟这就立即采取行动,尽全力搭救大嫂和侄儿, 有什么稳妥的地方藏身么?” 梁永诚深深想了想。 “有,就是此地。” “好,小弟这就走,希望天从人愿。” “老弟!”梁永诚双膝一曲,就要下跪。 “梁兄快不要如此!”东方白急忙拉住。 时近黄昏,夜色渐浓。 东方白无目的地晃荡在街道上,搭救人质可以说毫无把握,但他有两个想法, 一个是能碰上毕老三,一个是诱使对方对自己采取行动,他判断对方不会因事败而 休手,只要对方一动便是给自己机会。 转了几圈,夜幕已垂,灯火逐次亮起。 茶楼酒肆开始迎接夜市。 东方白这才感觉到饥火上升,他信步进入一家小酒馆,选了个靠窗临街的座位, 这样他可以兼顾来往之人,同时自己也容易被人看到。叫了酒菜,一个人独酌起来。 店堂里只两个酒窖,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在他之后进来的一个土老头,是 以整个店堂安静得近乎冷清。 起初,他没去注意这唯一的客伴,因为这上老头平常得就像你随时随地都可以 碰到的老头一样,现在吃喝得差不多了,无聊之下,才下意识地去打量对方。 老头只叫了几碟现成小菜,一壶白乾,巴搭巴搭地吸着旱烟,半天才啜上一口 酒,这种客人是酒店里最不欢迎的,占座位,磨时间,化不上几分银子,尤其那身 行头教人看了皱眉,一顶破毡笠油光发亮,仿佛是平时用来揩手擦汗的,一袭土布 衫掖在腰间,脏得就像是从穿上身就没脱下来洗过,已经分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看了几眼,东方白觉得没意思又转头向外。 “小二,再……”清了清喉咙才又接下去,“来一碟盐豆,今天我老头兴致好, 多照顾你一点。” 东方白觉得好笑,忍不住又转头瞥了一眼。 小二先翻了个白眼,才懒洋洋地端过一碟盐豆,重重地放在桌上,口里道: “您老是大食客,好主顾,多承光顾,小店关门还早。” 老头在地上磕了磕烟锅头,抖去烟屎,吹了下烟管,才翻起眼道:“怎么,你 嫌我老头子吃不起?告诉你,小子,一文是钱,蚱蜢也是肉,这年头挣钱不容易, 挖空心思不说,担惊受怕还得冒风险,省着点错不了。” 小二耸耸肩道:“您老说的是,当省则省,在家里两粒花生米配一杯烧酒,不 但省了钱还省了走路。” 老头横眼道:“我老头子就是喜欢上馆子!” 小二苦苦一笑走了开去,不再答理。 老头嘟哝道:“人真的不能穷,有钱的老太爷狗不敢咬。”说着,啜口酒,送 两粒盐豆到嘴里,慢慢地嚼着。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心走过。 东方白心中一动,摸出块碎银放在桌上,站起身来。 小二急忙走过来。 “客官吃好了?” “够不够?”东方白手指碎银。 “还有多!”小二只瞄了一眼便哈腰回应。 “多的赏你!”随说随离开桌子。 “谢啦!”小二眉开眼笑。 “钱再多也不是这等花法,赏给这种人多不值,给老头子还落个敬老的好名。” 老头子拉开了喉咙大声嚷。 东方白已走到门边,回头道:“小二,给他老人家添壶酒!”说完急急出门, 大步朝那熟悉身影追去。 身影转入一条暗巷。止步回身。 东方白快步靠近,不出所料,正是毕老三。 “毕兄……” “不必说,我全知道。” “你知道?” “对,你在街上碰到那姓梁的,我正在街边屋檐下,跟着你进屋,眼见发生的 事故,姓梁的见事败想开溜,我把他推进堂屋,发现有人跳墙,来不及通知你便钉 了下去,钉到关帝庙附近,那小子像是发觉被钉梢,一滑溜便断了线,我怕失去联 络,只好回头找你,”毕老三一口气说完全部经过。 “关帝庙?” “嗯!暗算你的凶手八成是藏在庙里。” “什么样的人?” “一个短打扮的汉子,背后看不见他的面貌。” “我们走!” “我们最好还是别走在一起。” “好,你先走,我随后跟着。” 关帝庙,大门开着,但冷冷清清,显见平时没什么香火,除了正殿,一片漆黑, 庙不大,只前后两进。 东方白与毕老三一明一暗进入。 凶手匿在关帝庙仅是一种猜测,是与否各占一半,但却是眼前唯一的线索,最 大的困难是不知道凶手的真面目,也许见面不识,这就得靠机智了。 东方白是明着进庙的,他在前进搜索了一遍,阒无人迹,于是转到后进,一正 两耳,全没灯火,这可透着蹊跷,前进正殿有灯,香烟未熄,证明庙里是有庙视看 守的,怎会没人呢?是庙祝离庙外出还是为了省油而不燃灯。 照前面一进的方式,东方白逐屋察看。 从东耳房开始,一间一间看过去,门窗都是开着的,一目了然,全是空房,于 是转到正屋,正屋的情况稍有不同,窗门是关着的,无法内视,东方白顺着走廊到 了明间门外,门没关,隐约中可见里面摆设凌乱,看样子庙祝是住在这后进的正屋 里。 东方白故意干咳了一声试探反应。 果然有了反应。 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道:“东方白么,候驾多时了!” 正屋一明一暗,声音似发自杂物堆里,又像发自暗间,一时之间无法判断。 东方白先是一震,继而是兴奋,凭对方这句话,证明找对了地方也找对了人, 屋里很暗,但凭他超凡的视力阻碍并不太大,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内部,除桌椅之外 还有柜橱等杂物,是以看起来十分凌乱。 “朋友是谁?”东方白沉声发问。 “没有通名报姓的必要。” “见不得人么?” “干我们这一行的,讲究的是一个利字,别的全不在乎,说见不得人也可以, 因为所见的都变成了死人!” 东方白略一思索,明白过来,立即把警觉提高。 “朋友是职业杀手?” “你说对了!” “跟朋友交易的是谁?” “照行规不能说。” “很好!代价不低吧?” “当然很高!” “在下的命值多少?” “对不住,这一点也限于行规无法奉告。” 由这一番对话,东方白已经测出对方藏身在桌边一个大斗橱的后面,他迅快地 估量了一下形势,大橱后面是墙壁,没有门,而暗间的房门是开在进厅门的两侧, 如果自己迫入的话,对方将无所遁行。 “朋友接这笔生意的对象是在下?” “这话问得多余,当然是你无肠公子。” “为何要绑架别人的妻儿?” “嘿嘿嘿嘿……”一阵令人听了极不舒服的冷笑。“东方白。这是方法上的运 用,干我们这一行的,做事不能出错,必须精心策划,掌握对象的来龙去脉,利用 任何可用的细微末节,这点你放心,照行规不伤人质。” “本人已经在此,何不先放人质?” “放人质的时候还没到。” 东方白的杀机已经充满胸臆,但他竭力忍住,他不在乎对方如何对付自己,主 要是如何平安救出梁永诚的妻儿。 对方既是职业杀手,杀人是他的专技,阴狠毒辣自不待言,不能以对付一般江 湖人的方式来对付。至于说幕后的雇主,十有九是“阴阳秀士”,只有他才会积极 地想要自己的命,而且是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职业杀手杀人,如果本身功力在被杀的对象之上便使用武力,否则便用其他手 段,现在的情况属于后者。 “朋友准备用什么方式取在下的性命?”这一问摆明着是多余,但东方白有他 的打算,他要替毕老三争取更多的行动时间,因为两人在来时已经约好,由毕老三 负责暗中探查人质被囚禁的地点,而他自己明着诱凶手现身。 “这当然不会告诉你。” “在下在等着。” “先别急,赶着投胎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请进,咱们面对面谈一谈!” “有什么需要谈的么?”对方的要求东方白并不感到意外,很明显这屋子是陷 阱,而他是站在门外,所以这一请就是请君入瓮,实在是笨拙之至。 “当然有,生命是可贵的,人生是值得依恋的,尤其像你这样的英才,绝不至 于撒手便瞑目,总有些未尽之言未了之事要交代,而本行为求心安,特别提供了这 项服务,这便是请你进屋一谈的理由。” “这样交谈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 “为什么?” “这不叫面对面。” “朋友的意思是……” “人对人,脸对脸,难道你不想知道送你上路的人是谁?”顿了顿又道:“到 阎老五那儿也总得有个交代。” “朋友的设想的确周到。” 火光一亮,一只手捻着火摺子从橱后伸出,点燃了桌上的半截残烛,屋里顿现 光明。这举措使东方白大感意外,同时也令他觉得莫测高深,依情理职业杀手杀人, 尤其是对非常的对象,应该掌握时机谋求奇袭,不应该搞这过场,看起来这一着大 有文章。 他想到了,但并不在意,艺高人胆大,如果对方真的肯现形相对,无异是增加 了他克敌的机会,即使是阴谋,利害相权仍然是均等。 “东方白,你不敢进门?” “笑话!”东方白跨了进去,站到与橱柜成犄角的位置。 他选择这位置可以面对橱柜而又能兼顾左右房门,身后是死角,可以减少顾虑。 残烛似乎放置太久而不点用,烟冒得特别浓。 一条人影从橱柜后转了出来。 东方白一看不由傻怔了,所谓的职业杀手,竟然是小酒馆里怎么看也不起眼的 上老头,他竟然会是职业杀手? “想不到会是阁下!”东方白脱口说了出来。 “你觉得很意外?”土老头咧嘴笑笑。 “的确!” “你心目中的杀手应该是的神恶煞的人物?” “事实上一般的看法都如此!” 残烛冒出的黑烟弥漫了整间堂屋,这是罕有的现象,东方白心中一动,暗暗深 吸一口气,立时明白过来,以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自己,未免太幼稚了些,他不动 声色,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必须一击奏功,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东方白,看在那壶酒的份上,老夫会妥善处理你的后事,老夫向来不白领别 人的人情。”话相当刺耳,但人还是那副土样。这种话实在不应该由这样人的口中 吐出来,光看表面形象,谁能相信他会以杀人为业的恐怖人物。 “那就谢啦!”东方白毫不动容,连眼皮都不擦一下。 “谢倒是不必!” 老头的手搁上桌角,一个极自然而寻常的动作。 东方白却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他发觉老者的衣袖里似藏有东西, 不用说,必然是相当可怕的致命之物。 “啊!”东方由低叫了一声,连退两步,背倚屋角墙壁,瞪眼栗喝道:“你竟 敢用毒?”随说随掣剑在手。 “嘿嘿嘿嘿……”冷笑声中,老者眼里射出两道厉芒,就像剧毒的蛇眼里射出 的阴芒,代表着残狠毒辣,这时,他的表现接近一个杀手了。“东方白,这毒不是 寻常之毒,乃是毒中之毒,寻常人一吸入鼻孔便有反应,你能支持这多时间相当不 错了。” “你……到底是谁?”东方白手中剑无力地下垂,似乎欲振乏力。 “现在可以告诉你,老夫外号‘血算子’!” “血算子!”东方白暗自心惊,他是听说过这一号血腥人物,但想不到的是令 人丧胆的职业刽子手竟然这么不起眼,的确是人不可貌相了。 “听说过么?” “从未之闻!”东方白故意如此回答。 “只怪你阅历太浅!”血算子似乎很扫兴。 “在下……只知道一个王牌杀手。” “谁?” “克杀星!” “克杀星?老夫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血算子怔眼。 “这是阁下孤陋寡闻,此公名震江湖,势倾武林,专杀杀人之人,是职业杀手 的克星,所以称为克杀星!” 血算子脸皮子抽动了几下,恍悟过来。 “东方白,老夫服了你。” “噢!为什么?” “到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讲得出笑话。” “这不是笑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嘿嘿嘿嘿……”血算子发出一长串冷笑。 就在血算子刺耳的冷笑声中,一支长矛从房门伸出,抵上了东方白的右肋,矛 杆很长,在六尺以上,是以只见矛而不见人,锋利的矛尖在烛光下反射青光。 东方白挺胸前倾,但又无力地靠回墙上。 血算子一闪而前,在东方白身上戳了两指,倒退两步,阴阴地道:“东方白, 活口的代价比死人高一倍。” 东方白咬牙瞪眼没开口。 血算子又道:“现在让你见识一下!”手斜伸,指向墙壁,“噗!噗!”数声, 五支小弩呈梅花形钉在墙上。 东方白的心弦震颤了一下。 又是数声“噗!噗!”,另一个梅花形出现墙上。 血算子放下手得意地道:“怎么样?这是淬过毒的袖弩,见血封喉,神仙也难 躲过,现在你已经被点了残穴,这玩意对你已经派不上用场,只是让你见识一下, 对付你的方法很多,你纵有通天本领也逃不出老夫手掌。” 这一手功夫的确是吓人,不必作势,也没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消手一指便可中 的,反应再灵敏也无法防范。 东方白的脸孔阵阵抽搐。 “哈哈哈哈!”血算子大笑一声之后沉喝一声道:“拿下!” 就在血算子喝声出口的同时,抵住东方白的长矛突然掉在地上,却没见人现身, 血算子再次喝道:“抓人!” 一条人影从房门闪现,是个瘦长的蒙面人。 血算子脸色乍变,抬手…… 寒芒暴闪。 “啊!”地一声惨叫,血算子的一条右臂齐肩而落,手臂着地的同时,发出 “咔!”地一声响,数支毒矢擦地射出,那一声:“咔!”明显地是藏在袖里的机 括碰触地面而发出的声音。 一般的袖箭每次发射一支,最多三支,必须重装才能再发,而血算子一次能发 射五支,不须重装而连发三次,在使用暗器这一道中应属空前。 断臂切口处血如泉喷。 东方白手中神剑仍斜扬着。 血算子急以左手自点穴道止住狂喷的血,脸孔一阵扭曲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柄 短剑,指着东方白,他不图逃,竟然要作困兽之斗,断臂之余妄想以短剑对抗东方 白的神剑,这举动令人感到十分意外。 “东方白,原来你中毒是装出来的!” “你阁下知道得晚了些。” “也许,但也未必!”血算子眼里尽是恨毒之色。 “小心!”蒙面人急叫了一声。 就在这急叫的余音中,血算子手中短剑的剑尖突然脱离剑身射出,双方相距不 到六尺,乍发即至,东方留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剑尖射中心窝,反弹落地。 寒芒再度暴闪。 血算子人头落地、滚开,红光迸现,尸体栽倒。 东方白这一剑是被突袭之后的反射作用,完全出自本能,没转任何意念,待血 算子的人头落地,他才猛省这一着错了,人质还没救出,事件的真相还没追查清楚, 没了活口,一切更泡了汤,心念之中,不自禁地“啊!”出了声。 残烛已不再冒黑烟,剩下两寸长一段,比先前明亮。 蒙面人摘去了面巾,赫然是毕老三。 “血算子如果不自恃诡辣的暗器,就可能不会先残后死!”毕老三望着血算子 的没头尸身感慨地说。 “我不该杀他!” ------ 武侠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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