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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家书 作者:小僧 爸、妈: 你们好! 出国一年有余,一直没有给你们写过信。你们发来的几封邮件我看了很多遍, 你们那种推心置腹,将我当作朋友并以交心的口气让我很感动,但同时也让我无所 适从。所以我一直没有回信,我实在不知该如何下笔又从何说起。每次通电话的时 候我也是敷敷衍衍,草草了事,似乎无话可说。但,这不代表我不记挂你们。 我今年春节不回家了,原因已经在电话中讲清,这里就不再多说了。只是,以 后我还回不回的得了家,都难说得很。因为我遇到一件事情,一件极怪诞,极荒谬, 极难以置信的事情。这也是写这封电子邮件的原因。我知道你们听到后一定会笑我, 笑我怎么还没有长大;你们也许还会骂我,骂我又在撒谎,找了如此一个荒谬的理 由两年不回家在外面逍遥。但是,我要说,请你们相信你们的儿子一次,尽管他很 不成器,自小就爱扯谎,到这么大也还不大懂事,也请你们相信我、你们唯一的儿 子。这一次,我绝对没有撒谎。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 我被鬼上身了。 是的,我被鬼上身了。我可以想象你们看到这里时的讶异表情,或者会不屑地 哈哈大笑以为这是一个玩笑,说不定你们还会干脆把这封电子邮件关掉,不耐烦看 这种无聊的东西。然而,事实上即使在写这几个字的时候,我亦感到一种无可名状 的恐怖盘踞着我的心。 你们知道以前的我是决不相信神鬼之说的。我一直相信科学才是这个世界的根 本,神鬼之说只是虚妄的无稽之谈,并且和科学是完全矛盾的对立。我想这也是绝 大多数人的想法。但现在,我的看法完全改变了。我亲身经历的事情使我无法不相 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幽灵存在。 事情要从一月底说起。 你们知道,我在电话中也说过,一月我和来自北京的朋友,磊,搬进了公寓里。 但个中详情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过。 事实上那幢房子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公寓,而是幢独立的平房。而且包括周围 七、八幢房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格式。据说这里以前曾是个度假村,后来大约是度假 村生意不行了,就改为公寓对外招租房客。房子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山叫雷山, 位于市郊,是一个房介公司介绍的房子。物主、即真正房东,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那位房东,也从来没有给我们,他那处产业唯一的客户有过什么联系――对了,一 共有七八套这样的房子,却只有我们一户居住。房子外表普普通通,每一套里面都 是两室一厅,带厨房洗手间家具。唯一的特别之处是整个房子都是纯木结构,这大 概因为它的前世是度假村吧。我们住在最东边的那套,那是那幢房子最好的一套, 因为可以看到远处的海边景色。我和那位北京朋友磊,以及我们各自的女朋友各住 一间卧室。 是的,我们同居在那里。这事儿一直瞒着你们,不好意思给你们说起。但现在 说出来已经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我已经跟那个女孩子分手了。她叫丽,广东人。 尽管那里离大学不近,但我们还是决定在此定居。一来是看上便宜的价格,另 一个原因是环境幽静。屋前屋后都是草丛和树木,背后山上有非常茂盛的树林,道 路两旁也整齐的并排耸立着一棵棵大树,夹杂着各色说不出名字的花。再加上远离 市区人烟稀少,这里的的环境其实是好得无以复加,连空气都是那种湿润的草木泥 土特有的清新味。 但是这只是先前的印象,现在我却宁愿将那些树连根拔起,一把火将这些花花 草草烧个干净! 在白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里环境确实是好。但一到晚上――就象现在― ―就只剩下阴冷和潮湿。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木质的墙壁易受潮且不挡风。现在, 我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原因,这个地方也并根本不是环境幽静,空气中也并不是 湿润清新,而是――阴气重! 阴气极重!我后来才发觉,那种湿润的草木泥土味其实根本就是一股腥味。是 的,是血的味道!我现在就能感到带血的空气将我团团围住,紧紧地裹着我不放, 粘着我的每一寸皮肤。还有一股一股带有血腥味的阴风不断从窗户缝隙间流进来, 从门缝下爬进来,甚至从墙壁和天花板渗进来,再一层又一层地伏在我背上,穿过 衣服纤维之间的间隙透进来。我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现在。 并非仅此而已。房门外面有一个发黑的风铃,已经看不出是何年何月之物。铃 坠是一个小小的猫咪,一起风,便敲打撞击长短不一的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但现在 铃上长满了红褐色的锈斑,一有风吹过,发出的声音也是干谒刺耳,如刀刮骨磨齿 一样令人心惊肉跳。 对了,还有件东西,一件异常可怖可恶的东西――镜子!两个卧室各有一面一 模一样的镜子,带有暗红色的镜框。矩形的镜子很古怪地被竖着悬挂在床头正上方。 后来当我们发现这个镜子不仅是有点古怪而充满邪异、想把它们取下来时,才发现 这镜子竟是镶嵌在墙壁里的。 事情从第一天搬进来就很不对劲。 那天傍晚我们刚把行李搬进来,每个人都很兴奋。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开车外出 购买些蔬菜肉蛋、日常用品之类。磊家庭条件很好,居然搞来一辆车,据他说是他 爸爸在这里的生意伙伴借给他的。虽然这辆丰田佳美很有点破旧,但我们依然很高 兴,因为在同学中我还没有看见有谁玩儿车的。 我依然非常清晰地记得,当磊说:“我要先去加油……”的时候,我忽然听到 一阵很温柔的猫叫声,“喵,喵喵……”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温柔。 我们四人面面相窥,因为我们没有宠物,而猫声却近在咫尺,似乎就在屋里, 偏偏却看不见! 然而,当时我们根本就没有在意。只有媛,磊的女朋友,一个成天嘻嘻哈哈的 女孩子淡淡说了一句“哪里来的野猫”。我还想起了以前我们家那只白猫,给他们 随口聊了几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若是一定要找,并非就一定找不到那只该死的 猫!只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找到了也不见得会对后来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帮助,说 不定还会让噩梦提前开始。 头两个星期都过得很是开心,早上大家都坐磊的车去上课,下午一起回家,顺 路买菜;两个女孩子负责做饭洗碗,我和磊则打扫房间,抹窗理柜,又把各种家什 挪来盘去,找一个最舒适的搭配;又申请电话线,上网帐号,卫星电视;购置新家 具……大约是大家才搬了家颇为兴奋的缘故,虽然那段时间忙得不亦乐乎,但也甚 为平和融洽,头一天出现的古怪的猫叫声也一直再未出现,我们亦早淡忘了。现在 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简直就是天堂的生活。 mpanel(1); 只可惜好景不长,日子一久,新鲜感就消失了。日子逐渐开始平淡乏味起来。 原来觉得兴奋愉快的事现在看来平淡无奇。爸妈,记得小时侯你们说我没有恒心没 有毅力,做事虎头蛇尾,常常半途而废。我发现不仅我是这样,我认识的绝大多数 人也是这样。嘿嘿,现在我才终于明白,这个毛病原来是如此的要命! 无聊和空虚越来越严重,到后来我们发现即便是四个人在一起也很难打发时间。 当扑克玩腻了,麻将打腻了,电视看腻了,网也上腻了之后,每天晚饭后我们四个 人便围在餐桌旁大眼瞪小眼,绞尽脑汁去想一个所谓的“娱乐节目”。那天就是这 样,我清清楚楚地记得,2002年1 月11日,星期五,我们便这样围在一片狼籍的餐 桌旁。 “来玩笔仙吧?” 现在想起来,这个提议真是无聊至极愚蠢透顶的想法,然而当时我们却跃跃欲 试。不,准确地说,是我和磊。 “笔仙?怎么玩儿?”我和磊都听说过,但又不知道细节。两个女孩子胆小, 不敢玩,我和磊又不知道怎样玩。 “哈,笔仙?劝你们最好不要玩那个,还是玩点其他的吧。”媛表示了反对意 见,“如果玩了就有你们两个的苦头吃喽。”她的神情永远象在开玩笑。 “不要玩那种东西!”丽表态道,“很邪的。而且听说那是真的!” “听说?嘿嘿,不信不信,”我连连摇头,一脸讪笑,磊也信誓旦旦地拍拍胸 膛:“哪有什么笔仙笔鬼的?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信仰 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对、对,”我也乘机起哄,“有鬼么?现个身来给我看看。” 丽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声,刚才我才跟她为了酱油用完没有及时去买这点 鸡毛蒜皮的小事恶吵一架,看来她还没有消气:“鬼现身?鬼要真的现身了我看你 跑都跑不及。” “不试试怎么知道?” “哼,不要怪我没有给你讲清楚哦,笔仙可是‘邪灵’!一请出来就会上你的 身的。”丽似乎想吓我。 “上身有什么很坏的后果吗?”磊问道。 “当然有啦。被上身的人会很倒霉很倒霉的,一直都会霉运不断。而且一旦上 了身,就很难再离去。我以前有个同学就是不信,去试了一试,结果差点把命都丢 了。他可是那种很老实很老实从来不说谎的人。那都是真的!” 我仰天打了个哈哈,根本就不相信:“从来不说谎?恐怕只有死人能做到吧?” 磊点点头:“我也不相信,不妨来试一试,反正坐着也是坐着。” 噩梦就是这样开始的。正好两个女孩子知道怎么玩。于是我和磊分坐餐桌两侧, 各自伸出右手重叠起来,两个虎口相交处留下一个小孔;又插一支笔进小孔里去, 夹紧,笔尖垂直的点在餐桌上预备好的一张纸。 “然后呢?”我全然不知大祸即将临头,依然在嬉皮笑脸。为了吓唬两个女孩 子,我和磊不仅把灯关上,还字餐桌四周各点上一根蜡烛。 “然后就轻声地念:”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一直到笔仙来。 如果笔仙来了,笔就会自动在纸上画一个圈。“ “来了又怎么样?” “来了后你们就可以问他问题,如果是肯定的回答,笔就会在纸上画圈。圈越 是圆,这个笔仙越是灵,也就……越邪!”丽的声音有点颤抖,我好笑地瞟了一眼, 她紧紧地抓着媛的手。媛补充道:“完了以后要记得把笔仙请走。” “怎么请走。” “就说:”谢谢笔仙,请慢走。‘“ 一切照做。开始的时候我和磊将笔夹得紧紧的,不要说画圈,就是在纸上动一 下都不可能。但时间一久,两个人都累了,两只手失去了力量的平衡,笔就开始动 起来。于是笔开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动气来,在纸上留下一条条不规则的 线段。但我和磊还不觉得怎么样,口中仍然念念有词:“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 仙请过来……”依然没有任何笔仙出现的迹象,只是两个人的手因为累而开始抖动, 纸上的线条开始弯弯曲曲起来。 忽然我感到磊的手不再做任何抖动,而是异常镇定地以一股我无法掌握的力量 推着我的手似乎有意要在纸上推一个圈出来。 霎时间我停住口中的念词,诧异地抬起头,却发现磊正睁大了眼睛瞪着我! 便在此刻,一阵风从屋外猛然刮过,呼啸着刮过呜呜作响的房屋,风中隐约夹 杂着另外一种声音。我侧耳细听,终于听到了:“喵嗷――喵嗷――”是猫叫声! 声音远远地传来,似乎是从背后山上传出的。遥遥听去,猫声似乎极其凄厉惨烈。 我忽然感到一阵害怕,一股冷流从脚底升起,贴着我的皮肤往上升起直至发梢, 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回头看看两个女孩子,她们已经吓得抱作一团,眼睛却 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笔。 笔!我忙回过眼来,笔已经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一个圆得不能再圆的,正圆的 圆圈。 我听见两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一旁颤抖:“来了,来了……” 磊比我镇定些,他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笔仙?” 笔开始在第一个圈的旁边慢慢地运动,慢慢地,不可思议地画出第二个圈,和 第一个圆圈一模一样大小! 然而我竟还心存怀疑,开口以试一试的心情问了一个实验性的问题:“我是不 是女的?” 笔在纸上乱走乱画,却绝无任何画圈的迹象。于是我又开口问道:“刚才那是 不是猫叫声?” 笔慢慢地从纸中央滑动到我的左侧。我感到磊手中的力量忽然松了,象是在引 导我的手推出一个圈来。但不知是什么念头使我放弃了和磊的配合,也许是害怕吧? 我故意将手松开,不,是两个人的手不约而同同时松开,笔“啪嗒”一声跌落在那 个未完成的圈上。 我和磊各自点上一支烟,我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因为我认定是他在作怪, 推着、或者引导我的手画圈。但他却一直盯着桌面上的纸。纸上两个正圆的圆圈在 明亮灯光的照耀下,夹杂在纷乱毫无绪的线条中显得异常清晰打眼。四个人都默然 良久,终于,磊开口对我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着他,没有马上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也不敢将我的怀疑直接 说出来。不料磊却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推你的手画圈?或者我故意放松引导 你推着我的手画圈?”他一弹烟灰,嘴角挑起一丝讽刺的微笑。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难眠。尽管磊说出的话跟我的感受一模一样,但我并不 完全相信他。因为他也有可能做完戏后故意说出那些话让我相信他。但如果他为什 么要这样做呢?吓唬两个女孩子?还是想吓唬我?为什么?但如果确实不是他,那 …… 直到第二天背着两个女孩子,磊的一句话才彻底打消我对他的怀疑:“我知道 你怀疑我,但你想想,我当着我女朋友的面说不相信有所谓的笔仙,也就不相信笔 会自动画圈,如果自己装神弄鬼画圈出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很没面子?” “对,”我点头称是,“不该怀疑你的。” “没关系,这是难免的,”他摆摆手,“事实上我也怀疑过你,但你也当着你 的女朋友说了那些话。我甚至还想过是你们三人早就商量好的圈套,开个玩笑作弄 我一下。但太不现实了,我了解你们。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三人商量着来作弄你, 但你觉得我会到现在都还不承认吗?” 确实不会。我了解磊,他不是那么不够朋友的人。“那么那两个圈……” “那两个圈完全是巧合罢了。”磊自信地说,“两个人的手不可能力量完全相 等,力量不平衡,笔就会自己走动画出线条来,画圈只不过是画线的一种特殊的形 式,巧合罢了。不用担心,”他拍拍我的肩,似乎看出我的心有余悸,“我决不相 信什么笔仙笔鬼的,也不信会有什么倒霉事。事情就此结束了。” “那,那猫叫声呢?我们第一天搬来就有的猫叫声,昨天晚上又听到了。” “山上的野猫吧,没什么。” 尽管磊的话很有道理很有说服力,但我还是不能完全排除“笔仙”的可能性。 磊又象个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只是绝口不再提这件事。两个女孩子则事不管己, 毫无所谓,权把那天发生的事当作一个调剂无聊生活的小小刺激。似乎最胆小的人 是我,只有我一个人还心里发虚,时刻担心着丽所说的“倒霉事”的发生。这是因 为那股推着我的手画圈的力量和凄厉惨烈的猫叫声是那么的清晰,已经深深刻在我 的脑海里。 然而,第二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第三天也没有。一个星期都这样安 安稳稳平平淡淡,或者说无聊地过了。我逐渐相信了磊的推断,以为事情就此结束 了。却不知,事情其实还没有真正的开始。 住了一段时间,房屋的不足之处慢慢显露出来了。我前面说过,这里环境很好, 大树成荫。这也带来的相应坏处,就是背阴潮湿,缺少日照。洗的衣服晾在外面总 是要好几天才干,而且不是晒干而是风干的。所以衣服上总有股说不出的臭味。另 一个是卫生间的抽水马桶坏了,一直不停的漏水,一直发出“呲呲”的加水声,于 是我们不得不关掉水龙头,每次用时再打开加水。爸,妈,这些我好象都在电话中 说起过吧? 那天正是请笔仙整整一周之后。我们一行四人从一家卡拉OK厅出来,这是我们 新近找到的娱乐方式。所以这天四个人都是兴致勃勃,玩得很是开心。四个人有说 有笑地走到有昏暗灯光的地下停车场,一股凉意迎面袭来。丽挽着我冲我嘲笑道: “今天是你们召鬼之后七天整哦。据说如果召的是厉鬼的话都是要过七天才现身的。” “是么?” “是啊。今天晚上我可不敢跟你睡一起了。” 旁边媛也讪笑道:“对、对,今天晚上我跟丽睡。让你们两个色鬼睡一起。” 就在这时,磊忽然“咦”的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隐约看见一只猫的身 影,蹲在磊的汽车引擎盖上。两只翠绿的猫眼在昏暗中闪烁不定。见我们一来,猫 矮身一窜消失在黑暗中。 “怎么啦?”丽不解地看着我。 “猫。一只黑猫蹲坐在磊的汽车上,刚才。你没看见吗?” “没啊?有猫吗?”丽瞪大眼睛。 我和磊对望一眼,看着他的目光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猫吗?你有看见吗?”丽松开挽着我的手,回头问媛。媛也瞪大眼睛: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什么都没有看见?怎么可能?!”我激动地惊叫道。两个女孩子大约是被我 的样子吓住了,紧紧地站到一起,还手拉手。 末了,磊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他看着我的眼睛,“没什么猫。我们吓你 们玩儿的。”说罢将钥匙抛给我,道:“我累了,你代我开罢。” 毫无疑问,磊所说的话只是安慰两个女孩子的,而且,并没有多大效果。一路 上四人都沉默无语,直到快到家了,气氛才有所缓和。丽和媛开始在后座叽叽咕咕, 我和磊也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眼皮越来越重,看看车上的钟已快三点,大家 大概是困得来连害怕都忘了。 眼看已经拐进家的小路,这时已经在半闭着眼打盹的磊忽然大叫一声:“看着!” 汽车前面大约五米处有一只猫,漆黑的猫,正蹲在路中央,两只碧绿的眼睛迎 着车灯发出邪异的光。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我猛地往左一打方向盘,汽车所有的重 量加上惯性全部压在右前胎上,汽车开始侧滑。一声“乒”的剧响从车底传来,压 住了后面两个女孩子的惊叫声。右前胎爆了!我猛然想起汽车杂志上看过的救生技 巧,连忙将方向盘往左打死,希望惯性能够因此减缓下来。 然而速度太快,且路上充满了潮湿的露水,汽车开始打转。我放弃了做任何动 作,只是看着四周不断盘旋、飞速而过的景物。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施加在我身 上,我知道它比我强大得多,我无法抗拒它,于是只好听天由命。 也许是我正确的处理动作,汽车很快停止了打转,但依然往前侧滑。猛然间汽 车右侧抬了起来,车内四人都齐声发出一声惊叫。 汽车右侧抬起四、五十度,接着力道尽了,猛然坠了回去,发出“砰”的一声 闷响,终于停住不动了。我双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盘,浑身大汗淋漓。磊也是满脸蜡 黄、惊魂未定的样子。丽和媛冲下车在路边吐了起来。 下车后我的大脑里转着千百个念头,一会儿后悔自己为什么开那么快,一会儿 又觉得开车出事很丢面子。然而,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但话说回来, 这其实根本也不算什么。和后面发生的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我和磊各自点上一支烟镇定神经。“看见了?”磊问。“看见了,一只黑猫。 感觉上和刚才停车场里那只,是同一只。”我猛地喷出一口烟。 “这回你们看到没有?”待两个女孩子镇定下来,磊开口问道。但丽和媛只是 瞪大眼睛。“猫,黑猫!”我咆哮起来,“刚才之所以出事都是因为站在路中央的 那只该死的猫!你们怎么会没看见?!” “你凶什么?”丽忽然大声道,“自己开车没水平还怪什么猫?哪里有猫?我 们怎么都没看见?” “行了,行了。事情已经过了,四个人都完好无损没有受伤就好了。”磊打断 我们的争吵,俯身检查车的情况。左前胎上有一道一尺来长的裂口,在裂口边缘可 以很清楚地看见因为爆胎前的高温而出现的类似烧灼的痕迹。我蹲下身来摸摸还烫 手的车胎,想说几句抱歉的话,却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磊埋头看着车胎喃喃自语,我不得不解释: “当时那只猫在前面,我的第一个反应只能是避开……” “不是这个!”磊打断道,“我也看见了那只猫。但是,为什么车胎会爆?” “因为速度太快压力太大……” “不对。你想想看。我记得当时你是往左打方向盘,汽车的全部力量应该是都 压在右前胎上。要爆胎也应该爆右前胎才对,怎么左前胎会爆的?” 是啊!怎么会这样?我茫然无语。忽然,我想起一件让我不寒而栗的事。磊也 忽然反应过来,似乎是在同一时间我们都想到了这件事,这件极为恐怖的事。 “你记不记得,刚才停车场里那只猫坐在哪里?” 我打了个哆嗦:“好象是,左前胎上方。” “没错。我也记得是左边靠近天线。” “什么左边?”媛走过来,她脸色比刚才稍微好看了点。 “刚才在地下停车场里,那只你们没有看到的猫……”说道这里我不由哽住, 因为我又听见那惨烈的猫叫声:“喵嗷――喵嗷――”就从背后的雷山上传来。磊 瞪大眼睛看着我,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滑了下来,毫无疑问他也听到了。但 丽和媛却又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磊给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告诉两个女孩 子更多的东西。 我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觉得大祸即将临头,然而我却是绝对的无能为力。这种 感觉和坐在失控的汽车里的感觉一模一样。“也许是才经历过车祸的缘故吧。”我 这样自我安慰。然而,这种感觉一直缠绕着我直到现在,我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我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摆脱它,也许,永远不能。 那天夜里我就沉侵在这种惶恐之中。我在床上尽可能轻地翻来覆去,生怕吵醒 旁边的丽。但最后我却发觉原来她竟也没有睡着。 “怎么?还没睡吗?”我问。 “恩,睡不着。”她轻声哼道,“我,我好怕。” “怕什么?” “不知道。” 我嘿了一声,无话可说。因为我也害怕,且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怕什么。最后我 伸手搂紧她。“别怕,有我在。”她听话地倦在我怀里,手脚却冰凉一片。末了, 她说:“我怕的,就是你。” 出乎意料的是,这天夜里没有更多的事发生,第二天也没有。一切都似乎归于 平静,看来又是一个平平淡淡的星期。第二天我陪磊去换了个胎,路上我们讨论了 一下前一晚发生的事情。最后我们两人一致同意那是只山上的野猫作怪。我们更多 的是在庆幸事情发生在深夜,路上没有其它车辆行人。 爸妈,看到这里你们一定也会发觉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后来发生的事实也证 明了这一点,我和磊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事实上我们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都在 回避一个问题。即为什么该爆的右前胎没有爆,而猫坐过其上方的左前胎却爆了?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我觉得无法解释,或者答案太可怕了无法接受。想 来磊也是如此吧。 若是事情都发生在另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身上的话,我也许会将答案脱口而 出:那只猫是恶魔的化身。 这一周却不是完全平静地度过。我和丽之间了点状况。丽开始对我忽冷忽热, 让我捉摸不定。即使偶有笑脸,也似乎是在为绝大多数时间中的冷淡做补偿。两人 单独相处,竟有一种逢场作戏的感觉。媛和磊之间似乎也出了点问题。从表面上看, 媛象没事人一样,依然成天嘻嘻哈哈;磊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抽烟比平时多了一倍。 磊跟我私下聊起,说不要看媛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嘻嘻哈哈跟没事一样,跟磊单 独相处的时候收起笑脸变成另一个人。我这才猛然想起似乎每次丽跟我强颜欢笑也 是在四人相处的时候。两个女孩子似乎不约而同地作戏给另外两个人看。爸妈,你 们都是过来人,出现了这些事意味着什么你们不会想不到吧? 这天正是离请笔仙十四天,离上次爆胎整整一个星期。又是周末,吃完晚饭四 人又无所事事。我和磊玩儿早就玩儿腻了的联机游戏,两个女孩子自关在房里叽叽 咕咕。终于,磊忍不住了:“去兜风吧。”他关上电脑。 两个女孩子不愿出去,于是我和磊开车出去漫无目的瞎溜达。天正下着大雨, 滴滴雨水在车灯前面飞速划过,异常清晰。我和磊都默默无语,不用说我们也心知 肚明对方的心思,都在回忆上星期的可怕经历。磊吸取上回的教训,将车速控制在 四五十码,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路过一家杂货店,磊下车买烟,我坐在车里看见 一旁的一家宠物店门上贴着一张白纸,昏暗的街灯下看不真切,但隐隐约约可以看 见个“猫”字。于是我将上身探出窗外,但见其上写着:“廉售奶猫,纯黑,二十 元一只,七只一共只要一百元。” “还记得那只黑猫吗?”磊回来时我问道。 “恩,怎么?” “刚才那家宠物店打折卖黑猫,一共七只,很便宜呢。” “是么?多半是家猫被强奸后留下的野种,被主人贱卖的。”磊玩笑道。于是 话匣子打开了。我们边走边聊,话题渐渐扯到上周那只神秘的黑猫。 “你说,为什么停车场里那只猫会坐在咱们汽车的引擎盖上?”我问。 “不知道,”磊摇摇头,“也许是因为猫喜欢温暖的地方罢。熄掉的引擎会往 外散热,引擎盖上比其它地方暖和一些。” “那,停车场那只猫和后来路上那只猫是同一只吗?” “按理说不应该是。但凭直觉感觉是的。你注意那只猫的眼睛没有?” “唔,碧绿的,很醒目。” 说到这时车内的灯忽然亮了起来。“你开灯干嘛?”我奇怪道。“没有啊。” 磊瞪大眼睛,“天,门都关着的,灯怎么会自己亮?”“不是你开的是谁开的?” “绝对没有!”磊申辩道,“我没事开灯干什么?再说灯开关在哪里你又不是 不知道。我有碰过吗?” 确实如此,开关在头顶,灯的旁边。我看了一下,是挂在开门档上的,就是说 只有开门的时候灯才会亮。“线路问题吧?”我伸手想关掉它,灯却在我的手触碰 到开关的一瞬间之前自动熄灭,但不是普通的熄灭,而是慢慢地、由亮转暗地逐渐 熄灭。我扭头瞪着磊,他也看着我。 “车灯开关是挂在开门档上的。”我颤声道。“吱――”的一声,磊一甩盘子 靠边一个急刹,我可以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 “开门档?”他问。 “开门档。” “就是说……” “是的。” 我完全能理解磊没有说完的话。挂在开门档上的车灯自动亮起又熄灭,唯一合 理的解释是车门在我们都无知觉的情况下打开又关上。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一只黑手 趁我和磊谈笑之际慢慢地拉开车门,坐进车来,又缓缓将车门拉上……我下意识的 猛一回头。 后座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至少我看不出来。座位还是座位,安全带散乱 地盘在一起,后座后面的玻璃窗依然明亮透彻,我可以看到淅沥的雨水被刹车灯染 成红色。一滴一滴,暗红,带着闪光的雨。这更让我害怕。“回……回家吧。”我 颤声道。 重新上路后磊开得更加的慎重,但却一言不发。我也默默瞪着左右摇摆的雨刮 器发愣。小小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是不可名状的恐怖。我几次想开口打 破沉默,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丽说的七天之后的事情是 真的?难道我们今天又会遇到……遇到什么?不敢再想下去。 “那只猫!”磊忽然开口,吓了我好一大跳。 “什么?”我问,“那只猫怎么了?”张眼四望,并没有猫的影子。 “瞧你紧张的。”他讪笑着看了我一眼,我也发觉自己好象太神经质了,不好 意思地笑笑:“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上个星期的事。那应该是两只猫,凑巧长得一样罢了。如果是一只猫 的话它怎么可能从停车场跟我们到家,还赶在我们前面。猫不会有汽车跑得快吧?” “当然,普通猫是这样。别的就难说得很了。” “行了行了,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你说那是只猫会不会是刚才那七只小黑猫 的老爸?” “呵,”我想开个玩笑让自己放松下来,“说不定现在我们屁股后面正跟着七 只黑猫呢。”说完就发现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而且心里还开始发毛。于是我连 忙大声岔开话题:“那只猫当然也可能一只跟着我们,它可以跟着,恩,扒在我们 汽车上。”越说越不对劲。我神经质的回头一看。一团黑影晃进我的视界,我拼命 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因为我不相信那是真的。 一只黑猫,正扒在后窗外。黑色的大尾巴竖得笔直,上面蓬松的毛垂下来而显 得上粗下细,象一个黑色的感叹号。被雨水淋湿毛呈一根根的尖针,我可以清晰地 看见雨水一滴滴从针尖上滑落。它两只阴绿色的眼睛正发出凶狠的光,瞪着我。我 感到自己扯紧的眼角在抖动。 汽车一个急刹――毫无疑问磊也从倒车镜里看到了这一幕――猫被惯性直甩出 去,我可以听见猫在车顶棚上的滚动,尖锐的猫爪在车顶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嘎 ――”,从后至前,由远到近,好象直接刮在我头皮上一样毛骨悚然。伴随着“喵 嗷――”一声怪叫,猫被斜斜地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就消失在黑暗的雨里。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磊,他也看着我,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多余了。“回家!快 回家!”我们那时还不知道,其实回不回家已经不再重要了。 汽车开出几米就停住。“怎么了?”我问,生怕磊说出一句“车坏了”之类的 话。磊的嘴唇蠕动几下,没有说话。“你他妈的怎么了?快说话!”我急道。 “你看,这是哪里?”磊回头看着我。 这条街上没有路灯。笔直的,略带往下倾斜的通向前方,尽头是一片黑暗,连 汽车的远光灯也无法企及。两旁很整齐对称的排列着两排大树,树枝交错在我们头 顶。正是落叶的时候,一些落光了叶的树枝象一只只枯手包围着我们,剩下的残叶 也随着大雨慢慢飘落,只是在黑暗的大雨里根本就分辨不出是什么树。这是一条我 们从来没有走过的路。我们迷路了。 磊又慢慢地向前开。这是最好的办法,我默默想道,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 往前走走试试运气。但很快我就推翻了这个理论。因为越往前走气氛越是怪异。我 隐约看见大树的背后似乎有房屋,但又模糊一片,而且没有看见任何有灯光的迹象。 走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磊就不敢再往前了。他把车停下来,我听见树上不知名的果 实落在车棚顶上“哒哒”作响。 “迷路了。”磊叹了口气,“你身上带有地图吗?” “没。我忘带手机了。你出来有带吗?实在不行就找警察吧?” “没有,我哪里想得到要带手机的?怎么办?你看是不是我们一起下车去问路, 或者找个电话?车上有把雨伞。” 我看看窗外的漆黑,实在股不起勇气下车到一片黑暗中去。“我、我来开车试 试?”我提议道。 两个人都不敢下车,于是就在车上挤作一团,推推攘攘。好不容易把座位换过 来,刚一坐定,就听见“嘭”的一声门响,似乎是一团不太坚硬的东西落在汽车上。 猫!我和磊同时回头一看,一团漆黑的影子在后窗玻璃外一闪而过。我感到心 里抽了一下。“走走!快走!等什么?”磊大声喊道。 我猛地一踩油门,两只前轮打滑“吱――”,一跃而去。我加起油门一阵狂冲, 两边的树影不断的往后退,直到被扯成一个个飞速而过的模糊影子,然而我却看不 到一星半点要到路的尽头的迹象。磊叫道:“慢点慢点!你找死啊?!”我清醒过 来,连忙将一百五六的车速慢慢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连方向盘不知什 么时候也变得湿漉漉的。 “不要开那么快!”磊恼怒地压低声音,“除非你想今天死在这里。但也不要 停下来,边走边找路!”我连连点头,兀自往倒车镜看了一眼,还好,没有猫。 “别看后面,后面交由我处理。开你的车。”磊钉上一句,大概是察觉到我的眼光。 我稍微冷静一点,又开了一段路,注意到这条路上居然还有不少岔路。我不敢 贸然进去,但大路却越走越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两旁的大树也毫无变化。我心 中又开始发毛了。“现在,往哪里走?还走下去?”又过一个岔路口,我开口问。 磊没吱声,点了支烟递给我,自己又点一支。“下一个路口转进去。”他喷一团烟, “咦?那是什么。” 前面一棵大树横在路中央,道路到此完全中断,无法再往往前走。但我依然可 以看见路在树的身下笔直地向前延伸,倾斜向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越过这棵树 道路的两边依然还是一排排的大树。但我们已经不能再向前了。我感到一把毛刷子 慢慢地刷在我的心里。 “往回走!”磊用带有命令的口气说,“原路返回。”我早就没了主意,就按 他的话做。但我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今天我们要走出这个地方是千难万难了。 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钟,预感灵验了。前面有一棵同样的大树挡住了去路,不, 是来路。问“我们来时为什么没有”这种蠢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走岔路吧?” 我提议道。磊却忽然“哧”的笑了出来,接着又铁青着脸不啃声。 “怎么了?”我奇怪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指了指我面前的仪表盘,油灯亮了。 “怎么办?下车吗?”我问道,他却摇摇头:“不要,下车步行,只怕……” 又是“嘭”的一声,我们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后窗外面一片空旷, 只有雨水和黑暗的路。只见尾灯将后面的景物都映得血红。 我心有余悸地侧过头看看磊,他也慢慢地回过头来,张嘴想说什么,然而我却 只听见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喵嗷――” 不是他,是猫!黑猫赫然出现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正张牙舞爪地趴在玻璃上 面。我感到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一阵寒意直从脚尖直透上来。 “喵嗷――”黑猫竖起一只爪子按在玻璃上,似乎在示威。磊大吼一声“滚― ―”,用力地在玻璃上击了一拳,又不停地作出攻击的动作,希望能够将猫吓退。 我也帮忙拼命按喇叭。不料猫并没有被吓跑,“呋――”它发出愤怒的声音,全身 被雨水湿透的毛一排排竖起,犹如一排排黑色的牙齿。它疯狂地伸出爪子,两只前 爪拼命地抓着挡风玻璃,刮出“吱――吱――”的声音。疯狂的景象让我战栗不已, 我忽然想到――它想破窗而入! 这恐怖的念头彻底将我吓呆了。我口中不停地大喊大叫“别让它进来”,手在 车内小小的空间里抓狂地乱舞。磊也好不到哪里去。混乱中不知谁的手碰到雨刮器, 雨刮器坚定有力地划出两道弧型,将黑猫扫了个跟斗。黑猫在引擎盖上滚了两圈, 翻身下车,就此消失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黑猫的来无影去无综让我不敢相信这这一切。只有依然 不紧不慢左右摇摆的两只雨刮器可以证明刚才的事情。我惊魂未定,两手扶着方向 盘直喘粗气。直到磊说:“快走!走岔路!” 又是一阵狂冲,我丝毫不理会油箱里面还有多少油,也不理会下雨路滑容易出 事,磊居然也任由我乱冲乱闯。“他大概是已经放弃了吧?还是想最后赌一把?丽 在干什么?怎么路两边的树和刚才一模一样?我们在哪里?为什么路旁没有房子? 前面还有树拦路怎么办?油还有多少?要不要在车里过一夜等天亮了在走?这条路 为什么是往上走的爬坡路……”我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我丝毫没有减慢速度, 毫不犹豫地左冲右转,见弯就拐,左转、右转再左转――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家门口的路上!我长舒一口气,抹一把脸,脸上手上全是 汗水。 在车库停好车,我欲赶快下车冲回温暖舒适的家里,一直没有吭声的磊却把我 按住了:“今天的事千万不要跟两个女人讲。”我表示同意,他又道:“刚才你开 车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我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眼睛里全是血丝。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一路上没有话吧,”他沙哑着声音说,“告诉你吧,那 是因为我被吓得根本就不敢说话了。” “什、什么事?”我被他的样子吓住了,下意识地看看后窗,没有猫,什么也 没有。 “不是猫!”他知道我在看什么,“是刚才,那条一直往下走的路,你说会通 向哪里?” “我……不知道。”我拒绝自己去想。 “那两棵倒了的树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算啦,别去想了。我们不是好好回来了嘛?” “不对!”他大声打断我,“我们没有‘好好的’回来!” “什么意思?”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磊叹了口气,“刚才你开车的样子很古怪。而且,刚 才,你记不记得你最后三个弯是怎么转的?” “最后三个弯?好象是左……然后转右……” “是左转,右转,再左转。” 对!我想起来了。因为害怕老在一个地方打转,我是左右转弯交替着来的。尤 其是最后一个拐弯给我印象深刻,很急的九十度左拐弯――天啊!我张大嘴,又下 意识地用手将嘴按住。我以为我要大声惊叫出来,但实际上我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我们住的房子是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背后是雷山。这条街却不是一条直路, 而是有一个拐弯,一个向右的转弯。也就是说,我们若是开车回家的话最后一次转 动方向盘一定是向右转,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存在。但事实上,我最后一次 转动方向盘却是向左! 明白了吧!最后一个弯拐左的唯一解释,就是我们是从背后雷山中穿出来!我 们回家的那条路根本就不存在! 正如磊预料的一样,接下来便又是一周平静的日子,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 但是我和磊却是在焦躁和不安中度过。我已经完全相信每隔七天之后的一次大难。 磊也开始相信我们似乎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干扰。“但我还是觉得笔仙的说法不大 可靠。”他说。他是一个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问他有没有更好的解释,他没有 正面回答,只是说现在有很多事情暂时还不能找到科学的解释。但是,在他说这句 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睛里惶恐。在那一瞬间我了解到其实他已经开始动摇了, 只是口头上还不承认而已。这更加深了我的恐惧,因为少了个坚实的精神依靠。 我每天都惶惶忽忽,随时感到头重脚轻,心中只是盘算着还有多少天又该到可 怖的星期五。这种感觉,很象一个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天的人计算自己的死亡到来。 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感觉。我在看着一天又一天厄运的日子将要临近的时候,甚至 希望噩梦提前到来,等待必然要发生的恐怖事情无疑是一种折磨。 丽察觉到了我的不正常,她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只能报以苦笑。由于并没有把 上个星期的事情告诉两个女孩子,而且她们那天晚上也没有遇见什么古怪的事情。 所以对于她们来说差不多半个月都是平平安安过的,她们也差不多快要忘了请笔仙 和后来的怪事。只有媛偶尔还笑嘻嘻地玩笑道:“小心喽,被笔仙上了身是很不容 易再脱身的。”我和磊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近来烟是越抽越凶了,两个人一天要 买三盒烟才够。我说:“等这件事过了咱们是不是该戒烟了?”磊苦笑。我知道他 的意思――这件事我们过得去吗? 丽还是对我时冷时热的。她找了份咖啡馆的侍应工,每天晚上从六点半做到十 点半。头两天我还开磊的车去接送,后来一不好意思老麻烦磊,二来也确实离家不 远,走路也就十五分钟,也就懒得去了。媛悄悄对我透露咖啡馆里有个男的在追丽, 为此我很是苦恼。磊安慰我说:“一切随缘吧。” 眨眼间就到了请笔仙后整整第三个七天。这天下午我和磊商议了良久,都觉得 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待着。吃完晚饭,我把我的电脑搬到磊的房间,两人开 始对决CS. 媛自在一旁听音乐看书。因为前一天晚上就没有睡好,一直在提心吊胆 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其实没有什么玩游戏的兴致,但为了不扫磊的兴还是强 打起精神陪他一直杀到九点。最后我实在困得头都抬不起了,于是打了个招呼自个 儿回房睡觉。 头一沾枕头,倦意顿时充满全身。半梦半醒间想到今天毕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心中一宽,便睡着了。 做了很多梦,很混乱,好象是把丽带回家来看爸妈你们二老。在梦里我家居然 还在十年前住的那个小院子里。我们家养的那只白猫还在。丽过来对我说:“白猫 不见了!”我走到天井,打开水缸盖子,白猫的尸体便浮在水面上。不知为什么, 所有人都说是我杀的白猫,我也莫名其妙认为是我自己杀的,心里还又是后悔又是 内疚的,难过得很。直到丽悄悄告诉我:“是我杀的!” 我猛然惊醒,发现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好好地睡在我身旁。我伸手 搂住她,她乖乖地倦缩在我怀里,只是手脚一如既往的一片冰凉。困意又上来了。 闭上眼睛,梦居然接着。丽说不要给别人说好不好,我说好。丽又说她不是有 意的,我说我相信。她说她杀猫是因为猫想杀她,我笑了…… 有点冷,我睁开眼睛,窗户没关好,冷风从窗户缝隙间灌了进来。我想起身关 窗,身体却留恋温暖舒适的被窝。闭上眼睛,梦又接着来了。 丽从水缸中捞起死猫。不,她在杀猫!她为什么要杀一只死了的猫?她在演示 给我看!她用手死死地扼住猫的脖子。她居然笑了。在这一瞬间我惊讶地发现原来 她不是丽。冷风又在吹头。我虚开眼,看见丽衣冠整齐地站在窗边,月光从窗外射 进来,在她身上镶上一层惨白色的边。她想干什么?我努力地看,还是看不清她的 脸。但我知道她在看我,盯着我看。风又从窗口吹进来,吹得她的白色长裙飘来荡 去,她不是从来不穿裙子的么? 我猛然坐起身来,发觉原来是个梦。窗边没有人,只有风刮着白色半开的窗帘 不断晃动。月光将晃动的窗帘投在墙上,呈一个巨大的不断晃动的半透明影子。我 这才发现枕边没有人,丽不见了。“上厕所吧。”我这样想道,躺下想继续睡,却 再也睡不着了。 看看表,已是凌晨一点。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奇怪的是睡意全 无。再看一次表,一点半,丽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微觉奇怪,起身去卫生间,没人。于是推开磊的房门,明晃晃的灯光顿 时刺得我睁不开眼。 “醒了?”磊问道,他还在电脑旁上网。丽正和媛坐在床边说话,只是我见我 进来就不说了。我盯着丽,她并没有穿古怪的长裙,也不是睡衣,而是整整齐齐地 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我觉得她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于是我问:“你怎么不睡了?” “我?”丽瞪大眼睛,“你睡昏了?我什么时候有睡过?我下班回来就一直在 这边待着。” 磊和媛都点头,一股寒意瞬时贯穿我全身。 那个站在窗边的人影也许是梦,但那个睡在我怀里的女人呢?那绝对不是梦, 我敢肯定,我记得“她”冰凉的手脚。如果不梦,那会是谁?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就在这时,卫生间里忽然传来“轰轰”的冲水声,我被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 是抽水马桶的声音。又不对了!前面我说过,抽水马桶坏了,一直在不停的漏水。 所以我们一直都把水龙头关掉,要用的时候再打开冲水。我刚才还进过卫生间,我 敢打赌那时抽水马桶水管的水龙头是关着的。难道是有谁将它打开了?是谁?我打 了个哆嗦,回头看看屋中三人,每人都瞪大眼睛。磊的脸色更是蜡黄。“你刚才上 厕所忘关开关了吧?”他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点头,但一句话也不敢说。 两个女孩子吓得赶紧用被子盖住全身,挤作一团,怎么也不起来。丽对我说: “今天不敢跟你睡。你们两个睡。” 没奈何,我和磊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最后一直等到厕所里没了声息 才是互相壮着胆子出去了。两人硬着头皮到厕所里检查以下,一切正常,水龙头是 关着的。“也许是水龙头坏了?”磊说。 就在这时,我听见“喵嗷――”一声。猫叫声!猫声清晰响亮,赫然是从我的 房间里发出的!磊一跃而起,冲了过去,我也紧随其后。推开门,一团阴影在那扇 没关好的窗户边上一闪就不见了。磊一个箭步抢了上去。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我会扭头看另一面墙上的镜子。但在 当时我确实是这样做的。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我第一次真正见到了可以让我魂飞魄 散的东西。当磊飞身掠过那面镜子的时候,我竟然看见镜子里飞掠过两个人影! 那是个黑色的影子,和磊靠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他的背上。似乎是个男人的影 子。 “就是那只黑猫!”磊倚在窗台上说,“一下子就不见了,该死的东西。” “磊……”我颤声道。“什么?”他回过身来。 我吞口唾沫,镇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将刚才看到的事告诉他,又将刚才怪 梦里的白衣女人告诉他。他脸色阴晴不定,不停的抽烟。 “记得吗,”听完我的叙述,磊缓缓道,“上个星期的今天,我们迷路,你开 车回来的时候,我说过你开车的样子有点怪。”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但依稀有点印象:“所以怎么样?” “不是怪!是……是……”他居然说不出来,这不象他。 “是什么?” “当时,我坐在你身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是被你吓 的!当时,你一边开,一边,一边在笑!” 笑!我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当时给你说这话是想试探你的口气,”磊继续道,“但你竟然完全不知道。 从那时侯,我就觉得鬼上身的说法――” “我被鬼上身了?!”我脱口而出。 “当时我本来想问你笑什么,但后来发现你笑得很不对劲。你笑得,怎么说呢, 象女人的笑,有几下子甚至还‘咯咯咯咯’地笑出声来,那不是你,是另一个女人 的声音……” “别……别说了。”我不敢再听下去。 “听我说完!”磊使劲摆摆手,“后来转进岔路后,你没有再笑了,反而脸上 呈出一种恨恨的愤怒表情。你开得有一百五六的速度,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你要冲出 路边,因为我根本就看不见哪里有路哪里没有。但你却开得很熟,象是你以前走过 很多遍一样,在黑暗中也能找到路。” “我绝对没有走过,天地良心……” “没人说‘你’走过!还有,那只猫!那几次出现的黑猫毫无疑问是同一只! 问题就在那只猫身上!你当时说得很对,它想进车来!它为什么要进车来?” “它想……杀我们?” “不可能!它连雨刮器都对付不了,怎么可能伤害得了你我?还有那条路,那 条两旁全是大树,笔直向下老长的路。照理说那么长一条在地图上应该找得到的, 但我翻遍了地图,根本就没有!这两天我还瞒着你们自己一个人出去找,找附近的 人问,根本没有人听说过那样一条路。至于后来你开车回来的路更是不可能存在的 ……” “不、不会是黄泉路吧……”我低声道。 “唉,”磊叹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就算是黄泉路,那棵阻止我们再向 前的大树又说明什么?我们暂时死不了?其实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你当时自己没 有察觉的笑容已经就能够说明一切了。” “说明什么?” “鬼上身!鬼上身是真的。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我们都被鬼上身了。 镜子里的黑衣男鬼多半就是跟着我的。而那个不知是梦里的还真的白衣女鬼就是跟 着你的。” “那……我……我还跟她睡……”我感到胃在收缩,很恶心,想吐。我连忙转 移自己的思路:“那厕所里的马桶自动抽水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磊摇摇头,“我在想你的怪梦里那只死猫。” “那只白猫?有什么?” 磊沉默无语,看来他还没想清楚。最后,他缓缓道:“不管怎样,看来鬼上身 确实是真的,”他一脸惨笑,“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 能怎么办? 夜静得可怕。磊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将窗帘完全拉开。 月光从窗户里倾斜出来,将屋外大树的阴影投在墙上。叉开的树枝象一只只张 开的恶魔的利爪。我和磊就这样坐在恶魔的利爪中,等着天明到来。 我半卧在床上,又开始打盹。乱七八糟的梦又接踵而至。忽然我感到磊用手肘 碰我,我猛然惊醒。“听!”磊悄声说道。我侧耳细听,仿佛是旁边房间里丽和媛 的声音。不对,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并不清晰,忽远忽近,似乎在我们房间 内,又似乎远远的在后面山上。再仔细听,却一个字都听不懂,也许说的是一种我 不懂的语言?忽然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冒出来,我不由打了个冷战,看看磊,他正在 低头细听。 两个声音都很激动,好象在争吵着什么。我仍然一个字都听不懂,想继续分辨 声源,还是听不出。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万籁俱寂。 我等着声音出现,但什么也没有。良久,磊说:“不要将这些告诉了两个女孩 子,”他脸色铁青,面无表情,“睡吧。如果有什么事,顺其自然好了。唉。” 我想也只能如此,于是闭上眼睛。 依然象上几次一样,空白的六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和磊商定,平时四人在 一起的时候绝口不提此事,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白天我们照样上课,放学回家后 也一如既往的无聊。我感到丽和我说话的时间大为减少,有时几乎是整天整天的不 跟我说话。私下里我把这种情况告诉磊,想不到他也为同样的事情困饶着。磊说走 一步算一步,我想也是。磊似乎心事重重的,电脑也不玩了,每天都一个人闷在房 里,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跟他说媛或者丽的事情的时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 唉,其实我还不是差不多。 天气是越变越坏,成天非阴即雨。洗的衣服怎么也干不了,好不容易干了,也 有怪味,说不出的臭味,穿在身上很不舒服。重洗一次,味道更重,最后味道浓到 我都快作呕了。于是只好大用香水。 爸妈,我记得这段时间你们在电话里怀疑我是不是出事了,老说我有事情隐瞒 着没讲出来。现在你们该知道为什么我老在电话中支支吾吾了吧。即使我当时将这 些事讲出来,你们会相信吗?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你们相信了,除了增加两个人的 担心外,对事情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这一个星期我每天都生活在阴影的笼罩下,看到什么都在怀疑。就连路边一只 不相干的猫也可以把我吓得半死。我和磊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互相干瞪着眼抽闷 烟,无话可说。偶然聊起刚开始的那几天短暂的快乐时光不禁又悔又恨――为什么 要去玩那个笔仙?!话题一扯到后来接踵而来的怪事,我都故意岔开话题,不愿意 回想那恐怖的一幕幕。是的,是不敢。我不再奢望事情有好转,有哪一个星期没有 猫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也不敢奢求突然一天所有事情全部消失不再复来。只要事 情不再变得更坏我就很满足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如果每次出事都是象上两回一样有惊无 险,对我们不构成任何实际上的影响的话,那么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 非每个星期一个固定时间碰上点怪事,就当每个星期都定时看一部免费的立体恐怖 电影好了。偶尔有兴致高的时候我还对磊戏言:“说不定再过几个星期我们都习惯 了这种生活,胆子越练越大。”他摇头苦笑。现在回想起来,我不过是在试图安慰 欺骗自己而已。 事情比我想象来得快得多。 又到了整七之数,这是第四个星期五。晚上,磊和媛各用一台电脑上网,我则 抱了本小说坐在他们的床上,只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尽管我和磊都口中不提,但 我们心知肚明今晚又将是一个难熬之夜。我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满脑都是过去几 周以来的怪事。笔在纸上画的圆圈,尖叫着的黑猫趴在挡风玻璃上,窗户旁边的白 衣女人,跟在磊后面的黑色影子…… 心惊肉跳地挨到晚上十点半,一切都很平静正常,暂时没有事情发生。但我知 道表面的平静只是假象而已,十点半之后到第二天早上天明之前才是最危险的时间。 这时丽来电话,说是今天客人特别多,太累了不想等公车,要我去接她。 “怎么办?”我关上电话,把磊从房间里叫出来,避开媛问。他偏头想了一会 儿,“去!反正在家里和开车外出一样都出过事,出不出去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 “你,去吗?”我迟疑道。尽管只有五分钟车程,但我想到要一个人开车在黑 漆漆的夜里不禁有些胆怯。 “我想,每一次出事我们都在一起,是不是分开会好一点?”磊盯着我的眼睛 说,“我觉得不妨试试,即使情况变得坏,与现在这种情况相比也不见得能坏到哪 里去。” 我默然颔首,正想随便闲聊几句自己鼓气壮胆,媛推开门出来:“是不是要去 接丽啊?好啊好啊我也去。在家里好闷!”她笑着道。不知为什么,我最近越发觉 得她的笑容很虚伪,很做作,象是专门笑给人看一样。 磊看着我苦笑:“好吧好吧,大家都一起去”他转身回房间去收拾。 等了半晌,还不见磊出来,我便推门进去。只见磊坐在断了电的电脑显示屏前, 愣愣地盯着显示屏出神。“怎么啦?”我奇道。 磊霍然跳起来,回头望着我。他的脸竟然扭曲得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但在我还 没来得及惊叫便马上恢复正常,“没什么,走吧。”他侧身经过我,额头上的汗水 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回头,看见媛站在门旁,正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我们。 “还是你来开车。”磊将钥匙扔给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怕他开着开着鬼上 身突然不会开车,要是出了车祸问题就严重了。我尽管开车也出过事,但第一次爆 胎时我还有正确的技术处理动作,何况爆胎也不是我的责任。第二次尽管可能是被 鬼上了身,但开车还没有忘。 一路无话。接到丽后,她只淡淡地跟我说了句谢谢,就坐在后面和媛开始叽叽 咕咕。我忽然感到愤愤不平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一直是好好的,一直是情浓 意蜜、卿卿我我的。怎么会这样?! 都是因为那只天杀的猫!我恨恨地想道。 如果没有那只猫,那现在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呵。 就是那只猫! 我忽然有种冲动,要杀了那只猫!杀了那只猫,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杀了那只猫,所有的一切都将过去,丽就会跟我和好如初的。 要是那只黑猫现在就出现我的面前,我一定会毫不手软地杀了它!我想。 磊全然没有留意我心情的变化。他还不时地回头跟后面两个女孩子搭两句。 为什么?难道我在你的心中连磊的地位也不如吗?我心里这样对丽说道。 对!就是那只猫!我要杀了它! 那三人忽然爆发出笑声,丽清脆的声音还在笑声中继续,似乎在讲什么趣事。 但我连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我感到心象是被压在一块滚烫的铁板下,煎熬着。 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第一次就因为避开它而爆胎的。我为什么要避开它? 如果当时就撞死它,哪里还有后面的事情?要它还敢出现在车前,就开车撞死它好 了。要是在车后?就挂倒挡将它碾成肉酱!对,就这么办! 我热切地四下搜索着黑猫的踪迹。磊察觉车速放慢了,回头拍拍我的肩,似乎 说了一句对就是要开慢点,又回头跟两个女孩子说话。我冷冷一笑,他当然不可能 知道我的计划。 一直走到家门口的路上,也就是第一天出事爆胎的地方。我有种预感,猫就在 那里,在那里等着我! 减速,拐弯,打方向盘。果然,那只黑猫出现在路的中央。它蹲坐在地上,两 只碧绿的眼睛在车灯下闪烁不定,发出坟场鬼火一样的光。 你死期到了!我得意地大叫,一脚猛地将油门踩到底!另外三人齐声发出一声 惊呼,我丝毫不加理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黑猫往右一后窜,躲过了。没那么容 易!我迅速地轻点刹车,往有猛打方向盘,又是一脚油门。黑猫向左一窜,回头看 了一眼。还敢看!我狂怒了,跟着向左,猫又复向右一窜,往排有大树的人行道奔 去。我连忙跟了过去,再一脚狠狠的油门。伴随着发动机“轰”的一声轰鸣,汽车 眼看就要追上猫。 黑猫疯狂的向前奔跑逃命,但却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已经闻到压死它后的血 的味道,但忽然间它的身体在急速奔跑中不可思议的在空中转了个弯,闪开前面的 一棵大树。我却闪避不及了,甚至连刹车都来不及。 “砰!”一声巨响,汽车直直地撞在大树上。我的头被一股大力狠狠地甩向前 方,鼻子正好撞在方向盘上。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我眼皮都抬不起来。我用手 摸摸鼻子,鼻子周围麻木得不象还在脸上一样,没有任何感觉。顺着往上摸,还好, 鼻梁没变形,只是手马上就被什么东西渗湿了,虚眼一看,是鼻血。 磊没什么事,我的鼻子也没有什么大碍,简单包扎一下止住血就好了。汽车竟 然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保险杠凹下去一大块。两个女孩子却在闹脖颈痛。我和磊 连忙把两个女孩子送去医院,折腾了半天,才诊断出是肌肉拉伤,没什么大问题, 休息几天自己就会好的。 从医院出来,四人都默默无语。离医院停车场还要步行一段不短的路。我边走 边为刚才自己疯狂举动后悔不已,但没有人说话提及刚才的事,也没有人问我那么 疯狂的原因。我察觉到似乎每个人都心怀戒心,对我保持一段距离。磊看我的眼神 和上一回看我疯狂开车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我张嘴想解释,但他向我使了个眼神, 我马上反应过来不能让两个女孩子知道内情。我试着挽丽的手,被她毫不留情地甩 开了。 路过医院的一处烟囱,一股股白汽从烟囱口慢慢地摇摆晃悠着出来,星光下象 一个又一个横空出世的魔鬼。烟囱下的锅炉房在呜呜作响。通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 昏暗陈旧的黄色灯光。 忽然,一阵奇臭透过包扎的棉布直钻进我鼻孔里,我顿时想作呕,偏偏又觉得 这味道在哪里闻到过。我回头看看三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捂住鼻孔快步前行。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磊忽然开口问我,我略感奇怪,因为他刚刚还给 我打了眼色不要说话,看来他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终于忍不住了。 我茫然的看着烟囱,想到了什么,但说不出来。 “这是焚尸炉,烧病死了的人,”磊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但他声音随着嘴唇 的颤动而颤动,“也烧他们的――衣服!” 瞬时间,我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我也明白我在哪里闻到过这种怪异的臭味 ――那是从我们的衣服上!焚尸炉里的臭味竟然和我们衣服上的臭味一模一样! 那是尸臭! 回到车上,丽对坐在驾驶座上的磊说:“麻烦请你送我去一家最近的旅馆。” 磊刚想张嘴说点什么,但丽马上回头对头脑一片空白的我说:“对不起,我们分手 了。明天我来取我的东西。不过,”她顿了一下,“衣服是用不着了。”她的眼光 冰冷如刀。 如果说前面发生的事情是有惊无险的话,这回发生的事情就实实在在地影响到 了我的现实生活。我相信,前面几次事情并不是有惊无险,而是后来的铺垫。那么 这回的事情,会不会是下一回更大的灾难的前奏呢?现在看来,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丽要媛陪她住旅馆,于是只有我和磊回家过夜。路上我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努力不去想丽已经离开我这一事实。于是我开口问磊:“出门前,我看见你坐在电 脑前发愣,一脸被吓坏了的样子。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磊既不回答,也不看我,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只默默地开着车。我 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充满了我的心。 直到平安到家,熄了火,磊才缓缓开口:“刚才撞车是怎么回事?你好象想要 压死那只猫,是吗?你是怎么想的?” 我慢慢回忆,将刚才的心理活动告诉他。 磊喃喃道:“没想到是这样。看来笔仙跗身还能控制住思维。”他叹了口气: “其实你不讲我也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刚才我不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我不敢。 我是怕我也出什么乱子,要知道我们都是外地来读书的,要是出了车祸连个收尸的 都没有。” 背后雷山上又传来猫叫声,惨烈凄厉:“喵嗷――喵嗷――”尖锐的声音象是 刺穿了我的耳膜,直接磨在我的耳听骨上。我坐在车上一动也不敢动,权当身体不 是自己的。 待猫声歇过,磊续道:“刚才我关上电脑,从显示屏的反光里,我看见,我背 后,”他吞了口唾沫,“站着一个黑衣男人。他……他的脸只能从显示屏上看到一 半,他的嘴,在笑。” 我看着他,感到背上有点发冷,我将眼光绕向他的背后,却什么也看不到。磊 惨然一笑:“所以我执意要你开车。因为我知道鬼已经来了,至少已经上我的身了。 我就是害怕我开车出事,想不到你也……不过,有一点,我不是想吓你,但从这几 次发生的事情来看,好象你的情况要比我严重些。” 那夜我们去超市买了数不清的酒,两人相对大醉一场。 第二天丽和媛一起回家拿行李。出乎意料的是,丽还带了一个男人来。我痛苦 得不能自已,拼命压抑冲上去将哪个趾高气扬的家伙按倒在地的冲动。不料丽的一 句话让我哑口无言:“你不要那样看着我,这是媛的新男朋友。” 这句话犹如一盆冰水倾头而下,浇熄了我的怒火。但我知道这对磊来说无异于 晴天霹雳。我回头看看磊,他的眼神仍然镇定自若一如既往,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 料之中。只是他的脸色稍微苍白了些,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媛新的男朋友大摇大摆地跟了进来,居然还在各间屋里走来走去象参观一样。 我紧跟着他,眼角瞟着磊,只要他给一点点示意我就会马上一脚把这个家伙的腰踢 断。但磊始终没有看我,只是冷冷地叉着手,好象整个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媛 新的男朋友走进卧室,看到床头上的镜子,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啊?有没搞错啊, 你们怎么会把镜子挂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挂镜子可是邪得很啊。一般来说,”他 好象想卖弄什么,“这个位置都是挂些吉祥的东西,即使什么也不挂也强过挂镜子。 天哪,这间屋也有一扇!咦?还是镶在墙上的!不得了,大凶啊!还不赶快想办法 把镜子摘下来!”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但看到我眼神之后连忙换上一幅笑脸。 “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讪笑道,“我可是为你们好耶。”又不怀好意 地笑道:“再不听我的,说不定会遇见更倒霉的事哦。” 磊从后面一把拉住我扬起的拳头,食指点着那家伙的胸口,又向门口一比划, 说了一个字:“滚!” 一直在一旁收拾行李的媛站了起来,丽扯了她两下,于是两人又埋头收拾行李。 磊自回到沙发上,紧锁眉头,盯着墙上的镜子,好象在思考什么。一直到走,两个 女孩子始终没有给我们说一句话,象避瘟神一样离我们远远的。磊也坐在沙发上没 有再动一下。我注意到,自始自终,他没有看媛一眼。 我独自一人送两个女孩子出门,媛瞟了我一眼,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边 走边扔下一句:“有什么了不起?就是看不惯那家伙一脸万事不惊自以为是的样子 ……” 丽放下行李,回过头来,我才猛然发现原来她的眼圈竟然是红的。 “我……走了,”她低着头说,“你自己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开车当心点,”她顿了一下,续道,“这个房子,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别 住下去了。” 我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挂着泪珠的脸,她象忽然惊觉一样偏头避开,提起行李 转身离去,匆匆走了几步,又回头最后看了我一眼:“走了,拜拜。” 我目送着他们的汽车远去,直到脸上的眼泪自行干了才回屋。 磊还是坐在沙发上,好象打算永远这样坐下去。他会感到痛苦吗?我心里不禁 疑问。好象那个一声招呼不打就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女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对我来 说,尽管丽已离开,但和媛的绝情绝意相比,我心里好过了很多。果然是人不可貌 相啊,我心里叹道。眼光扫落,才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不知什么时候满了。 从那天以后我和磊两人再也没有去过学校。磊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堆书,书名 全是“易经”、“太极”、“八卦”之类我不大懂的名词。每天从起床到睡觉磊就 一直埋头伏案阅读不缀,还做了老大一本笔记。若是渴了他便喝点自来水,饿了就 只吃方便面,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我怎么也看不出他有把女朋友另寻新欢的事放 在心上。我也足不出户,但我是喝酒,有时边看电视边喝,有时不看电视也喝。天 天喝,时时喝,只除开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 鼻子被撞之后染上了一个毛病,就是不能遇冷,稍微一遇丁点冷就不停地打喷 嚏。不过喝酒可以解决这个毛病。这也是我不停喝酒的原因之一。 偶尔我难得有清醒的时候,磊便过来和我搭几句,似乎想跟我讨论一下什么。 但他说的大多是他那些书上的东西,我一来基本上听不懂,二来也没有什么兴致去 钻研。我只是一心想跟他聊丽和媛的事。两人话题扯不到一块去。最后,他只好苦 笑着摇头走开,任由我大醉涂地。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种东西,那叫作无奈。 又到了这一天,这该是第五个星期五吧。下午我故意将自己灌得酊酩大醉。醒 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客厅的地毯上。磊手里拿着个烟灰缸正坐在我旁边,眉头紧 锁地抽着烟。我懵懵懂懂,懒得去管他想干什么,回头看看窗外,天竟然还没有全 黑,吓得我连忙伸手又去摸酒,想再醉一场混过今晚。磊却一脚踩在我手背上。 “啊――,痛死我了!你干什么?”我把手缩回来,手背都红了。 “今晚有工作要做。”“很重要吗?” “很重要,”他的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说不定可以救我们俩的命。” 救我们俩的命?我打了个哆嗦,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难倒我们要死?”我 失声问道。 “那倒不一定。”磊笑着吐了个烟圈,神情中竟然充满自信。“来,”他拍拍 我的肩膀,“坐起来,咱们聊聊。” “聊什么?” 他没有立即说话,却又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烟雾在没有风的房间里缭缭升起。 天已尽墨,屋外阴森的树影摇摆不定。我又听见风刮过屋顶的呜呜声。他终于开口 道:“我们第一次请笔仙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十五天了。五七三十五,刚好五个星期。” 是吗?我记不大清,脑袋还有点沉。只听他又道:“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五个星 期以来发生的事情。发现了一个模式。” “模式?什么模式?” “每到星期五,也就是我们请笔仙的那天,就会有怪事发生。一次比一次厉害。 七天似乎是一个周期,一个恐怖事件发生的周期。在这七天之间,却绝对的风平浪 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而每一次,在事情的末端,都有黑猫的踪迹。请笔仙是在 星期五吧。从那时开始,第一个第七天,星期五,我们见到了黑猫,然后差点翻车 ;第二个星期五我们迷路了,也见到了黑猫;第三个星期五我们在家,你梦见了鬼, 也看见了上我身的鬼,黑猫也出现了;第四个第七天,也就是上个星期五,我看见 了我背后的鬼影,你毫无疑问被鬼上身,要杀黑猫。应该说,我们看到的鬼影,一 个白衣女鬼和我背后的黑衣男鬼,是我们请笔仙召来的吧。” “是啊,但这我也想到了。” “恩哼。但鬼上身,和那只黑猫又有什么联系?我敢肯定,那只黑猫绝对不是 偶然出现的!它一定和这七天一次的劫难有某种现在我还想不到的关联。玩过笔仙 的不止你我,我问过一些请过笔仙的人,也在网上留言求助,但所有玩过笔仙的人 都只是说遇见一些倒霉事而已,并从来没有想你我这样倒霉法的。不,应该不能说 是倒霉,是邪门。” “那些,请过笔仙的人,怎么说?” “没有有用的东西!从来没人听说过黑猫的事情,以及七天一次的劫数。连那 些破书里面也完全没有记载。嘿嘿,也许是我们俩运气最不好,召了两个最邪的、 从来没有人遇见过的恶灵。” “那怎么办?” “怎么办?知道问怎么办就不要再喝酒了!”磊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脸一 红。 “还有,”磊续道,“每次黑猫出现,似乎都给我们带来厄运。但奇就奇在每 次发生的厄运都似乎在最后时刻,在黑猫出现之后止住!没有给我们带来灾难性的 后果。我是说,那种肉体上的灾难性后果。” “比如说呢?”我有些听不大懂了。 “比如说,”他盯着我的眼睛,“死!” 我心中打了个突结,不敢说话,磊又道:“从头说起吧。第一次黑猫出现时, 汽车爆胎,似乎要翻车,但最终没有;第二次迷路,走到那阴森森的黑路上,若一 直走下去天知道会走到哪里去,但黑猫出现了,路被莫名其妙断了的大树阻挡了, 结果我们反而不可思议的回家了;第三次你做了噩梦,我们听见了厕所里的怪声, 黑猫一出来就再无事情发生;上个星期五,我看见了我后面的黑衣男鬼,你中了邪 也是不用置疑的,黑猫出现后虽然撞了车,但也再无事情发生。甚至连汽车都没什 么大碍。” “你想说什么?”我心里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唔,怎么说呢?还记得吗,我们其实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听到 了猫叫声。” “对,但那种温柔的猫叫声后来就再也没有了。从请笔仙一直到现在,再也没 有过。” “对了。问题就出在笔仙上!我相信,如果我们没有请笔仙的话,我们也许还 会听到那种温柔的‘咪咪’声,而不是后来的‘喵嗷――’声。我想,第一次听到 的猫声和后来的‘喵嗷’声其实都是源自同一只猫,就是后来我们看到的那只黑猫 发出的。” “为什么?” “因为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有没有印象,我们五个星期前请笔仙那天的天气 和今天一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到天气,抬头看看窗外,一片黑暗,没有半点星光。只有 风摇晃着模糊昏暗的树的影子,发出的杀杀声和刮过房屋的呜呜声重叠在一起。磊 好象说得没错,第一次请笔仙好象也是这样的天气,月黑风高。“那又怎么样?” 我问。 磊忽然激动的高声道:“那么大的风,刮得屋响树摇的风,为什么我们听不到 风铃声?” 一股寒意骤然从我的脚底升起。是啊,为什么没有风铃声呢?难道是…… 磊象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提起一件物事。风铃!“你从哪里找到的?”我失声惊 叫道。 “不要紧张,我刚才才从门口取下来的。你仔细看看,这风铃和以前有什么不 同?” 我将风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只见上面绣迹斑斑。很久没有仔细看了,上面的 红褐色的锈迹似乎比以前增加了许多,显得更加的破旧,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对,似乎少了一样东西。是铃坠!是那个猫型的铃坠! “看见了吧,”磊说道,“铃坠不见了――那个猫样的铃坠。” 我仔细地看,铃坠似乎是被什么外力拉断的,但断口已经长了锈,看不出已经 断了多长时间。但我清楚地记得搬进来的第一天我看到过那个铃坠,我当时还仔细 地端详了下那只小猫的形状。 磊将风铃提起来,摇晃一下,长短不一的铃碰撞在一起,也许是锈了的原因, 声音有点怪异。“尽管没有铃坠,但风铃仍然应该响,”磊说,“铃坠只是个装饰 而已。可奇怪的是自从我们请了笔仙后,铃就再也没有响过,惨烈的猫叫声也开始 出现。铃坠,多半就是从我们请笔仙之后不见的。” 我呆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末了,我问:“那,你说那个铃坠为什么 会不见了?它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磊摇摇头苦笑道:“只怕那个猫样的铃坠,就是我们看到的那只黑猫!” 我觉得全身汗毛又立了起来。磊又说:“我想,那只黑猫,或者铃坠,是解决 问题的关键。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我们来试一下。” “试一下?怎么试?”我奇道。 “想办法将那只猫引出来。” “什么办法?” “等。” “等?那算个屁的办法!万一它不出来呢?” “不会的。相信我的推论,那只猫一定会在今晚出现。” “然后呢?” “捉住它。” “再然后呢?” 磊忽然一笑,无可奈何地一笑:“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然而,那天晚上猫叫声并没有出现。也没有象上几回一样发生一些可怖的事情。 我和磊枯一直在客厅的地毯上枯坐着,直到东边的天渐渐开始放光。 “怎么会这样呢?”过了四点钟,磊就不停地抽烟,还在屋里镀来镀去,摸着 后脑勺自言自语,“难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猫一定 会来的……” “算了吧,”我打了个哈欠,早就在打盹了,“没有出事还不好?” “不,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的。” “你太紧张了吧,我看事情八成就这样了结了。不要老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真奇怪,这句话好象是几个星期前他对我说的,现在转了个轮回又原封不动奉还给 他了。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 “不理你,我去睡了。”我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自回房间睡下,也懒得去理会 他还要干什么。 梦又来了。 梦还是那么纷乱,毫无头绪。丽好象回来了?不是,我和丽还在老家的那个院 子里。丽在拉着我的手道歉,她说她再也不离开我了。她的手还是那么凉。咦?怎 么是热的?她的手里有热水么?不是,是血!哪里来的血?是猫的血吧?猫不是死 了很久了吗?没有,猫还没有死! 丽又在杀猫!她用双手死死地扼住猫的脖子,将猫按在水缸里。猫在拼命地扑 腾着。猫血从它嘴里渗出来,染红了整缸水!热热的猫血飞溅到了我的身上,还有 手上,热热的粘乎乎的感觉,很不舒服。 喂!你干什么要杀猫?猫要杀你?胡说八道!停下来!快,听见没有?停下来! 猫什么时候变成黑的了?不是白猫吗?白猫你已经杀过了?快停下来不许杀它!你 不能再杀了!不许杀! 我伸手拉丽,但不知为什么手里没有力气。怎么会使不上劲?力气都到哪里去 了?我还是死死的拉住她,手上的血染红了丽白色的裙子。咦?你不是从不穿裙子 的吗?不对,你不是丽,你不是丽!你是谁?!快跑!院子怎么没有门?你是谁? 你不要过来。你杀了猫了?杀了猫就能杀我了? 快跑!怎么跑不出这个院子?迷路了?什么东西粘在手上热乎乎的?是猫!猫 只剩一个头了!它在用带血的舌头舔我的手!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原来只是场噩梦,不禁长舒一口气。外面天已大亮了,间 歇着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和远处汽车经过的声音。这一夜总算过了。 不对,空气中的血腥味好重。手上怎么是粘乎乎的,还有点热,是什么东西? 我举起手来一看,不禁尖叫出来。 是血!还是热的血!但不是我的血,是谁的血呢?难道是磊? 我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缩在墙角边上,赫然发现屋子里血渍到处都是!恐怖的 景象让我不敢动弹,只有高声叫了起来:“磊――你在吗――快来啊――磊――” 没人回答。没有磊的声音。难道磊不在了? 我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我还在那个噩梦里没有醒过来。但没有用, 刺鼻的血腥味在房间中环绕,浓郁得让我直欲作呕。我睁开眼睛,血渍还在眼前, 清晰的殷红血迹刺激着我的每一个视觉细胞。我用嘴大口吸了几口气,迫使自己稍 微镇定下来,仔细地看着周围,胃开始抽搐。血迹并不是杂乱得无际可寻。只见斑 斑点点殷红的血迹从床上我睡的地方顺着下来,直到脚底,下了床,再在地毯上绕 过床脚,弯弯曲曲地直到门口,从虚掩着的门缝里钻出去。 我再深呼吸一口,壮了壮自己的胆子,拉开门。血迹一直通到卫生间里,卫生 间的门是关着的。血迹是怎么出来的?我的胃抽搐不已。我回头看看磊的房间,门 是开着的,里面没人也没有血迹,客厅也是如此。难道磊的尸体在卫生间里面…… 这个时候想什么都多余了!我咬紧牙关,强忍着胃部的收缩和太阳穴呱呱地跳 动,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没有磊!我心里稍稍放宽了些。血迹一直往前通到马桶 水箱的盖子上里。我蹒跚着走近马桶,马桶里赫然是一桶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让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过了良久才稍微缓和下来,大概是胃里没有东西了吧?我虚脱地想道。伸手摸 到马桶开关,一按,一大股血水喷了出来! 我愣愣地站在哪里,再也不敢动一下,思维也停止了运作,更不可能去想“马 桶水箱早就坏了”这个问题。只是愣愣地看着马桶里的血水冲走了我吐的秽物,看 着血水打着漩涡,慢慢的平静下来,我可以看见旋转的血水映出自己的脸,飞速转 动的血水不断划过我的脸,而我的心脏却越跳越快。 马桶水箱盖忽然“砰”的一声自动打开滑落跌在地上。我心里猛地一收缩,胸 腔猛然一痛,一股令我窒息的热流从胸口迅速上升到大脑里蔓延开来。但我却没有 昏厥过去,只好仍然站在那里不敢动。往水箱里面瞟了一眼,里面赫然浮着黑猫的 尸体! 黑猫的尸体浮在一缸腥臭无比的鲜红的血水中,我愣愣地看着它,头脑里空白 一片。只觉得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不知道站在那里有多久,直到有苍蝇飞进来盘旋在黑猫上,我才将看黑猫的眼 光收回来,却仍然不敢动一下。于是我重新去看马桶。马桶里的血水已经完全平静, 可以很清楚的照出我的脸。我感到心跳还是很快,很口渴。我忽然觉得我每一次眨 眼的时间都是如此之长,长得有一个世纪。大概是因为我身上的器官本身开始自我 保护,拒绝主动去接受刺激。 忽然,在我一眨眼之后,在殷红色的血水中探出了另一个脑袋。一个有长发的 脑袋!她在看我!通过血水看我!她还在笑! 我想闭上眼睛,但眼珠被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压着,而且还在不断地瞪大,仿佛 要脱眶而出;心脏猛的加速跳动到我无法辨认的程度;两边太阳穴旁的几根血管此 起彼伏地交替抽搐着。 一封家书(下) 小僧 (27646 字节) 点冷,我睁开眼睛,窗户没关好,冷风从窗户缝隙间灌了进来。我想起身关窗, 身体却留恋温暖舒适的被窝。闭上眼睛,梦又接着来了。 丽从水缸中捞起死猫。不,她在杀猫!她为什么要杀一只死了的猫?她在演示 给我看!她用手死死地扼住猫的脖子。她居然笑了。在这一瞬间我惊讶地发现原来 她不是丽。冷风又在吹头。我虚开眼,看见丽衣冠整齐地站在窗边,月光从窗外射 进来,在她身上镶上一层惨白色的边。她想干什么?我努力地看,还是看不清她的 脸。但我知道她在看我,盯着我看。风又从窗口吹进来,吹得她的白色长裙飘来荡 去,她不是从来不穿裙子的么? 我猛然坐起身来,发觉原来是个梦。窗边没有人,只有风刮着白色半开的窗帘 不断晃动。月光将晃动的窗帘投在墙上,呈一个巨大的不断晃动的半透明影子。我 这才发现枕边没有人,丽不见了。“上厕所吧。”我这样想道,躺下想继续睡,却 再也睡不着了。 看看表,已是凌晨一点。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奇怪的是睡意全 无。再看一次表,一点半,丽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微觉奇怪,起身去卫生间,没人。于是推开磊的房门,明晃晃的灯光顿 时刺得我睁不开眼。 “醒了?”磊问道,他还在电脑旁上网。丽正和媛坐在床边说话,只是我见我 进来就不说了。我盯着丽,她并没有穿古怪的长裙,也不是睡衣,而是整整齐齐地 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我觉得她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于是我问:“你怎么不睡了?” “我?”丽瞪大眼睛,“你睡昏了?我什么时候有睡过?我下班回来就一直在 这边待着。” 磊和媛都点头,一股寒意瞬时贯穿我全身。 那个站在窗边的人影也许是梦,但那个睡在我怀里的女人呢?那绝对不是梦, 我敢肯定,我记得“她”冰凉的手脚。如果不梦,那会是谁?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就在这时,卫生间里忽然传来“轰轰”的冲水声,我被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 是抽水马桶的声音。又不对了!前面我说过,抽水马桶坏了,一直在不停的漏水。 所以我们一直都把水龙头关掉,要用的时候再打开冲水。我刚才还进过卫生间,我 敢打赌那时抽水马桶水管的水龙头是关着的。难道是有谁将它打开了?是谁?我打 了个哆嗦,回头看看屋中三人,每人都瞪大眼睛。磊的脸色更是蜡黄。“你刚才上 厕所忘关开关了吧?”他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点头,但一句话也不敢说。 两个女孩子吓得赶紧用被子盖住全身,挤作一团,怎么也不起来。丽对我说: “今天不敢跟你睡。你们两个睡。” 没奈何,我和磊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最后一直等到厕所里没了声息 才是互相壮着胆子出去了。两人硬着头皮到厕所里检查以下,一切正常,水龙头是 关着的。“也许是水龙头坏了?”磊说。 就在这时,我听见“喵嗷――”一声。猫叫声!猫声清晰响亮,赫然是从我的 房间里发出的!磊一跃而起,冲了过去,我也紧随其后。推开门,一团阴影在那扇 没关好的窗户边上一闪就不见了。磊一个箭步抢了上去。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我会扭头看另一面墙上的镜子。但在 当时我确实是这样做的。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我第一次真正见到了可以让我魂飞魄 散的东西。当磊飞身掠过那面镜子的时候,我竟然看见镜子里飞掠过两个人影! 那是个黑色的影子,和磊靠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他的背上。似乎是个男人的影 子。 “就是那只黑猫!”磊倚在窗台上说,“一下子就不见了,该死的东西。” “磊……”我颤声道。“什么?”他回过身来。 我吞口唾沫,镇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将刚才看到的事告诉他,又将刚才怪 梦里的白衣女人告诉他。他脸色阴晴不定,不停的抽烟。 “记得吗,”听完我的叙述,磊缓缓道,“上个星期的今天,我们迷路,你开 车回来的时候,我说过你开车的样子有点怪。”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但依稀有点印象:“所以怎么样?” “不是怪!是……是……”他居然说不出来,这不象他。 “是什么?” “当时,我坐在你身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是被你吓 的!当时,你一边开,一边,一边在笑!” 笑!我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当时给你说这话是想试探你的口气,”磊继续道,“但你竟然完全不知道。 从那时侯,我就觉得鬼上身的说法――” “我被鬼上身了?!”我脱口而出。 “当时我本来想问你笑什么,但后来发现你笑得很不对劲。你笑得,怎么说呢, 象女人的笑,有几下子甚至还‘咯咯咯咯’地笑出声来,那不是你,是另一个女人 的声音……” “别……别说了。”我不敢再听下去。 “听我说完!”磊使劲摆摆手,“后来转进岔路后,你没有再笑了,反而脸上 呈出一种恨恨的愤怒表情。你开得有一百五六的速度,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你要冲出 路边,因为我根本就看不见哪里有路哪里没有。但你却开得很熟,象是你以前走过 很多遍一样,在黑暗中也能找到路。” “我绝对没有走过,天地良心……” “没人说‘你’走过!还有,那只猫!那几次出现的黑猫毫无疑问是同一只! 问题就在那只猫身上!你当时说得很对,它想进车来!它为什么要进车来?” “它想……杀我们?” “不可能!它连雨刮器都对付不了,怎么可能伤害得了你我?还有那条路,那 条两旁全是大树,笔直向下老长的路。照理说那么长一条在地图上应该找得到的, 但我翻遍了地图,根本就没有!这两天我还瞒着你们自己一个人出去找,找附近的 人问,根本没有人听说过那样一条路。至于后来你开车回来的路更是不可能存在的 ……” “不、不会是黄泉路吧……”我低声道。 “唉,”磊叹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就算是黄泉路,那棵阻止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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