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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真假黑儒   “有,但老夫不能奉告。”   “要在何种情况之下,阁下才能开口相告?”   老者脸色又是一变,怆然道:“如果少侠不以老夫守口如瓶为然,命是少侠救 的,再取回去老夫誓不皱眉。”   “意思是说虽死也不透露?”   “是这句话!”   “其中关系很大么?”   “少侠真实来历老夫不明,也不想追问,但知道少侠是为寻竹林客而来,他人 已不在世间,一切自然随之埋葬了!”   丁浩一颗心倏往沉,这便如何是好?   竹林客一死,自己的身世之谜也随之埋葬了,据老者的口风,他可能是知情的, 但他不开口啊!   奈何?   “他过世多久了?”   “十多年了!”   “这是句谎话。”   “什么?”   “八年前有人见到过他!”   “谁?”   “一个叫柯一尧的江湖客。”   “在何处见到?”   “王屋主峰之后的无忧谷,想来便是所谓的夜迷谷了?”   老者骇然望着丁浩,期期地道:“这不可能,少侠可能受了骗……”   丁浩淡淡地一哂道:“区区想来不会,柯一尧没理由要骗我。”以少侠的年纪, 怎会……与姓柯的做一道?”   “并非同道,萍水相逢而已!”   老者面现困惑之色,再次深深打量了丁浩一眼,道:“真的?”   “即使是假的,阁下也无可如何,是么?”   “少侠找竹林客的目的是什么?”   “问几句话,没旁的意思。”   “受人之托?还是……”   丁浩心一转,道:“是受人之托!””   蓦在此刻,峰下夜谷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啸,老者眉头一皱,道:“少侠,老 夫有友人到访,请稍候一时如何?”   丁浩想了想,道:“可以,请便吧!”   “恕老夫暂时失陪?”   说完,弹身朝峰下泻去,由于左腿已因伤失去功力,身形显得十分笨拙。   丁浩在峰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不见那老者回头,心中十分懊恼,暗忖:自 己失算了,不该放他脱身的。   但又想到母亲遗言要自己找竹林客,究明身世,这系属隐秘,也许对竹林客本 身,并无多大关系,他死时也许疏于交代,甚或根本没有提及,那后继的老者,可 能毫不知情。   刚才应该抖明身世,直道来意,也许对方会考虑说出,或者坦承不知情,便省 得挂上这件心事了。   但,事非无可挽救,下谷找他便是。   心念之间,他取出干粮吃了一个饱。   看日色业已过午,必须要在入夜之前办妥这件事,那夜的滋味颇不好受,万一 对方居心叵测,乘夜施暗算,后果便难料了。 mpanel(1);   于是,他弹身下峰重返谷中。   到了谷中,竹林客那座石坟,又呈现眼前,丁浩有一股说不出的懊丧与感慨, 面对石坟,徒呼奈何!   呆了一阵,他举步朝谷底的一端走去。   愈走愈不是路,不见人影,也不见有屋棚或是可供居留的洞穴。   人到那儿去了?   看来对方是有意不再见自己的面了!   一股无名之火,升了上来,救对方一命算是白费,虽然自己无意居恩市惠,但 人情道义上总说不过去。   丁浩加快身形奔到谷底,又回头急奔了出来,依然不见人影。   他兀立石坟之前,气无所出,俊面胀得通红。   突地……   一个声音道:“少侠,失礼之至,累你久等。”   丁浩一回身,见那黄葛布衫的老者,站在身前,对方既然主动现身,心里的气 便平转了些,望着那老者道:“贵友走了?”   “尚未!”   “区区最后问一句,竹林客生前曾否向阁下交待过什么事?”   “有,任何武林人,多少总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私。”   “如此,区区再问一句,是否提到过一位姓丁者的家世?”   老者骇然一震,栗声道:“少侠到底是谁?”   丁浩心想,干脆抖明了吧,也许能探到些蛛丝马迹,母亲临死要自己找竹林客, 可能这竹林客与父母有所渊源,至少,决不会是敌人或仇家。   心念之中,沉声道:“区区姓丁名浩!”   老者身躯又是一震,双目闪闪泛光,激声道:“少侠姓丁?”   “不错!”   “令尊是……”   “这便是区区要问之点。”   “令堂?”   石坟后冒出一个人头,栗声道:“邢慧娘是么?”   丁浩大吃一惊,一看那人头,赫然是汝州城外关帝庙前卖卜的半半叟,他曾骗 自己东行十里可遇竹林客,不由脱口道:“想不到阁下也到了这里,真是幸会!”   半半叟现身出来,老脸一片激动之情,颤声再次问道:“令堂可是……”   “阁下说对了,家母正是邢慧娘!”   “啊!”   那老者与半半叟齐齐惊“啊!”了一声,双双躬下身去,口称:“少主!”   丁浩困惑至极,愣愕莫名地道:“两位……是什么意思,谁是少主?”   老者与半半叟抬起头来,老眼中竟挂着四行清泪。   老者激越地道:“少主如早说出姓氏,便免了这多波折,幸而老夫心存感激之 念,不然冒昧下手,这误会可就大了!”   丁浩茫然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者用手朝胸前一比,道:“小老儿便是竹林叟!”   丁浩惊喜地叫道:“阁下便是竹林叟,啊!想不到……”   “请少主到里面再谈!”   “里面!那里?   “请随老夫来!”   说着,转到石坟之后,只见藤蔓掩盖中,露出一个洞穴,直透峰壁之内。   “少主,请进!”   半半叟上前,用手拨开藤蔓,洞穴不大,但看来很深。丁浩怀着激奇的心情, 步入洞口,半半叟把藤蔓扯好掩上,两老跟着入洞,一按壁间,一块巨石自动移出 封住洞口,洞内登时漆黑一片。   丁浩可未尽信对方之言,功聚双掌准奋应变。   竹林客走近前来,道:“少侠,老夫带路!”   洞径虽然漆黑无光,但以丁浩的功力,仍可分辨人物,当下随在竹林客身后, 向里淌去,走了十余丈之后,洞径向右一折,突地眼前大亮,一间广宽的石室,呈 现眼帘,灯火通明,几桌等物俱为石制,摆设得井然有序。   进入石室,竹林客请丁浩上坐,自己与半半叟打了横。   丁浩目光浏扫了一遍全室。   然后他首先开口道:“两位因何称呼区区为少主?”   半半叟唉了一声,向竹林客道:“由你说明白吧!”   竹林客点了点头,道:“少主,主母现在何处?”   丁浩心头一惨。咬着牙道:“先母业已辞世了!”   “什么?”   竹林客与半半叟双双惊叫起来,老脸起了抽搐。   丁浩忍住了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栗声道:“区区要先明白身世!”   竹林客用衣袖拭了拭泪水,满面悲愤之容,开口道:“少主可曾听说过‘南庄 北堡’?”   “何谓南庄北堡?”   “南庄在洞庭湖滨,北堡在涵谷关旁……”   丁浩心中一动,道:“北堡便是指的望月堡?”   “一点不错,南庄便是齐云庄,这一庄一堡,分执南北武林的牛耳,实际上也 是南北两大盟主,无论黑白两道,都忌惮三分,数十年来,形势没有改变,庄堡之 间,素无往来,但也河井不相犯!”   “哦!”   “主人昔年英名震南北,武林中尽人皆知‘都天剑客丁兆祥’!”   “啊!”   丁浩惊呼一声,激动得站了起来。   他记得师父曾提到过,中原武林能与他相抗百招的,只‘都天剑客丁兆祥’一 人,可惜当初身世不明,不知道‘都天剑客丁兆祥’便是父亲,照此说来,如果 ‘黑儒’名尊第一,父亲当列第二。   “少主总听说过主人名讳?”   “是的!”   “请坐下,听老夫细说根源!”   丁浩强捺住狂跳的心,坐了下来。   竹林客接着又道:“当年,南庄庄主‘南天神龙余化雨’与北堡堡主‘郑三江’, 均曾千方百计,想罗致令先尊,但主人耿介自恃,不肯卑颜以事霸主……”   “以后呢?”   “由此便种下了祸根……”   “请说下去。”   竹林客情绪相当激动,按捺了好一会才道:“十四年前,那时少主才三岁未足, 是一个阴雨之夕,有八位不速之客到访,都是当时江湖中知名人物,主人照江湖规 矩予以接待席间,对方排出一份重礼,俱是价值连城之物,说是奉齐云庄余庄主之 命,礼聘主人出山,辅佐他君临天下,称霸……”   丁浩咬了咬牙,道:“后来呢?”   竹林客双睛倏地睁得滚圆,颤声道:“主人当场予以婉却,其中为首的长白一 袅突地变脸,掷杯怒斥主人拥名自重,不识抬举,这本是预谋的,其余七人,同时 离席,各出兵刃,此时始发觉宅院早已被对方手下层层包围……”   丁浩咬牙切齿地停了一声,寒声道:“先父如何应付?”   竹林客激动过甚,喘息不止。   半半叟接下去道:“当时宅中弟子连下人共有二十余人之多,但那些弟子都是 入门不久的,还谈不上出手,只老夫羲兄弟四人,闻声奔出,厅中已动人了手,对 方八人中,两人联手对付主人,四人接战我羲兄弟,另两名乘乱入内宅,大肆杀戳, 弟子及下人无一幸免……”   丁浩陡地站起身来,目赤如火。   半半叟栗声接下去道:“主母抱着少主,力战两凶,不敌受伤,少主被执……”   “以后?”   “主母被当场废了武功,两凶分别兵持着主母与少主,来到前厅,协迫主人就 范,此时,与主人动手的两人,已有一人被杀,一人负伤,主人一见妻儿落入对方 手中,登时乱了章法,喝令我四兄弟停手,就在此时,对方猝然以暗器集中对付主 人……”   “怎样?”   “主人……不幸命丧当场,但临难又毁了对方三人。”   “哇呀!”   丁浩狂叫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俊面一片凄厉。   半半叟老泪纵横。   竹林客咬着牙道:“少主请节哀……”   丁浩狂声道:“说下去?”   竹林客沉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这时,宅中四面火起,我弟兄见大势已去, 只冒死抢救活的,联手之下,救出了主母,但我弟兄已四折其二……”   “说下去!”   “老夫与大哥洪锦,拼死把主母送到后面荷塘藏匿,再回头抢救少主,火光中 只见少主被一个胸衣洞开的中年武士抱住,我弟兄忘命扑上,那武士弃下少主应战, 最后不支而退,那中年人是八人中唯一不知名号的人,记得特徵是胸前刺了一条蟠 龙……”   “再以后?”   “老夫兄弟易容改装,保着主母与少主北上,途中又被追击,便失散了……”   丁浩又张口吐了一口鲜血。此刻,他感到灵魂似被活生生地剥离躯壳。   石室内变成死一般的沉寂,各含痛泪,谁也不再开口。   良久,丁浩坐回椅上,怆痛地开口道:“我的家世,盼两位能再详告些。”   竹林客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弟兄四人,本是关外武林人,仰慕中原风光, 四异手足连袂入关,一路沿黄河而下,有一次与中原道上的朋友发生冲突,几乎不 保,亏得主人援手相救,我兄弟心感救命深恩,同求主人收留,追随左右,老夫行 三,名李茂竹,大哥洪锦,二哥与四弟罗难…   “区区……晚辈……”   “少主岂可自称晚辈?”   “该当的,谅来两位的年纪都在先父之上……”   “事实是不错,但主从有别,礼不可废。”   丁浩停了停,又道:“两位的外号又是怎么回事?”   “老夫兄弟改装易容,遍寻主母及少主的下落不获,数年之后,蓄发留须,形 貌已变,便自号半半叟、竹林客,洪大哥留在江湖,藉卖卜为名,继续查访少主母 子的下落,老夫觅得此谷,潜修武功,以备他日报仇雪恨……”   “真难为两位义薄云天!”   “少主言重!”   半半叟接过话头道:“天幸主人在天之灵,使少主寻了来,少主当初未说明身 份,老夫以为是仇家不放过,又找上门,所以才有此误会。”   “这得归功于一位叫柯一尧的老秀才,若无他指点,我寻不到这里!”   “哦!对了,少主说主母……”   丁浩心头又是一阵悲惨,含泪道“记得是五岁时,我母子投奔望月堡……”   “啊!北堡,这可免于南庄的追杀!”   “家母受尽折磨,结果……”   “怎样?”   “被堡市污辱,自尽而亡!”   “啊!该杀!”   “我是被毒打后抛尸荒野,幸得烟云客沈刚前辈相救,死中得活,及后,在一 种巧合的情况下,得蒙恩师收录,两年苦学,算小有成就!”   竹林客惊声道:“两年能调教出少主这等身手,令师是谁?”   丁浩不愿说出黑儒之名,含糊以应道:“这点限于师令,不便奉告了!”   “啊!那就罢了!”   “当年凶手现存的有那些?”   “现存的是长白一枭、酆都使者……”   “酆都使者也是其中之一?”   “不错,不过他昨晚乘危下手,是否专为老夫,或许是没有认出老夫底细,为 了王屋之主而来,则不得而知,也有可能是此魔无意中路过,由于凶残成性,顺便 下了毒手!”   “另外呢?”   “另外是江湖恶客胡非、云龙三现赵元生,和那胸刺蟠龙的无名人。”   丁浩目眦欲裂地道:“天涯海角,我必找到这五名凶手,把他们挫骨扬灰,也 许,他们仍在齐云庄中……”   半半叟道:“很奇怪,经老夫数年来设法打听,庄中无此“五人……”   “会远走高飞么?”   “难说,不过,这桩惨案并未传出江湖。”   “我立誓血洗齐云庄!”   竹林客与半半叟惧感一震。   竹林客沉凝地道:“少主,齐云庄高手如云,庄主身手更是莫测,必须谋而后 动?”   “我知道!”   “可惜老夫左腿成残……”   丁浩斩钉截铁地道:“此事我独力为之,我要亲手刃仇!”   说到这里,觉得有些过份,改了口气道:“两位请从旁协助,随时多提供指示。”   “少主……独木难支大厦啊!老夫兄弟功力只如斯,除了拼却残生,做到那里 算到那里,别无良策了!”   “两位的居心,存殁均感!”   “少主这么说,老夫愧死了。”   “昔年我的家园是在何处?”   “哦!刚才忘了说,是在隆中山麓,汉水之滨,现时……连废墟都没了!”   半半叟叹了口气,道:“少主,愿听些主母生平么?”   “当然,极愿!”   “主母当年,在江湖上被称为天南一美,人才武功,俱属上乘……”   了浩心中顿时浮现出母亲的绝世姿容,这是他自幼的感觉,娘是世上最美的女 人。他一直以为母亲不会武功,是个平常女子,想不到是在惨劫中被废的。   半半叟接着道:“主人在年轻时的俊美,决不逊于少主!   “我?嘘!怎能称得上俊美二字。”   “这是实情,当时还有一位美人叫南天一娇苏倩倩,这外号正与主母相似而对 称,更巧的是两人都爱上了主人…   “哦!”   “结果主人选中了主母的柔顺,结为夫妻,南天一桥苏倩倩一气之下,削发为 尼,投入冷面神尼门下,常伴青灯古佛!”   “她……真是不幸,但也有幸,如家母,唉!”   竹林客凄清地一笑,道:“大哥,让少主歇歇,我们去弄点吃的!”   “哦!是,我忘了!”   丁浩摇手道:“不必费事,我带有干粮,同时,也食难下咽。”   竹林客道:“少主,我兄弟也很悲痛,吃总是要吃的,把悲痛放在日后的报仇 行动上。”   说完,两老转人旁边的石洞剩下丁浩一个人在石室里,沉浸在无比的痛苦中, 这番身世,充满了血泪,的确铁石人听了,也会落泪。   不久,两老搬出了酒菜,多半是山鸡鹿脯兔干之类的野味。   丁浩虽对龙肝凤髓,也难下咽。   但二老盛情不可却,勉强用了些,在石室中过了一宵。次晨,商定半半叟仍出 江湖卖卜,地点转移到南方,竹林客左腿已残,目前行走江湖不使,暂留谷中,习 练如何运用本身功力,配合残腿,丁浩暂时放开母仇,先南下查探仇踪,见机行动。   早餐之后,出谷分头而行。   丁浩离了王屋山,到邵源客栈中,取了寄存的坐骑,上道南行。   走了没几里,忽听道旁林中传出一声十分熟捻的娇喝:“站住!”   丁浩勒马停在道中,人影晃处,一个红衣女子俏生生站在马前。丁浩定睛一看, 现身的赫然是血影夫人的弟子方萍。   记得两年前,血影夫人把自己带离药王庙,自己因无功力,无法赶路,方萍曾 负自己而行……   红衣女子朝林中大声道:“夫人,真的是他,没错!”   一个十分悦耳的声音道:“带他过来!”   “是!”   丁浩下了马,冷冷地道:“方姑娘,久违了!”   方萍眉目合情地深深看了丁浩几眼,娇媚地一笑,道:“小兄弟,你还记得我 这姐姐?”   丁浩面上一热,没有答腔。   方萍又道:“小兄弟,你长大了!”   “嗯!”   “夫人要见你……”   “在下没空!”   方萍抛了一个媚眼,咯咯一笑,道:“小兄弟,别那么说话,走,到林中见见 夫人去!”   丁浩心想,见识一卜天地八魔中排行第二的女魔也好,看对方说些什么。心念 之间,一颔首道:“请带路!”   “你不叫我一声姐姐?”   丁浩装作没听见,拉着马,大步往林中走去。方萍抢前两步,与丁浩并肩而行, 阵阵幽香扑鼻,使丁浩耳热心跳。   入林约莫七八丈,只见那顶红色小轿。停在一株亭亭如盖的树下,两名抬轿的 彪形大汉,远远抱手而立。   丁浩直抵轿前,拱手道:“夫人,久违了,有何见教?”   久久,轿中才传出那银铃似的声音道:“丁浩,两年多不见,你是大人?”   “好说!”   “你这一向混得不错?”   “勉强!”   “当初你为何逃?”   “逃走?没有的事,区区是被横路的树枝击下轿顶。”   “哦!太不巧了,方萍曾回头找你,却找不到?”   “想是道路不对,错过了。”   “你腰悬长剑,是投过师了?何人门下?”   “这点恕不便奉告。”   “方萍曾告诉过你,我有一部秘笈,须元阳之身才能习练,你是最佳人选,时 隔两年,我仍愿属意于你,怎样?”   丁浩大感困惑,听声音,对方犹若少女,而却是天地八魔之一,年纪决不低于 六十,这令人费解。   心念之间,淡淡地道:“区区敬谢不敢!”   “什么,你不愿意?”   方萍插口道:“小兄弟,别打错了主意,这是夫人的恩典,你的缘法,如能修 习了秘笈上武功,包你在中原武林道上吐气扬眉。”   丁浩冷冷地道:“在下不想改师别投!”   血影夫人似不说地道:“丁浩,论渊源,当日带你走时,你尚未投师,该是我 门下才对。”   丁浩淡淡地道:“此一时,彼一时,情况不同了!”   “但本夫人很少会改变主意?”   “区区亦复如是!”   “你令我失望……”   “区区很抱歉!”   “看来你能力不小,才会如此杰傲?”   “好说!”   “你不答应?”   “区区只能说声失礼,夫人另选良村罢!”   “我只看中你一人!”   “那太遗憾了。”   “你不后悔?”   “区区想来不会!”   血影夫人沉默了片刻,突地声音一寒,道:“方萍,伸量他一下!”   红衣女子方萍秀眉一蹙,盈盈上前两步,道:“小兄弟,你这是何苦?”   丁浩若无其事地把马拴到近旁树上,然后回到原地,道:“方姑娘,你就试试 看吧!”   方萍纤手一扬,又皱了皱眉,一掌拂向丁浩当胸,劲气飒然中,无声无息,丁 浩身形丝毫未移,劲气消失于无形。   方萍面现惊容,小嘴一披,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兄弟,你真有两 手!”   “谬奖,区区希望适可而止!”   “姐姐我不服这口气,要再试上一试,准备了……”   话声中,又是一掌拂出,劲气发出裂空之声,她似用上了全力。   “砰!”然一声巨响,劲气四溢,势极惊人,丁浩仍稳立不动,方萍却被对方 的获身罡气,反震的退了三个大步,粉肥不由起了红晕,惊声道:“小兄弟,难怪 你这么狂?”   丁浩冷漠如故地道:“区区并不狂!”   “除非你有了奇遇,没有人能在两年中练成这等功力……   “也许是吧!”   轿中传出血影夫人冰寒的声音道:“用血手功!”   丁浩下意识地心头一震,他清楚地记得,河洛双秀便是丧生血手功下,连回手 的余地都没有自己能当一击吗?   但他又想自己所习“生机不减”的奇功,据师父说除非被尸解,否则决丢不了 命,何不就此试他一试?当下俊面一片湛然之色,从容已极,对血手功三个江湖人 丧胆的字眼,恍若未闻。   方萍粉腮微微一变,道:“夫人,要用血手功么?”   “难道你没听清楚?”   “可是……”   “死丫头,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用全力,不许保留!”   “夫人……要他的命?”   “少废话!”   方萍粉腮连变,可不敢违过师今,只见她右掌一提。半扬空中,齐腕以下,顿 呈琥珀之色。   丁浩心中一阵紧张,这可是相当冒险的事,记得灵鹫姥姥曾经说过,血影夫人 的独门绝活血手功,一般武林高手,极少能当其一击而不毙命,但大话已出口,难 道要改口求饶?   “小兄弟,答应了吧,现在还来得及!”   “对不起,区区不会改变主意!”   “你会后悔无及!”   显然,方萍别有存心,不肯下狠手,怕毁了丁浩。   丁浩闻言之下,付之一笑道:“方姑娘,区区决不后悔!”   “你……见识过这神功……”   “不错,河洛双秀便是毁在姑娘一击之下!”   “你……不怕?”   “行走江湖,那怕得了这许多。”   “如此……我要出手了?”   “只管请!”   方萍一咬牙,一跺脚,手掌一挥,一股淡淡的红光,暴闪乍灭。丁浩全身一震, 如遭万钧重击,获身神罡几乎震散,蹬蹬蹬退了三四个大步,俊面一白,但他忍住 了没有哼出声,方萍不由惊呆了!   血影夫人栗声道:“丁浩,能硬当此一击而不受伤的,是本夫人生平所见第一 个!”   丁浩急调气机,口里漫应道:“区区酸秀才,请呼我号!”   方萍大声道:“什么,你就是近日江湖传言新出道的年轻高手酸秀才?”   “不敢,正是区区!”   “啊!想不到……”一双水汪汪的媚眼,死盯在丁浩面上,略不稍瞬。   轿帘一掀,丁浩眼前一亮,傻了!   轿内出来的,是一个二十余岁的红衣少妇,太美了,得使人神迷,美得使人眼 花,如非目睹,谁也不相信天下有这么美的女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美,没有 一点不美,如果把世间所有形容美人的字眼,全用在她身上,她之无愧。   丁浩心目中的美人,一个是母亲,另一个是邙山古陵见的白衣少女,但母亲的 美是神圣,白衣少女的美是幽静雅,独独这少妇,是一种奔放的美,充满了诱惑, 使人一便沉醉,惹人遐思,令人想入非非,情不自禁。   少妇一笑嫣然,这一笑如春花怒放。   丁浩额角鼻尖,全渗出了汗珠。这一刹那间,他完全有自我的意识。脑海、心 灵,全被这少妇的倾城之色占据了。   她,会是传言中的女魔“血影夫人”?   她,至多三十岁,较诸想像中血影夫人少了一半以上的年纪?   她,到底是谁?   方萍满面惊愕之色,可能血影夫人呈现真面目,是件不寻常的事。   丁浩忍不住脱口道:“尊驾便是血影夫人?”   血影夫人轻启朱唇,以迷人的声调道:“有什么不对?”   “夫人的年龄?”   “武林中达者为先,别问什么年龄。”“可是……”   “你想像中,我该是个鹤发鸡皮,恶形怪态的老太婆?”   “这……这……”丁浩不由语塞。   血影夫人落落大方地道:“酸秀才,我仍然希望你答应习练我所获的那本秘笈……”   平平和和的话声,似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力,丁浩有些魂不守舍,原来的心意 动摇了,有些惶惶然不能自主。   他并非轻薄的人,但人总是人,古来只有一个柳下惠,美色当前而无动于衷, 只是指平常的状态,遇到这种特殊的情况,便不能同日而语了,他不是圣贤,只是 个平凡的人。是人,先天上便有弱点。   血影夫人盈盈向前挪了两步,银铃似的声音又道:“我不要师徒的名份,只要 你肯学,这对你无损吧?”   吐气如兰,字字颤人心弦。那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使丁浩不敢正视,但偏偏 又移不开视线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住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窘过,他两年多来培育的冷傲、矜持,完全崩溃了。   方萍轻声道:“丁少侠,你就答应了吧?”   丁浩意马心猿,不克自制……   就在此刻,血影夫人低喝一声:“有人来了!”红影一闪,匿回了轿中。   方萍目光四下一溜,冷声喝问道:“什么人?”   来的,赫然是一个面罩寒霜的中年女尼,上到下,一身白,手执拂尘,胸前挂 着一串晶光黑亮的念珠。   丁浩心头一震,暗叫了一声:“冷面神尼!”   冷面神尼令人心头泛寒的目光,深深注视了丁浩片刻,冷冰冰地道:“真武士 贵在智勇兼备勇者不惧,智者不惑!”   这两句话,似有为而发,听在丁浩耳中,有如醒醐灌顶,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 幻云迷雾,一扫而空,恢复了他原来的矜持,心中对这神秘人物,感激不已。当下 正色向冷面神足道:“多谢指引迷津!”   轿内传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   冷面神尼转身面对红色小轿。   血影夫人寒声道:“神尼别来无恙?”   冷面神尼冰声道:“昔年厚赐,无时或忘,种是因必结是果!”   血影夫人栗声道:“师太是索债来了?”   “可以这么说!”   “划出道来吧?”   “首先希望你坦白承认一件事……”   “何事?”   “本庵镇庵之宝‘石纹剑’是否在你手中?”   “没有!”。   “是实话?”   “凭本夫人的名头,尚不致不敢承认。”   “那在谁的手中?”   “不知道!”   “当年尔等天地八魔,突袭般若庵,将贫尼打下悬岩,石纹剑落入了尔等之手, 你会不知情吗?”   “说实话,本夫人也在寻这柄神剑的下落。”   “话到此为止,你准备自卫!”   声音冷漠,满含杀机,场中空气顿呈无比的紧张,双方都是当今武林有数的高 手,寻常江湖人,要想见她们的面都很难。   方萍转头向丁浩道:“你准备袖手?”   丁港心中一动,一时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萍问这句话,充分显示出对冷面神尼的顾忌,同时也暗示着血影夫人可能不 是冷面神尼的对手。   论渊源,父亲生前的爱人南天一娇苏倩倩,是神尼的门下弟子,当然这关系也 可以不必拉,而血影夫人这方面,可就有些微妙……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伸手的必要。   冷面神尼冷峻的目光扫向了丁浩,一字一句地道:“你最好别插手!”   丁浩冷傲之性突发,以同样的态度道:“神尼这句话是劝告还是警告?”   “怎么说”   “是劝告的话,区区可以应承,如果是警告的话,区区便要考虑。”   “你很自负?”   “这倒没有!”   “你与她们是何关系?”   “这点不劳神尼动问!”   “很好,如此贫尼警告你,别插手!”   丁浩暗自一怔,变成了骑虎之势,为了名头,这口闲气非争不可,当下冷声道: “这一说是神尼迫区区出手了?”   “你有多大能耐?”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   “逞强好胜,武士大忌,智者所不取。”   丁浩心头一颤,这话含有至理,但又不能打退堂鼓,只好横下去道:“既然事 实所迫,就逞强一次吧!”   冷面神尼默尔了片刻,冷凄凄地道:“出家人方便为怀,贫尼成全你一次,如 你能接贫尼一拂尘,贫尼今天便放过对方,错过时地再行解决。”   丁浩硬起头皮道:“很好!”   “你拔剑吧!”   丁浩缓缓制剑在手,脚下不丁不八,长剑斜扬,这起手之势,诡异极了。   冷面神尼拂尘斜抱,保持原姿,只脚下向前移了两步。   方萍粉腮表情极其微妙,娇躯后挪八尺,两双眼紧盯现场。   血影夫人若在轿中,不得而知,两名抬轿的大汉,仍然环抱双臂,但神情却是 相当的紧张。   场面掀起了另一个高潮,空气令人鼻息皆窒。   “接招!”   冷面神尼冷喝了一声,拂尘闪电般拂出,招式之奇,绝世无匹,发出令人心悸 神摇的“丝丝”声!   丁浩心头一紧,手中剑以极其怪异的方式,斜斜划出,双方动作,均快得不可 思议,如非具备相当身手的人,根本看不清双方的招式。   双方的动作只一瞬便告终止,但均发而未收。   拂尘的芒尾,缠住剑身,停滞在空中。   双方竟较上了内力,四双眸子,一样的青光逼人。这种目光,显示出双方的内 功修为,已到了某一极限。   丁浩俊面泛起了红色,而冷面神尼却丝毫未变。   双方坚持了约莫盏茶工夫,冷面神尼的身躯微见发颤。   蓦地……   一道红光,自轿门闪出,直袭冷面神尼。双方都全神贯注在手上,丁浩因为面 对轿门的关系,所以看得十分真切。   这是最卑鄙的行径,由背后暗施偷袭。   丁浩年轻经验不足,一时沉不住气,大叫一声:“闪开!”   随着话声,立即收功。   但冷面神尼却万想不到会有这猝然之变,功力通玄也无法应变,由于丁浩突然 收功,如山劲气,乘虚暴涌。   丁浩口里闷哼一声,连退了三四步,喷出了一口鲜血。   冷面神尼的反应也相当神速,立感情况异常,适时收势夺门。   但,终是迟了一步,红光及体,“哇!”地射出一股血箭!   几乎是同一时间,红轿电闪逝去,方萍也疾弹而杳。   丁浩一抹口边血渍,望着林深处,恨恨地道:“卑鄙,无耻!”   冷面神尼喘着气道:“丁浩,你得到了什么?”   丁浩大吃一惊!对方竟然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当下苦苦一笑,道:“区区 学了一次乖。”   “你居然还会知错?”   丁浩傲性大发,大声道:“区区如不动声色,后果如何?”   冷面神尼寒声道:“如你不横插一枝,女魔不会免脱,不致发生这不幸的事。”   “我们要再来一次么?”   “并无不可。”   丁浩转念一想,道:“没来由,算了!”   冷面神尼以异样的目光,深深盯了丁浩一眼,转身便走   丁浩横身一截,道:“请留步!”   “什么,你不服气?”   “区区有件事请教!”   “什么事?”   “冲尼把全知子以万年铁母所铸之链,困在那山古墓中上达一年之久,据说当 年说定只禁他八年。”   “你……怎知道!”   “区区无意中人墓,见到全知子本人,这似乎太不人道?”   冷面神尼呆了好半晌才道:“贫尼正在设法放他!”   丁港冷冷地道:“人是神尼所囚,还设什么法!”   “那铁链要石纹剑才能断,贫尼这些年来,一直在迫查该剑下落!”   “哦!那石纹剑不是神尼镇庵之宝吗?如何失落的?”   “八年前天地八魔突袭般若庵,石纹剑被劫,不知落人那一魔之手,这些年来, 贫尼并未放弃追查。”   “如果找不回石纹剑,全知子岂不活活困死墓中?”   “贫尼只有尽力!”   “除了石纹剑,尚有何物可以断那铁链?”   “这个……只有一样可以办得到!”   “什么?”   “雷公!”   “一甲子之前,中原武林出了一个脸炙人口的异人,外号叫‘雷公’,他有一 柄匕首,无坚不摧,称为‘雷公匕’,但一甲子以来,武林中再无人提过此人,是 否仍在世间,不得而知,如果在,年岁已在百岁以上。”   丁港惑然道:仍足见过此人?”   “没见过,听说过,此人性格暴躁如雷,功力深不可测。”   “他没传人?”   “听人说,黑儒是他传人,但据上一辈人证实,武功路数不一样。”   丁浩心中当然清楚,这是以讹传讹的揣测之词,师父的出身,他已交待得很清 楚,是巧获上古秘笈,哪是什么雷公的传人。   当下脱口道:“根本就不是!”   冷面神尼惊声道:“你怎知道?”   丁浩自知失言,灵机一转,道:“区区见过黑儒!”   “你见过黑儒?”   “不错!”   “你今年几十?”   “二十差一点!”   “你几岁见过黑儒?”   “最近!”   冷面神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眸中却现出了惊疑之色,激声道:“人尽皆知, 黑儒早已丧生在邙山古陵,时隔这多年,今天听你第一次提起他的令名,到底是真 是假?”   “是真便假不了,神尼日后也许有机会看到!”   “你又怎知他的武功不是雷公一脉,难道你认识雷公,也与黑儒交过手?”说 着,炯炯目光直照在丁浩面上,似要看穿他的肺腑。   丁浩暗忖:好厉害的口齿!   当下淡然一笑道:“区区曾与黑儒交谈过,他说他这一门派他是第一人。”   冷面神尼再次打量了丁浩几眼,意似不信地道:“你……会与黑儒交谈?”   丁浩一披嘴道:“他不是妖,也不是怪,同样是一个人,只是功力高些而已, 这何足为奇。”   冷面神尼自嘲似的道:“是贫尼少见多怪了!”   说完,拂尘一甩,飘然而去。   丁浩望着逐渐消失的白影,心中感到一阵歉疚,冷面神尼找上血影夫人,乃是 为了当年的过节,自己一念好强,插上这一手,几乎累她送命,真是何苦来哉!而 血影夫人要的那一手,实在太过卑鄙了,冷面神尼竟然丝毫未怀疑自己与血影夫人 串通对付她,这一份胸襟,的确可佩。   想到这里,心头又不禁浮起血影夫人那付颠倒众生的姿色,下意识地打了一个 冷颤,暗自咬牙道:“蛇蝎美人,不去想她,下次再碰到时,非给她点颜色看不可!”   心念之间,正待去解马匹,见一条人影,倏焉而现,来的,竟然是老秀才柯一 尧。他还是那付穷愁潦倒的样子。   丁浩一抱拳道:“兄台幸会,别来无恙?”   柯一尧哈哈一笑道:“老弟,此次王屋之行如何?”   “此行不虚!”   “找到那竹林客了?”   “找到了!”   “老弟要问的话也全问了?”   丁浩心中微感一震,道:“完全明白了!”   “老弟此番的行止……”   “南下办件事,柯老哥怎会到这林中来?”   “我见血影夫人与冷面神尼先后离去,心知必有事故,一念好奇,想不到碰上 老弟,真是幸会啊!”   “柯老哥见血影夫人离去?”   “不错,那顶小红轿,老远便可辨出的!”   “朝那个方向?”   “山区!”   “小弟要去追她算笔帐……”   “恐怕追之无及了,此刻她当在十里之外,而且可能改变方向。”   丁浩想了想,息了这个念头。   “老哥,请问你件事……”   “什么事?”   “柯老哥可听说过雷公其人?”   “啊!那是一位前辈异人,听说过。”   “老弟怎会突然问起此人?”   “据说,他有一柄雷公匕,无坚不摧,小弟想以之救一人。”   “谁?”   “武林万事通全知子!”   柯一尧击掌道:“何不问全知子本人,这类秘辛他比谁都知道得多!”   丁浩一想,不错,何不去问全知子本人?   如他不知道,也就不必打听了。   此去必经洛阳,上一趟邙山不费事,全知子曾指引自己找半半叟问竹林客的下 落,这笔人情应该还的。   心念之间,道:“不错,小弟竞计不及此!”   “他人现在何处?”   “被囚于邙山古墓之中,非雷公匕或石纹剑不能脱困!”   “啊!为什么?”   “他被冷面神尼用万年铁母所铸的链子锁住,非以上的剑匕不能断……”   “方才冷面神尼在此……”   “她的镇庵之宝石纹剑已失。”   “原来如此,他怎会被神尼囚禁呢?”   “听说是为了泄露神尼某项稳秘!”   柯一尧点了点头,道:“他以一张嘴成名,也因一张嘴买祸!”   丁浩抬头望了望日色,道:“柯老哥,恨无时间与老哥把晤,小弟想上路了……”   “好,我们洛阳城再见!”   “老哥也要赴洛阳?”   “是的!办点小事!”   “我们同道吧?”   “不,你有坐骑,老哥我是跑腿,这个档搭不上。”   “这……   “老弟,别客气,上马吧!”   就在此刻,只见那匹黑马悲嘶一声,四蹄一曲,跪了下去,口鼻中溢出鲜血, 头一偏,倒在地上死了。   丁浩一看,不由心头剧震,栗声道:“这怎么回事?”   柯一尧也变色道:“有人施暗算!”   丁浩俯身检视了一下马尸,七孔流血,别无外伤。不由领悟道:“是了,是毁 于血手功,血影夫人用血手功偷袭冷面神尼,此马适在近旁,遂被误杀!”   口里说,心里却是气极了。   这匹黑马是烟云客沈刚自己的坐骑,慨然赠送的,可以说是一笔很大的人情, 想不到只几天工夫便毁了。   柯一尧蹙额道:“那女魔的血手功的确惊人,中者无幸免,冷面神尼受伤了?”   “可能不重!”   “对方什么纠葛?”   “昔年八魔联手突袭般若庵,把冷面神尼打落悬岩,劫走镇庵之宝石纹剑,就 是这么回事。”   “嘿!武林恩怨,无了无休,的确可怕!”   “我们现在可以一道上路了?”   “只好如此!”   丁浩把马鞍上的东西取下,轻便的揣入怀中,不方便带的便弃了,两人出了林 上道,直奔洛阳。   到了地头,已是人夜时分。   两人投了店,用餐之后,柯一尧在店中相候,丁浩夜上邙山。   二更初过,到达邙山,轻车熟路,很容易便找到了那古墓,移开石桌,现出墓 道,丁浩向内发话道:“全知子前辈,小可浩到访?”   一阵铁链擦地之声过处,全知子的声音道:“进来吧!”   丁浩进入墓穴之中。   全知子迎着道:“你也来了?”   丁浩一怔神,道:“这话怎么说?”   “那尼姑刚离去不久!”   “哦!冷面神尼来过了,她说什么?”   “她说石纹剑下落不明,她正积极寻觅,看来老夫厄难未满,感谢你言而有信, 把话带到,你找的人下落如何?”   “找到了!”   “竹林客?”   “不错。”   “他活得正好?”   “还不差,冷面神尼可曾提到雷公匕的事?”   全知子眼睛一亮,道:“雷公匕怎样?”   “那柄匕可以断这铁链!”   “她没提……”   “晚辈想找到那匕首,助前辈脱困,不知该如何找法?”   全知子雀跃道:“得先找到雷公……”   “晚辈正为此而为,雷公此人尚在人间否?”   “应该还在!”   “如何找法?”   “十多年前,老夫知他隐在荆山黑石谷天音洞!”   丁浩精神大振,欣然道:“黑石谷座落何处?”。   “在荆山深处,满谷俱是黑石,很容易找到。”   “好,晚辈去找找看!”   “如你能助老夫脱困,老夫可为你做任何事……”   丁浩朗声道:“这不敢当,晚辈并无市惠布恩之心,不过,如有借重之处,那 是另外相求。”   全知子一翘大拇指,道:“侠士本色!”   “过奖了,晚辈告辞!”   “老夫专候佳音!”   “晚辈尽力而为!”   丁浩离了墓穴,把石桌还原,奔下邙山,回到客栈,已是三更过外,顺便向邻 室一探,却不见了何一尧的人影,   不由大感奇怪,夜半三更,人到那里去了!   回到自己房中,他瞥见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是:“黑儒现身本城,三 义帮总舵被血洗。”   丁浩心头剧震,怎会平白钻出一个“黑儒”来,血洗三义帮;此事传出江湖, 黑儒的声名必被毁无疑。   当下略不迟疑,立即离店外出。   灯火阑珊,街道上一片寂寥。   转了两条大街,一个人影迎面而来,正是那老秀才柯一尧。   丁浩迎上去道:“柯老哥,怎么回事?”   柯一尧神色浪惶地左右一顾盼,抑低了嗓音道:“黑儒突然出现本城,三更时 血洗三义帮总舵,舵主以下罗难的二十余人,看样子可能还有事情发生……”   “有这等怪事?”   “我刚见一条人影往西去……”   “我们追去看看?”   “不冒险?”   “行踪隐秘些就是了,黑儒与三义帮有何恩怨?”   “据说是为了报当年围攻之仇,奇怪,黑儒竟然还在世间……”   丁浩心中激动非凡,师父交付的名单上,根本没有三义帮主之名,这假冒黑儒 的,必然另有阴谋,这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我们走!”   “上屋吧!”   两人飞身上了屋面,向西奔去,不久,来到了西城边,却一无所见。丁浩心念 一转,道:“我们上城楼守候,居高临下,如有风吹草动必可发觉。”   “好主意!”   两人先登上城墙,然后飞升城楼的最高处,匿伏而待。   丁浩第一次见识了柯一尧的身手,从身法而论,他算是拔尖的角色,功力决非 泛泛。   蓦地,数声短促而低沉的惨号,突破夜空,遥遥传至!   丁浩心中一震,道:“声音似发自灯火未的那片巨厦?”   柯一尧“嗯”了一声,道:“那是洛阳首富沈一苇的宅第!”   丁浩暗叫一声:“不好!”沈一苇便是烟云客沈刚的化名,想不到冒充“黑儒” 的竟找上了他!   当下急声道:“柯老哥,你左我右,我们分道去一探究竟!”   “好!”   两人分头弹身掠去。   丁浩别有心思,故意支开柯一尧,他全力展开身法,去势如一抹轻烟,他要赶 在柯一尧头里先到。   那栋巨宅,离城楼隔了三条街,丁浩身形似电,眨眼即到,他从屋面逞扑中央 的巨厦,展目望去,不由激动欲狂,只见厅前灯火通明,一个黑衫儒士,巍然卓立 在阶下院地之中,面目却看不真切。   院墙边躺了数具尸体,看样子是护院的武师。   烟云客沈刚面目失色地站在阶沿上,一身躯簌簌而抖。   黑衫人发了话――   “姓沈的,别来无恙,你居然面团团当起富翁来了,哈哈哈哈……”   烟云客沈刚栗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黑衫人冷冰冰地道:“不必明知故问,本儒来讨当年旧帐!”   “如何讨法?”   “要你的人头!”   烟云客沈刚面色一阵苍白。   黑衫人不待他开口,紧接着又道:“本儒最近要行一件善举,拯救灾黎,如你 能献出万金之数的珍宝,可以赎命!”   “区区……请阁下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请阁下稍待!”   说着,转身入厅。   不久,捧出一块石碑来,朝厅柱边一竖。   黑衫人寒声道:“酸秀才,什么意思?”   “阁下……不认识酸秀才其人?”   “认识又怎样?”   “他允诺区区,如阁下光临,可出示此碑,便可化解过节。”   黑衫人突地纵声大笑道:“本儒根本不认识什么酸秀才!”   烟云客沈刚面色惨变,连退数步,汗珠大粒地滚了下来,狂声道:“罢了,老 夫上了恶当,认栽了!”   “姓沈的,一万金怎么说,别拖延时间!”   “好!好!‘黑儒’开了口,想来无人能反抗!”   说完,再次奔入宅内。   全宅上下,不见半个人影,看来都受命藏匿了。   约莫盏某工夫,烟云客沈刚捧出了一个锦盒,放在廊沿,揭开盒盖,晶莹夺目, 尽是价值不菲的珍宝。   “阁下,区区馨其所有,大概不止万金之数。”   黑衫人得意地一阵狂笑道:“很好,现在准你自卫!”   “什么?”   “准备自卫,本儒要出手了!”   “阁下……方才说……”   “没那多废话!”   烟云客沈刚凄厉地道:“尽管下手,邙山古陵的故事会重演的!”   黑衫人阴冷地道:“永远不会了!”   烟云客沈刚再次手指石碑,道:“阁下真的不认识‘酸秀才’?”   黑衫人嗤鼻道:“本儒只认识自己!”   就在此刻,一个冷得令人股栗的声音道:“你不认得,区区却认得!”   黑衫人蓦然回身,只见近身八尺之外,站着一个黑衫中年文士,面无表情,仅 两双眸子,射出栗人的寒芒。   黑衫人不由下意识地一退身,喝道:“什么人?”   “黑儒!”   “你……也是黑儒?”   “天下只有一个黑儒,朋友胆大包天,竟敢冒充本儒,血洗‘三义帮’,又复 至此,诈财杀人。”   烟云客沈刚双目睁得滚圆,惊震莫名,一夜之间,竟来了两个“黑儒”,到底 谁真谁假,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黑衫人冷极地哼了一声道:“你找死?”,   这现身的,正是丁浩。   “找死的是你!”   黑衫人的目光,扫向了锦盒,似乎想有所行动。   丁浩缓缓拔出长剑,道:“现在,本儒照样准你自卫!”   黑衫人再退了两步,制出长剑。   烟云客沈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面上的神情既骇且惑。   丁浩向前一欺身,道:“本儒要出手了!”   话声中,长剑闪电般疾划而出,隐隐兵风雷之声。黑衫人举剑相迎,“锵锵锵! 一阵连珠密响,剑刃交击了十余下之多。   双方一合即分,黑衫人退了五六步之多。   丁浩心中不由暗惊对方的剑术造诣,若非碰上自己,的确真伪难辨,当下又闪 身前欺,手中剑斜扬,冷峻地道:“朋友的武功,大可成名立万,何苦冒充本儒!”   黑衫人嘿嘿一阵冷笑道:“彼此!彼此!”   烟云客沈刚听声辨形,突地手指了浩道:“阁下是黑儒,老夫认得出了!”   黑衫人怪叫一声,剑兵雷霆之威,罩向丁浩。   “锵!”   剑芒一闪而灭,闷哼随起!   黑衫人跟啮后退,左肩、右胸,血涌如泉。   丁浩冷酷地道:“朋友,揭示你的真面目?”   黑衫人怒哼了一声,闪电般掠起身形,如淡烟般凌空掠去。   “那里走?”   丁浩大喝一声,急起直追!   上了屋面,一看,只这分秒之差,黑衫人已失去了踪影,竟不知走的是什么路 线,暗夜沉沉只好折身返回。   烟云客沈刚惊怔地望着丁浩,说不出话来。   丁浩手指石碑道:“这石碑救了你,本儒去也!”   声落人杳,端的有如幽灵鬼影。   烟云客沈刚茫茫然望着空际,喃喃地道:“江湖风波险,世俗不可贪,散尽赀 财后兹走,餐烟宿云,笑傲公侯!”   丁浩其实尚未远,离他在檐牙交错的暗影中更换衣裳。   这几句词儿,他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大感慨叹,的确,江湖险恶,诡谲万端, 然而他自己是不能逃避的。   人影陆陆续续从各个角落里走了出来,涌向烟云客沈刚。   丁浩心想:该离去了!   于是,他悄悄离开宅院,到了对街才弹起身形,目的让柯一尧看到他,果然, 掠过了十几间屋面,柯一尧已追了上来,激动而兴奋地道:“今夜开了眼界,想不 到‘黑儒’竟然还在世间,适时现身,太巧了!”   丁浩淡淡地道:“是啊!”   “这怪人出世,当年那批自命名门正派的人物,要遭殃了……”   “遭殃未必,受些教训是有的!”   “丁老弟,那酸秀才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谈不上!”   “凭他的名头,能使黑儒却步,你见到么!”   “见到了!”   “这酸秀才之号,武林中前来所闻,想是后起之秀?”   丁浩知道柯一尧在绕弯子说话,明知故问,当下坦然道:“小弟便是酸秀才!”   “什么,小老弟便是酸秀才?”   “是的!”   “啊!真想不到,老弟与黑儒必有渊源。”   “谈不上,偶然相值,蒙他青眼,如此而已!”   说话之间,来到旅邸,两人越屋,各自回房,丁浩一脚跨入门槛,不由呆住了, 另一只腿,再也挪不动。   网络图书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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