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反“扫荡”，反“清乡” 1992 年北戴河。一座浓荫密蔽的庭院里，风朗花香，海风阵阵袭来，毛毛深 情地看着88 岁的父亲：“你那时一个人在前方，也够不容易的吧？”邓小平―― 当年的129 师政委轻轻一笑：“我没干什么事，只干了一件事，就是吃苦！”的确， 武汉会战以后，共产党领导的华北、华中战场已经成为牵制日寇主力一半以上的主 战场。1941 年以后的几年战略相持时期，是抗日战争最最艰苦的岁月。 那几年，日寇在华北对我军经常实行灭绝人性的“扫荡”。他们采取的手法无 奇不有，诸如“铁壁合围”、“反转电击”、“辗转抉剔”等等，八路军、新四军 和华北、华中的抗日群众，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留下了许多悲壮的故事。 1941 年9 月，晋察冀1 分区1 团7 连在河北易县狼牙山地区阻击日伪军3500 多名后，这个连的6 班引敌上主峰，以掩护党政机关、主力部队和群众转移。激战 一昼夜，4 次击退敌军进攻，歼敌90 多人，最后弹尽粮绝。马宝玉、葛振林、胡 福才、胡德林、宋学义等5 人砸碎武器，纵身跳悬崖，留下了“狼牙山五壮士”的 悲壮史实。 1942 年3 月，冀东八路军主力突破日军3 万多人的重围，某部12 团4 连在 河北遵化东南遭到3000 多日伪军包围，他们在歼敌600 多后，全连200 多人全部 壮烈牺牲。 同年5 、6 月，日伪军对冀中发动的“五一大扫荡”中，冀中军民用地道战、 地雷战、麻雀战等游击战术歼敌11000 多人，但他们自己也损失严重。 16000 多名八路军、5 万多群众遭到屠杀。冀中平原出现了一片“抬头见岗楼， 出门登公路，无村不带孝，遍地是狼烟”的凄凉景象。 1942 年夏秋之交的“治安强化运动”中，日寇竟下令：“凡是敌人区域内的 人，不问男女老幼，应全部杀死；所有房屋，应一律烧毁；所有粮袜，其不能搬运 的，亦一律烧毁；锅碗要一律打碎，井要一律埋死或投下毒药。”以制造骇人听闻 的“无人区”来置八路军于死地。 ……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中国人是杀不绝的。就是在最艰苦的年月， 华北、华中战场上的反“扫荡”、反“清乡”在敌后一波高于一波地展开。 1942 年5 月，日军从正太、同蒲、平汉等铁路线纠集了3 万多兵力，分3 路 寻找合击八路军领导机关，前2 路，129 师正在那里对付，剩下一路，兵力不够， 只得由总部机关警备部队来对付了。当时，中共中央北方局、八路军总部、党校和 整个后方机关都在一起，因此负责掩护的任务极其繁重。 负责指挥的左权副参谋长对警备连指示：“你们连里80％都是共产党员，90％ 以上都是老红军，相信你们一定能完成这次艰巨的任务。告诉同志们，太行山压顶 也决不要动摇。”敌军沿着辽县到麻田数十里的山道、大路一路烧杀过来。200 多 人的警备连掩护几千人的机关转移，任务已经够重的了。就在这时，左权找到连长 唐万成，他说：“看见没有？那边山上还有老乡哩，快派人去牵引一下敌人，让他 们跑出去。”八路军就是这样，自己转移，却时时想着群众。 唐万成正在指挥作战，忽听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唐万成，敌人上来了！” 他一转身，见左权正在他身边，但见左权右手提着左轮枪，浑身满是尘土，这时， 一群日军正装扮成八路军的模样，钻茅草入丛林，从十字岭横插过来。左权当即指 示：“快，抢占前面山包。”唐万成带领部队反击上去后一看，遭了，敌人的另一 路正从左侧准备偷袭，企图切断整个转移部队的道路。左权对此早就看得十分清楚， 他胸有成竹，早已把政治部警卫连部署在山垭口前一座高耸的山梁上。唐万成舒了 一口气，他对左权胸有全局的指挥十分敬佩。 大队已经转移了，可是左权始终和最后掩护的部队在一起。太阳偏西时，领导 机关终于跳出了敌军的包围圈。就在这几千人转危为安之际，一颗罪恶的炮弹却落 在左权的身旁，左权被夺去了宝贵的生命。 从敌军重围中转危为安的机关和群众，听到左权壮烈殉国的消息，个个热泪盈 眶，悲愤不已。太行人民为了纪念左权将军，把将军殉国的辽县改名为左权县。 接连的“扫荡”，带来了饥荒，威胁着部队，威胁着群众。部队每天只能喝两 顿照得见影子的稀饭。粮食，粮食，成了当务之急。 这天，大岳军区陈赓司令员和太岳纵队决1 旅李聚奎旅长，命令38 团准备下 霍州去搞粮食。 霍州一带是山西的粮仓。自从太原失守，日寇控制了这一带交通要道后，这一 带的粮食已有3 年送不过来了。陈赓说：“这一回，你们必定要碰上老对头板井， 这是个不可轻视的敌人！”李聚奎也说：“他自称有‘五虎’啊！ 既然称‘虎’，总比狗难对付。”板井大队是日寇一张“王牌”。1939 年 “九路围攻”时曾被八路军打得落荒而逃，重整旗鼓后移驻霍州，据说他手下有 “五虎”。每条“虎”下都有1 个中队，还配有伪军1 个大队。板井一再扬言，要 与八路军决一雌雄。 两天后，一切准备就绪。部队、民兵和运输队向霍州方向进发。连续的黑夜急 行军，运输队再翻过一座山就是霍州城了。山上有一条道路，如果能控制这条路， 就赢得了运粮的主动权。按预先部署，团参谋长余丙钩带2 营插下山，左侧是1 营， 右侧是3 营，各营都摆成梯形，指挥部设在半山腰一个小山庄。如果敌人来攻，每 个阵地打它1 小时，起码拖它7 个小时才能打上山来。此外，霍县游击队、武工队 也分成3 至5 人为一组，遍布敌人据点四周。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牵制城内敌人， 争取时间运粮。部署好以后，团工作队便和地方工作队分头征粮去了。 mpanel(1); 尽管行动十分隐蔽，但板井还是觉察了。霍州城里的鬼子出动了。 从早上到中午，敌人向2 营阵地发起了7 次冲锋，又向侧翼迂回，全部无功而 还。团里的20 多个特等射手全部使上了劲，他们个个枪法高超。今天，他们大显 神威，一枪一个，接连打掉几个日军指挥官，“五虎”之――独眼龙也被特等射手 从洋马上揍下来。 板井十分气恼。一过中午，他就按捺不住，决定亲自出马了。一个侦察员从山 下上来报告：“板井大队全部出动，霍州城里空了。”要硬拼，我们的实力肯定拼 不过一个大队的敌军，唯一的办法就是斗智。指挥部几个同志一合计，决定趁板井 倾巢出动之机，派一支部队去抄他的老窝。几分钟后，陈赓司令员来电，批准了这 个方案。蒋副团长立即带着2 个步兵排、1 个侦察排跑步绕到敌后，直扑霍州城而 来。 这回，板井是下了血本了。钢炮、迫击炮、轻重机枪都使上了。2 营阵地上， 成了一片火海，看不清人，也看不清天和地。1 个小时中，2 营打退了敌军7 次冲 锋。 正在焦急之时，霍州方向枪声大作。这一着棋，恰似当头炮，完全出乎板井意 料之外。他万万没想到，八路军会去抄他老窝，不得不拨马而回。1 营见敌人杀回 马枪，立即冲击追杀，杀得敌军阵势大乱，夺路而逃。等板井打回城里，蒋副团长 带的3 个排已经携带大量胜利品和山上主力会合了。 据传，板井在逃跑时，耳朵也被削去一半，“五虎”2 死1 伤，他再也不敢出 城应战了。接连两天，风平浪静。在战场攻势影响下，征粮也十分顺利。一些地主 豪绅和伪保长，把3 年来未交的口粮都交出来了。一到夜晚，各村男女老少一齐出 动，浩浩荡荡运粮过霍山。 据点里的敌军好像发现八路军在运粮，但因为受到过沉重打击，只好干瞪眼， 不敢出窝。就这样，38 团在霍州城外围工作4 天，圆满完成了征粮任务，并运了 回来。 1941 年秋季，日寇在晋察冀边区发动了大规模“扫荡”。那时，边区党、政、 军、民领导机关的8000 多人住在阜平以北30 公里的雷部。 日军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亲自出马，指挥10 万日伪军，矛头专指边区 领导机关所在的北岳区而来。他们企图采用“铁壁合围”、“梳蓖扫荡”、“对角 清剿”等办法，边合击，边压缩，把边区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一步步挤到狭小的区 域内，再集中兵力一举歼灭。冈村把这种新战法称为“向心扫荡”。 冈村的算盘打得太如意了。聂荣臻司令员听完情况汇报后说：“毛主席在《论 持久战》里就讲过，要把敌人的眼睛和耳朵尽可能地封住，使他们变成瞎子和聋子， 要把他们指挥员的心尽可能搞乱，使他们变成疯子，用以争取我们的胜利。”聂司 令员找到军区司令部侦察科长罗文坊：“从现在起，把拖住敌人的任务交给你。敌 人已经从军区的电台方位上，侦听到我们的位置，他们就要对这个地区进行合击。 因此，我们决定今天黄昏转移。我们要将计就计，从今天开始，军区的所有电台暂 时停止对外联系，由你带一个侦察排，一部电台，在机关向西转移的同时，留在雷 部东边不远的台裕，仍用军区的呼号，不断和各方面联系。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给敌人留个空中目标，让他们向几十个人搞“合击”， 把他们拖住。罗文坊向聂司令员敬个礼：“请司令员放心，一定圆满地完成任务，保 证不会吃亏。”一支50 多人的小分队组织起来了，电台的一个小战士打趣地说： “司令员可真想得巧，用我们的电台指挥起敌人来了。”2 个小时以后，小分队来 到了台裕。 登上山顶一看，果然，山下河滩上，敌人的炊火足有10 里长。罗文坊派侦察 队刘文明副队长带了侦察排部分人下山，沙滩那边顿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 这样，“空中目标”和“地面目标”都让敌人“捉住”了。 第二天下午，敌军步兵分几个方向向台裕压过来。磨磨蹭蹭，走了好几个小时， 到天黑才到台裕。为了继续迷惑敌人，小分队不断地用电台与各方“联络”，还在 沿途故意用不同番号贴路标、号房子，有时还丢掉几张无关重要的废纸片。这一带 群众本来就熟，见到罗文坊就问：“罗科长，咱们司令部又回来啦！”罗文坊顺口 就答：“回来啦！”消息越传越神。 敌军摸了4 天，捉了4 天迷藏，军区领导机关的影子也没摸到。这时，军区电 话指示，领导机关为了便于指挥，决定转移到沙河以南，但敌军有一部分仍拦在西 大道，阻挡着大队行动。聂司令员要小分队再设法牵制敌人，保证领导机关转移。 电台又紧张工作了起来。小分队运动到西大道公路边，发现一辆装甲车，侦察 队上去把它一炸，搅得四周敌军到处鸣枪放炮。为了虚张声势，50 多人加上临时 收容的力量，100 多人的队伍在沙滩上跑起步来。“一、二、三、四、……”夜深 人静中，嘹亮的喊声在河谷回荡。敌人的注意力便转移到这边来了。 就在这时，边区领导机关从西大道的西部安全横渡沙河，转移到南面的满山去 了。冈村的“向心扫荡”失败了，他们始终没有发现边区领导机关的行踪。 1943 年秋季，冈村宁次对华北太岳根据地实行“铁滚扫荡”。整个战役行动， 先由北向南横扫，迫使我军退到黄河边上背水而战，再由南向北滚扫回来，以“扫 荡”可能出现的突围部队，这叫“大滚”。再用“抉剔”，“清剿”部队每天前进 40 公里，再后退10 里，这叫“小滚”。冈村亲自担任“扫荡”总指挥。他对东 京参谋本部夸口说，这次要“迫使共军在黄河岸边背水作战，不降即亡”。 东京参谋本部对冈村此举寄予很大希望，特从各地抽调来180 多名军官，组成 “皇军参观团”，由服部直臣少将带领，前来太岳前线观摩。 一个漆黑的夜晚，部队秘密向外线转移。陈赓司令员指示，部队集中行动，只 派一支小部队在侧翼钳制敌人。 韩略村，临汾至屯留公路上的一个小镇，它处于敌人背后。村边有一条山沟， 公路从2 丈多高的陡壁中间穿过。这是一处十分理想的伏击阵地。战士们说，“只 要敌人一进口袋，咱们就‘包饺子’了。”当天夜晚，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达声，老 远只见公路上翻起滚滚烟尘。用望远镜一看，共13 辆汽车。当汽车刚开到沟口， “轰！”6 连把最后一辆汽车打趴下了。八路军从天而降，从陡壁上飞下公路，从 汽车上夺下重机枪，顺着公路猛扫。领头的敌军汽车想冲过去，可是9 连象一道铁 门，迎头把敌人截住了。顿时，一道凹沟变成了火沟。好大一会，一个日军大佐带 着几十个军官举起战刀，狗急跳墙地扑向6 连阵地。双方展开了紧张的厮杀。 附近的老百姓也都拿着菜刀、棍棒、铁锹、镐头跑来了。山凹里响起了一阵阵 喊声：“鬼子被包围了！”“鬼子跑不了啦！”一心想为日军军官解围的那个指挥 官，见大势已去，只得切腹自杀，去“效忠”天皇了。1 个小时，战斗结束。除了 3 个敌人逃掉外，其他都死在这条沟里。 韩略一战，等于给冈村当头一棒。太岳军区和其他兄弟部队在白晋线、同蒲线 上连连出击歼敌。到11 月中旬，冈村蓄谋3 月之久的“铁滚扫荡”终于被粉碎了。 华北反“扫荡”惊心动魄之时，也是华中反“清乡”方兴未艾之际。“清乡” 和“扫荡”只是名称不同，实质一样，也是设置封锁圈，挨户搜索，实行联保连坐， 置新四军和游击队于死地。 1942 年中秋节前，新四军1 师3 旅7 团刚打了胜仗，准备祝捷、过节合二为 一，好好庆祝庆祝。谁知，中秋节一早，就传来情况：日寇保田中佐率52 大队 （保安大队）和一帮“黑老鸦”（伪军），正奔我军而来。 “打好仗再过中秋节！”这个口号立即传遍了整个部队。几个团领导一合计， 决定派4 连先出击，把保田引出来。这个设想能不能实现呢？ 前方不断传来消息：“保田没上北新桥”，“保田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