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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许中和后退一步,紧紧捏了捏剑把,冷厉地道:“我改变主意了,还不到自了 的时候,我要活着看你遭报,我………冷极冰寒地一笑,武同春道:“我早知道你 是故作姿态,你不是那种有志气的人。”   “住口,我许中和不在乎死,但要死得有价值。”   “怎样才死得有价值?”   “你有本领现在可以杀了我,但我要反抗,我要力争活下去的机会,等着那么 一天,看你追悔,看你生死两难,看你自己为你所为而付出代价,看你“住口,你 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那么一天,竭尽你所能保命吧!”白芒一闪,剑挟地电之威, 罩向许中和。   许中和狂叫一声,举剑迎击。   一个是含恨杀人,一个是力图保命,双方全力施展杀手。   惊心动魄的场面立刻重叠了起来,杀机充斥在废墟间。   一青一白两道剑芒绞扭厮缠,怒卷狂伸,剑气迸射裂空,绞碎了每一寸空间, 金铁交鸣之声串成一片。   拚命,势如狂风骤雨。   人疯狂了,场面也疯狂了,双方的意念中,只有一个“杀”字。   惨哼频频传出,隐约中双方见了红。   场面缓了下来,但杀机未减,双方都成了血人,作最后的拼搏。   不管是谁先倒下,反正不见死不休。   向张俊美的脸孔,此刻凄厉如鬼。   “锵”地一声巨响,双方踉跄后退,拄剑喘息。   四只血红的眼,不瞬地对视着,两颗心被炽烈的恨火焚烧。   两支剑一上一下扬起,挪步,接近……“呀!铬!”嘶吼夹着金铁交鸣,两条 不稳的人影摇晃着倒退,“砰”然双双跌坐地面,口角沁出了鲜血,仍保持虎视之 局。   许久,许久,双方又挣扎着站起,半步半步地费力的挪近……”   “呀!”两支剑一触再分,只是都成了强弯之未,完全失去了劲势,人再度跌 坐下去,双方口里都冒着血沫,血红的眼失了神。   最后的时刻快到了,看谁有力气作最后一击。   日到中天,照着两个血人。   爱,是一种力量,可以鼓舞人去做平时所不能的事,而恨,也是一种力量,能 激发潜能到限。   武同春用手撑地,双膝下跪,然后缓慢地站了起来,摇摇欲倒,但还是撑住了 没有倒下来。   武同春一喘一挪步,问许中和迫近,目光偈一头重伤将死又靠本能挣扎的野兽, 可柏极了,如果此刻有人看他一眼,准会终生难忘。   距离缓慢地缩短,八尺,五尺,三尺,出剑可及的距离。   许中和面孔扭曲,抬剑刎向脖子,但力不从心,嗒然垂下,想自了亦不可能。   惨剧已无可避免。   武同春剑尖离地,抬到两尺高,口里怪兽般嗥叫一声,笔直刺问汗中札心窝。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之际,一道罡风,横裹卷来,闷哼声中,双双滚到 地面,昏死过去。   现身的,赫然是曾受武同春援手,后来被丑女放弃的蓝衫书生。   蓝衫书生望着两个不省人事的拚命者,口里喃喃地道:“我如果来迟半步,后 果便不堪设想了,该如何处理?”   他脸上一片激动之情,思忖了半刻之后,又自语道:“暂时只好如此!”于是, 他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红一白两颗药丸,塞人许中和口中,又迅快地点了他几处 穴道,然后抱起满身血污的武同春,疾奔而离。 mpanel(1);   许中和悠悠醒转,起坐,对于昏厥前一刹那的情况他有些模糊,事实上他什么 也没看到,仅仅意识到有第三者介入,倒是还留命在,使他感到意外。   现场只他一个人,武同春已失了踪影,为什么,当然他电不知道。   试一运功,内力已恢复了三四成,身上的伤,也没有什么剧烈的痛感,像是经 过救治,这又是意外的情况。   站起来,望着凝碧的墓碑,他喃喃地道:“大嫂,我知道你不瞑目,可是…… 我怎么办呢?八年前所发生的事,我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义兄恩断义绝,异姓手足 相残,我能死么?死能解决问题么?”   两滴清泪,滚落腮边,一声长叹,又道:“大嫂,我要把这件事完全查明白之 后才死!”说完,转身蹒珊而去。   武同春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堡内旧居的床上。他转动目光,茫然回顾,竭 力回想所发生的事,但除了感觉在将要把剑刺入许中和心窝之际,突然一道掌风, 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许中和是生是死,也无从判断。   怎会躺到这里来呢?是谁介入这件事当中?当然,自己不会平白无故躺到这里 来,一定是被人带来,是谁呢?他起身,感觉伤痛并不严重,从本能上的感觉,是 受了救治,他念念不忘的,还是许中和的生死。   于是,他暂时抛开第三者这个谜,在橱里找了两袭没带走的内外旧衫,把染遍 了血渍的衣衫换下,然后出房走向废墟。   到了分隔内外的残缺院墙边,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传人耳鼓:“你就放过我吧!   另一个娇脆悦耳的声音道:“你把人交出来,不然就带你回去抵数。”   武同春大惊意外,凑近缺口一看,为之骇然。   墓前,一男一女相对,男的是曾害自己顶缸的蓝衫书生,女的,赫然是那声美 面丑的“魔音女”,也正是天地会主的宝贝女儿。   她和他怎会出现在此地?“魔音女”来临,可能是得手下人报讯,还有可说; 蓝衫书生呢?他避丑女之不暇,怎又碰在一起?他隐住身形,想看个究竟。   只见蓝衫书生打躬作揖地道:“姑娘,你要在下如何交人,在下也只见过他一 次面,彼此间……”   “魔音女”道:“我不信,你们分明是一路的,不然你怎会到此地来?”   蓝衫书生道:“巧合呀。”   “那我碰上你,也是巧合,这巧合表示有缘,对么?”   “姑娘放弃那姓武的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管。”   武同春心念疾转:“丑女是为自己而来没错,该会既已传出‘天地符’要自己 的命,她当然已经改变主意。但蓝衫书生的来意呢?自己与许中和拼斗时,暗中发 掌阻止的是他么?可是上次他被迫得大叫救命,即使会武,也属有限,这的确令人 费解……”   “魔音女”又道:“你怎会到此地来?说!”口气不善,但声音仍脆得像银铃。   蓝衫书生道:“在下生来好奇,尤其对于不语一类的传闻。因为在下听人谈论, 无双堡废墟中有女鬼出现,所以想探个究竟。”   “嗯!我也是听说如此,所以才亲自来查明内幕。你不怕鬼?”   “不怕。”   “胆子倒是不小,要见识鬼,应该晚上来。”   “晚上?不成!”   “为什么?”   “真的碰上鬼可不是玩的。”   “你不是说不怕鬼?”   “白天不怕!”   噗嗤一声,“魔音女”笑出声来,但随即又板起丑脸道:“白天一样会碰到鬼。”   “不会,鬼是属于夜晚世界的。”   “现在你就已经碰上鬼了。”   “在……哪里?”蓝衫书生惊惶四顾。   “就是我。”   “噢!不,不,姑娘怎会是鬼。”   “废话少说,姓武的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   “真的不知道。”   “那你跟我走。”   “姑娘,没有用的。”   “没有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用就是没有用。”   “你想死?”   “不,不,在下不想死,还想活下去,世上虽然尽多丑恶的事物,但活着看看 也是好的嘛!”这话颇有哲理的意味。   “魔音女”转了话题道:“你相信有鬼么?”   蓝衫书生道:“在下读圣贤之书,理当不信,但偏偏有人代代传说不断,所以……”   “所以你还是相信?”   “不,一半。”   “什么叫一半?”   “照一般的说法,人为万物之灵,这一点灵性,该解释为精魄,人死则魄散, 但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譬如说,一个人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屈死,冤死,凶死,总之是不该死而死, 于是心有未甘,精灵聚而不散,所以……可能有鬼。”   暗中,武同春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妻子凝碧是精灵不散么?“魔音女”笑 笑道:“好了,我们不谈鬼,现在你跟我走!”   蓝衫书生退了两步,栗声道:“姑娘定不放过在下?”   “魔音女”向前迫近一步,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抓你走?”   蓝衫书生打着哆嗦道:“姑娘,天下男人比在下强十倍百倍的多的是,为什么……”   “魔音女”伸手抓出,口里道:“我就是选上你。”   “啊呀”一声,蓝衫书生踉跄闪躲,动作很笨拙,但却巧极地避过了丑女的一 抓。   武同春心中一动,这书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是碰巧的?“魔音女”丑脸一 变,“咦”了一声,再度抓出,迅厉玄诡。   武同春在暗中替蓝衫书生捏一把汗,他自问换了自己,想避过这一抓也不容易, 可是,天下事竟有那么怪……“妈呀”一声,蓝衫书生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但又 避开了。   一次是碰巧,两次便不是了。   “魔音女”粗眉一挑,道:“好哇!原来你是装猪吃象;我真是走了眼!“银 铃似的一笑,又道:“咱们的事算定局了,我非……”话声中作势就要出手。   蓝衫书生怪叫道:“听在下说一句话。”   “魔音女”收势道:“有话快说!”   蓝衫书生近前低语了数声,然后又退开。   “魔音女”丑脸这变。激动地道:“是真的?”   “半点不假!”   “如果你骗我……”   “下次见面你就下杀手。”   “魔音女”窒了片刻,一跺脚,电闪而去。   武同春大感困惑,蓝衫书生到底说了什么话,使丑女放手离去的?蓝衫书生用 手拭了拭额汗,道:“好险呀!几乎让这女鬼缠得脱不了身。”   武同春弹身掠人废墟。   蓝衫书生拱手道:“武兄,幸会。”   武同春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沉声道:“在下先请教朋友上姓尊名?”   蓝衫书生笑道:“不敢,小弟贱姓白,草字石玉。”   “白兄!”   “不敢。”   “白兄不速而至,必有指教?”   “指教不敢。小弟上次蒙武兄仗义伸手,得以脱离那丑女的纠缠,尚未申谢, 所以特来亲致微忱。”说完深深一揖。   这话是真是假,武同春无由判断,但对方那份文采俊逸的风姿,却令他暗自心 折,这份容貌,如果再添些英气,武林中恐怕难找其匹,一面相对,他心里有一种 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似熟稔又似陌生,记忆中,从没见过,但偏偏又似曾相识。   当下力摒杂念,不徐不急地道:“白兄就是为了这件小事而来?”   白石玉道:“在小弟而言是大事。”   武同春暗忖道:“的确是大事,为了插手管这闲事,几乎送命不说,还惹下一 身麻烦,成了‘天地会’搜杀的对象,将来还不知是何结局。”   心念之中,道:“在下方才与人交手互搏,是白兄出手阻止的么?”   白石玉坦然道:“不错!”   武同春俊面一变,道:“为了什么?”   白石玉若无其事地从容道:“小弟不愿见两败俱亡之局。”   武同春咬咬牙,道:“在下本有机会杀他,现在……再找到他很难了。”   “武兄固能杀对手,但自身也难以幸免。”   “何以见得?”   “小弟旁观者清,对方准备还击,只是举剑之劳,在双方真力俱已消耗之下, 必然会造成两败俱亡之局。”   这话不无道理,武同春将信将疑地道:“对方人呢?”   白石玉道:“可能走了,小弟当时只顾救治武兄。”   武同春无可奈何地道:“如此,在下倒要致谢了!”   “不敢,小弟受大惠于先,这点小事岂足挂齿、恕小弟多言,武兄与对方何仇 何怨,而至于以死相搏?”   “这……恕在下无法奉告。”   “既然武兄有不便明言之处,算小弟没问就是了。”   武同春日芒一闪,道:“白兄当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白石玉摇摇手道:“武兄错抬小弟了。花拳绣腿,尚不足防身,怎能当高手?”   武同春当然不会相信,心里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早知如此,上次在丘陵中,他 叫救命时不予理睬,便不会有这大的问题发生,愈想,愈觉得气愤难消,把原先对 他的一丝好感冲净了,面色一沉,道:“白兄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白石玉道:“小弟有句话不便启齿。”   武同春淡淡地道:“请讲。”   白石玉露出扇贝似的玉齿一笑,道:“想与武兄交个朋友。”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对不起,在下一向不喜交友。”   白石玉眉一皱,道:“是小弟高攀不上么?”   武同春冷漠地道:“在下生性如此,请白兄见谅!”   白石玉露出很失望的样子,讪讪地道:“如此……打扰了,告辞。”   武同春内心感到一丝歉然,觉得这样未免太使人难堪了,但他不想改变既定的 原则,一俟公案了断,便永绝江湖,当下微一抱拳,冷冷地道:“不送!”   白石玉掉头举步离开。   武同春目送白石玉的背影,心里想:“许中和伤势不轻,绝无法走远,说不定 躲在这附近疗伤,何不在这一带搜搜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碰上他。”于是, 他也跟着离开。   事实上,许中和真的没有走远,他躲在废墟中的假山石洞内疗伤.虽然白石玉 给他服下了治伤丹,但一时还是无法复原的,而最主要使他留下的原因,是那一身 血污大白天里见不得人。   假山离坟墓只有三丈多,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魔音女”那一幕也 入了他的眼,他对白石玉感到莫测高深。   武同春怎么也想不到许中和还在废墟,他径自出堡搜索去了。   由于白石玉与“魔音女”都谈到鬼,许中和心情十分紊乱,他不信这种无稽之 言,但下意识中又希望真的有鬼,而这鬼就是含冤负屈而死的吴凝碧。   正自冥想之际,忽听一个声音道:“兄台可以出来了!”   许中和大吃一惊,举眼望去,只见一条蓝色人影站在假山旁,立即钻了出去, 抱拳为礼道:“白兄早知小弟藏身这里?”   白石玉微一点头道:“是早发觉了。”   许中和仔细一打量白石玉,心中一动,脱口道:“白兄,我们在何处见过?”   “是吗?”   “小弟感觉似曾相识……”   “小弟倒没有这感觉。”   “对不起,小弟失言。”   “无妨,无妨!也许兄台曾在什么地万瞥见还小弟,只是不相识罢了。”   “小弟姓许名中和,谨此谢过援手之德。”说完,揖了下去。白石玉还礼道: “言重了,不敢当许兄的谢字。”   许中和正道:“若非白兄适时伸义手,小弟难逃一剑之危,白兄以两败俱亡为 小弟弟掩饰,其实,小弟根本无力反击。”   白石玉点头道:“听许兄坦言无讳,证明是位至诚君子,得能相识,是件快事。”   许中和道:“小弟得识白兄,也引以为幸。”   白石玉蜜额道:“小弟真不明白,许兄与那位武兄,都属正派武士,不知因何 以命相挤?”   “这一言难尽。”   “如有不便,许兄可以不说。”   “小弟跟武同春是金兰至好……”   “噢!何事反目?”   “说起来丢人,他诬指小弟与盟嫂有私。”   “啊!这可是相当严重的事,关系名节与人格,依小弟看,许兄断非这种无行 的人。他有证据?”   “他说的眼见。”   “眼见?”   “是的,唉!其实……这是一个可怕的误会。”   “怎么个误会法?”   许中和木然了片刻,愤愤地道:“这本不足为外人道,坦白兄对小弟有德,且 已经介入了这件纷争,小弟不得不坦诚以告……”   深深吐口气,又接下去道:“小弟与武同春,虽属异姓,但不殊同胞骨肉。八 年前,他为了私事,经常在外,托小弟照管堡务。有一晚,小弟照例在堡中巡视, 突然发现有人闯入盟嫂卧室,小弟怕发生意外,追进内室,结果……唉!真是羞于 提起。”   “结果怎么样?”   “盟嫂安然酣睡,不见任何人影,小弟以为是眼花看错,忙退了出来……”   “以后呢?”   “盟兄武同春等在房门外,不用说白兄也明白了。”   白石玉似乎很激动地道:“许兄因何不解释?”   许中和咬牙道:“没有用,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白石玉吁了口气,道:“后来怎么样?”   许中和叹声道:“他不愿这件事张扬,约我到一个无人之处决斗……”   白石玉紧张地道:“像今天那样搏命?”   许中和摇摇头,道:“小弟,不甘心背这丑名,只要一动手,事情就认定了, 而结果必然有一个要伏尸,小弟当场想到了这一层,不战而逃,远避山野。”   白石玉点点头,道:“许兄的决定是对的.武同春不察是非,不追查事因,不 给人留丝毫余地,如果是为官的话,定兴冤狱,其情可悯,其行不可恕……许兄, 恕小弟交浅而言深,许兄在八年后的今天,不请自来,目的是什么?”   许中和透口气,悲声道:“小弟在山中奉母,不幸先慈老病缠绵,使小弟不能 分身,延到去冬辞世,小弟守庐百日,再度出山,打听之下,知道无双堡发生了大 变故,盟嫂在生产之后,忽遭火劫,武同春遣定所有堡中人等,封堡绝江湖……”   白石玉用手一指道:“许兄说的盟嫂,就是那座坟墓中人/许中和黯然点了点 头。   白石玉又道:“许兄准备如何应付这件事?”   许中和把牙齿咬了又咬,凄厉地道:“盟嫂死得太冤枉,也太凄惨,小弟要查 明始未,如果证明是武同春纵火焚妻,小弟誓要杀之而后自杀。”   白石玉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道:“这样做……并不能还死者清白!”一顿又道: “还有许兄的无辜!”   许中和沉痛地道:“这点……小弟另有打算。”   白石玉道:“看来武同春毫无悔意?”   许中和栗声道:“他会后悔的,他会带着痛苦悔恨进坟墓。”   白石玉细嫩的面皮一阵抽动,道:“听说武同春娶了继室?”   许中和恨恨地道:“是的,她叫华锦芳,当年赫赫有名的‘至上剑客’华容的 女儿。”   白石玉点点头,道:“‘无敌剑’的儿子,配‘至上剑客’的女儿,门当户对。 听说,‘至上剑客’华容二十年前客死南荒,有这事么?”   许中和道:“传说是如此,小弟不甚了解。”   蓦地,白石玉急声道:“有人来了,许兄快回洞里去。”   许中和呆了一呆,道:“白兄呢?”   连接废虚边缘的前堡残存房屋方向,果然有人影浮动。   白石玉道:“别管小弟,许兄快回避,等会无论发生任何情况,许兄千万别出 面。”   许中和无奈,只好又回到假山石洞中,心想:“自己一无所觉,而白石玉立即 发现有人来,单凭这一点,他的功力修为,比自己高明多了。”   心念之中,透过石洞向外观望,目光扫处,不由骇然剧震。   数条人影,已移近废墟中央,两名黑衣武士,挟持着一个重伤的青衫人,半拖 半行,而被扶持的,赫然正是武同春。   后随的,是一个瘦长黑衫老者,持竹节鞭,他,正是“天地会”巡监司马一夫, 身后,又是四名武士。   一行人到坟前停住,也许这是废墟中唯一平坦干净的地方。   许中和激动非凡,他与武同春是死对头,但也是盟兄弟,在目前这种情况下, 他不能坐视,两人之间的仇恨归仇恨,异姓手足之间的情义不能抹杀,私下里谁要 谁的命是一回事,而对外敌又是一回事。   这是人性,也是武士的精神。   他考虑着如何采取行动……四武士散开站立,巡监司马一夫面对被紧紧挟牢的 武同春,狞笑着道:“姓武的、这叫该死的活不了.你不远走高飞.公然敢在这一 带活动,现在是大白天,‘黑纱女’不会再现身救你了吧?嘿嘿嘿嘿……”   许中和暗吃一惊,他听说过“黑纱女”这神秘而恐怖的名字,但却不知道武同 春与“黑纱女”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一种关系。   司马一夫又道:”凡属接到‘天地符’的人,等于是在阎王老五的簿子上记司 马一夫抬了抬手,止住那名武土,阴笑了一声道:“小子,有什么遗言,说吧!”   武同春双目圆睁,他只是奇怪,并不是替白石玉担心,他早已看出这姓白的是 个神秘人物。   白石玉干咳了一声,怯怯地道:“在下是从外面路过,不意碰到了那位……丑 姑娘。”   司马一夫怒喝:“什么丑姑娘?”   “她……本来就丑嘛!”   “你敢再说一句?”“好,不丑……不丑!”   “说下去。”   “那位姑娘把小的带到这里……”   “怎样?”   “那位姑娘说,放过在下了,以后再不会有麻烦,并且……”   “怎么样?”   “要在下替她办件事。”   “办什么事?”   “这……在下可不能说,说了准丢脑袋。”   司马一夫碧芒闪闪毒蛇也似的双睛,直盯在白石玉面上,像要看澈他的内心, 看他说的话有几分可靠。   白石玉显得惊惶不安。   武同春倒是相信他了,因为他曾偷窥到白石玉向“魔音女”低语,而“魔音女” 跺脚而去。   久久,司马一夫才开口道:“说,本座不杀你。”   白石玉苦着脸道:“阁下不杀在下,可是漏了一个字,那位姑娘可就准要在下 的脑袋。”   司马一夫沉吟着道:“是真的?”   白石玉斩钉截铁地道:“半点不假。”   司马一夫吐口气,道:“本座会查明的,你滚吧I”   白石玉目光朝武同春一扫,道:“阁下不能杀他。”   司马一夫凶睛一瞪,道:“你小子是什么意思?”   白石玉故作神秘地道:“杀了他……事情可就闹大了。”   武同春大感错愕,对这姓白的,更力口感到莫测高深了。   司马一夫阴阴地道:“你的意思要本座放了他?”   白石玉道:“在下只是说不能杀他。”   司马一夫道:“那是为什么?”   白石玉笑笑道:“那位姑娘已经改变了主意,现在……又要他了。”   司马一夫阴残霸道,听这么一说,却怔住了。   白石玉双手一拱,文质彬彬地道:“如无别的指教,在下告辞了。”说完,自 顾自地缓步离开。   司马一夫怔了半晌,才摆手道:“带走!”   一行人迅快地离开了现场。   许中和钻出假山洞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目前的情况,有些扑朔迷离。 正自惶惑之际,白石玉幽灵似的现身出来,许中和急着道:“他们会把他怎么样?”   白石玉挑眉道:“许兄与他才拚过命,差点横尸他的剑下,为什么又关心他?”   许中和深深呼了口气,道:“拚命是一回事,他遭外人凌虐又是一回事。”   白石玉道:“他既无情,许兄何必有义?”   许中和摇摇头,道:“也许……各人看法不同。”   “你们如果再次碰上,定然又是白刃相见……”   “小弟目前尽量避免。”   “许兄……似乎改变了观念?”   “是的,小弟冷静地想过了,这件事不能完全怪武同春,说不定内中真的另有 文章,不然……不会那么巧,那么绝。”   “什么样的文章?”   “第三者!”   白石玉脸色一沉,道:“许兄莫非怀疑武少夫人不贞?”   许中和略为激动地道:“盟嫂为人端在贤淑,素为小弟敬重,决不敢存此想法, 不过……唉!小弟真不知如何说……”   白石玉欲言又止,最后开口道:“小弟有事必须离开,愿不久能有机会和许兄 把晤长谈。前面屋子里,还有些旧衣服,许兄不妨暂时更换,告辞。”   许中和抱拳道:“愿后会有期!”   白石玉也拱手道:“会的,小弟最后还有句话,许兄目前在江湖上是生面孔, 最好是尽量避免与‘天地会’发生纠葛。”说完,转身便走。   许中和望着白石玉的背影,喃喃地道:“一个神秘莫测的人!”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镇集,适当官道之旁。   二更将尽,行人寥落,灯火零落,只有三元居里,酒客未散,实际上是一桌, 酒客一共六人,满桌杯盘狼藉,可以看出是大吃豪饮。一根枯瘦的老者上坐,四名 黑衣汉子打横,另一名相对,正是司马一夫一行。   门外,系了七匹马。靠墙,坐着一个像是得了重病的年轻人.一名黑衣汉子在 旁边巡视,这年轻人,正是被“天地会”巡监司马一夫擒住,押送回总舵的武同春。   那名负责看守的汉子,似乎相当不耐,不时探头内望。   就在此刻,一条娇小身影,点尘不泊地出现在那黑衣汉子身后,伸指一点,那 汉子连哼声都没有,翻身便倒,出手的,是个青衣少女。   在汉子倒下将着地的刹那,青衣少女上把抓住,拖到墙边。   暗影中,一个脆弱娇嫩的声音道:“带走!”   青衣少女道:“小姐,要我抱个大男人?”   那声音道:“少废话,快带走!”   青衣少女嘟着小嘴,负起武同春,如飞而去。   店外回复了寂静,店内司马一夫与手下余兴未尽,仍叫添酒。   又一条人影,以然而至,朝里外看了几眼,哺呼地道:“奇怪,人呢?”   不远处,一个古怪的声音道:“你迟了一步!”   来的,正是蓝衫书生白石玉,闻言之下,忙朝发声处走去,只见一个老叫化蟋 曲在一家业已收歇的店铺门框边,骨碌碌翻着眼,像只夜猫子。   白石玉开口道:“您老方才说什么?”   老叫化道:“一个要饭的,不敢当您老之称,我说你来迟了一步。”   “怎么讲?”   “怪了,你不是找人么?”   “您老怎知在下找人?”   “是你自己说的!”顿了顿又道:“你找那被他们押解的年轻人。”   “不错。请问人呢?”   “被人带走了!”   “被什么人带走?”   “女人,不知道是谁。”   “女人?”   “嗯。”   “请问朝那个方向走?”   “顺街去。”   “谢了!”白石玉拱拱手,飘身掠去。   老叫化喃喃地道:“这回可热闹了,好戏不能错过。”说完,站起身,点着竹 杖,一颠一颠,却是行动如风,像缩地法似的。   林子里,一片昏暗。   武同春躺在地上,他身前站着那青衣少女。   一个脆嫩的声音道:“小青,解开他的穴道。”   小青期期地道:“小姐,婢子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不明白就算了!”   “万一被……”   “什么万一万二,此事只你我知道。”   “可是……”   “别多说了,快解开他的穴道。”   “好吧!”   小青便伸手在武同春身上一点,武同春回复神志,茫然回顾,发现身前的少女, 一挺身站了起来,困惑地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青道:“野地林子!”   武同春怔了怔,道:“莫非……是姑娘援手在下。”   “不,不是我,是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   “晤!我叫小青,是小姐的侍婢。”   “你家小姐呢?”   “这不是?”   林中虽然昏暗,但武同春这等修为的人,自力奇佳,视物几同白昼,扭头一看, 为之一呆,数步之儿俏生生站着一个紫衣少女,美极,迷人的玉靥上,带着迷人的 微笑,妩媚,但不轻浮,武同春抱拳道:“谢姑娘援手!”   “这倒不必!声音像乳驾试啼。   “请问……姑娘如何称乎?”,“我叫素心!”   素心,不用问也知道是名而不冠姓,人家不肯道姓,武同春当然也不便追问, 当下讪讪地道:“素心姑娘!”   紫衣少女妙目流波,娇声道:“大侠尊名是武同春?”   “哦!是的,不敢当大侠之称。姑娘何以知道?”   “从那些黑衣人口中知道的。”   “噢!请问姑娘,为什么要对在下施以援手?”   “适逢其会吧。”   武同春再次作揖道:“在下再致谢意。”   小青掩口一笑,道:“武大侠,你倒是礼多人不怪!”   武同春面上一热,其实,他并没有任何杂念,他是有妻女的人。   小青又道:“武大侠,谢,放在心里不要挂在口头上。”弦外之音,谁也能体 味。   紫衣少女娇嗔道:“贫嘴。”   小青道:“小姐担了这大风险,为的是什么?”   紫衣少女扬手道:“小青,你再咬舌我可要打人了!”   小青一笑躲开,调皮地道:“不说,不说。佛说不可说,阿弥陀佛!说完,一 合什。   那份情状,使武同春忍不住笑出声来。   紫衣少女也笑了,但目光却停在武同春面上。   林子里,荡漾起一阵和煦的春风。   武同春心里暗忖:“此地距那镇市不知有多远?这一双主婢,不知是如何带自 己来的。照情形判断,极可能是小青背负自己来的,她那纤纤弱质,能有这大的能 耐,带动一个几乎大她一倍的男人,实在令人骇异。”   当然,这只能在心里想,问不出口的。   紫衣少女盈盈上前两步吐气如兰地道:“武大侠,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么?”   武同春忙道:“姑娘有话请讲!”   紫衣少女含情脉脉地道:“大侠谅也知道自身处境非常险恶,君子趋吉避凶, 何不远离这一带,以免发生无谓的困扰。”   这种关怀的话,出自美人之民的确别有一番滋味,武同春心湖泛起了涟漪,但 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一颗心又冷了下来,在他,已丧失了领受美人恩的资格,如果 在七八年前,自己又另当别论,当下期期地道:“在下谨记姑娘良言。   小青插口道:“小姐,我们该走了吧?目前时地不宜,要叙心曲,以后有的是 机会,不争在这一刻,我真怕……”   紫衣少女白了她一眼,道:“小青,你太放肆!”   轻骂薄怒.别具一种诱人风姿,本能的反厦,武同春心头一荡。   他想到了不贞的妻子吴凝碧,一样的美大方.然而美丽的外衣里,包着的却是 一个龌龊的灵魂,隐恨,使他完全冷静下来,抱拳道:“姑娘援手之德,不敢言报, 告辞。”   紫衣少女欲言又止。   小青似科能深体主人心意笑笑开口道:“听说……大侠业已弃了无双堡,能见 告今后的行止么?武同春心头一阵刺痛,面色一黯,强笑着道:“江湖亡命,行止 么自已也不知道。”   武同春心中一动。   小青口快,立即开口道:“小姐,准是他们追来了。”   他们,指的当然是司马一夫一行。   紫衣少女点点头,道:“可能是!”   小青道:“怎么办?”   紫衣少女道:“对方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话方说完,马蹄声在林子边缘停住了,只听司马一夫的声音道:“分散,仔细 搜这片林子。”   武同春心头“咚”地一震,他不是怕,而是感到这麻烦惹得太无谓。   紫衣少女道:“武大侠,你快从反方向走!”   武同春正待行动,忽听司马一夫厉喝道:“慢着,看看树枝上挂的是什么?”   一个声音惊叫道:“禀巡监,是块黑纱!”   另一个声音惊呼道:“黑纱女!”   武同春的星目睁大了,呼吸有些急促,难道这自称素心的紫衣少女,便是江湖 中使人闻名胆落的“黑纱女”   小青变色道:“小姐,你听见了,我们……”   紫衣少女向武同春一挥手道:“武大侠,你快离开。”   武同春像是没听到,他呆住了,两道目芒,紧胶在紫衣少女的面上,心里在想。 “这么美的人儿,却是杀人无形的魔女,谁能置信?”他想问,但又有些不.敢, 同时也不妥,人家对他有援手之情,这是第三次了。   的确,声音很像,但没有前两次那么冷。   小青催促道:“大侠,你快走呀!”   紫衣少女柳眉一蹙,道:“武大侠,为什么这样看我。”   收回目光,武同春按下心中的疑虑,拱手道:“那在下……就从命离开了!”   蹄声再起,显然司马一夫不敢闯黑纱标志,率手下离开了。   小青吐了口气,道:“小姐,他们走了!”   “我知道!”   “小姐,这姓武的的确俊,看他一眼便会心跳……”   “不识羞。   “小姐,婵子说嘛……”   “别说了,他已经使君有妇了。”   “既然这样,小姐为什么还要……”   “我也不知道,走,此地不可久留。”   主婢俩也迅速穿林而去。   不久之后,一条人影出现林中现场,是那个老叫化,他四下一望,自言自语道: “戏是好戏,可惜不精彩。怪事,连我老叫化也迷糊了。”   突地,一个声音接话道:“阁下迷糊什么?”   老叫化为之一怔,被人欺近而不自觉,算是栽了一记小筋斗,干咳了一声,故 意装得若无其事地道:“你不是追人么,怎么追上了又不现身?”他已经判断出是 谁了。   一条人影,缓缓而现,赫然是那蓝衫书生白石玉。   白石玉抓住原先的话题,微微一揖,道:“阁下刚才说迷糊了,是指什么而言?”   老叫化淡淡地道:“刚才发生的事,还不够叫人迷糊?”   白石玉道:“可是在下并不迷糊。”   老叫化双睛一亮,道:“这么说……你知道内幕?”   白石玉笑笑道:“这件事压根就没内幕,‘天地会’的人,擒住了那姓武的, 被两名少女所救,‘天地会’的人追踪而至,却被‘黑纱女’的标记唬走,如此而 已。”   老叫化道:“你说的倒是蛮轻松的。”   白石玉道:“本来如此嘛!”   老叫化深深望了白石玉一眼,道:“你有名字么?”   老气横秋,很不客气,白石王不以为件地道:“当然有,人总得有个姓名作代 表的,在下白石玉。”   “嗯!有意思,白石即玉,玉即白石……”   “阁下呢?”   “老要饭的,连祖宗八代全忘了。”顿了顿,又道:“你不是追那姓武的么? 怎么又没动静?”   “既然已平安无事,就算了。”   “你跟姓武的是什么关系?”   “飘萍偶聚,一面之识而已。”   “不见得吧?”   “信不信在于阁下了!”   “老要饭的是有些不信……”   “那可是没办法的事。   老叫化咧嘴一笑道:“如果老要饭的没猜错,姓武的被‘天会’追杀,是因为 他插手管了你跟那丑八怪之间的事,才背上黑锅,对不对?”因为他插手管了你跟 那丑八怪之间的事,才背上黑锅,对不对!”   白石玉点头道:“阁下知道的可不少,在下不否认。”   “你师出何门?”   “这点恕不便奉告。”   “也罢,你的身手,高出姓武的甚多……”   “这一点阁下便走眼了。”   哈哈一笑,老叫化道:“算了,话不投机,老要饭的不想枉费唇舌!”说完, 便自顾自地走了。   白石玉待老叫化人影消失之后,冷笑了一声,道:“你要饭的如果不安份,爱 管闲事,有你瞧的。”   一路之上,武同春脑海里一直盘着紫衣少女素心的影子,她就是神秘而恐怖的 “黑纱女”几乎可以认定,她那么美,那么纤弱,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我不杀你……我救你,只是为了要你活下去,不怕死的人,一定怕活……” 这是“黑纱女”说的,为什么?目的何在?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说明了一个事实, 也透露了少女芳心的秘密。   武同春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在告诉自己:“别去想她,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也 是一个心灵负了重创的人。”   于是,他把意念转到不义的拜弟许中和身上。   无比的恨,驱走了杂念。   他重出江湖,就是为了办这件事,唯一要了断的事,事完,江湖上就再也没有 武同春其人了。   紫衣少女要他远走高飞,逃避“天地会”的追杀,他口里答应,心里却不然, 他誓要手刃许中和,而许中和目前在这一带。   天明,日出。   武同春抬头远望,不由下意识地一震,不知不觉,竟然来到方大娘开店的小镇, 他停步遥望小镇,激动无已。   方大娘和蔼亲切的笑容,依稀赴日,不久前的一幕,闪现心头,方大娘为了救 他而自焚店房,到现在他还想不透其中的道理,为什么方大娘甘愿为了一个仅是熟 捻而没有特殊渊源的人,付出这大的代价。   他想回头统向别处,但又遏止不住那想再看看现场的冲动。   方大娘人呢?她手下那些人呢?那无名的老叫化说方大娘的,后房是自焚,可 靠么?也许……于是,他重新举步,朝镇上走去。‘到了现场,瓦砾依旧,武同春 触景情伤。   “天地会”嚣张到这种地步,武林正义何存?突地,身后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道:“武兄,幸会啊!”   武同春转身一看,是蓝衫书生白石玉,他对他,实在无法表示好感,为了他, 自己成了“天地会”追杀的对象,在堡内废墟中,他多事伸手,使自己坐失杀许中 和的机会,当下淡淡地道:“幸会!”问白石玉显得很热络地道:“武兄,我们去 喝杯早酒,谈谈如何?”   “喝早酒?”   “是呀!小弟赶了一晚夜路,刚到不久,见背影像是武兄,果然没错。”   “大清早,酒店开堂了么?”   “街角那一家,唯一例外,别家还有一个时辰才开门。”   “在下不习惯早酒……”   “哎!如萍偶聚,长空擦翼,既然不期而遇,杯酒谈心,亦属人生快事,武兄 何必见却。请!”   武同春无奈,勉强点点头,随着白石玉到了街角酒店,只见桌上已摆了酒菜, 原来白石玉已经进过店,又出来招呼自己的,店里除了他俩,没别的客人。   两人相对坐下,白石玉首先敬酒,然后劝菜,武同春问声吃喝,一句话也不说, 他在废墟中,看到白石玉对付丑女“魔音女”的一幕,感觉出对方是个城府极深的 人,是以提不起兴致。虽然白石玉也曾使他免于被司马一夫当场杀害,但谁知道这 深藏的人,安的是什么心思?吃喝了一阵,白石玉开口道:“武兄是如何脱出‘天 地会’之手的?”   武同着冷漠地道:“被不知名的同道所救。”   “哦”了一声,白石玉举杯道:“可贺,该尽一盏!”   武同春勉强干了一杯。   白石玉又道:“武兄,小弟有几句话,借此机会,向武兄剖白。上一次,小弟 被‘天地会’的爪开所迫,武兄仗义援手,以至连累了武兄,小弟万分内疚。事实 上,小弟是不得已而故示怯懦。一方面,‘天地会’势大如天,小弟惹不起;另方 面,想以此杜绝丑女的纠缠,这一点请武兄曲谅,并非小弟有意做作。”   说完,避席深深一揖。   这一解释,情在理中,武同春原来对他的看法动摇了,讪讪地道:“白兄不必 如此,在下心中并无芥蒂。”   白石玉坐下,又道:“武兄被对方带走,小弟曾尾随想伺机行动,但慢了一步, 据一个老叫化说,武兄已被救脱困,小弟才放了心。”   提到老叫化,武同春心中一动,暗忖:“是不是上次引自己到荒林示警的无名 老丐?”听对方这一说,反而觉得自己未免大失风度,面现歉然之色道:“在下十 分惭愧!”   白石玉道:“言重了,武兄何愧之有!”   稍作停顿,又道:“武兄系出名门,令先尊号称‘无敌剑’,武林同钦,与武 兄相对,小弟自惭形秽。”   这不知是褒还是贬,但听在武同春耳中极不是味,无双堡已在江湖除名,而内 里的变故更不足为外人道,如果传出去,简直就见不得人,当下苦苦一笑道:“在 下不克守弟,坠先令志,实在没脸见武林同道。”   白石玉笑笑道:“武见太谦了,盛衰起落,是自然之理,武兄有日定能重振家 声。”   武同春若有深意地道:“在下已无意江湖了,只待……”他不想说出心里的话。   白石玉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率直地道:“小弟猜得到,武兄所指,当是与那 姓许的一段恩怨,这是武兄的私事,小弟无由过问。来,干杯!   干了杯,白石玉突然叹了口气。   武同春随口问道:“白兄因何叹息?”   白石玉俊面一沉,眸中射出了恨芒,咬咬牙道:“家门不幸,小弟羞于提起!”   武同春心中一动,听口气,这性白的难道也有与自己一样见不得人的遭遇?一 触及这点心头就不自禁地起了隐痛。   当然,他不能追问别人的私事。   白石玉似是酒过了量,俊面一片酡红,加上他腮边那颗红痣,的确像个女人, 如果改换女装,还是个美人。   早酒伤人,武同春也感到有些晕眩。   酒使人壮胆,也使人皮厚,平时不敢做的事,不敢说的话,在酒醉之后,理性 的束缚撤去了,就能做得出来,说得出口.除非是理智极强的人,才能控制得住。   武同春没有问,白石玉却自动他说出了口:“小弟仆仆风尘道,为的是要找一 个人,讨一笔债。”   武同春应道:“嗅!找人讨债,什么样的人?”   “小弟的妹夫!”   “妹夫?”武同春眼睛大了。   “不错,他毁了舍妹。”   “怎么说?”   “他怀疑舍妹不贞,横加折辱,舍妹含恨自决……”   武同春心头一震,所猜不错,真是同一类的事,脱回道:“白兄……要杀人?”   白石玉挫牙道:“不,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他必须付出合妹所承受的痛苦代价……”   武同春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道:“如何付法?”   白石玉恨声道:“很简单,要他自我诛心,慢慢消磨那椎心刺骨,生不如死的 滋味。”   身受其痛,武同春对女人多少有些成见,淡淡地道:“白兄,恕在下多嘴,令 妹真是无辜的么?”   白石玉红着眼道:“一个舍得抛下亲生骨肉,自我结束生命的人,内心是如何 痛苦?她临终还誓言清白无辜,她那无情无义的丈夫,拿不出证据,心却是铁到底。 一个女人,名节受损,能活下去么?”   武同春默默无语,他在想他自己的事。   凝碧和许中和私通,是自己发现的,她因羞愤而引火自焚,如果不是许中和那 人面兽心的东西引诱,凝碧不会失节,也就不会死。基于人道,他留下了孽种遗珠, 没有被弃,但那是一根刺,看见她就想到她娘的恶心事,心念之中,不由忘形地脱 口道:“孽种!”   白石玉惊声道:“武兄说什么?”   武同春自知失态,但在以酒遮脸下,反应便不如平时的锐敏,沉声道:“没什 么,在下自想一件不相干的事。”   白石玉若有深意地道:“做人太难,不管是有心,或是无意,都不能错一步, 否则就得付出可观的代价。但,一错到底不回头的,可怜而不可恕,武兄以为如何?”   武同春未加深思,脱口道:“犯了错就得讨相等或加倍的代价,根本不值得怜 悯。”   白石玉扬眉道:“对,小弟的看法与武兄一样。”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到店门口停住,一个女人的声音道: “小姐,这家已经开门应市,歇歇吧?”   另一个声音道:“也好,把马拴下。”   武同春脸色骤变,酒意全消了,目光乱扫……白石玉皱眉道:“武兄怎么了?”   武同春惶急地道:“在下不想见门外来的人,不知这店有后门没有?”   白石玉困惑地道:“是仇家么?”   话声才落,两条窈窕身影,已出现店门。   来的,赫然是紫衣少女素心主婢。   武同春故意垂下头,他不愿沾染情孽,更不愿把惹黑白道江湖闻名丧胆的“黑 纱女”,同时,对方的意图难测。   白石玉向店门张了一眼,悄声道:“武兄,这两位姑娘是谁?晤!天仙化武同 春不答腔。   门外,小青高声道:“小姐,巧啊!他在这里,还有那……”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顿住了。   武同春可无法装作了,硬起头皮起身招呼道:“素心姑娘,幸会,请进!”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与小青进人店中,脆生生地道:“武大侠,想不到我们这 么快就见面了,这位是……”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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