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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局中局:狐狸与猎犬 1988年8月,一封打印好的信件寄至莱斯特郡麦尔顿莫布里的佩迪格里宠物食品 公司总部,信是给执行董事约翰・西蒙斯先生收的。这封信贴在一盒狗食罐上。从 外面看,这盒狗食罐与每年销售的上百万盒别的狗食罐没有任何差别,说实在话, 与码在我的食品间里面的狗食也没有差别。 这是一项给佩达格里宠物公司的勒令,你们每年必须支付10万英镑才能够保证 你们的产品不至受到毒物的污染。 附带的一罐“佩迪之友”已经混入有毒化学物质。这些化学物质是经过特别选 择的,它们是一些无色、无味和剧毒的化学毒素。一般的宠物主人喂食之前几乎看 不出来。 如果玛斯集团佩迪宠物食品公司到时不付款,一大批类似的食罐都会染上毒剂, 并将出现在全英国零售商的货架上。 一开始,只有佩达之友狗食会投毒。如果那种产品的销售剧降,而且支付的款 项没有按时拨出,则另一种产品又会受到破坏。这个过程会一直重复下去,直到款 项按时付出,或者你们公司倒闭。这家公司的命运会成为别的宠物食品制造商的样 板…… 尽管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几乎所有的制造商和零售商偶尔都会接到 这样愤怒的信件或者要面临如此粗鲁的敲诈举动。一些制造公司的员工、生气的客 户和经营不善的供应商、嫉妒的竞争对手――有动机的人大多,但是,这些威胁很 少是真正兑了现的。 但是,这次不同了,随附的产品已经被打开,里面掺了毒药,还有商标盖住了 切口。事情做得很有技巧,掩盖得不错,根本不可能有人注意到切口。 这封讹诈信所提出的警告是:全国各地的超市里每天将有五罐食品受到毒素污 染,媒体将接到加密电话。总共索要50万英镑,每次支付10万英镑,接受账户为不 同的建筑合作社账户,户名以后再通知。 “如果你的公司同意支付,应该在《每日电讯》报的个人栏目登载一个声明, 就写‘亲爱的桑德拉,生日快乐。爱你的约翰’,”那封信说。 “桑德拉和约翰”是佩迪公司的代码,而敲诈者也将在所有信件和电话呼叫中 使用“罗密欧和朱莉叶”这个代码。他的最后期限是1988年12月1日。 大卫・贝克打来电话,当时我在家剪草坪。我的心一沉。我很喜欢贝克,但是, 一提到他的名字我就会想到一些恶性犯罪的情景。虽然我极希望能够助一臂之力, 但是,除开结尾之外,我可以说里面没有半点东西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也许贝克感觉到了我的不安,因为他很快说明,这次没有人死掉,也没有人被 强奸了。哪怕如此,他声音里面透露出来的着急味道也还是能嗅出来的,第二天早 晨我就到了他的办公室。 “三个问题,保罗,”他说,一边在他面前乱翻一堆文件,找出了那封讹诈信, “其一,这是当真的吗?其二,干这件事情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其三,我们有什么 样的选择?” 助理警长马尔科姆・卡恩斯隔着桌子坐在贝克、艾思・利西和警督迪姆・加纳 对面。仔细观察这几个警官之间的相互动作是件令人吃惊的事情。警方的层次秩序 尽管很灵活,但也是极具权威性的,在一个房间里立即可以认出更高级别的长官, 因为人人都称其为“先生”、“老板”或“长官”。 在这个案子里,麦尔柯姆・卡恩斯是ACC(助理警长),他是贝克的上司,但是, 他是一个制定政策的人和管理人,而不是一个有经验的刑事调查人员。他没有贝克 的内行经验,也没有绝招,但是,他仍然必须做出主持会议的样子。这是一种很微 妙的相互作用。 mpanel(1); 让卡恩斯到这里来就自动表明了这是件不同的案子。它给我的一种怪异的感觉, 因为这里面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哪个杀人者脱逃在外。然后我又意识到,如果有 杀人者,则感觉起来是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犯罪行为已经发生,现在必须解 开它――而一种敲诈行为也是很紧急的,因为这样的犯罪行为仍然在进行当中。 贝克将敲诈信放在桌子上。我研究了里面的语言和句子的构造。有一些公式可 以用来估计写信的人的阅读和写作能力,看看布局谋篇和构造就有可能看出一个人 是不是来自特别的背景,因为它们会显出一个人的某种风格来。这有点像我自己的 情形。我经常为法庭写一大堆心理报告,然后发现自己的私人信件开头的地方读起 来也像司法文件。 “这是一个疯子还是一个怪人?”卡恩斯问道,“我们应不应该拿它当真?” 根据这封信透露出来的智力水平,我看不出写信的人有任何“发疯”的地方。 这里面看不出有任何心理问题,没有狂热的政治企图或集体惩罚意图,也不像有跟 音联系(前面一个词刺激接下来的一个词,而不是以作为一个整体的句子意义为准)。 有心理疾病的人写东西的时候,根据所患疾病的性质和严重程度,他们经常一开始 就提出一个特别的话题,然后,随着句子的进展,这个话题不见了,接下来的词或 者短语是由前面的一个短语来决定的。 “根据该公司的规模,这是极有可能付得起的一笔钱,”我说,一边看着那个 50万英镑的勒索金额。“既不是高得惊人,也不是小得不值得动心思和冒风险的一 笔钱。关于这种纸你们能够告诉我一些什么吗?” 贝克说:“这种纸到处都有,因为信是复印的,因此我们不准备去找油墨了, 但会在几天之内确定打印机的牌子。” 所有这些都表明,讹诈者对调查程序很清楚。他还做过调查,因为信是直接写 给约翰・西蒙斯而不是直接写给“高级官员”或“执行董事”的。 投了毒的罐子仍然留在警方化验室里,但看来不太可能是在生产过程中投的毒。 该产品是购买来的,然后由某个会用烙铁,而且会用浸泡法或蒸汽法松开标签的人 投的毒。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非常明确:“这不是一场游戏,我是当真的,你们 已经接到警告了。” 我拿走了一份复印件,还有我当时记的摘要,并说想好后再回来。没有什么东 西需要再继续下去了,但是,如果讹诈者说的话兑了现,则我一定会明白更多事情。 保密当然是至关重要的,我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哪怕跟玛丽莲也没有 说起过,当然,她看见我把一罐罐的佩迪格里之友从食品橱里搬出来的时候大感异 常。 “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真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这一阵子换个牌子好不好?没有任何问题。” 两天之后,我回到莱斯特警署,列出了讹诈者的心理特征。从智力上看,他处 在平均水平,或者略高于平均水平,受过普通的高中教育,但可能没有上过大学。 这从信中所用结构和语言可以看出来。 这里面看得出仔细认真和事先预备的痕迹,看得出他的毅力和决心。有人花时 间进行切割和重新封合食品罐的实验,直到找出正确的方法为止。这表明他是更成 熟的一种人――有耐心去计划和探索,是一个有反侦察知识和了解司法线索的人干 的。 关于这封信的作者的一切都指明这是一个非结伙的人。信里面的词语和结构有 独特的风格,好像是一个人写的,而不是有好几个人同时在那里提建议。另外,参 与这次行动的人数越多,风险也就越大。 “最大的动机是出自贪婪,这是明白无误的。他有可能喜欢做游戏,但是,他 不喜欢修饰,也不愿使事情太复杂化。” 我讲完之后,贝克问我是否愿意参加这次调查活动的管理小组,以便对一些重 要步骤提供及时的建议。这是新的重要的一步。5年之前,当我就卡洛琳・奥斯本的 谋杀者第一次给贝克提出心理分析时,他只是想明白他要对付的是什么样的一种人。 现在说明,有人明白心理分析不仅仅能够透露出作案者的一些情况了,这样的分析 有助于预测这样的人下一步会干什么。 佩迪格里危机管理小组来到了这个房间。彬彬有礼的约翰・西蒙斯坐在中间, 旁边是那家公司的一位公关部经理,他跟每个人都使劲握手,小心地照料这个房间 里面的事情。还有一位企业律师,他的潜力超过所有人的影响力。 从一开始我就意识到,佩迪格里跟警察局有不同的时间表。对贝克和他的人马 来说,第一重要的是要保护公众,找到勒索者。公司也想保护公众,但同时还必须 额外负起对董事会和股东的责任。商业上的含义差不多是明摆着的。 佩迪格里公司是玛斯集团的一个分支机构,玛斯集团是一家大型国际公司,总 部设在美国。哪怕如此,佩迪格里公司也有行动自由,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并且 很快付诸行动,而不需要花很长时间与海外联系。这就使实施战略速度更快,并且 在需要的时候调转航向。 “威胁是否认真?”西蒙斯说,直接说到最重要的问题。 “是的,当真。” “好吧,我们现在干什么?” “嗯,我们可以做几件事情。第一要务是保证不要有任何人因此受伤。” “我同意,”西蒙斯说,“我们还不能够让客户受到惊吓。” 贝克总结说:“因此我们需要一个决策。” 西蒙斯问到这种可能性:如果讹诈者的要求没有人理睬,他会不会就此罢手。 “我不这么认为。”我告诉他说。 “从我们的角度看,这样做也不好,”贝克说,“有人在我们这里犯下了严重 的罪行,而他仍然逍遥法外。如果让他跑掉,他下次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话题谈到安全方面,还有防止投了毒的食品罐摆上货架的可能办法。佩迪格里 公司和警方已经与各大零售渠道谈到了在大型超市里的安全措施问题。不幸的是, 安全措施与让商店成为大众爱去购物的地方之间有冲突。你不能够将一个品牌放在 柜台底下等顾客来要这种产品――他们一定会奇怪为什么。 西蒙斯说:“我们这么看看吧,大家把每一罐佩迪格里之友都从架子上拿下来。 也许里面什么都没有。然后我们干什么?” 公关部的人直摇头:“我们每年花数以百万计的英镑确立我们的品牌形象。我 们处在一个竞争极严酷的市场,客户的信心和忠诚是最为关键的。只需要打击一次, 这类的事件就有可能让公司倒退好多年。如果货架上拿走了这种产品,客户会转向 别的产品,他们不会忘记的。” “从货架上拿走产品不是办法,”我说,“因为如果这么做的话,他只需要另 找一种产品就可以了。这样你斗不赢他。你能够做的一切就是满足他的威胁。” 他们看上去松了一口气。 佩迪格里公司的顾问提到了可能的反响。“如果他当真接威胁的做了,我们其 中一个客户损失一个宠物,如果我们默不出声,则会面临对抗性反应。” “正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必须将商业风险与实际投毒的风险放在一起衡量,然 后再想一个办法来将所有这些平衡起来,”我说,“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个人投 毒,同时又要诱他出笼,好让警方抓住他。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们必须与他接触, 并与他谈判。” 我看得出来,他们不太喜欢这个点子。 “目前他正在定调子。你们得让他保持在暗处,然后慢慢使他转过身来。让他 相信你们是合作的,但也有一个限度――不是你们选择的限制条件,而是你们无法 控制的一些东西。只要通过特别的办法在具体的一个水平上满足他的要求,你们就 可以使他的期望值降下来。” 西蒙斯问:“那么说是要让警方来接触了?” “不。由佩迪格里公司来做接触工作。敲诈者并不知道警方已经介入。” 公司的律师表达出对付钱之事的担心,而区还担心为未来的类似事件做出危险 的先例。 “是否选择支付一点什么东西的决定由贵公司和警方来决定。如果你们说绝对 不,那你们就得准备好这个人以某种方法实施方案。这是你们决定的事情。 “我建议各位支付有限的一笔钱,足以保持他继续把游戏玩下去,并阻止他实 施投毒计划。但是,你们无法完全按照这个办法行事,你们在玩游戏,但并不是完 全按照他所希望的规则来,会有一些问题出现,你们很抱歉,你们在努力想办法…… 就是这类的拖法。 “目前为止他控制着大部分局面,但是,慢慢地,我们可以从他手中夺回控制 权,只要我们能够与他保持游戏就行。” 西蒙斯问:“我们怎么做呢?” “你们什么都不做,”贝克说,“我们替你来做。我们在报纸上登出广告,看 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要在佩迪格里公司开一条专用电话线。我们希望我们的 人来打电话。” 8月31日,《每日电讯》报的个人栏目登出了下述文字:“桑德拉,生日快乐亲 爱的。希望帮忙,希望谈谈,电话0674××××。爱你的约翰。” 第二封信到了,这次提供了一个账户单子,是哈里法克斯、阿比国民公司和全 国建筑合作社的账户。各个账户都用约翰和桑德拉・诺尔曼的联合户名开的,开户 时间为1986年9月开始以后的两个月。储蓄本、现金提取卡和个人身份号都送到了伦 敦西区汉莫史密斯区的一个住宅区的地址。 这就使一个全新的因素又必须予以考虑了。全国共有数以千计的自动提款机, 客户一天允许从每个帐号提取最多300英镑的款项。 讹诈者可从任何地方提取存款,可从数千处不同地点的机器里提取完账上的钱。 他可以让别人替他取款,也许是让一组人替他提款。分支机构多得惊人。一般来说, 任何一个敲诈者最危险的时刻就是那个提款的时候――有具体的地点,有具体的时 间,他必须露出自己的面貌才能够拿到钱。这次,共有数千处提款地点。警方如何 才能够把所有提款地点都守候起来?这个作案想法真是一个创举。 大卫・贝克将细节告诉我以后,我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他以前的很多想法 都基于这样一个想法,当那个人提款的时候,他就能够抓住他。 但是,也有有利的一面。你不能通过自动取款机获取大量钱财。对于一个希望 拿到50万英镑的人来说,这意味着必须数万次提款。每次他输入个人身份数字的时 候,计算机都会准确地告诉我们什么时间他在哪里,我们可以用某种方式跟踪他, 并了解他的行动方式。 这个人已经显示出了解警方收集信息的方式,他明白帐号会被跟踪,也能够找 到谁开的账户。因此,他是通过邮件来开的账户,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到一个分支机 构去冒险,因为有可能会被摄像机拍下来。他还明白住宅区的地址,也没有人会注 意到出入这里的人。或者还可以请人为你拿东西。在两年的计划当中,他做了一整 套的死环设计。这是极漂亮的一个设计,很棘手。 “我们以前见过这样的事。”贝克说。 “在哪里?” “在诺福克。有人盯上了养火鸡的伯纳德・马修斯。敲诈者索要5万英镑,并用 了差不多是同样的汇款单――用假名和假地址开的建筑合作社账户,也用了现金卡, 全套的东西。后来的监视成了他做的一场恶梦。” “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是非常小心,径直去了同一台取款机。我们就是这样抓住他的。”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关了起来,判了6年。” 贝克马上想到了我的下一个问题。“据我们所知,他是一个人于的。”他说。 他还补充说:“审判官拒绝让这个计划的细节公之于众,因为他说这是个非常聪明 的做法……” “这就是说,有人独自想出了这个点子,或者有人发现了这个结果。” “正是。” 警方派往佩迪格里公司的谈判者在等待时机,他们想办法拖延时间,并因为延 迟而道歉。他们没有让步,也没有向敲诈者挑战。他们用的一些话是像:“是的, 我们明白你的情形,但是,你们也必须明白我们的情形。我们对你是很认真的,我 可以保证这一点,但是,我们不能随便将10万英镑存进一个账户里,有人会提出一 些问题来――税务官、我们的会计、集团的董事会。我们得让这事悄悄进行,你应 该明白这一点。我们得小心行事。” 又交换了一些信息,到10月28号,分成五批受控制付款的第一批进入了诺尔曼 的帐户。在接下来的7个星期里,共有5.6万英镑存进了账户,但警方想办法堵住了 大部分帐户,这样,钱就只能从哈里法克建筑合作社的投资账户中提取了。控制的 平衡已经开始慢慢转移了。 当然,佩迪格里公司否认自己明白哪些账户有问题,它们告诉敲诈者说,这显 然是建筑合作社那一方出了问题。他们不能够打电话去问出了什么问题――这次敲 诈行为是秘密进行的。同时,莱斯特警方正在组织英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秘密 监视活动。这次行动代号为“蟑螂”,涉及来自各地区的数百名刑警,他们守候在 哈里法克斯分理处的各个现金取款机旁。哪怕动用了如此巨大的警力,还是不可能 覆盖所有的现金取款机。 同时,建筑合作社的主计算机也特别加进了一个程序,相关密码输入以后,计 算机的反应会慢下来,并立即提醒警方。 第一批款项存入的一个星期后,有人从伦敦南部里丁的一处现金提款机提走了 300英镑。之后,北到格拉斯哥,南至艾克斯特,西至威尔士的阿伯里斯多威斯的现 金提款机几乎每天都有人提款。大部分提款时间都在晚11点以后。 “他是不打算从同一台机器里提两次款了,”贝克说。他虽然没有感到惊讶, 但明显非常失望。很快抓住罪犯的可能性在逐步减小,但是,仍然有一些好的迹象 出现。目前还没有发现投毒事件,罪犯每提一次款都冒了一次被守候人员抓住的风 险。 由于提款的地理分布极广泛,使人联想到这有可能是一个团体而不是单独一个 人在干。一个人能够覆盖这么大的范围吗? 在我家的办公室里,我打开了英国地图,将每次提款的地方标出来。一个有趣 的模式出现了。敲诈者在达尔斯顿、阿伯里斯迪威斯和布里斯托尔这样一些地方是 连续提款。几乎就像一个电路一样一直带他回到伦敦,因为伦敦有数处提款机被他 提过款。根据汽车路线来分析,我推算一个人是有可能使用这么一个提款法的,而 且如果是这样,则他有可能住在伦敦附近,但因为没有足够多的细节,因此无法准 确地说出他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关于这个人我还知道一些什么呢?他不是一个年轻的罪犯,不是23岁的人。不, 他是个完全成熟的人,能够作出正常的反应,而且极有耐心。他等了两年来启动自 己的计划,而对于一个23岁的年轻人来说,两年看起来就像一辈子一样长。 他有晚上旅行的自由,因此他不用去朝九晚五的办公室工作,否则,他就必须 请病假或者要求休假,而这又会弓愧别人注意。更有可能的情况是,他没有工作, 退了休或者做一种倒班的工作。他有可能没有结婚,也不太可能跟别人住在一起。 他必须回答太多的问题才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晚间外出,还有钱从何处来。 查看他留下来的一些迹象,跟我以前处理的一些警方案件不同。这里没有犯罪 现场可供分析,事件不是一个有倒错心理或性变态的人一时犯下的滔天大罪,也不 是找情感或者性满足,这名罪犯是在贪婪的动机下作案的。 每一个夜盗、银行抢劫者、绑架者、盗用公款者、强奸犯、恐怖分子或故意破 坏者都是一个独特的人。不管好坏,没有两个人是一样的,每次我询问某个人,或 者警方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对付的都是不同的人,我在诊室里要会见或者在一桩犯 罪行为当中要发现的都是不同的一个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付受贪婪或报复心理驱动的人相对容易一些,因为他们 都不难理解,他们跟我们其余的这些人都更接近一些。我们能够理解动机,而面对 一个有施虐狂或者受虐狂冲动的精神病人,一个可以强奸和肢解另一个人的人,却 是相当费脑筋的一件事。 存进哈里法克斯账户里的钱每次提完之后,威胁也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刺耳。 敲诈者越来越生气,对一些借口也烦了,最后终于打了电话给艾塞克斯郡巴塞尔顿 的一家超市打了电话,时间是12月6号。一个男性声音对办公室的一个文员说,有一 罐佩迪格里之友已经被投了毒。 那只罐子已经被切开,是用破刀片划开的,放回货架之前重新封好了。所幸上 面明确标出“已投毒”的字样。 圣诞节前,赫福德郡的罗依斯顿的一家超市和牛津附近的赫福德山的一家超市 又出现了两次投毒事件。这次又有警告电话打给商店和警方。 我发现这件事极有趣。拖长一段时间以后,敲诈者都会等得不耐烦并开始谈判, 然后就走开了。或者他又随便起来,然后犯一个错误。当控制权慢慢从他手里夺走 后,他对事情的控制能力比他开始想像的小得多了,他就开始退出。我们这边的人 都没有露出这样的迹象。敲诈者几乎是想挑战所有的不同场景,每当警方觉得已经 把住了敲诈者的龙脉的时候,他就重新弄点新名堂出来。 “他这是想夺回控制权。”我在管理委员会的一次极困难的会上说。 “可是,你说过我们能够让他停止投毒的。”佩迪格里公司的公关部长说。 “到目前为止我们的确做到了。这个人从一开始起就准备好了他的每一个步骤。 他明白佩迪格里公司会对商业威胁做出反应。他认为他能够将你们的信心磨垮,然 后让他得到想要的任何东西。” 约翰・西蒙斯看上去心情暗淡,我知道他们都累了。 “他最后一定会继续动手的,”我说,“如果他因为提不出大笔款项而心烦, 也因为在全国到处跑而筋疲力尽了,他会找到一个新目标。目前他正在思考。‘这 个办法有效,我可以对任何人使用这个办法。’” 圣诞节前不久,筹码提高了,敲诈者说,除非50万英镑立即全额到位,否则他 会向媒体批露英国超级市场货架上有投毒食品的事件。佩迪格里公司第一次意识到 这是一场风暴的中心。他们到底是公开声明还是保守秘密?他们是付钱还是像放水 一样慢慢往账户里一笔笔地放钱?我努力装出轻松的样子:“他已经有能力这么做 了,这是有所准备的演示。我认为你们应该与他保持接触。除非你们说‘滚一边去 吧,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否则,他就不会实施威胁。你们任何时候对他说那样的 话,他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实施投毒,预先不会有任何警告。如果你们不收回产品, 如果你们不公开声明,他会觉得他自己占了上风,因此就会继续施加压力拿钱。” 佩迪格里公司稳住了神。 同时,每日的提款还在进行当中,每次都被建筑合作社的中央主机监测到了。 在伦敦,提款处大部分分布在泰晤士河以北,从西点一直延伸到艾克塞斯郡的一些 可乘车往返的城市里,比如吉林汉姆和索斯恩德。仔细地研究过这个模式以后,我 推断这个敲诈者有可能住在市中心,因此我对这个提款地点进行了一番数学计算。 结果他应该在霍恩切奇区,就是稍稍靠近伦敦东部的那个区。 蟑螂行动的代价越来越高了。哪怕有庞大的侦探队伍成对工作,任何一个时间 段里能够被覆盖到的取款机还不到一半。因为这样一种取款模式,只有英格兰南部 的哈里法斯取款处一个星期盯上两天,也就是星期一和星期四,从银行关门到凌晨 1点。 这样的情形从1月持续到2月,一个星期的费用约在100万英镑,但是,敲诈者好 像总是先走一步。令人万分惊讶的是,他从来都不去受监视的机器里取款。每次警 察采取行动的时候,他都会默不出声。为什么? 为什么英国历史上最昂贵和最广泛的监视行动竟然无法抓住一点能够透露作案 者身份的线索?一定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好像也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这个事实。 到3月开始的时候,索要的金额已经升到了125万英镑,投毒的数量也上升到了 14罐――每次都有事先的警告。敲诈者已经提到了1.8万英镑,钱又快取完了,他没 有再进行威胁,也没有再次投毒,反过来,他默不出声了。 我觉得大卫・贝克和他的人马已经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感觉。一方面他们控制住 了敲诈者,同时,从公司的角度来看他们只付出了极小的一部分金额,因此他们感 到极大的满足。这家公司得到了保护。事实上,除开抓住罪犯以外,其他的一切目 的都达到了。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要么他放弃自己的活动,要么再找个公司来敲诈。 3月12日,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可能促使他下定决心了。一家全国性报纸不 顾莱斯特郡警方的反对,透露出一家不知名的宠物食品公司受到讹诈,还有警方进 行秘密行动的消息。敲诈者这才明白,警方从一开始便介入了这次行动。 大卫・贝克和麦尔科姆・卡恩斯对有人向记者泄露行动消息非常生气。长期进 行的秘密行动现在完全泡了汤,敲诈者现在只好去找一个新的目标了。 10天之后,他果真就这么干了。无可争辩的是,只有一种产品一定能够比宠物 食品更能触动消费者的心灵,而他选择的正好就是这一产品:婴儿食品。 世界最大食品制造商之一亨氏有限公司收到一封要求30万英镑的勒索信件,否 则,该公司“将在全部产品系列受到致命物质的攻击并在公众抵制后受到无法挽回 的毁灭性打击。在我们完成这些事情之前,将发生无以数计的致死事件”。这次他 又要求通过《每日电讯》来传递消息。 同一天,一罐亨氏奶粉经邮局到达莱斯特警方。这罐奶粉已经装入了苛性钠, 随附的文件说:“这次我们得保证有人购买产品。然后,如果一次死人事件对你们 来说不够,我们会继续下去。”调查新的一次威胁的任务属于苏格兰场派出来的东 英格兰南区的地区刑侦组,他们立即与莱斯特警方取得了联系。 大卫・贝克给我打了电话:“他又露面了,并找到了另一个目标――亨氏奶粉。 我们将去苏格兰场参加一次会议。我希望你也去。” 第二天早晨,我们搭早班车出发,有我和贝克、麦尔科姆・卡恩斯、达姆・加 纳。我们在餐车进了早餐,然后讨论政策问题。卡恩担心,大都会的警方会接过调 查案。一般来说,如果调查活动涉及不止一个区,则最开始的那个区会得到领导权。 “大都会一定会想办法接管这个案子,”他说,急急忙忙地吃完了一份吐司, “但是,我们不能够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我们的调查案――关于这个人我们掌 握的情况更多。我们应该成为领头的警方。” “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要抓住他。”贝克提醒他说。 “是啊,是啊,那是当然,但是我不想让这个案子给人夺走。事情是在这里发 生的。我们应该领头处理这事。” 我感觉到这里在赌地位,而且感觉到大都会警察局总是假定,比较起乡下的那 些“木脑袋”来说,他们总处在更具精华的队伍中。 不管这些争权夺利的谈话如何,当我们走进新英格兰场的会议室的时候,几秒 钟就明白了谁在负责此事。在桌子最前面的地方等候的是麦尔柯姆・康贝尔中校和 警督大卫・塔克。含义非常明确――我们处在他们的辖区内。这是他们进行的调查, 而且他们已经支起了帐篷。 我挨着卡恩斯和贝克坐在桌子的一头。两边各坐着亨氏公司和佩迪格里公司的 代表,两个代表都有法律顾问、市场推广人员和极有活力的公关人员。在桌子的末 尾坐着一位年轻人,他看上去极聪明的样子,衣服穿得有板有眼,注意力很集中, 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风险控制公司来的人,这是一家安全防卫公 司,专事反恐怖、人质谈判和个人保护工作。亨氏公司请他来做顾问。 会议室的窗户沿一边排开,可以看到窗外周围的屋顶,尽管景色被玻璃上的抗 裂涂层遮住了一些。仅在两个星期之前,安全部门就粉碎了一起暗杀首相的恐怖主 义企图,他们在斯卡伯罗区发现了一个储藏炸药的地方,离撒切尔夫人去保守党召 开的中央会议上讲话的地点不远。 康贝尔中校做了案情介绍,并请贝克详细介绍莱斯特郡进行的整个行动的详细 情况。毫本奇怪,佩迪格里小组看来放松多了,而亨氏公司却特别小心。每当问题 涉及商业上的考虑、以前的威胁或安全措施时,那些商人就沉默不语了,特别是亨 氏公司。 我意识到房间里有两种张力,一是桌子对面的警方的紧张,而更有趣的是面对 面坐着两家公司。那情形有点像在一次团体治疗房间。事情办得不好,但谁也不愿 说什么。 最后,我忍不住了。“对不起。不知道是我一个人看出来了还是大家都明白, 我们这里有一个问题。这里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 但是,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我们得想办法把事情谈出来。” 房间里一片沉默。 约翰・西蒙斯讲话了:“他是对的。”他看了看桌子对面来自亨氏公司的同事, “问题在于,我的母公司与亨氏公司在许多领域存在竞争关系。我不能到这里来了 以后,仅仅把一些机密的公司材料放在桌上,因为这些材料可被竞争对手加以利用。” 亨氏公司那边有了动静:“我们也有类似的考虑。” 康贝尔中校甚感震惊,看上去准备将几个头脑碰到一起去了,但是,他控制住 了自己的情绪。“各位先生,我们在对付的是一个严重的犯罪行为。这些人已经经 历了这些事情,”他指着佩迪公司的人说,“事情一直进行得不错,他们尽最大努 力掌握了这个人的情况。现在,他在威胁着要向婴儿投毒,而且,我尽最大努力体 量公司间各种微妙的竞争,但是,我无法让任何事情挡在这次调查活动当中,因为 一些人的生命已经处在危险之中。如果这件事情办砸了,我们手上将躺上几具死亡 婴儿的尸体,而且,除非我得到完全的合作,否则,你们都将为此承担一些责任。” 这样一个严厉的警告一般来说会立即产生效果,但是,这些人都是做国际买卖 的商人,他们在众人之中爬上了顶峰。他们是些武断的人,极聪明的人,有分析能 力的人和极有动机的人,对他们来说,按照商业意义上讲的风险评估是他们每天都 做的事情。他们必须得到满足,即我们这个桌上其他的人都不能够因为一只纸老虎 而吓趴下了。从他们的角度看,警方如果说“清除货架,召开记者招待会,把你们 最难获取的公司机密放到桌上来”是非常容易的。但是,如果我们弄错了,数千人 的工作就处在风险当中,数以百万英镑计的损失会发生。 需要我来打破僵局了,而且,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一个妥协方案终于达成 了。谢天谢地,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都在房间内,可以现场做出决定。最终,各方 达成了一项君子协定,大家都把最高的商业机密和资源拿出来,只要有利于侦破就 行。作为回报,所提供的一切情报都不能用于获取商业优势。 最终,会议回到了实际问题。亨氏公司的人员并不了解我。我是位国民医疗服 务处的心理学家,但却在这里告诉他们拿这次威胁当真,但是,他们为什么要相信 我呢?他们有来自风险控制公司的顾问,也许还遇到过很多讹诈活动,大部分还都 是老手而不是新手干的。 但是,安全顾问光是保护客户而不管别的人,他们一个星期要拿走数千英镑的 报酬。我没有这样的一个主子,但却被警方请来这里了解所有的情况。 思考过各种各样的选择之后,我提议说,应该利用跟以前一样的办法,我们应 该表现得只给这人足够让他围着转的钱就行了,同时想办法把控制权从他手中夺回 来。我们对他已经掌握了很多――他可能的年龄、他住在什么地方,还有他的活动 规律。 约在下午6点,会议结束了,公司的人出门向电梯走去。虽然他们都表现出合作 精神,但是,我无法想像他们会一起到当地的一家酒吧去喝啤酒。下楼之后,司机 可能在等着将他们拉走。 康贝尔中校邀请我们到他的办公室。他打开一个小柜子,拿出了半打玻璃杯和 非常漂亮的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忙乱了一天,我们都默不出声地坐着,闷头啜饮。 我有些话想说,但又不能当着佩迪格里或亨氏公司的人说,因为这话里面有别 的含义。 “吐出来吧。”康贝尔说,他朝后躺着,把玻璃杯搁在他的膝盖上。 “是关于我们这一方的人。我觉得他是,或者过去是一个警官。” 沉默有了新的意义。塔克摇起头来。 “真是没有想到。”康贝尔怀疑不定。 我继续说了下去:“这次行动当中的一切都表明他对警方调查罪案的情况非常 熟悉――警方是如何监测账户提取情况,如何跟踪电话,如何辨别产品是在哪里买 的。所以他利用普通就能够获取的纸张首先复印信件,他甚至连纤维都没有留下一 根。更重要的是,每次有重大的监视行动开始时,他都会钻进地下。看起来就好像 他知道哪些日子和哪些机器受到了监控。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的?” 利用多个现金提款机获得讹诈所得钱财的方法,一直都还是个机密,审判官决 定保密,是因为防止有人以类似方法作案。现在有一种可能是,我们的人刚好碰巧 也想到了这个主意,要么就是作为一名警官,他更有可能了解详情。” 我可以看出,他们并不完全相信这个说法。警察当中存在很大的忠诚,这样的 想法不太容易为他们所接受,也无法想像自己当中的一个人反了水。感谢康贝尔, 他让我继续说下去,并鼓励我把更多理论说出来。 “在某种时候,他是大都会的人,而且级别还在警督之上,”我说,“他已经 展示出对犯罪和犯罪调查方法的理解。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搞钱的方式,但是,他 还喜欢将这样的理解放在一起自娱自乐。这几乎是一种自我表现的艺术形式。” “他非常小心,但他在警界干得并不顺心。他认为他去过很多地方,但是,他 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停滞不前,他抱怨自己的上司。他把这次行动扩大到全国规模, 目的是要展示出他自己本来可以干得多么好的。 “他明白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警方已经介入。他明白正在进行一场大规 模的行动。他明白他必须非常小心,因为他的警察经历告诉他,只需要一点点线索 就可以送自己回老家。但是,他并没有打算自己会被捉住。他将用这一系列的行动 来对付世界最大的一些公司,这会使他出名。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往 日的同事和他的上司总会谈起这个大师级的罪犯,因为这名罪犯并没有留下任何脚 印,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根据他的活动情况,我可以说他有可能退了休,靠退休金生活,或者是请了 病假。但是,他好像知道这么多正在进行的行动,因此,你们得注意有没有一个有 内部接触的人。” “我的天!”附近有一个人说。康贝尔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一点表情。 我知道自己说对了――所有的事实都支持我,但是,这样一个尴尬的情景却来 自一个不太可能的来源。 哪怕我们还在谈话的时候,投了毒的食品仍然还在超市的货架上。艾塞克斯郡 凯尔姆斯福德一个农夫的妻子打开一罐婴儿奶粉的时候,被罐上的氢氧化钠(苛性 钠)灼伤了脸和手指,那瓶奶粉是4月8日她从拉莱夫附近的一家圣伯里超市购买的。 后来的检测证明,那罐奶粉里面用铜图钉投置了婴儿致死量27倍的毒素。里面还有 一封信,是用针刺在戴诺泰普纸上的,上面写着:“有毒。本店还有三只未加标识 的有毒罐。”两天之后,牛津柯雷的海伦・柯波克正在喂酸乳酪给9个月大的女儿吃。 她告诉警方说:“我朝下看那个罐子,发现好像有些金属末一样的东西。我看看维 克多莉亚,她好像在嚼什么东西。我打开她的嘴,发现一小片金属在她舌头上,结 果发现是刀片的碎片。” 维克多莉亚的嘴在流血,她被带到了医院。在等待伤害情况报告时,柯波克夫 人注意到罐里有个纸条,上面写着:“亨氏豆子及亨氏羹里也有毒。” 亨氏公司立即撤下了该超市货架上的产品。如果该公司曾考虑过这件事情是否 当真,这次就应该没有怀疑了。 有各方参加的另一次会议安排好了,这次是在莱斯特警察总局。我记得最清楚 的是,亨氏公司不愿采纳在佩迪格里公司起过作用的策略。该公司没有耐心了,根 本不喜欢与敲诈者玩长达几个月的猫捉老鼠游戏。这是同一个主题的不同变种。 “我们从来不跟恐怖分子谈判。” 一次又一次有人问我:“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我们不照他说的做,他会 干什么?”到目前为止,针对佩迪格里和亨氏公司的每一次投毒活动都附带着一份 警告信息和电话警告,给商店一个机会予以干涉。 “事情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有人问我,“或者他会不会升级?” 我可以在会议桌上感觉这种挫折感。“是的,”我回答,“他的行为是对你的 行为的直接回答。如果你决定不理睬他,什么也不给他,他就会感觉到你让他别无 选择了。他的骄傲感和所有的投入不可能让他什么也不干。” 我建议利用以前的方法,但是,亨氏公司好像态度很强硬,不愿展开谈判。 “如果这样,你就得让事情公开,”我说,“如果你当众扇他的嘴巴,他就会实施 他的计划,一个婴儿会死掉,两个婴儿会死掉……这会使你到达什么地方?这个人 看来不准备浪费自己的时间。” 警方同意我的看法。他们最大的关心是要维护公众安全,没有人会在可能对亨 氏公司造成的影响上表现出骑士精神。该公司的人员采取了非常强硬的立场。他们 知道市场,也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的潜在的动不动就会造成数以百万英镑计的损失。 “这是个相当严峻的行动,我们得有十足的把握。” “我有把握。”我说。 报界已经报道了数起投毒事件,但是,这些事件一律贴上了无关联事件的标签。 直到4月26日星期二,事情才爆出头条来,《每日邮报》登载:“婴儿食品投毒讹诈。” 同时,《晚间标准》报登载说:“发现更多危险食品罐。” 苏格兰场“出于行动原因”透露了最少量的信息,但是,这次公布事件以后引 发了投毒报告的浪潮。当天下午,内政部大臣约翰呻B登对众议院说:“英国购物者 处在令人惊骇的新的威胁当中,出现了‘消费恐怖主义’活动……很难想像这些思 维扭曲的人竟然会对毫无防范能力的婴儿发出如此邪恶的攻击。” 亨氏公司的执行董事约翰・亨奇先生警告母亲们特别小心,并说会在有投毒报 告的地方撤下产品,并替代以全新的产品。 “撤下产品并不能够解决问题。这个人有可能明天再返回来,第二天再来,下 个月再来,他会再干一次的。” 对我来说极不平常的是,我跟踪报纸上的事件报道,还有晚间的新闻报道。当 这些故事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时,一切看起来几乎难以置信。24小时之内,投毒报 告的数量达到了24起,不仅仅影响到亨氏公司,而且还包括其竞争对手考盖特公司。 到周末的时候,报告数量上升至300起,有3个人因为浪费警力和政府钱财而被逮捕。 警方相信,敲诈者只应对其中的两起报告负责,这两次都有明确的警告,而其 他的都是照本宣科者和类似敲诈者的行为,或者只是一些误报。可悲的是,有人想 趁火打劫,希望借机搞钱,出风头或者申报保险赔付。这正是两家公司和调查小组 最担心的事情,但是,这也是警告公众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亨氏公司和考盖特公司悬赏10万英镑,同时内政部召集警方和两家公司举行紧 急会议,商讨未来的对策。农业及渔业部的官员以及卫生和社会安全部的官员也都 到场了。 一个接一个的零售点决定撤下亨氏产品,他们不愿承担风险。亨氏公司立场坚 定,计划用防撬容器替代所有产品。这样的转换需要时间,而且要花费数以百万英 镑计的钱财。 同时,警方也受到父母和消费团体的谴责,因为警方没有及时警告公众。当敲 诈者已经被追踪达数月之久的消息公布时,人们的愤怒达到极致。 亨氏公司的一组高级管理人员从美国飞来主持公司的对策。泰德・史密斯先生 是主管公司外交事务的经理,他从希思罗机场的协和飞机上走下来,痛斥向婴儿食 品投毒的人为“暴徒和恐怖分子”。他发誓说,亨氏公司不会向敲诈者付一分钱。 “我绝对愤怒万分,恶心透顶,”他说,“这些人是在向我们社会最无力保护自己 的人,也就是婴儿发出攻击。” 照本宣科和投毒浪潮以及诈骗活动席卷欧洲,类似的案子一直传到远至澳大利 亚和美国这样的国家。伊利诺伊州的3家超市从货架上撤下了亨氏食品,因为有带孩 子的人报告说在两罐食品中发现了大头针。公司报告说一个星期内损失掉2500万英 镑,而且,尽管公司做出了最大努力,但是,第一批防撬罐还是要到5月15日才能够 到达超市。后来,报告称,高级管理人员甚至向美国董事会提交了报告,建议关闭 亨氏公司在全英国的所有分公司,而这将使5000人失业。只有政治干预才能够挽救 他们的工作。 亨氏公司继续坚持“不让步”的原则,他们既不收回产品,也不支付勒索款。 因为这一点,敲诈者怒火万丈,给一些超市、警察局和媒体打了很多匿名电话,说 将继续投毒,并扩大已经引起的恐慌。他的信件越来越有威胁性了。 “到目前为止,你们应该明白我们不是在开玩笑了。一个婴儿的死亡对我们来 说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统计数字,但至少我们不能够再被忽视了。”另一份信件警告 说:“婴儿不会向他们的父母报告说那些产品已经不是平常的味道了。他们的生理 系统也不那么容易恢复。” 同时,他的要求也在加码。已经不是一开始的一次性30万英镑了,他现在要求 在5年之内每年都要付款,总共需要120万英镑。 到6月底,据说他已经在鲁顿、坦布里奇韦尔斯、雷莱、巴希尔顿、牛津、克罗 依顿和罗依斯顿超市货架上刺穿了食品罐。在每个案子当中,商店和当地警方都接 到了电话,但是,有位妇女几乎吃下了成人致死量5倍的氢氧化钠,毒液就投在亨氏 减肥浓菜汤里面。 最后,公司接受了策略变化。以艾思和尼纳・福克斯的名义在伍尔奇及全国省 际建筑合作社开设的8个账户全都打开了。提现卡和密码寄送到了伦敦南部的数个住 宅区。 这些地方都置于伦敦东区南部地区刑事组的全天候监视之下,行动代号为“刺 痛”。这次还涉及苏格兰场请求的为时最长的一次媒体报道管制。敲诈者并不提取 自己的邮件,警方的行动几乎要成为瞎胡闹了,正在此时,他却在9月5日与亨氏公 司进行了接触。 敲诈者假装是另一个人,他写了一封信,里面故意包含一些拼写错误,看起来 就好像是一个不识字的知情人而不是原来的敲诈者。这位“线人”说,他知道敲诈 者的身份,但是,他不能够直接说出来,因为所涉及的人是一个“搞欺诈活动的条 子”。如果公司支付他5万英镑,他愿意说出名字来。 这封信涉及警方调查的许多内幕情况,甚至还提到了“刺痛行动”这几个字眼, 还有参与行动的数名高级警官。 现在可以毫不怀疑这名罪犯的内线了。他甚至有可能与非常接近这次调查行动 的某个警察是同盟。 苏格兰场采取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行动,也就是设了一个“局中局”,主要是为 了阻止消息走漏。苏格兰场重案组的头目西蒙・克罗肖警监负责这次“防泄露”调 查,他在苏格兰场之外设立了一处秘密总部。他只带了他信任的3名警官,这3个人 都请了病假,另外40人是从特别行动组临时抽调来的。 现在有了两个调查小组,但是,敲诈者应该只知道其中一组。 同时,亨氏公司支付了1.9万英镑到了两个建筑合作社的账户上,这些账户是由 “线人”指定的,而且,每日进行的提款活动从9月上旬开始。5个星期之后,这笔 钱开始快速消失,而警方却一点也没有接近自己的目标。 到了10月中旬,也就是13号的星期五,克罗肖警监发动了代号为“阿金库尔” 的一次终极行动。他选择了伦敦周围的15处伍尔奇现金提款机,布置人员在营业时 间以外连续监视这些机器。特别行动组得到指令,他们应该在靠近机器,但又不被 人看见的地方守候。讹诈者的现金卡插进机器的时候,计算机会注意到这次交易, 提醒指挥室,监视组就会接到无线电信息,立即采取行动。 尽管科技发达,提款活动还在继续,到10月20号的早晨为止,已经有1.4万英镑 被提走了,此时,敲诈者在伍尔奇合作社的恩弗尔德支行进行了他的第56次提款。 那天晚上,行动组碰到了很大困难――一场严重的电缆事故使伦敦区所有的提 款机都出了故障。克罗肖和警督帕特・弗莱明决定继续坚持监视。午夜过后不久, 派到伦敦北区恩弗尔德区的一台机器旁边守候的两名特别行动组的警官看到一个粗 壮和灰胡子的男性将车停在了附近。 他接近了提款机,发现机器坏了,然后就往回走。 他为什么戴着头盔?其中一个警官问,因此就走上前去了。 向他提问的时候,那人说:“没有问题,小伙子们,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 我是无辜的。”接着他就晕了。 第二天,报纸头条宣布一切都结束了。 “投毒事件告一段落――前刑警接受讹诈案调查。”这是《每日邮报》登载的 消息。“前警探因向食品投毒被逮捕。”这是《每日电讯》报的消息。 该报继续说:“一名前警探昨天因涉嫌150万英镑讹钱案和向亨氏及佩迪格里食 品公司的食品投毒案而被逮捕。 “此人曾是基地在伦敦的地区刑事组队员,这个组自去年8月起一直在调查讹诈 案。在伦敦东区北部的恩费尔德负责逮捕他的两名警官都与他很熟。在他因为健康 原因而退休之前,他有一阵子归属帕特里克・弗兰明警督的领导之下,而弗莱明正 好就是负责讹诈案的调查工作的。” 罗德雷・韦切娄43岁,他被带到帕了顿格林警察局接受审讯。在他的皮夹内找 到了现金提款卡,搜查他家后找到与账户相关的文件,一根注射器、钻头和氢氧化 钠。如我所预料的,他住在艾塞克斯郡的霍恩切奇区。 从一开始起,韦切娄就拒绝合作,而且,因为他了解审讯技术和司法程序,审 讯小组想法把每一个漏洞都堵了起来。慢慢地,这位“婴儿食品讹诈者”的生活和 工作情况透露出来。他1947年出生于赫克雷,通过了6个O级考试,并且为上赫克雷 大学而学习过化学。物理学和数学,希望拿到A级考试成绩。但是,他学到一半便退 学了。1967年他进了普莱塞电子公司,到1976年的时候,他已经爬到了一级工程师 的位置。 在29岁的年龄,为了寻找新的挑战,他加入了大都会警察局,并证明是位相当 出色的新警员,在海顿培训大学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很快通过了警官考试。后来, 作为综合大道警察局的一名警探,他介入了迈克尔・法根突破白金汉宫并一路闯入 女王卧室的调查案。 那是他的警察生涯快速起步的开始,不久之后,他参加了基地在伦敦东区巴金 塞德的刑事小组。不幸的是,事情到此就不再有动静了。韦切娄相信他比自己的大 部分高级官员都强,但感觉到自己无人赏识,因为他还不是共济会会员。 1986年7月,他参加了一次培训课,学习警方监视工作方面的高级技术。该门课 程包括针对家禽饲养人伯纳德・马修斯的一次讹诈案的个案分析,作案人是23岁的 微生物学家和正拼命挣扎的商人威廉・弗雷里。 这就是韦切娄从以前的讹诈案中学到的知识。所有的细节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包括弗雷里所犯的错误,因为他从建筑合作社的账户中取款的时候,没有把自己的 网撒得很大。受到这个方案的启发,韦切娄知道他应该加以改进。他开了很多账户, 在全国各地取款,并。且通过在地区刑事小组的同事来收集警方调查活动。 他回到艾塞克斯郡霍恩切奇的老家,开始用假名在建筑合作社开了很多账户。 两年之后,也就是1988年8月,他向佩迪格里公司的约翰・西蒙斯写了第一封信,同 时仍然在那里当警探。10月份,他以健康为理由退休,因此使他能够自由地在全国 各地到处跑,到处取款。 同时,他在警局像同事一样在同一酒吧里喝酒,还去参加他们的圣诞节派对。 有时候,他还会访问地区刑事组的警官,并且偶尔看看黑板上写的蟑螂行动计划。 有一次,当他的两个同事在建筑合作社的取款机外等候的时候,他本人就坐在汽车 后座上跟他们谈天。 他本想把这次犯罪活动做得完美无缺的,总共提出375万英镑的要求,但实际只 拿到了3.2万英镑。他一共对17起投毒事件负责。 我是到1990年中期才知道调查小组的一些情况的,当时我在阿诺德诺奇医院接 待了一位访客。一位高级警员解释说,审判日期快到了,起诉组还在准备最后的细 节。 “鉴于你所提出的建议如此准确,特别是在描述罪犯特征并现场控制他的行为 的时候,出庭律师感觉到如果你能够拿出证据来将会极有用,”他说,“我们希望 你解释一下你是如何想到那样描述罪犯特征的。” 那位警察还带着相当多的材料,其中大部分是在韦切娄家中发现的。除开一些 与商业相关的报纸以外,还有一些写给女人的信件,这些女人在色情杂志上做过寻 找奴役伙伴的广告。他能够在性游戏中勃起,而且经常寻找同类女性。 他跟守寡的母亲生活在一起,经常到处旅行寻找性伙伴,其中一些建筑合作社 的提款与他去过的地点相符。 其他的一些材料还支持我最初的结论,即敲诈者倾向于有幻想和夸大狂。他曾 对以前的一个女友说,他曾秘密打人爱尔兰共和军。他还成立了一家笔友俱乐部, 通过色情杂志寻找施虐受虐狂,但是,那个俱乐部垮台了,因为没有足够多的妇女 参加。 同样,一个曾在《每日镜报》当过晚间新闻编辑的新闻界的熟人乔治・韦伯说, 韦切娄曾建议他们共同写一本书,讲讲最完美的犯罪。已经完成的几章包含住宅区 地址和建筑合作社的账户的细节,但是,韦伯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 我看到的一切都没有让我产生惊讶感,它只是填充了罗德雷・韦切娄较微妙的 色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照片,也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但是,我知道他的头 脑里面在想什么。 哪怕如此,我对在审讯当中提供证据的要求却感到不太对劲,因为我觉得自己 无法将起诉过程推进。我解释说:“当我描绘心理特征时,我用来描绘疑犯的都是 普通用词,我无法说出他的生日,不能描绘他眼睛的颜色,也不能说他的牙齿是不 是好的。我只是处理极大的可能性,而不是绝对的事物。我来给你举个例子。有人 问我一种可能性有多大的时候,比如说他是一名警察的可能性有多大时,我会说90 %。这就自动导向下一个问题:‘这么说布里顿先生,你是在说,还有10%的可能 是,他不是警察而是别的某种人?’ “所以你看,这并不能够使你们的案子有任何进展。如果律师要我拿出证据, 我会的,但是,我觉得你们要么是有不利这个人的证据,要么就没有。我能够说出 来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够帮助你们完成这个案子。” 那名高级警官回到伦敦,几天之后,他打电话来说,高级律师同意我的看法。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并不想因此而让人人都知道我介入了此事。到当时为止, 我为警方工作还是一个机密。我在莱斯特郡卫生署的上司都不知道我的这些额外活 动,不过,这些事情发生变化的时机已经到来了。 经过在伦敦老城3个月的审讯后,罗德雷・韦切娄被判犯下7项敲诈罪、威胁杀 死亨氏客户和两项对佩迪格里之友宠物食品投毒的罪行。他被判处17年监禁。 但是,他的罪行造成的深远影响远远超过他监禁期,我们每次去超市买东西都 还心有余悸。数以千计的食品现在都改用特别的防撬容器和浓缩包装了。我们每买 一罐婴儿食品、果酱、汤类和香肠都要多付3个便士。 它还影响了人们在银行和建筑合作社开设账户的方式。警方要求设置更严格的 限制,不能随便开设账户,因为他们仍然被韦切娄随便就设计出那样一种用假名开 账户而不必亲自去银行办理手续的方法所震惊。 同样,刑警都成了计算机交易在银行系统如何实现的专家,他们对诈骗和勒索 的潜在可能而担心。召开了金融管理者的高级会议,商讨如何应对这样的可能。 在我们自己家里,佩迪格里之友重又搬进了食品柜,杰西也没有露出不再吃这 种食品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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