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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女牧师   用两瓶二锅头从老忤作志伯口中换来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反正悦桐那边的化 验还没有结果,所以我就继续和他聊天,没想到他竟然说五十多年前也发生过类似 的化尸事件。   正想追问的时候,发现志伯手中的酒瓶已空,但他显然还未喝够。虽然以他的 年纪不宜喝这么多酒,但古诗有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不烟不 酒戒色禁欲固然能长寿,但如此的长寿又有何意义呢?倘若能用十年的寿命换十天 的欢乐时光,我也愿意换,不是有句话叫“一日快活敌千年”吗?   我把正在门边发呆的蓁蓁叫来,让她去买酒,她虽然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去了。 此地虽然较为偏僻,但她双脚修长,跑起来挺快的,一去一回应该不用花多少时间。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谊婆说蓁蓁是处女,但像她这样的疯丫头,整天上跑下 窜的,那片薄膜恐怕早就完蛋了。这种因运动而造成的破裂,谊婆大概也看不出来 吧!   蓁蓁走后,志伯开始向我讲述发生在五十多年的怪事――   那时候大概是五十年代中期吧,我已经二十出头,跟了师傅也有好几年。当时 虽然已经解放了,但很多事情还是按老规矩办,像我和师傅这样的喃呒佬还是经常 会帮公所做验尸的工作……哦,那时候公所好像已经跟现在这样,叫派出所了。   我记得当时是夏未秋初,应该也像现在这样是八、九月左右吧。那天我和师傅 正在吃午饭,派出所的人过来说在村子外面发现了一副人骨,叫师傅过去帮忙。师 傅连饭也顾不上吃就带着我过去了。   从那副人骨的身高看来应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皮肉全没了,就只剩下骨 头和头发,看上像已经死了好几年。可是衣服却还好好的,虽然是旧了点,还打了 不少补丁,但怎么看也不像在野外放了好几年。   那年头,人不像现在这么多,谁家的小孩不见了,一问就能知道,当时村里就 只有田叔的大儿子强仔不见了。可是,强仔不见了只是五天前的事情,怎么可能一 下子就变成一副骨头呢?然而,田叔俩夫妇来到,一看见穿在骨头上的衣服就哭了。 衣服上的补丁都是田嫂一针一线地补上去,那会不认得呢!   当时这件事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以为附近来了专吃小孩的妖怪,而派出所又 一直都没把这件事查清楚,害得大家都把小孩关在家里……   志伯所说的位置与发现疑似周少龙遗骨的地点相隔约一公里,而且死者的情况 如出一辙,这两件事肯定有关联。可是,这两宗案子的发生时间相隔超过五十年, 如果是人为的凶案,就算凶手当时只有十来岁,现在也已经是个古稀老人,就像志 伯那样是否能打得过一个花季少年也是个疑问,剥皮刮肉这种极消耗体力的事情应 该做不了。   此时蓁蓁已经把酒买回来了,很没礼貌地丢到桌子上,差点没摔破。志伯可没 理会她的恶劣态度,一看见酒眼睛就亮起来,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我问他当年发 现人骨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边喝边想,但因为已是半个世纪之前的事情, 细节已经很难记起来。   良久,他似乎想起了一点儿:“当时人骨附近好像有些……那叫什么草啊,就 是那种紫色的……”   “薰衣草?”印象中在这一带,紫色的植物就只有薰衣草。   “对,就是薰衣草,在发现人骨的地方有些薰衣草,应该是小孩子贪玩,在附 近摘的……”志伯说着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着桌子上那三个空酒瓶,我想要 是我的话,半瓶没喝完就倒下了。   我把志伯抱回他那间不足十平方的卧室,为他盖上被子便与蓁蓁离开。   刚出门口,电话就响起了,是悦桐的来电:“阿慕,你猜对了,这宗案子果然 与邪教有关。”   “知道是什么教派吗?”我焦急问道。   “基督教。”听见这话,我差点没摔倒。   “你又找我乐子了。”我无奈地说。如果是其他人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一定 会问候她母亲,但是悦桐就算是怎样耍我,我也只能认命了,谁叫我欠她的。   “从死者书包里找到的那张纸,经常处理后已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上面写着 的不是‘信什么得水牛’,而是‘信上帝得永生’,下面是一些关于基督教的介绍, 还写上了附近一间教堂的地址。而自行车齿轮上的植物残渣经化验后证实是薰衣草, 你也许该到那间教堂附近看看。”   志伯不是说,五十多年前的化尸事件现场也发现薰衣草吗?难道两名死者因为 去过同一个地方而遇害? mpanel(1);   “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这个问题很重要,不能确定死者的身份,调查方向 就容易出现偏差。   “已经确认了,经过DNA检测证实他就是周少龙。”   结束与悦桐的通话后,我拨了个电话给流年询问首级睁目是否有可能,得到的 回答是:“可能性非常低,但也不能说绝不可能。人在死亡之后一段较短的时间内, 有可能出现肌肉收缩的现象,因此而睁开眼睛在理论上是有可能的,但是发生机率 恐怕只数十万分之一。像你说那样,死后三年还能睁眼,可能性就更低了,也许只 有亿万分之一,只可以说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我之所以特意请教流年,无非是为了证实志伯是不是喝醉了说胡话,既然流年 说有这个可能,那么志伯的话便有一定的可信性。   挂掉电话后,我和蓁蓁来一间位于怀石中学与周屋村之间的孤儿院,其位置距 离那两宗事隔五十多年的化尸案件的发生地并不远。这间孤儿院名为史密斯儿童福 利院,看样子应该是非政府机构。我们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孤儿院里有一间教 堂,而那张手写宣传单上所说的教堂就是这一间。   教堂的规模不大,采用欧式巴洛克风格,应该建于民国初期,恐怕已经有超过 一百年历史。不过,看样子还挺坚固的,不像现在那些豆腐渣工程,三五十年就已 经被列为危楼。   今天是星期天,教堂内正在做礼拜。我们到达时,牧师已经在带领信徒唱阿门 颂,看来礼拜马上就会结束,因此我们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等候,顺便 也观察一下里面的情况。这儿毕竟是间位处偏僻的小教堂,所以来做礼拜的信徒并 不多,但竟然让我发现外国人的身影。与我们相比,外国人十分重视宗教信仰,虽 然在个角度看来,宗教是政治下的产物,但是没有信仰的人的确较容易堕落,甚至 犯罪。   庄严的礼拜仪式结束后,一名六十有余、面容慈祥的老修女与信徒有说有笑地 送对方到门外,当看见我们的时候,便向我们露出友善的笑容,谦卑问道:“需要 帮忙吗?天父的孩子。”   “您好,我叫慕申羽,是刑侦局的探员,附近发生了一宗命案,所以我们过来 询问一些情况,希望能从中得到线索。”我出示了警员证,又说:“请问该如何称 呼你呢?”   “愿主宽恕逝者的罪过,引领他的灵魂到达天堂,阿门!”老修女在胸前画了 个十字,“你像其他弟兄姐妹那样,叫我袁修女就行了,希望我能帮得上忙。”   “你见过这个少年吗?”我递上周少龙的学生证,上面有他的大头照。   袁修女看了一会便把学生证还我:“这孩子前段时间经常过来玩,但这几天并 没有来过……愿主保佑他的灵魂!”   “他在这里有跟那些人接触过呢?”   她脸露慈悲之色,缓缓道:“他是个好孩子,经常在放学后过来和院里的小朋 友玩,还教他们写字,跟院里的人都接触过,前些日子还向梁牧师告解。”   告解是一种宗教仪式,简单而言就是在神职人员面前忏悔的自己罪过,以求得 到上帝的宽恕。然而,一个花季少年会有什么罪过呢?或许,我能从他的告解内容 中得到一些线索。可是,当我请求袁修女为我们引见牧师,并表示希望能从牧师口 中得知告解内容后,却得到这样的答复:“我很乐意带你们去见梁牧师,但是他恐 怕不会把告解的内容告诉你们,因为作为神职人员,我们有义务保护信众的私隐。”   “可是,这也许关系到周少龙的死因,与其保护他的私隐,还不如还他一个公 道,把凶手找出来。”虽然我也明白对方的苦衷,但我觉得为死者伸张正义比为死 者保留私隐更有意义。   “这孩子已经得到了脱解,人世间的事情已经与他再无关系,主自会有安排。 我们要做的,应该是为他祈祷,而不是揭露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她的神 情虽然很和蔼,但态度却很坚决。   硬碰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既然不能强迫对方说出周少龙的告解内容,那只好 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套取相关的信息。因为袁修女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在给我们 引见梁牧师之后就离开了。   梁牧师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态度很友善,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教 堂后面的房子里教孤儿院的小朋友写字。这些小朋友的年龄在三至十岁之间,大多 都是女孩,男孩只有两个,但都有明显残疾。其中一个的智力似乎较低,傻笑着在 纸上涂鸦。另一个要好一点,智力应该没问题,但天生的兔唇使他的样子有点怪异。 我留意了一下他们在写什么,年纪小的在写自己的名字或者胡乱涂鸦,年纪较大的 则在抄“信上帝得永生”的宣传单。   “弟兄姐妹,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梁牧师吩咐较年长的小朋友照顾弟妹 后,就跟我们到外面的小花园里散步。   “你认识他吗?”我递上周少龙的学生证。   “认识,他经常会过来帮忙教院里的小朋友写字,虽然有时候也会很顽皮,不 过他很有爱心,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是,我已经有几天没见他来了,不知道他现在 怎样?”梁牧师说着,脸上露上忧虑之色。   “他已经……过世了。”要把这个不幸消息告诉对方,我心里略有不忍。   梁牧师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回复平静,在胸画了个十字:“愿主引领他的灵魂 到达天堂!”   我们同时沉默,片刻后蓁蓁打破了这份沉默:“孤儿院不是有政府资助的吗? 怎么没有老师教小朋友读书呢?”   梁牧师微笑回答:“本院是由一位名叫史密斯的牧师创办的,并不是政府机构, 所以没有得到政府的资助,日常的开支主要是靠信众的捐献。因为政府没有给我们 分配教师,所以我们就自己教小朋友读书。”   蓁蓁似懂非懂地点头,我接着问:“一般的孤儿院都是由政府部门管理,你们 怎么会是自行运作的呢?”   梁牧师徐徐解释:“其实,在我来这里担任牧师之前,政府的确曾经要求接管 孤儿院。但因为本院是史密斯牧师创办的,院长便向教会求助,教会出面与政府周 旋,最后终于能维持原状。而我也因此而被派驻到这里担任牧师的职责。”   孤儿院是怎样运作我并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周少龙跟这里的人有什么关系, 问这个问题目的只在于让对方放松一点,以便我套话而已。我希望能够套出周少龙 告解的内容。   跟梁牧师再谈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我便开始问及与周少龙有关的问题,但当 我试探性地问及告解内容时,他便很尽责地给我解释:“告解是信徒向主忏悔的方 式,作为神职人员,我们充当的角色是主的使者,因此我们绝不能向第三者透露告 解的内容,除非是得到信徒的同意。”   人都死了,还去那找他同意啊!难道要上天堂找他吗?虽然我平时从不烧香拜 佛,但谊婆信奉的婆姐是佛教诸位圣者之一,而我也受婆姐保佑多年,也算是个佛 教徒,死后去不成西方极乐世界就得下地狱,跟天堂可沾不上边。当然,就算我能 上天堂,那也是死后的事,不见得能解决现在的问题。   一计不成又一计,我打算用另一种方式套取信息:“周少龙在院里有跟谁特别 谈得来的吗?”   “他和美珑最谈得来,其实他每次过来也是来找美珑的。”   “美珑是什么人?”   “她是院里的孤儿,唉,其实她很可怜……咦,她就在那里!”顺着梁牧师所 指示的方向,我看见一个年约十四岁的花季少女,她长得很漂亮,但却穿着一身很 奇怪的衣服。也许,我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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