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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萨曼莎――她几乎给人切成鱼片了 有些犯罪会捕捉住公众的想像力,而另外一些案子会随着其他新闻事件的出现 而销声匿迹。一般来说,如果受害人年轻漂亮,而犯罪行为尤其令人发指,则这样 的案件受公众关注就很容易理解,但是,这并不能够解释萨曼莎・碧塞特和她4岁的 女儿佳丝明的死亡没有在1993年最后几个月弓愧轰动。 凶案发生一个星期之后,我与大伦敦市警察局的警督米基・班克斯第一次在伦 敦东南部见面时,他问我的就是这些问题。公众注意力有可能成为一桩刑事调查案 的命脉,尤其是当一桩犯罪行为非同寻常,而嫌疑犯又不是特别明显的时候。班克 斯并不想让人听出自己冷酷的一面,他抱怨说:“那些杂种(媒体)还想要什么? 我们这里有一位可爱的母亲和她的孩子被人以可怕的方式杀害,而他们却毫不买帐。 这样的消息应该在全国各地到处都登才对嘛。”我明白他的困惑。我很少使用“可 怕的”这个词,因为这个词如今用得太多了,已经变成了一般的词,不太重要,而 萨曼莎和佳丝明的死亡是真正可怕的,杀死她们的人必须尽快逮捕。班克斯和基斯 ・佩达是朋友,佩达曾提起过我在拉雪尔・尼克尔谋杀案中所做的一些工作。这就 是11月9号班克斯打来电话,并约我于次日会面的起因。尽管他描述了方位,但我还 是费了很大劲才找到泰姆斯米德警察局。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警察局,看上去像是波特卡宾活动房屋,或者像一 所破中学。看上去它是草草拼凑而成的,四周围着很高的铁链做围篱。我现在才知 道,为什么班克斯一定要我把车开到警察局里面去,否则就有丢失的可能。 “你好,保罗。你迟到了,”他说,口气里面没有一点批评的意思,“找到我 们不太容易吗?一路可好?能够找到我们我还真是高兴。你的车在哪里?想要一杯 茶吗?糖?牛奶?”他一路说个不停,我们就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前,上面挂着手写 的一个标志,是“警督办公室”。班克斯已经50多岁了,脸上皱纹极多,额头上纵 横交错。他并没有多少客气,外衣一脱,袖子一卷,然后就点上了一支烟。他留给 我的印象是一种惯于行动的警官,并没有多少时间用在官场的套路上。这样的人是 从他的同事当中赢得尊重的,因为他总跟他们混在一起,甚至比大家更辛苦地工作。 屋子里面的烟雾多于空气了,因此,为了照顾到我,他打开了一扇窗户。 他问我:“你要什么?” “你有什么就给我看什么吧。” “有位母亲和她4岁的女儿被人以血淋淋的方式杀害,”他就事论事地说,“这 样的事情你并不是经常听说,我也不想再看它了。萨曼莎・碧塞特和她的女儿佳丝 明住在普鲁斯泰德的一间公寓里。她们的尸体是上个星期四早晨(11月4日)萨曼莎 的男友发现的。我们对时间顺序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作为嫌疑人他已经被排 除出去了。” 班克斯抽出一本犯罪现场照片,快速翻到远景照:“我可以告诉你,场面看起 来吓死人,摄影的人从此之后就不再干活了。萨曼莎被人刺死,而且肢解了。这就 是我们发现她的时候的样子。” 那个场景看起来几乎是超现实的。一位年轻妇女的裸尸躺在地上,整个躯体全 都割开了,胸腔全都剥开,内脏全都露出来。种种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我感到五 内俱焚,恐惧、悲伤和难以相信。我以前看到过数十桩犯罪的现场照片,每一张照 片都刻在我的脑海里,让人难以忘怀――但是,这一桩罪案的照片大不一样了。它 就跟静止舞台照一样,就好像有人屠宰她,剥开她,仅仅是为了变态地展示她,就 好像显示自己的屠宰术一样。 一个世纪以前的杀人者杰克一定会为这份活计叫好,我想。我曾看过他的受害 人的一些照片,尤其是最后归咎为他做的案子的其中一张照片,那人是玛丽・简・ 凯莉,她最后的死相跟萨曼莎・碧塞特是一样的。两者之间的主要差别是,一个世 纪以前专门在怀特恰帕尔杀妓女的那个人是在逃跑之前残酷而迅速地剥开妓女胸膛 的。杀死萨曼莎的凶手是慢慢剥的,他慢慢地品味自己的艺术佳作。 mpanel(1); 这是一幕戏剧表演,但是,最令人叫绝的是,尸体的四周一点血渍都没有。这 使我想到了第一个问题。 “在哪里?血在哪里?”我问。 “大部分伤痕都是死后产生的。”班克斯说,同时转向下一张照片。一大滩血 迹沾在客厅的地毯上。“我们觉得他是在大门附近杀死她的,然后将她拖到了客厅。 四处都没有撬动的痕迹,她的锁具也都完好。已经对整个公寓进行了彻底搜索,没 有发现任何有物品被偷盗的证据。” 尽管他是在描述所发生的事情,但是,班克斯并没有多说话,他只是快速地翻 动她被发现时的照片。他指着厨房的一个有血渍的鞋印――那是整个屋子里惟一一 处有被翻动过和搞乱的地方的痕迹――然后,他指着卧室的全景照。 我仔细看过之后才注意到房间左边角上的双层床被子里伸出来的一个小孩子的 头。她脸朝墙侧卧着,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梦见所有儿童都会梦到的那些东西。 但可悲的是,事情不是这样的。佳丝明被剥光了衣服,受到性攻击,然后又套 上了衣服,放回床上,并用枕头闷死了。什么样的人才会干这样的事情?他是从地 狱的哪个角落爬出来的?这些问题也是米基・班克斯想知道答案的,同时他还问我 凶手下一步还会干什么。他带我到了专案室,介绍我认识其中一部分专案组的成员, 并解释已经开始的各种各样的一些行动。警官们在附近的街道进行逐户的调查,另 外一些人在调查萨曼莎的朋友、过去的男友和她直到死前的最近几天的活动。 她最后一次为人看见是11月3号星期三,当时她去幼儿园接走了佳丝明。她匆匆 忙忙地步行赶去,正好于下午3点30分赶到。然后她和佳丝明坐一辆小出租车回到1 英里半外的家里,是普鲁姆斯泰德区西斯菲尔德台地一排房屋的一楼的一间公寓。 理查德・伊兰姆自1991年初以来一直是她稳定的男友。他告诉警察说,周末他 在萨曼莎家里过,有时候,其他日子也去,但他主要还是在肯特郡西得卡普附近他 父亲的家里住。他最后一次看到萨曼莎是星期三中午12点45分,他是在这个时候临 时到这里来打开公寓门的。他们两人都很高兴,准备于11月11日带佳丝明去冈比亚 度假的,而且一直在谈旅程的事情。一个小时后他离开了,步行去上班,是在一家 化工染料厂。 星期四,伊兰姆早晨8点30分醒来,之后去了银行和药房,再后就搭51路车去了 萨曼莎的公寓。因为没有人开门,他就用钥匙打开门进去了,一边还喊着“喂”。 他注意到地毯上有一块黑的,以为是什么东西泼在地上了。走进客厅以后,他发现 萨曼莎半盖住的尸体躺在煤气炉前面。他到了卧室,以为佳丝明一定在睡觉,但意 识到不可能,因为她睡得太死了。 “我们并没有将他排除在外,”班克斯说,他又抽上了一支烟。 “他是父亲吗?” “不。那是在新汉普厦郡与一名新时代旅行者怀的孩子。我们已经与他联系上 了,并且正在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据。” 逐户调查还显示,事发几个星期之前,当地出现过一些不熟悉的车辆和不认识 的男性。邻居报告说,星期三晚10点30分和11点之间隔壁公寓里有男女争吵的声音。 两名证人报告说听到公寓附近有一名男子和一名妇女之间的争吵。 伊兰姆曾告诉警方说,事发一个星期之前,萨曼莎曾告诉他说,有天晚上上床 时,有个男人从窗口偷看。还没有等她看清楚是谁那人就跑远了。 苏珊・迪尤尔家的房子正好可以看到一楼的这套公寓,她回忆说,11月4号早晨 3点她被一声短促的尖叫声惊醒。她从自家窗户朝外看去,看到萨曼莎家的灯都亮着。 两个星期之前,她在家熨衣服时,看到一名男子从她家后门瞪着她看。她描述那人 很吓人,而且眼光锐利。 在目前这个阶段,几乎不可能说哪些细节重要,哪些不那么重要。我只是将所 有细节都收集起来,最后才能够慢慢加以甄别。同时,我希望去那个公寓看看。我 们开车过去,将汽车停在郡议会开发的一些小型低层公寓后面的死胡同里。一排很 陡的水泥台阶从路边沿着那排建筑往下,直到1号公寓的大门前。在这之下,地面陡 然向下落,直到有数处房子的一个花园前,然后,地面再次升起,形成有草的一道 土梁,这个土梁上面有五六栋高层公寓,正在萨曼莎的公寓和西斯费尔德台地之上。 警方已经在门前装上了很大一个木头和钢制门。要打开这道门需要很大的力气。 客厅的灯打开后,我看见左边的卧室走道和右边的厨房之间的地毯上有很大的血渍。 附近有一块纸板,上面也有溅上去的血滴,是从门上滴下来的,但是,那些血滴都 很淡薄,而且透明,就好像是从湿手上滴下来的一样,我想。 那是很小的一间公寓,很挤,没有存放东西的空间,但是,尽管如此,里面的 东西都还是码放在角落和门后,看起来很整洁,而且有其目的。衣物仍然挂在暖气 片上,没有任何东西看上去是经过搏斗之后倒下来的。同样,里面没有任何搜查或 者抢劫的痕迹。 我从一个房间走进另外一个房间,对房间的布置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还做了 一些笔记,说明哪些窗户是开着的,偶然发现了哪些东西。窗台上有什么东西被打 乱了吗?有什么东西移位了没有,甚至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比如浴室 里挂在链子上的一个插头。进入卧室以后,我看到一个儿童用高低床,在左边的角 上,在床的下面,也就是呈对角的地方,有一块全床大小的床垫,上面的被子都掀 开了,就像某人刚刚起床一样。这是萨曼莎曾睡过的地方。佳丝明的玩具四处都有, 排在窗台上,堆在角落里,还有柜子里,连隔板都压弯了。 走廊里的拖动痕迹显示萨曼莎的尸体是如何被人抓住脚踝拖到客厅的煤气炉跟 前的,她的屁股下面还有很大一块垫子。房间一角的一块垫子有可能是个备用床。 窗上和阳台门上很大的竹制百叶窗已经放下来了――根据邻居的说法,那是萨曼莎 从不操心去做的事情。 在厨房里,衣服和床单从隔板上取下来了,散落一地。在这里找到了脚印,还 有厨房水槽上的血痕,那也许是凶手洗过手的地方。微波炉的门开着,板凳上还有 杯子。刀架上缺少一把刀子,另外有一把插反了。 “你觉得他是如何进来的?”我问。 班克斯以前看过这公寓,他很快就找地方抽烟去了。“跟我们一样,”他说, “我觉得他有可能是骗人进了大门的。否则,那一定就是她认识的某个人。没有强 行进入的痕迹,他是在大厅里攻击她的,这才有意义。” 我走到外面,抬头看看阳台,判断了一下高度。然后我转身,看看正对着西斯 弗尔德台地后面有草的那个护坡,估量了一下可能性。 班克斯点着一支烟:“你为什么不认为她会请他进来?” “有可能。我只是觉得这类人自有安排。” 回到警察局以后,我开始收集各种声明、照片和尸检报告的复印件。很快可以 明白,班克斯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怀疑萨曼莎认识这名杀人者,也许还估计他会到她 那里去。一位住在楼上的邻居以前曾向社会公益部门报告过她,因为她总有客人半 夜三更来访。 “我们觉得她有可能在玩一种游戏,”他说,一边还迅速翻动他桌上的一堆文 件,“不是很成功,差一点而已――刚刚开始。” “是什么使你这样说的?” “在她的文件当中,我们找到一些信件和报纸广告。头几封信表明她很孤独, 在寻找朋友。”他递给我一批分类广告的复印件,是登在《格林威治及艾尔泰姆信 使报》上的。其中一份广告上面已经划上了圆圈:“单亲母亲,27岁,需要朋友。 我诚实,可靠,有艺术气息,以前当过嬉皮士,吸过卷烟,不吃肉。” “那还是1993年早期的事情,”班克斯说,“这些广告在当年稍后一些时候变 了。她有可能没有钱花了。其中一些发表出来,另外一些被拒绝登载。我们找到了 草稿,文字是她自己起草的。” 他让我看一份分类广告,是拿在《伦敦周报》广告栏目中的,时间是9月8―14 日: “高档,高个子、性感的金发陪伴女,27岁,极希望听到慷慨男士的回音。只 需要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所有信件皆复。” 登在另外一份交友杂志上的广告说:“年轻性感的长腿金发女郎,需要一位可 爱的绅士,有多余的钱可支付小孩子上学费用,可提供定期秘密的幽会,无附带条 件。无住处。真实消息。” 她还给一家拍照和录像杂志写过信:“秀色可餐,极肉感的金发女郎,适合当 女性模特儿,26岁,可为业余和专业摄影人员工作。绝不说谎浪费时间。” 那些广告出现在伦敦的一系列免费宣传单和报纸上,根据一些朋友的说法,结 果萨曼莎接到很多令人不安的电话。班克斯派了一大批刑警去查电话记录和地址, 希望找到任何与她接触过的男子的蛛丝马迹。偶有证据表明,萨曼莎有时候还与她 在报纸上个人栏目里读到的求偶男士广告联系。 我在公寓里看到的某些东西开始产生意义了,但是,在我确信之前必须了解更 多有关萨曼莎和她的生活。班克斯解释了很多细节,并保证为我找到一份来自她母 亲玛格丽特・莫里森的证言,她目前因为刺激太大而正在服用镇静剂。 萨曼莎是一位画家的女儿,出生在苏格兰的敦提市,但她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伦 敦和赫特福德郡的赫默尔亨普斯泰德附近度过的。她父亲在她14岁那年去世,她和 母亲就一起回到了苏格兰。她受过很好的教育,能言善辩,显示出她父亲的一些艺 术天赋,梦想着要去上艺校。但是,她在伦敦生活了很久,发现苏格兰的生活太拘 束了。她有英格兰口音也无济于事,她很难在那里交上朋友。 她失望和不快地离开学校,对她的传统中产阶级背景产生了反叛心理,成了新 时代旅行者,大部分时间在各种各样的嬉皮村落和“和平护送队”里度过。她是个 极不安分的人,几乎像是60年代鼓吹爱情与和平的一群年轻人一样,她试过各种各 样的毒品,穿的衣服飘飘然,头发长得没法收拾。 萨曼莎跟另外一个旅行者怀上了孩子,她跟母亲写信时谈到了他的一些品质― ―受过很好的教育,父亲是位律师,母亲是位教师――就好像是说那就是她希望自 己的孩子能够有这样的父亲,但他们永远没有成为夫妻的可能。 佳丝明出生在伦敦,玛格丽特南下伦敦帮萨曼莎找个住的地方。她在普鲁姆斯 泰德的那间公寓住下来,孩子慢慢使她的生活发生了转变。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佳 丝明的身上,在费用上毫不吝惜,整天带她出去玩,或者去公寓外面的草坪上玩。 除开大量的玩具以外,还有佳丝明在几乎所有的门和墙上画的画。 身为人母之后,萨曼莎自由放任的生活方式改变了,哪怕她仍然还是穿飘飘扬 扬的衣服,在后花园光着上身日光浴,经常半裸着身体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阳台门 不锁,窗帘也不放下来。她每个星期天跟她母亲通一次电话,并带佳丝明去苏格兰 度假。莫里森太太已经重新结婚,她寄了1000英镑给她去冈比亚度假用,因为她感 觉到萨曼莎需要鼓一鼓气。 但是,一个对孩子如此关心,有固定的男友,也有一个自由和开放的生活方式 的人需要为了钱而跟别人见面?而这一点的证据何在?答案可以在佳丝明的屋子里 找到。虽然这间市议会建的公寓房的其他部分极其简陋,到处都需要重新涂漆,需 要贴墙纸,但是,这个孩子的卧室看上去却像是圣诞老人住的房间,有各种各样的 玩具和游戏器具。根据她男友的说法,萨曼莎准备为佳丝明奉献一切,为了替她买 玩具不惜饿肚子。 她很关心孩子的教育,并谈到要搬到教育更好的地方去住。她靠单亲母亲救济 金和她母亲的支助过生活,有时候对自己的财务状况非常忧心。一开始,她考虑去 当模特儿让人画像。她还给在杂志上登广告寻找新人才的摄像师回信。当这一切都 不奏效时,她就开始去找个人栏目了。 我想这是个天真的少妇,她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寻找的东西里面有多少 危险的成分在里面。她是那种极易勾引或者很容易参与下流摄影的人,根本没有那 种社会经验看到眼前的危险。 同样,我也看出她并没有当真卷进卖淫业。如果是这样,这个公寓里就会留下 卖淫者赚下钱财装饰房间的痕迹。萨曼莎的漂亮程度足以找到一个能够照料她和佳 丝明的男人,但她仍然生活在非常简朴的公寓里,根本都没有自己的房间。她有普 通的朋友,衣服都不贵,她母亲还必须为她的冈比亚之行提供费用。 所有这些告诉我,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妓女,因为她没有街头人的狡猾或无 情的一面,她本可以借着自己的外貌赚到很多钱的。我觉得她是个理想主义者,她 对未来有那种似是而非的浪漫理想,而且还在想像一下子坠入爱河的事情,跟一个 极成功的男人结婚,还会给佳丝明最好的教育和培养。 在我见过的所有犯罪现场当中,没有哪一幕是我不能够以时常浮现的细节一一 回忆起来的。它们与我同在,就好像刻在我的脑海里一样,当它们回到我全神贯注 的注意力当中的时候,我并不总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萨曼莎和佳丝明就是这样的。 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里,她们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来回闪现,不管我费多大力气将她 们关在脑门之外。 在过去的15年当中,这份工作改变了我。我身边的其他人都能够看出这个差别 来,尽管我不能够肯定有多少成分是因为年龄增长引起的,也不知道在多大程度上 是因为每天接触到的材料引起的。如果你看看现在的我,相对而言我就是个安静和 不太出声的人。我这人一向都比较保守,但是,我怀疑十多年前我是个更外向和更 能够交结朋友的人。大部分人会说,我以前很开朗,也更容易与人相处。 艾玛和艾思经常拿我不太冒险的天性开玩笑。我们在过去10年里一直住在同一 个村子里,我认识村子这边的邻居,却不知道另一边的邻居的名字。当地的酒吧不 到一百码远,但我仅只去过十多次,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艾思拖着去的。艾玛常常拿 我说事儿,说我去当地邮局会迷路。 我不觉得自己不善社交或情愿独处。不幸的是,我生活的现实就是,我在别人 贫困、危险或者受伤的心灵上花了太多时间,因此,当我回家在熟悉的安乐椅里坐 下来的时候,心里只想着暂时回避一切,我想离家人更近一些,并努力遗忘一些东 西。 我毫不怀疑自己从信仰当中找到了很大的力量。我知道许多人会想,你见到如 此可怕的事物,怎么能够相信上帝的存在呢?我一直在努力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但 是,信仰本身并不需要解释或者辩护。 曾几何时,我产生过一些疑问,而且如果我有机会再次选择,我不能够确定自 己会再次选择同样的一条道路,不一定再来当一个法庭心理学家,如果我意识到有 这么深的痛苦和不安,我就不会再去选择它了。这听起来有些自怜自惜的意思,但 是,我说这话本来不是这个意思。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凌晨一点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一 些想法,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一个4岁女孩子死后的照片。 同时,这痛苦又会受到一种冷冷的愤怒的影响,这股愤怒在我心里说:“不惜 一切代价,一定要把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的人从街上清除出去。”我就是在这两 种感情之间找到平衡的。我看着佳丝明尸体上的铁青色印迹时,一些问题就开始产 生了,这表明重力的拉动引起血液在人死后身体的最低点凝固下来。发现她的时候 她是趴着睡的,但铁青印迹的其他分布模式表明,她死后的一段时间内是处在不同 体位的。她为什么会被人搬动呢? 其他一些事情也引起我的怀疑。我注意到她的内裤上有血,是性攻击的后果, 但血渍的分布似乎有事后替换过的痕迹。她的长裤上还粘有尿液,但是,尿液流动 的方向似乎也与她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所保持的体位不太相符。这样一种可能性极 大:在性攻击期间她的膀胱已经失控,而尿迹表明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可能保持着坐 姿。可悲的是,这清楚地表明,她与凶手之间有更复杂的关系,而不仅仅是一个凶 手在她睡觉的时候对她实施性攻击,然后用枕头闷死了她。 根据照片拍摄的顺序,顺着走道来到客厅,我看到萨曼莎的胳膊在她头上伸开, 屁股下面垫着很大的一块垫子。她穿着沾满血演的睡袍,右肩处有三处刀口,还有 一双暗蓝色的袜子和乳罩。她的上半身和脸被睡衣盖着,还有从厨房的衣柜里抖出 来的床单和各种衣物。 不同的一层材料从她身体上揭开的时候都有照片拍下来。他将她从脖子底下一 直到处骨的体壁切开了,一直割到内腔,刀口参差不齐,然后在她的胸腔前横过, 躯干全被剥开,并以足够大的力量将肋骨架全都折断了。 米基・班克斯和他的同事说这个凶手“狂乱”和“失控”,但他们都错了。这 里面没有乱砍或失控的猛刺行为,跟杀死拉雪尔・尼克尔的人不一样。对照而言, 这是非常准确的外科或解剖探索。对她来说,刺杀已经是最轻的一种暴行了――她 几乎给人切成鱼片了。 在某个时候,显然还准备将她的双腿卸下来的,但刀子此时显然已经钝了,而 凶手又没有那种解剖学知识将一个关节剥开。 因为萨曼莎是在门厅里死亡和出血的,因此客厅里没有血。但是,这意味着沙 发上的单独一块血渍非常显眼,而且使我感到困惑。我在想,他是不是坐下来看了 看自己剥出来的手工活计,因此而留下一团血渍,或者是说他准备进入房间的时候 将萨曼莎靠在沙发上了?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因此做了笔记,准备问一问米 基・班克斯,看看她的尸体是否在太平间里重新组装到一起了。 除开几根手指上的小擦伤之外,内政部的病理学家没有找到任何反抗伤痕。他 发现萨曼莎死于多处刺伤,其中几刀刺到了心脏,而其他的几处伤口是死后形成的。 可能涉及两把刀,都是薄刃刀,非常锋利,约7英寸长。 事件发生的顺序一开始令我一点也弄不懂,我开始列出一些问题准备问米基・ 班克斯。比如,你能够肯定窗台上的玩具没有动吗?佳丝明的头是在床的右侧吗? 萨曼莎的床垫上的被子被掀开了――她是不是每天起床都折被子?除开厨房以外, 还有别的证据证明凶手带着血在房间内走动吗?厨房操作面上的咖啡杯使用的新鲜 程度如何?电话本是打开的,有没有任何一个电话号码做了标记或者突出来的?厨 房墙上有蓝色漆涂上的印迹,佳丝明能够够得着那么高的地方吗?阳台栏杆上有油 漆碎皮,是新弄上去不久的吗?是从哪里来的?阳台下面砖墙上的印迹会是鞋擦成 的印子吗? 我还记下了很多问题,是班克斯不可能准备好回答的,但是,我必须考虑这些 问题。例如,佳丝明身边为什么没有一个可以拥抱的玩具?她床上的垫子上为没有 足印?佳丝明的一张照片也不在墙上了,谁拿走了?盒式放音机的门开着,一只磁 带盒放在挡火板上,他是在自己放音乐听吗? 这些有可能只是一些无意义的细节,但是,一切事情都不能够只从表面价值上 看,特别是一些进行奇怪犯罪行为的人。例如,跟一个小孩子同处一室,并且墙上 有同样的涂漆印迹,这并不能够说明这两个人自动就合得来。 12月初,我回头去见班克斯。我们已经在电话里谈过好多次了,他也一直在为 我传送新材料。尤其是,我希望问问尸检报告的事情。我坐在他办公室的一片烟雾 当中,解释了不同杀人者的精神病理学。在本案中,我看到对一名年轻妇女故意、 轻松、几乎是欣快的肢解,还有对一名儿童几乎是偶然的杀害和重新整理。 “但是,我需要更多细节。我希望知道他从哪个地方开始割她的,他是按照什 么顺序来做的。他把这件事情做得津津有味的,为了明白他,我必须准确地了解他 到底干了什么。例如,他拿走什么东西没有?” 班克斯说:“你什么意思?” “照片并不能显示她身体上的任何东西是不是被取走了。如果确有其事,那你 们在寻找的就是一个猎获战利品的人。” 班克斯看起来惊恐万状:“如果的确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法医一定会告诉我们 的,不是吗?” “我想知道他们是否将她还原了,或者只是假定她身上什么也不缺了。” 我可以看出,班克斯并不喜欢请内政部的病理学单位重新组装尸体的主意,他 在寻找更多理由。 “你记得沙发上的血渍吗?”我问,“你想到过那个上面为什么会有血渍吗?” 班克斯点头同意。 我继续说:“我是这么看的。共有三种可能的情景。他有可能在某个时候将萨 曼莎的尸体靠在沙发上,或者他坐在那里欣赏自己的杰作。但我觉得他有可能将什 么东西放在沙发上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我可以看出这名刑警的恶心感觉。他不愿意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他说: “我让他们去查查。” 12月14号写了一篇补充报告,是第一次尸检进行的近六个星期后。那位病理学 家写道:“我再次检查胸腔和腹腔有锯齿形切口的伤口,注意到腹壁右侧的一部分, 也就是约为12X10厘米的一块不见了。” 班克斯有些生气,他不能够明白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在第一次检查的时候错过。 但是,这并不会使我感到惊讶,因为性肢解和取走战利品的行为并不常见,也 是大部分凶案调查人员和病理学家不太了解的。人们甚至都不会往这方面想。一般 来说,最关键的事情是要确定死因,在本案中要确定使用了多少把刀子,还有刀子 的大约尺寸等。 但是,获取战利品的行为确证了我对这名杀人凶手最严重的忧虑。最后的一批 东西都到位了,我现在可以告诉米基・班克斯关于这个杀人者的一些情况,并且讲 一讲事件的顺序了。 “这个故事需要一杯茶还是两杯茶才能够讲完?”班克斯问,他要了一些茶。 他是个极聪明和说话慢腾腾的人,对自己的工作采取非常实用和实际的方法。他希 望了解全部的图景,并尽量多地理解自己的消息来源。从某个方面来说我为他感到 难过。跟我调查过的其他案件不同,特别是跟杀死拉雪尔・尼克尔的那个引起巨大 轰动的案件不同,班克斯几乎是在伦敦东南方的一个穷乡僻壤里工作,得不到大城 市警察局的上司的重视。 此案跟尼克尔的案子无法相比,当时,新苏格兰场的高层指挥从一开始就予以 极大关注。媒体的极度关注使破案日程必须确定下来,还有很多有影响力的社区团 体在呼吁,尽管有人也说,那是因为案发当时,大都市警察局专员的妻子也在温布 尔顿公园。 班克斯在听我解释性变态的本质及其各种表现。这一次,变态的种子也有可能 是在此人的婴儿和童年期播下的。 “我会在他的早年生活当中找到变故,尤其是家庭不和的证据,”我说,“在 某个时候,他成了一个有问题的人,而且很快也成了别人的麻烦的受害者。” “他带着跟我们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的一套价值观长大,这有可能使警察或者社 会公益部门注意到他,为治理他当时有可能显露出来的心理创伤而进行的所有努力 全都流于失败。” “在这样的童年生活当中,他有可能成为暴力的受害者,也有可能本人就是施 暴者。”我说。在这个过程当中,他懂得了攻击也能够成为解决问题的方式,它甚 至成了代替说话的方式。猛力迫使别人做自己希望他们做的事情,远较学习一些社 交技巧以帮助他们以你的方式看待事物容易得多。 我见过很多病人,他们都是阵发狂暴脾气的受害人,他们讲到压力在内心慢慢 积累,就好像有人在用铁钳挤压他们的头脑一样。这样的张力会越积越大,最终必 须以暴力形式表现出来。一旦施暴,压力就全消了,在一个短时期内,会有一股巨 大的放松感,就好像铁钳已经松开一样。 杀死萨曼莎和佳丝明的人有可能在长时期内积累成了这样一种感觉,觉得自己 不被她们看重,而且他的敌意态度还基于这样的假定:如果人们待其不善,倒不如 自己先下手伤害他们。这在他对待性和与妇女的关系中也是一样的。 跟杀死拉雪尔・尼克尔的凶手一样,一股愤怒和愤世嫉俗感慢慢形成,而且能 够使有能力惩罚、控制和主宰妇女的幻想得到燃料,让她们做自己想要她们做的事 情。如果这个过程升级,则幻想会带到现实世界里来,而且予以实施。这个通道不 一定是从风化罪到较小型性攻击再到强奸和谋杀行为发展的整齐划一的直线上升路 线。罪犯是一些老谋深算的人,也有些是机会主义者,机会来了他们什么事情都干, 只要这意味着今天强奸,明天露阴就行。 理解这一点意味着能够明白机会、性欲和罪犯生活当中的其他因素之间微妙的 相互关系,因为他的日常生活也是跟其他任何人一样丰富的。他有时候也想去看看 电影,去餐馆吃吃饭,会感冒,也喜欢某一类型的衣服和发式。所有这些事情的模 式都决定了他是谁,他做什么。“是啊,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把一个妇女的尸体 割成碎片的。”班克斯怀疑地说。 我解释说,男人对很广泛范围的性刺激产生回应:人们只需要看看今天为他们 生产的大量色情产品就可以明白。人们倾向于假定,他们在当地报摊最上层货架的 杂志里看到的东西就是色情――光屁股的妇女照片和关于通奸以及淫荡家庭主妇的 淫秽故事。 不幸的是,有些出版物专门迎合极狭窄和非常特别的一些胃口,包括处理虐待、 暴力和强奸话题的色情出版物,还有最可怕的儿童性活动电影,包括显示儿童作为 明显愿意的情人,这些儿童是经过培训和引诱的,还有一些材料发展到显示在这样 的儿童在受到残暴的性攻击时明显流露出痛苦的情景。对于容易受到这最后一类材 料刺激的人来说,这个儿童的痛苦才是重要的东西。 还有另外一些人幻想得到一些妇女后用作性奴隶,他们要折磨和侮辱她们,最 后将她们杀掉或者肢解。有些人的变态锁定在这个过程的不同阶段。对某些人来说, 刺激他们的是全部的场景,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受害人的死亡才是兴奋的内容, 正如杀死萨曼莎的凶手要肢解她才会有快感一样。 “从很多方面来看,这是最严重的性犯罪行为,”我告诉班克斯说,“它看上 去有可能不是性犯罪,但是,如果你考虑萨曼莎的伤口就会明白,大部分残害行为 都是围绕着外阴和阴道附近进行的,他还从身体的较下部分取走了战利品。肢解是 一个成熟性幻想的一部分,这样的性幻想持续了许多年才得以成熟。凶手希望对一 名妇女实施完全的控制,除非能够对萨曼莎的身体进行他所完成的那些活动,否则 他就不能够达到对一名妇女完全的控制,哪怕他将她转变成性奴隶也不能够达到这 个目标。” “这个人不是个施虐狂,否则,他会让萨曼莎活更长时间,而且会从她的受难 和害怕中得到快感,也能够从他对她的控制当中获得快感。反过来,他很快杀害了 她,然后将他最主要的快感焦点集中在与她的尸体的相互交往当中。” 从一开始起他们就问我说,这个人会不会也是在温布尔顿公园杀死拉雪尔・尼 克尔的那个人。两个受害人都是金发漂亮母亲,而且都死得很惨。两个案子当中都 有小孩子在场,还使用过刀具。 在我看来,两次攻击行动当中都有一个孩子在场才是两者之间最大的差别所在, 而不是一个共同点。在第一个案子当中,阿列克斯对于凶手来说是一件毫无意义的 东西,而佳丝明对于那个凶手来说却是一个重要的性满足目标。同样,普鲁姆斯泰 德的凶手所涉及的是更为复杂的一个情景,因为从死后伤残中得到的快感远远大于 从实际的屠杀中得到的快感。这里有一种探索和发现的意思在里面,而杀死拉雪尔 的凶手只不过是一时狂怒,凶手的愤怒和怨气发泄完毕之后,6分钟之内就住手了。 那是完全不同的一个场景。 班克斯说:“你提到他的性幻想是‘成熟型的’。他有多大岁数?” “25岁以上。这不是他第一次犯罪,也不是他的第一次性犯罪。他的性欲已经 沿着这条极其狭窄和特别的方向发展了,但是,他一定在以前有较为一般的性犯罪 娱乐活动。” “比如?” “偷窥、露阴、强暴猥亵、强奸。他也许利用过妓女,或者试图用刀子伤害她 们,而不是真正对她们发动性攻击。他甚至还有可能利用交友广告安排与妇女的见 面。” “我觉得你是不是认为他是从阳台上进屋的?” “我是这么想,但现在还不清楚他是如何知道萨曼莎的。他有可能通过交友广 告认识她,然后开始观察她或者跟踪她。这个可能性不能够排除。如果他的确利用 了交友广告,那他过去一定跟妓女有过接触。” 我谈到下一个话题,说:“没有理由认为他没有正常水平的智力。这个人对自 己的能力和动机都很自信。他想办法搞到了这个地址,而且还在公寓内度过一个多 小时时间,但只留下极少可供辨别的痕迹,指明他是一个能够控制自己和局势的人。 他无时无刻都在思考问题。”我对凶手智力的判断跟他的认知功能而不是精神状态 或者任何可能的人格障碍相关。人们经常会犯这样的一些错误,他们假定某人做出 这样的事情一定有精神上的毛病。事实上,仅有精神疾病本身并不能够使一个人牵 连在一项刑事调查当中,也不能够使其排除在一项刑事调查之外,除非此病使他们 的能力受到极大限制,以至于无法实际完成这样一种犯罪行为。同样,人们还假定, 如果一个人精神有毛病,则他或她进行的任何犯罪都是这种疾病的后果。这一次, 事情不一定如此。一个人犯下罪行而与自己的精神病毫无关系的情况是完全有可能 存在的。同样,我们必须记住,精神病症本身并不是一个稳定的状态,一个人有可 能患周期性的精神疾病。这也正是当一个人扣动扳机或者使用刀具的时候,很难判 定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的原因所在。 “他是个老谋深算的风险评估者,而自我保护是很重要的,”我告诉班克斯说, 这话再一次指明他在公寓内很少留下痕迹的事实,“但是,他并不总是那个样子的。 他已经成熟到了能够谨慎地进行此类性谋杀活动的程度,但是,在他犯罪的早期阶 段,他不一定就也是同样谨慎的。” “同样非常清楚的是,他的性兴趣并不仅限于成年妇女。他的性欲范围是非常 广泛的。”这也正是刑事调查人员一直在努力理解的问题之一。如果这个人目的是 要动手杀死和肢解萨曼莎,为什么他还要去碰佳丝明呢?当然,一个理由是,佳丝 明挡在他杀人的路上。但如此仅有这样一个原因,他只需要用枕头直接闷死她就完 事了。反过来,他却强奸了她,这指明他的性变态范围十分广泛。这意味着,警方 在寻找与其他犯罪的可能联系时必须考虑与其他成年妇女,同时也必须考虑对儿童 的性犯罪行为。 我继续讲解自己的心理描述:“他总是在寻找新的受害人,而且会在机会到来 时也向高风险的受害人发动攻击。这有可能意味着露阴行为或者较不那么严重的性 攻击罪,或者一边锅里煮着饭一边到外面去强奸别人一回。但是,从周期来看,他 对与自己的性幻想有关系的事情产生更强烈的冲动,这也是导致萨曼莎死亡的原因。 他将需要寻找新的女性受害人,他会被强烈的焦虑和渴望所驱动,还有一种个人的 不满足感。他将需要一个特别的妇女,因为她在他的脑海里特别显眼,但他知道她 从来都不会说‘我喜欢你,我们上床去吧’。他知道他无法拥有她,因而使他非常 生气。他将产生越来越强烈的被侮辱感,是因为她产生的,也因为普遍意义上的妇 女所产生。” 班克斯问:“他有没有可能结了婚,或者有一个女朋友?” “我怀疑这一点。我觉得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拥有使一个婚姻保持下去的感情因 素,也无法维持一种长期的两性关系。他的性变态已经成熟,但他的人格却没有成 熟,他明显患有某种形式的心理紊乱症,不过,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这些事情 会阻止他保持一种两性关系。” “我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没有任何理由一定认为他的社交能力就一定很差, 也不一定就说明他一定在生活圈子内混不开。我觉得,他在自己所做的事情和自己 需要什么东西上面非常自信,但我怀疑他是否有能力跟一名妇女合得来,因为一个 妇女有她自己的性需要,而且这样的妇女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同等的伙伴,而不仅仅 只是一个被动的角色。” 班克斯问:“职业方面呢?” “从他的智力和社交技巧来看,我看不出他找不到一份工作的理由,但是,那 会是一种普通的工作,最有可能是一些不需要技巧的体力工作。” 我提到色情是这个男子生活当中的一大特色,尤其是集中于对妇女的肢解等的 材料,如果他能够搞到这样的材料的话。在调查过程当中,如果刑警接触到与这种 性质的地下出版物相关的情报,那他们就应该仔细地研究一下邮件单。 “这名男子并不想引人注意,也不追求名声。他并不关心在《10点新闻》中出 头露面的事情。在这个阶段,他的焦点在于他从一具尸体上得来的快感上面,而不 是大规模的出众感。但是,他的确有一种展示感,这可以从他摆放尸体的方式当中 看出来。但是,这个摆法明显是要影响发现现场的人,而不是要对更广大的受众产 生什么冲击力。” “因为此人知道他并不喜欢这个世界,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喜欢自己,因此,他 可以视自己为一个怪兽,或者觉得自己为这个世界的人所讨厌,这样可以刺激他去 杀更多的人。” 这一点非常重要,需要米基・班斯特别记住,因为他在跟媒体说话的时候应该 注意到这一点。因为杀人者在某种程度上是受到愤怒和个人不满足感而驱动的,如 果他看到别人谈到自己时正好印证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那会使他的个人能力 不足感和没有自尊感受到激发,从而使他再次发怒。 同时,我知道他也许拥有很强的心理防范能力,不可能总是拿自己当作反面人 物来看待,而且会将一些抱怨投入到别的地方。我对班克斯说:“这样的人不太可 能回到家里后捶胸顿足,一脸泪水,直揪自己的头发说‘我的天啊,瞧我都干了些 什么样的事情啊?我如何才能够停下来?’他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谈判,更不需 要找借口。他可以对一个受害人做出任何事情,因为‘她是我的,我说她是我的她 就是我的’。根本就不存在懊悔什么的。” “他以前一定有过侵犯妇女的记录,甚至有可能有肢解动物的历史。”后一种 可能性受到越来越多的文献的支持,这些文献认为,已经在肢解性的谋杀者与童年 或者少年期伤害动物的嗜好之间建立起一种联系。这又回到了施加暴力和控制力的 欲望上面。 已经解释了这么多心理描述之后,我开始构造大约的事件顺序。我觉得,这个 人是一个悄悄盯人的罪犯。如果他对某个受害人产生了特别的兴趣,他就会盯她的 悄,尤其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妇女,也就是他想慢慢品尝的妇女。萨曼莎就是 这样的一个妇女。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对随时发生的如妓女这样一些自动到他家 里去的高风险受害人产生反应,但是,当时的环境从自我保护和隐私的角度看必须 是合适的。 这名男子有很多在地理上很熟悉的地方,能够从那些地方窥探妇女脱衣或者做 爱。其中一个地方就是能够看到西斯费尔德台地公寓和那排房子后面的草坡。那个 草坡有多处不幸的组合,它并非经常用作人行道,但是,尤其是在晚上,有人坐在 那里肯定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这就使它成为观察一个年轻妇女和她的女儿的极好的 地方,而且那个公寓还很容易进去。萨曼莎从不费心放下窗帘或者百叶帘。他可以 一直看到她的客厅或者卧室,使她的生活节奏进入他的幻想。 也许他曾看到她跟自己的男友在煤气取暖器跟前做爱,屁股底下还垫着一个垫 子。像这样一类真实的生活情景会进入他的幻想,增强这种体验的清晰度,也会使 快感升级。 11月3号星期三晚上,他有可能看到萨曼莎准备上床睡觉,并关掉了灯。他从阳 台上翻进去,用手抓住栏杆爬上去,还在靠近地面和有苔薛及泥土的砖上刮了刮运 动鞋上的泥巴。他了解那个阳台,也明白公寓的布置和大致方位,因为他一直都在 那里观察。否则,在他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时,一定会碰到很多东西而留下自己的 痕迹。 接下来的事件顺序从来都不是很清晰,每一种可能性都有自己的不足之处。在 一个层面上来看,你有可能觉得,到底先杀了谁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有关系的,因 为,他做了什么,他如何干下那样的事情和什么时候干下的事情决定了他为什么要 做这件事――一切最终都要回到动机上来。 我并不觉得任何一个闯入者会攻击佳丝明,除非萨曼莎已经死掉,或者正在垂 死之中。我对萨曼莎的一切了解都在明确地说,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反抗,甚至为 了救她的女儿而死去。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她听到了一个响声,掀开被子,穿上睡 衣,然后去房间查看。他在走道上攻击她,朝她脖子上刺了8刀,然后在那里让她的 血慢慢流完。 在卧室里没有发现血迹的事实表明,杀手进入房间之前已经洗过手了,也许是 用厨房的毛巾擦过手。佳丝明身上发现的惟一的一些血迹是她自己身上的血。同样, 佳丝明不太可能因为自己的母亲被攻击而惊醒并面对着杀人者,因为那样的话,凶 手就没有时间去洗手了。我认为,他进入房间的时候她有可能还是睡着的。对她进 行性攻击并闷死她之后,凶手回到了走道,并将萨曼莎的双脚拉着拖到了客厅,直 到她靠在煤气取暖器上,面朝上躺着。他拉过一张大垫子在她屁股下垫着,这就使 她的阴道正对着他,使他想要动手的工作面更加突出。 但到此时,他的兴奋已经积累起来,并达到了一个可以控制的平台。他开始肢 解,慢慢地探索萨曼莎,对他来说,这种了解的方式是如此私密,如此值得人欣赏, 以致超越了普通的性活动。一些妇女排斥他,他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他要慢慢 利用这种私密的探索方式来明白,作为一种惩罚,也作为一种报复。 想像这样一种人吧,他一辈子的使命就是收集油画。共有两层需求――一是找 到并获取艺术品,然后是慢慢对着它说“这是我的”。那是一种巨大的满足感。这 个人正在制造自己的“艺术佳作”,制造场所可提供静静的快感和深刻的满足。 之后,他去厨房里乱翻一通,拖出了桌布、抹布和没有熨好的衣物。他需要找 些材料来盖住萨曼莎的尸体,在这么做的时候,他要形成一个小小的静物剧照,别 的人发现的时候会觉得是一种包裹好的礼物一样。这样一来,不管是谁发现这具尸 体,都会大惊失色,而且一辈子再也无法忘记这样的场景。 这种堕落的舞台造型在卧室里继续着。佳丝明尸体上的铁青色印迹表明,她死 后被人搬动过,这意味着凶手一定又回到了卧室,并重新安排了现场。看起来就好 像他希望有人打开房间,然后想,多么可爱的一个场景,一个孩子睡在被子里面, 然后让他们发现那个非常可怕的事实。这一切办完之后,鲜明的形象会保持在这个 人的脑海里。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的自淫幻想中回放这样的情景,就跟其他 的男性或者女性记得一次特别的做爱经历一样。 我对班克斯说:“这些回忆开始淡化的时候――而且一定会淡化下去――他会 自言自语:‘下次我会干得更好。’他会看着自己的战利品说:“下次,我要这么 干,我要那么干……’你们必须记住,这是此人一生最独特、最值得玩味和最刺激 的经历,而当他的冲动足够强烈的时候,他会再次实现这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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